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月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他们播下了什么种子?
马鹤青
读7月24日人民日报,看到一条奇闻:日本政府的文部省在中小学课本中,把日本对中国的侵略,篡改为对中国的“进出”。
“进出”二字,何其妙也!不错,当年日本军国主义者确实进过中国,又出过中国,确实有过“进出”。但是日本文部省却不敢说明,他们是怎样进来的,又怎样出去的。
这使我想起十七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中日邦交还未恢复,有一次我参加接待日本一个友好访华团的工作。访华团有位女士,一到广州就打听:“我们去北京路过石家庄吗?我的父亲是在石家庄阵亡的。”她又说:“我的父亲是个军人,1940年在石家庄以西被打死了!他是一个很正直的日本军官。”
在场的中国人一听就明白。1940年,石家庄以西,日本侵略军用血与火构成的“三光政策”。可是,“有朋自远方来”,初次见面,不必忙着辩论吧。更何况,她那“正直”的日本军官父亲死时,她还是个上小学的孩子。那时的日本小学课本上说她的父亲正在建立十分美好的“大东亚共荣圈”呢。中国有句俗话:“不知者不为罪”,所以我们听了她的话,只是一笑置之。
此后一个多月,我陪这个日本友好访华团在国内观光。我很佩服那位日本女士的求知精神。她在各地不只是旅游,还十分注意考察中国的实际情况,了解中国的近代历史。她到中国的工厂里同工人们座谈,她在曾被日本侵略军“进出”过的中国乡下,听老人们述说自己生活的变化。她看了1937年到1945年中国人和外国人
(包括她的同胞日本人)在中国拍摄的电影和照片,查阅了那个年代的一些历史文献。一个多月后,这位活泼的日本女士不大说笑了,老是沉思着,甚至在参加联欢会的时候,也面带羞惭和痛苦。
有一天,她忽然问我:“你们中国人恨我们日本人吧?”我说:“这一个月来,你看我们恨过你吗?”听了这句话,她先是默默地掉泪,接着哭出声来。我们陪她坐着,很久没有说话。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又长期受骗的人,几句话是宽慰不了的。
日本友好访华团回国的头一天晚上,这位女士找到我们,含着眼泪说:“在我们日本,多数人主张中日友好,也有人破坏中日友好!很抱歉,我工作的那个团体,就是反对中日友好的。这次回国以后,我宁愿失业,也要辞掉那里的工作。往后,我要尽力参加促进中日友好的活动。再见!”她向我们深深一鞠躬,又哭了!
这件小事已过了十七年。当年被欺骗过的日本中小学生,已经长大成人,已经先后明白了许多历史真象。可是现在,又有人在欺骗新一代的日本中小学生了!
举世皆知,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日本经济发展很快。人们在说起日本经济复兴的原因时,都提到日本注重科学技术,注重智力投资。那么,现在日本文部省在历史科学方面搞的是什么样的“智力投资”?他们播下了什么样的种子?这个文部省自然不乏饱学之士,不乏深知当年日军“进出”中国真象之士,且看他们怎样向中国人民和自己的同胞交代吧!


第8版()
专栏:

春游狼牙山
郭登科
心还在跳,腿还在抖,我到底还是爬上狼牙山顶了。站在棋盘陀上,脊骨贴着峥嵘的山石,眼前对着万丈深涧,向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我奇怪自己居然也能随着青年们爬上来。仰视五壮士纪念塔,雪白的,似一把熠熠闪光的剑,英姿卓绝,刺向蓝天。极目四望,内长城沿着拒马河蜿蜒伸展,通向天际。一股清水,似一条白练,从狼牙山腋下流出,汇入龙门,成为漕河的一个源头。偌大的龙门水库,恰似九曲八弯的漕河结了一个瓜,滚落在山脚下。远处,易水河畔悲壮古朴的荆轲塔,绿林深处金碧辉煌的清西陵,尽收眼底。
当我从陶醉中醒来,认真观察踏在脚下的山顶时,堵满两眼的却是一尊又一尊的大石头:有的似人面,有的似兽头,有的孤零寂寞,有的比肩接踵……但是把人的心灵带到一种崇高境界的,却是那乱石中、绝壁上的翠柏。你看,它们不惧山高石大,把根深深扎进悬崖的缝隙里,身子扭曲得象宫殿前的玉柱盘龙,在半空展开枝叶,和白云嬉戏。远远望去,就象绝壁上站着一个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撑开墨绿色的大伞,以狼牙山天然主人的身份,等待游人的到来。近前细看,虽高不盈丈,却苍古奇秀,显现了大自然旷野古木的风貌。如果有人砍倒一棵,你会发现,虽然主干仅有碗口粗细,数一数年轮,却有近百年、几百年的历史了!它们经历了多少人世沧桑,天灾人祸,却顽强地生存下来,狂风吹不倒,严霜冻不败,蔚然一片,呼啸成风。它既不需要谁来浇水施肥,也不需要谁来栽种培植,只要鸟兽把它的一粒种籽衔落在石隙中,就可在别人不能生存的地方安身落户。因此,狼牙山的人们给它起了一个亲切而且形象的名字:柏木牛。
柏木牛的生活环境可谓艰苦至极了,但柏木牛又是极其珍贵的。它纹理细腻,清香四溢。民间传说,把它悬在室内,可压邪壮胆,带给人们幸福和吉祥。但是,在过去,在漫长的黑暗年月里,柏木牛给人们的却是深重的灾难。因为每年狼牙山人都要被迫给皇宫进贡柏木牛。那时每当秋后,为了采伐它,每村都要推举几个壮健的山民,带着钩杆绳索,腰间缠上干粮袋,然后全村老幼洒泪送至村口。采伐的山民利用钩杆攀上悬崖,吊在空中,稍有闪失,就会坠入万丈深涧!等砍伐以后,双手擎住树干,连着整个树冠,象是撑着一顶兜风的伞,紧闭双眼,纵身跳下悬崖。等“轰隆”一声落到地面时,常常是柏木牛摔碎了,采伐人也血肉模糊了。老年人都说,每向皇家进贡一根柏木牛,狼牙山下便新堆起一个圆圆的土坟……
我站在山顶,望着那一棵棵茁壮成长的柏木牛,心里百感交集。现在,狼牙山人再不会为皇家进贡而粉身碎骨了,历史在前进,人民做了主人!我不由向山下望去,只见山腰上三五成群参加春游的青年们,穿着鲜艳的服装,前呼后应,奋力攀登,恰似一簇簇鲜花,撒满了狼牙山坡。在社会主义明媚的阳光下,百里迢迢,前来缅怀五壮士的青年人,可曾想到帝王时代悲惨死去的山民?可曾想到怎样继承五壮士的革命志向?对待祖国四化道路上的“巨石”,是退缩?是徘徊?是忧虑?还是奋勇向上?我想,肃立在五壮士纪念塔下,望一望那乱石中、绝壁上的柏木牛,它会给你以启发,以深思和勇气!


第8版()
专栏:革命文物

门板上的红军字条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李宝蓉
一九三四年,红二方面军长征经过四川省彭水县黄家坝时,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大肆进行反共宣传,当地老百姓对红军十分恐惧。当乡亲们听说红军要从这里经过时,都吓得躲了起来,村里几乎无人。红七师机炮连一排住在黄堂珍老乡家。他们严格地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烧了老乡家几根木柴,吃了老乡家半坛咸菜,临走时留下了六升黄豆和一张字条(见图)。红军走后,黄堂珍回到家,见家里一切如故,安然无恙,心里非常惊奇。特别是看到红军留下的六升黄豆和这张字条,方知红军纪律严明,买卖公平,和国民党军队完全两样。为了纪念红军,他将这张字条贴在门板上,上面贴上门神作掩护,藏下来。
一九五九年,军事博物馆筹建征集革命文物时,黄堂珍想将这张字条献出来,但又怕把字条揭坏,就将门板锯了,将带有一小块门板的字条,献给了军事博物馆。(附图片)


第8版()
专栏:

关于《刮不完的小猫胡子》
周延军
今年6月29日《人民日报》第八版刊登的叶永烈同志的《刮不完的小猫胡子……》,针对今年5月27日《人民日报》登的童话《小猫刮胡子》,发表感叹,说他在1963年的《小朋友》上,就发表了同名“拙作”。而此后,他竟“不断”发现有很多人抄袭他的这篇“拙作”,并得以在全国各地发表。仅叶在文中信笔点出的就有少年儿童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等四家出版社和报社。
笔者首先找到了1963年的《小朋友》,发现这个由叶永烈设计、丁小三画的连环漫画,全部解说词只有46个字。内容讲了猫胡子的作用。对于这样一个极普通的动物常识,本来人人都可以介绍,都可以宣传。为什么一经叶永烈同志宣传过,就不许别人再宣传了呢?难道到了2000年,人们想要知道猫胡子的作用,也只能去看1963年的《小朋友》吗?
据笔者调查,5月27日在《人民日报》发表童话的作者,是在大力提倡“五讲四美”的活动中,构思创作了这篇童话的。目的在于借助猫胡子的常识来阐发自己对“美”的理解。其中有关猫胡子作用的科学依据来源于J·H·普林斯著的《动物之夜》(吴奇久编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在这篇1,300多字的童话中表现了“什么才是真正美”的时代特色。我认为这是一篇寓哲理在动物常识中的生动有趣的作品。
谁都知道,叶永烈同志写了不少科普作品,可以说,经他笔下涉及、宣传到的科学知识是很多、很广的,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如若他把经自己宣传过的科学知识,都象“猫胡子”这样不准别人再碰一碰,那科学知识还怎么普及?就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小猫刮胡子》的童话不久,6月13日《北京日报》的《小苗》副刊,又发表了盛如梅同志写的故事《猫胡子为什么不能剪?》。事实说明,科学知识、寓言、童话、民间传说等形式的作品常有某些相近之处,如果不是有意抄袭便应允许存在。当然作者亦应该力避雷同。


第8版()
专栏:

一点声明
王坚
《人民日报》六月二十九日第八版发表了叶永烈的《刮不完的小猫胡子》,其中提到我的那篇《小猫咪剪胡子》是抄袭他的。我的这篇文章,是一九五六年写的,收集在我的那本拙著《鸵鸟的衣服》中第三页。他的“设计”发表于一九六三年的《小朋友》。这在时间上有个先后,难道前者是抄袭后者的吗?至于拙著《淘气的小斑勇》中的《小猫咪剪胡子》,系江苏人民出版社的再版本。怎能不先调查就下结论,批评别人呢?
当然,抄袭是不道德的行为,雷同也要尽量避免,不过一九六三年《小朋友》的读者对象是低幼儿童,当时的读者对象今天都已成青年人了。今天的读者对象,不等于十九年前的读者对象,如果因为他写过了,就不许别人再写这样的知识内容,这未免太过分了吧!我认为,同样的知识内容,只要不是抄袭,文章的表达手法不同,有啥不可写呢?否则又怎样才能体现百花齐放呢?


第8版()
专栏:

青春壮歌
文武斌
告别了昨天的苦闷和寂寞,
告别了妈妈的愁眉、爸爸的焦灼……
时代的召唤是这样富有魅力,
我大踏步走向罐笼——走向工作!
让习惯势力称我“窑黑子”吧!
我甘愿承受这世俗的鄙薄!
为了让明天的生活更绚丽,
我立志在黑色的地下开采红色。
幸好未婚妻最理解我的职责,
骄矜和幸福常盛满她的酒窝;
她说,看见红红的火焰就象看见了我,
因为我心中的爱正是那样炽热。
告别了朝霞、绿叶和带露的花朵,
告别了风儿、小鸟和谐的欢歌……
满怀对早晨的挚爱告别早晨,
我走向矿井——走向深深的夜色。
为打碎凝固了千万年的夜色,
我挥锤,我凿孔,我爆破;
为给人间战取光明和温暖,
我用铁的信念和意志把黑暗切割。
“夜色”中有扑面风、淋头雨,
也有险阻、泥泞和坎坷……
然而,这算得什么!生命的价值
正在于迎着艰难,顽强开拓!
告别了图书馆的静谧和明澈,
告别了业校新崭崭的红漆课桌……
带着前人传下来的智慧的钥匙,
我走向乌金宝库——走向地球心窝!
我心中有运转不息的地球,
地球心中有不辞劳苦的我;
我一边撒播汗珠,一边祝福:
愿祖国大面积收获更加灿烂的炉火!
啊,多想唱一曲青春的壮歌——
我就是光,我就是热,我就是火……
我要给历史增添一页辉煌!
——人,本来就应该这样活着……


第8版()
专栏:

晨曲(油画)
窦培高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