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圆明园片石
端木蕻良
因为我没有考据的本事,无从考证,不知从何时开始,名胜古迹任凭游客们狂涂乱抹,到处写下“某某到此一游”字样。我看到过两幅针对这种现象,画得很好的讽刺画,一幅是在大佛的脚底板,写下了旅游者的名姓。一幅是在小象的身上乱题一通,小象回到妈妈身边去诉苦,大象告他游人多的地方别去。特别是在我国旅游事业突飞猛进的时代,确实是足以发人深省。
但是,也有值得游人愉快的事正在方兴未艾。有一天,一位工人同志找到了我,他告诉我,在游览圆明园废墟时,发现一片刻着诗句的断石,希望我能帮他鉴定一下。
他找到圆明园略图来对证,知道这儿原是“狮子林”,这片石上刻的《晴岚》诗是道光戊子年的御笔,也就是1828年道光皇帝的题诗。他找到护园人来,护园人认为是圆明园旧物,便妥善收存起来。
这位工人同志把石刻的照片带给我看,我估计这是失群组诗石刻中的一首。不久,这位工人又到北京图书馆去查对,果然是道光题的十二首组诗中的一首,文字与石刻完全一样。
这一片断石,本身的价值并不特别显著。重要的是这位工人对祖国园林和文物的态度是全新的,是值得称道的。他也许不愿人家知道他的名字,但我想还是说出他是标准件机修厂的铣工翟同志。这事使我立即联想到在金勋写的《圆明园始末记》里提到的情况。在八国联军放火抢劫圆明园之后,园中的管事太监立即掀起了盗卖圆明园遗物的浪潮,海淀就成了檩木器物的集市。记得1923年我在天津读书时,李纯的家属要在八里台为这位军阀建造祠堂,那里堆放着好多汉白玉的柱子和石栏等物,据说就是从圆明园收买来的。后来,祠堂并未建成,但这些石柱等物,怕早已消失殆尽了。
两两相比。我们今天的工人同志,用他的行为,回答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谁是圆明园的主人!今后的圆明园应该由谁来保护!重新整理的圆明园要在什么人手中立起来……
一片圆明园废墟的断石,
它重新雕刻上我们民族对明天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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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竹杯上的红五星
阎宪奇
才爬过两座山,我已经热汗淋漓了,而路还在脚下弯弯曲曲地延伸着!
这是岭南群山里的一条古驿道。青石砌成的曲径,象蚕吐的细丝一般,在偌大的山海里,飘浮不定地闪现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昔日的筑路人,你们是多么艰辛啊!
我的喉咙干渴得象裂开似的发疼。我埋怨自己太贪赶路了,没在山脚公路道班工人那儿喝足水。此时,我真盼着那位道班老工人讲的那道山泉,会马上出现在眼前……
据说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为了打通崇山峻岭,许多石匠汇集到这深山里来。路成之后,匠人们又各自回乡谋生去了,唯有几个热心肠的人留了下来。他们担心行人口渴,决心凿石开泉引水。敲呀,打呀,披星戴月,终于打出了泉眼。说到这儿,老工人笑眯眯地对我说:“不信,你上山去听,那‘叮咚’作响的泉鸣,就是匠人们凿石留下的声音!”啊!这古老动人的传说,分明在赞颂我们民族高尚精神文明的源远流长。
山里的杜鹃花开得正盛,红的、粉的、白的,鲜艳多彩的色泽撩逗着人的眼睛。忽然,我发现花丛中有两团绿色的东西在慢慢地移动,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检查电话线路的解放军战士。他们手里各自都采了一大捧山里的野生茶,军衣让汗水浸透了也全然不顾。留下一两声轻快的笑声,他们又隐入绿色世界里了。
他们采山茶干什么呢?一想到茶,顿时又觉着出奇的干渴。我加快脚步,决心要寻找到一眼泉。
哈!终于隐隐听到那“叮咚”作响的泉声了。追寻着那声音,我来到半山一个平坝坝上用楠竹搭成的亭子里。走近一看,可不,一汪清泉有桌面那么大,银子般的山水正从一根竹管里畅快地吐出来。我正要扑上去饮个痛快,突然,我发现泉边有个粗瓷水缸,稳稳当当地放在竹架子上,瓷缸上写着:“莫饮生水,请喝山茶。”啊,谁想得这么周到!爬山跑热的身子,贪喝冷冽的泉水,是会闹病的。我拿起一个竹筒刻制的饮水杯,揭开缸盖舀出茶来。茶水还有着微微的余温。浓酽的茶汁,泛着黑红的色泽,喝下肚去,一股清甜,真是痛快极了。
待我在泉边洗脸消汗之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这六角的竹亭,虽不算精致,遮风挡雨倒是个好所在。一节节引水的楠竹,绕山跨谷,逶迤而来,使人感到引水的不易。还有那温热的茶水,定是每天泡换一次的,要不怎会又鲜又甜?这群山之中常常是十里不见一户人家,是谁在为人们做好事呢?蓦地,我想起路上邂逅的绿色人影来,想起了那两个采集野生茶叶的战士来!道班的工人说过,这山中有个查线的哨所,住着三个战士,维修着百十里线路。我打量着手里的竹杯,发现那上面还刻有一颗不大的五角星,于是我明白了……
走出竹亭,我遥望山海,一幢小小的红砖瓦房,在绿树中隐约可见。那定是哨所了,离这驿道,怕有一两里路,每天烧茶挑来,走这崎岖的山路,要流多少汗呢?在这偏远、寂静的地方,过往行人,来去匆匆,怕也难得对战士们说上几句感谢的话儿,而他们,仍在默默地干着,为干渴的人们献上这甘甜的驿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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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浪淘沙
读廖承志同志致蒋经国先生信
沈其震
如绘话家常,
纸短情长,
生前身后妥商量。
一片至诚怀玉帛,
待束行装。
兄弟愧阋墙,
休再彷徨,
巧言令色刃如霜。
计利幸求天下利,
及早回航!
一九八二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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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珍贵的历史文献
周恩来同志于1921年1月30日自法国巴黎写给表弟陈式周的珍贵书信,已收入《周恩来同志旅欧文集续编》出版。此书由中国革命博物馆编辑,文物出版社出版。
该书还收有周恩来同志发表在中国共产党旅欧支部和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机关刊物——《赤光》杂志的文章三十七篇;《少年》杂志第五期的文章一篇和周恩来同志写给团中央的报告、起草的团章以及致亲友的信札十五件。至此,凡目前能收集到的周恩来同志旅欧期间的文字,均已收全。
《续编》收入的周恩来同志的这批文章和手迹,是我党创建时期的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早在二十年代初期,年甫廿许的周恩来同志就提出了中国革命的一些最基本的理论和实践问题。例如中国革命所应采取的形式、手段问题;敌我友问题;统一战线问题;革命分几步走的问题,等等,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的思想建设和理论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它是中国共产党党史资料中的瑰宝。 (江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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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还得靠党性
刘开泰
读了陈祖芬的《共产党人》一文(见6月28日《人民日报》),使人振奋,深受教育。文中提到:当法律还不被有些人所熟悉、所习惯、所接受的时候,当有时权力还大于法律的时候,执法的人光靠法律就远远不够了,还得靠党性!这是发人深省的。而张超同志就是一个党性坚强的共产党人。
本来,在正常情况下,海关扣留违法物资,依法没收,上交国家,天经地义。可就因为这些违章汽车有4辆是电力部副部长决定购买的;而且在违法进口之后,电力部还通过外贸部副部长签署文件:“补办手续,同意放行”!外贸部是代管海关的“顶头上司”,敢不敢按规定办事,就成了大问题。
对待违法乱纪,特别是上级违章,确实有个敢不敢顶的精神状态问题。对于共产党员来说,更是对党性的严重考验。
现实生活中有没有该做、想做而不敢做,该主持正义、想主持正义而不敢的,该讲、想讲却不敢讲的精神状态呢?肯定是有的。如“踢皮球”,推责任,绕弯走,随波逐流,明知不对,少说为佳,明明应该自己负责解决的问题,而不敢负责,总把矛盾上交,责任往上级推……能说没有么?
客观因素当然有,根本原因却是缺乏坚强的党性,私心杂念较多,比如怕困难,怕出错,怕得罪人,怕丢乌纱帽,等等,而把党的战斗力丢了;可就是不怕国家吃亏,人民受害,而在那里混日子呵!
张超同志不求升官,不图名利,无求于人,无所畏惧。他站得高,想得开,不怕得罪人。他想当年干革命连死都不怕,现在反而怕这怕那,怕得罪违法的某个上级领导么?国家需要执法护法,若是患得患失,退缩不前,还算一个共产党员吗?入党宣誓时怎么讲的,自己作得如何?……张超同志大无畏的战斗精神是多么宝贵呵!
打铁先得本身硬,“己不正,焉能正人”,张超同志一贯廉洁奉公,党性强,过得硬,所以敢于一丝不苟,带头与违法行为作斗争。试想那些“说客盈门”的“关系户”,“吃人口软,拿人手软”的“得利者”,本身就不干净,或者觉悟很低,缺乏捍卫国家利益的热忱,敢于对违法行为作坚决的斗争么?!
张超同志是面好镜子,照见了我们身上的缺点,指出了急需增强党性,敲起了“当!当!”的警钟:要作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就得从正己始,首先就得有个健康的、旺盛的合乎党的《准则》要求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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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论语说文

从“立此存照”想到的
郑林曦
7月10日人民日报第五版“立此存照”栏,“存”了天津市一条马路边若干电杆上写的一行大字:“马车?奋斗”。编者附语批评了在电杆上乱涂写错别字标语的不文明,我完全赞同。但是,冷静一想,却又觉得应当加以分析。首先可以看出,这是为了达到使马路清洁的目的而在使用汉字。是打扫马路的清洁工还是维持交通秩序的警察写的呢?没法知道了。总之是他觉得有必要用汉字写一句提醒的话,可是他不知道他会说的fèndōu这个词儿该用哪两个汉字写,于是就写了两个别字。我们可以批评他不应该写错。可是反过来,难道我们不也该问一下:用汉字记写现代汉语为什么这么容易出错儿?
回答其实也只需要一句话:是因为汉字难,汉字的绝大多数已经失掉了跟现代汉语的语音以及意义上的联系。就拿“粪兜”二字来说吧。粪的繁体糞,是个会意字,根本不表音,所以人们没法儿根据大粪的粪〔fèn〕这个词儿的语音来记住“粪”这个字形。粪字的会意作用,不仅从简化了的粪上看不出来,就是从原繁体的米、田、共三部分也会不出意来。只有从篆书上才能分析出:“共”是两支手,“田”是一个带把儿的粪箕,“米”却“似米而非米”(《说文》),是一堆“矢”,现代写作屎(见附图)。总起来,画的是双手拿粪箕打扫粪便,古义原来是个动词,“粪除”的意思,后来才变成名词“大粪”。请看这个圈子兜的有多大!
至于“兜”字,就是写出篆书,也没法把它如何会意为头盔讲清楚。《说文》说它是“从?,从皃省”。这两个古偏旁无法帮人们懂得和记住这个汉字,更读不出音来。“头盔”为什么用来吊在马屁股后面作了粪兜呢?《辞海》(1979年版)勉强给了一个解释,“象倒转兜鍪〔móu〕的口袋,兜儿。如网兜、裤兜儿”。这就对了!作口袋意思用的名词兜儿,早就儿化了。如果普及了汉语拼音,在马路旁竖个牌子,写上“Mǎchē qǐng dàifèndōur!”(马车请带粪兜儿!)我看只要会念拼音,听得出这句普通话来,意思就能懂,就能起到提醒的作用。
从这行“立此存照”的大字上,也可以看到老百姓还是愿意写简化字的。“马车”二字就较易记住,没有写错。现在,有少数人为了反对汉字改革,竟然违背事实,大叫“汉字不难”。甚至有些原来热心文字改革的同志,也主张汉字简化“适可而止”,“告一结束”,不让在群众中早已通用的简化字取得合法地位。吴玉章同志1958年在政协讨论文字改革的一次会上说,我已经八十岁了,汉字还能掌握,如单为个人,用不着提出汉字改革;但为了人民大众和子孙后代,我却不能不积极提倡汉字改革。最近听说叶圣陶老先生,在讨论简化字时也说了类似的话:汉字简化如果专为我们这样人,就用不着作了。他主张简化要多从方便人民群众来考虑。我们大家都该认真想想这些话,要从实际出发,为人民着想,坚持先简化汉字以利目前的应用;更切实推广汉语拼音,以促进文字的根本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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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甜(雕塑) 仇志海
选自《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五十五周年全军美术作品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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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钢铁长城坚不可摧
单晓天 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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