1983年9月3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生活的重心宋振庭
国庆节又要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三十四岁啦!
清晨,到新修的大操场去漫步。这儿真好,闭上眼睛,甚至睡着觉漫步也不会跌跌碰碰。我伸开双臂学鸟飞,朦胧中觉得自己在宇宙中游泳了。这个后半夜真好,真静,真是别有天地!
更好的还是在这时候可以想想心事,心问口,口问心,自己考问自己一番。我这一生,有一个基本的矛盾,在自己的生活经历的基调中打架,这就是做“官”?做事?做学问?做人?说起来不应该这样提问题,怎么可以把这“四做”单摆浮搁甚至对立起来呢?但事实上就是有这个问题。对许多人说来,这“四做”难得完全。邓小平同志有一次就说:“要做事,不要做官!”
一个共产党员,首先就回答了做什么人的问题。但共产党人,还要学习,还应有专门学问,这就是做学问了。但更要紧的是做事,办好自己的职责所规定了的事和党员应做的一切事,这不就是做事么?剩下来,也还有一个“官”的问题,什么什么长之类,还得看你怎么当这个“官”。
这个问题在古人说来也一直存在着,古人就是以三点一线来知人论世的。这就是道德,功业,文章。当然,其立德立言立行的“三立”,是那时候的内容和标准罢了。
有没有只做“官”,啥都不做的人呢?应该说虽不多,但是有!这种人过去有,现在也有,明天就断绝了么?看来也不可能。如果没有,为啥许多事无人负责,乱糟糟的!有没有只做事,埋头业务啥也不问的人呢?也有。当然这种人叫人敬佩,那种只做“官”不做事的人,拿一百个也不换真做事的一个。但假如要真做事,就得同时有学问,肯学习、钻研,并且也一定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守纪律的人。不可以,也不应该只做事,不管后两者。
一个共产党人,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党章和党法不要求党员和党员干部一无所长,一无所好,一无所专。相反,党要求党员的是有自己的特长,即不违背共性的个性。过去,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走过弯路,这弯路的代价可真大!直到现在,实际生活中它还在折磨着党、国家和许许多多的共产党人!
陶渊明爱喝酒,他说平生无所恨,就恨酒未喝够。《世说新语》或什么书里写过一个风雅的大官说平生有三恨:一是恨荔枝有核,二是恨鲥鱼有刺,三是谁谁谁不会作诗。其实,你也不要真相信这些话,他这是半真半假,另有其说话的内幕。马克思的一个女儿和她的爱人拉法格,都是伟大的共产主义者,他们在年老病重之后,怕增加党的负担,便双双一起告别了人世,又是那么从容不迫,把回到自然去看成大归一样。列宁是非常推崇这两个伟大的心灵的。
生活就是生活!生活要有目的,有重心,有丰富的内容。其中虽有物质的,能保证温饱工作的条件,但更重要的是精神的生活。我们的精神生活又咋办呢?这就使我们回到现实的阳光中了。现在,我们是幸福的,国家大有希望,党在大整顿之中,老干部又有了退到第二线、第三线的安排。虽不能说万事如意,一切随心,那不可能,但人得知足呵!一知足就其乐也融融!
象一年来发现早起,发现午夜后的三四点钟是一个新世界新大陆一样,我最近埋头看了不少中国人自己的现代小说,短篇、中篇、长篇。我多么傻!过去忙的,怎么未到这个世界中来看看!
倘能生存,就要战斗。这是一句伟大的宣言。当然战斗的武器、地点可以不一样。弄枪的人也可以使刀嘛!刀拿不动了,还可以拿笔嘛,什么毛笔、钢笔、粉笔、圆珠笔、画笔全行么!
中华人民共和国三十四岁了!顶礼呵!我的祖国。
我六十三岁了!只要活一天,就得有重心,活得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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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跑步的中国
韩笑从广州到漠河,万里迢迢你发现了什么?我是个跑步者,我眼前的中国是跑步的中国!我看见:滚滚长江之上,老老少少飞步高歌;我看见:滔滔黄河两岸,男男女女追云赶月!我看见长安街上脚步声震亮一路灯火;我看见长白山下运动鞋踏破一冬冰雪!松花江边晨风儿轻拂喜迎我天涯归客;黑龙江畔小白桦轻摇欢呼我漫跑白夜!中国——长途跋涉,朝气蓬勃!从广州到漠河,万里迢迢你发现了什么?我是个跑步者,我眼前的中国是跑步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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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钢铁新城的诗
——献给攀枝花钢厂
孙静轩
这里,是刚刚诞生的……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刚刚诞生的新鲜而陌生
的城,没有狭窄的小巷,没有荒芜的涂着神秘色彩的古
迹名胜,是的,没有陈旧的故事,没有悲哀的回忆,也没有十字街头的红灯。风,是自由的,阳光也没有遮拦,一切袒露着,没有阴影,只有那火红的炼钢炉后面,一群还在沉睡的山峦,一片更洁净的处女地,等待着,等待着开拓、耕耘、播种……跨越三千年的桥一座巨大的富有弹性的钢桥,耸立在金沙江的水面,一头跨向喧闹的节奏跳跃的世界,另一头连着古老而神秘的深山。那曾是一个封闭的被世界遗忘了的社会,只有一叶小小的口弦偶尔吐露出一声声愚昧的哀怨……今天,披着“查尔瓦”的少女,背着一篓情歌,跳跃着跨过钢桥,只消几分钟呵,跨越了三千年。夜晚,城市清醒着当世界所有的城市沉睡的时候,太阳正从这里上升。是的,唯独这里没有朦胧的回忆,没有夜晚,也没有噩梦,城市,是清醒着的,始终圆睁着燃烧的眼睛。是的,这里永远是早晨,永远是日历的第一页,即使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里,也象是刚刚开始人生。
太阳神他面向炽热的火焰,强烈的白光照着他,通身透明,而我,却只看见他宽大的背影。赤裸的脊背隆起三角形的肌肉,火光给肤色镀上一层古铜,巍巍挺立在炉台上,象站在地球的屋脊上,燃烧的河,在脚下滚滚地流动,呵,炉前工,太阳神,我看见一轮红日在你的手上,急速地上升,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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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甘拜下风”
刘忠信
横刀立马,驰骋疆场,是一种大将风度;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是一种大将风度;举贤让能,“甘拜下风”,也是一种大将风度。
作为党的干部,若是没有一种“甘拜下风”的风度,该下不下,“让老人、病人挡住比较年轻、有干劲、有能力的人的路,不只是四个现代化没有希望,甚至于要涉及到亡党亡国的问题,可能要亡党亡国。”(《邓小平文选》352页)举贤让能,扶持新人,“甘拜下风”,乐当助手,实在是对党性的严重考验。
在这方面,罗荣桓同志是我们的榜样。1934年,他调任新成立的红八军团政治部主任,曾经在他部下当过连长的任军团长,红一军团的一个团政委任军团政委。当时,不少同志认为,罗荣桓资格老,德才兼备,作战指挥能力和政治工作能力都比他俩强,组织上安排不公平。罗荣桓却说:我们参加革命,“为的是实现共产主义理想,不是为了当官。今天我领导你,明天你也可能成为我的领导。不要论资排辈,要服从组织的决定,不应该计较地位高低,更不要随便散布不满情绪,以免影响团结。”他的话使抱不平的同志受到深刻的教育。当年年富力强的“大将”尚且“甘拜下风”,如今那些已成“老人、病人”的老同志以及工作能力差的同志,不是更该有“甘拜下风”的风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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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灿烂的生命之光
截去右腿,单脚在伤残人运动会上获得田径赛单项冠军;失去双臂,用肩背铁架夹住毛笔写字,成为成就斐然的书法行家;全身瘫痪,在特制的轮椅上苦读数年,被聘为科技情报网的业余翻译……种种病残青年的成绩和造诣,简直堪称奇迹。
一位身患不治之症而且知道自己生命年限的病残青年,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段名言作为座右铭:“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他以这个座右铭为标尺,要求自己每天学习和工作十四小时,让有限的生命“燃烧起来”,在生命的光辉中,他感到充实,感到安慰,毫无伤感和痛苦。
感慨之余,不禁深思:病残青年面前的生活道路,比之于一般人碰到的工作受挫折、婚姻不如意、高考遭落第、待遇不公平等等,要坎坷、艰辛得多,他们尚且能够转消沉为奋发,化伤感作慰藉,凭此打破了所谓命运之神的桎梏;而常人之所谓种种不幸,不是更可以凭此奋力突破了吗?李烈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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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如此扣分法
我邻居的女儿今年考大学,考了三百六十九分,仅以一分之差,未能达到调档分数线(北京理工科最低调档线为三百七十分)。她懊恼不已,对我说:“我本该考上的,就是作文多写了一百字,白给扣了两分。”原来,作文试题规定:“……自拟题目,写一篇议论文,字数在八百字以内。”并无超过字数要扣分的说明。而在评分标准中却规定:“每超过规定字数五十字,扣一分。依此类推。”
中学生作文,终究不是打电报,以字论价;文章的好坏,也不能以长短为唯一标准。九百字的作文一定比八百字的差吗?提倡写短文是好的,但这种扣分法值得研究。
盛祖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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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书法   王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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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祖国〔木刻〕 张地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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