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7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从“谁最美”想起的
东方既白
读今年4月18日人民日报第五版一篇短文《谁最美》后,继又读同年4月29日同报第八版一首短诗《赞美与谴责》,很想写一点什么,因故未果,搁下来了。可是这两件小事,迄今仍在我的脑海里闪烁着,欲忘不能。
我之所以难忘这篇短文和短诗,还不是在于它们的文采和诗情,而是在于它们的内容,实足发人深思。
人们都知道,跛者与瞽者的外貌是残缺不全的,然而他们的灵魂,又是那么完美无缺。反之,两对青年男女的外貌,看来似乎是完美无缺的,然而他们的灵魂又都是那么残缺不全。
外貌的残缺,或由于先天,或由于后天的事故造成的。而灵魂的完美,其因素则颇为复杂,最主要的,决定于是否有作为精神支柱的远大理想——共产主义的思想境界。
由此我想起《庄子》中的一则寓言:卫国有一个丑人,名叫哀骀它,男子汉和他相处时,总是舍不得离开他;青年妇女看见他时,就向父母自荐,与其做别人的妻子,宁可为这个丑人做妾。为什么哀骀它竟会取得男女青年如此欢心呢?原来是他虽然“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但他“才全而德不形”,也就是说哀骀它的外貌是残缺的,地位是低微的,然而他的灵魂则是完美的。
由此还使我想起鲁迅于1920年写的一篇文章:《一件小事》,是表彰一位人力车夫的崇高品德的。鲁迅在这篇短文的结尾是这样说的:“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记起。我因此也时时熬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几年来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时候所读过的‘子曰诗云’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凡是灵魂完美,即使外貌残缺的人,总是会受到人们的尊敬的,效法的。反之呢,除了同流合污者外,没有不受到人们的谴责的。这是通例,古今皆然。
建设高度的精神文明,人人有分。从何做起呢?我想起老子的话:“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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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生活”在群众之中
周保昌
生活书店是邹韬奋同志主办的。它成立于1932年7月,至今正好五十年了。
当时,在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白区里,没有爱国自由、言论自由,也没有读革命书籍的自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下,生活书店作为革命的文化堡垒,对传播革命理论、推动中国新文化运动和抗日救亡运动,起了很大的作用。特别是进步的青年,由于受到它的影响而走上革命道路的真不知有多少。这一点,当我离开了生活书店,远去延安,一直到敌后山东解放区,生活在群众之中的时候,感受得越发深刻了。
1938年2月,我在邹韬奋同志的鼓励下,离开生活书店去延安学习。在从西安到延安短短的三天旅途中,我认识了香港来的童大林同志和武汉来的席道崇等20余位同志。这些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革命同志,彼此并不认识,但当我谈起在生活书店工作过的情况之后,彼此之间顿觉分外亲切,原来他们都是生活书店的读者。如今,我们在革命的大道上相聚了,同志间的革命情谊,给了我力量。我开始意识到:生活在群众之中时,便能看到生活书店在群众中的地位和影响。
到了延安以后,我进了陕北公学学习。学生中,来自北平、山西、上海、南京、广州、武汉、四川等地的革命青年很多,他们对生活书店都有着深厚的感情,相处中显得格外亲热,大家不约而同地伸出热情的手,招呼着:“原来是老朋友了,只是没有见过面”。同学们问这问那,“七君子是怎么被捕的?”“你们是怎么营救的?”“《大众生活》发行多少万份?”“国民党的检查机关是如何对书刊作检查的?”等等。这些都是大家所关心也是很想知道的事。同学们的革命情谊,又一次教育了我。
更使我感动和难忘的是党组织负责同志同我的一次谈话。那是3月初的一天,一个精明能干、平易近人的军人来看我。一见面,我就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经过深谈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学校的党总支书记季凯同志,他原在上海地下党工作。我们在上海四马路生活书店门市上见过面,他对于生活书店同事们参加的抗日救亡活动的情况很清楚。他一边翻阅着我的笔记本,一边对我说,青年要有理想,来延安学习当然是理想,但还要有伟大的理想。季凯同志第二次来看我时,就谈到了入党问题。我表示自己年幼无知,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提高,再请组织来考虑。其实,季凯同志早已了解生活书店同事们在上海的革命活动,他象兄长一样地同我讲革命道理,谈到一个革命者离开大城市到陕北来住窑洞、吃小米,这就不容易呀。我天真地回答:“别人能吃苦,我也能。”我的回答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继续地谈着:将来还要到敌人后方去,比现在更艰苦。我很坦率地回答:“当然没有问题。”现在想来,这次谈话正是他对我的入党考察,不久,我就被批准入党了。每当回顾起这段历史,我就十分激动地想到:我之所以能顺利地走上革命道路,不正是生活书店对我培养、教育的结果吗?
学习毕业之后,我们在生活书店工作过的四个人,都被留校并分配到陕公分校去作支部工作。那里来了大批革命青年,正在学习,我们的任务就是到这批青年中去发展新党员。在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过程中,我们了解到,有的青年在国民党的封锁下,无法看到党的出版物,当时是从邹韬奋办的刊物和生活书店出的书籍里,受到了启蒙教育,认识到只有把希望寄托于共产党,跟着共产党走,中国革命才能胜利。
1939年4月20日的一个傍晚,成仿吾校长通知我们:中央来电报,要调你们四人回延安。他还说:你们四人都是在生活书店工作过的,这一定有道理。成校长沉思后说:“我猜想中央要加强出版发行工作,很有可能要你们去干这个工作”。
果然,中央于1939年6月1日成立了中央发行部,这就是我们的新工作岗位。
中央发行部成立以后,要有一个公开的发行机构,新华书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立的。1939年9月,为了同大后方出版界取得联系,我奉命到重庆去,当时李富春同志给我写了介绍信给南方局的凯丰同志,提出在重庆成立新华书店的可能性。凯丰同志告诉我,在重庆的出版工作,公开的有新华日报可以去做,秘密的可以通过生活、新知、读书出版社去做。我根据凯丰同志的指示,就以新华书店的名义同这三家书店建立了联系,凡是延安的出版物,这三家书店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设法出版。就是在重庆国民党审查通不过的,也可以到香港或上海去出版。因此,新华书店就同这三家书店在出版上建立了联系。至于延安所需要的出版物,也是通过这三家书店提供的,新华书店在重庆虽然没有成立,但是传播革命理论的工作,就是由三家书店共同负担的。
这一次,我从延安到重庆,回到了生活书店,那个首先给了我革命教育的地方,令我感到十分激动和亲切。看到在艰难万状的国民党统治区默默工作着的生活、读书、新知书店的同志们,我深受鼓舞。这个大后方的革命文化堡垒始终在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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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林一叶

《闻尘偶记》
枕书
《闻尘偶记》是一部近代笔记,见载于1981年第1期《近代史资料》。作者文廷式
(道希),光绪进士,授翰林院侍读学士,以后是珍妃的业师。可是,这人的“运气”似乎一直不大好。
光绪二十二年(丙申),他因反对割地(台湾)赔款的和议,被削职出京。他的削职,是慈禧与光绪的斗争趋于激化的标志之一。光绪二十四年出现了戊戌政变,他当然又是主要打击对象,只有远走日本,后于光绪三十年(1904),郁郁以终。
他的著作的遭遇似乎也不大妙。卷帙浩繁的读书笔记《纯常子枝语》的刊印,汪精卫曾经插过手,《闻尘偶记》是他丙申离京后追忆他在京时的见闻,因他属于光绪的近臣(何况又有珍妃这条内线),有许多独得之秘,史料价值很高。可是,这书的部分内容又被抗战初因出卖国家机密而伏法的黄秋岳摘入了他的《花随人圣盒摭忆》,因此,人们对这二书,总不免要“另眼相看”。《文道希先生遗诗》,是他的学生叶恭绰在民国成立后替他编印的,内容似较单薄。早在五十年代,文家后人托叶恭绰将《闻尘偶记》原稿交给近代史研究所。当时叶先生还表示他可为此书“做些按语和附注”,并指出:“其中尚有不少事实和他为何这样措辞,我也可以说明。”遗憾的是,叶先生已于动荡中去世,他打算加的按语、附注都已无法见到了。
《闻尘偶记》有些内容,相当精采:“和议成后,有人题城门上一联云:‘万寿无疆,普天同庆;三军败绩,割地求和。’既而又传一联云:‘台湾省已归日本,颐和园又搭天棚。’”这固然是辛辣的讽刺,同时也可看出作者的态度、立场。文廷式还记有,翁同龢告诉他,一天,翁看见光绪身上马褂外再加马褂,便问为何如此。光绪回答说,冷。翁问为何不穿狐裘?光绪说我的那件有裂缝,拿去修补去了。翁同龢要他再做一件,光绪回答:让我慢慢设法。这决不是标榜皇帝的俭德,而是告诉人们,这位有志改革的皇帝,在当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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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童心集
吴珹
春雷
“轰隆隆!轰隆隆!”雷公公从初春的云空里走来,又向远方的山谷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呼唤,把小青蛙从冬眠中喊醒,叫蚕姑娘快去丝织厂上班。小蚯蚓听到呼唤,又去埋头耕地;小蜜蜂按照吩咐,忙到花园里采蜜……雷公公也嘱咐我:春天夜长,千万别做小懒虫!
……我写好了保证书,但怎么也找不到他。
晨雾
早晨,山谷里冒出那么多烟,罩住了山,也遮住了天。
这是谁家的妈妈,在给孩子做饭呢?她准是着急,把小雨淋湿的柴禾,一股劲地往灶膛里塞。要不,这些烟怎么也是湿漉漉的呢!
太阳公公快起来吧,帮她把柴禾晒干,再做饭的时候,就不会冒烟啦。
闪电
一团团乌云,急急忙忙,在天空的广场上集合。一会儿,闪过一道刀光;一会儿,又飞出一条剑影……
这是雷公公在那里练武术呢,还是让我们看古时候打仗的电影?
胆小的芳芳有点害怕。怕什么呀,阿姨不是说过,那楼顶上的避雷针,在给我们站岗呢!
彩虹
天上有一座彩色的桥,多么美丽,多么高大!我抬头仰望,刚下过雨的天空,又蓝又亮。太阳公公露出脸来,向我点头微笑……
——他是不是邀请我们小朋友去游玩呢?在这座桥上,一定能望见北京天安门,还可以望见阿姨讲过的长城和黄河……
晚霞
阿姨说:太阳是世界上万物的母亲。她为了看望自己的儿女,从东海里出来,走了整整一天,现在,又要到西山后面去休息了。
看,她正在举起红头巾,向儿女们告别。
这红头巾映红了山,映红了水,也映红了村边的树林。小鸟在树林里唧唧喳喳地唱着:“太阳妈妈,再见!太阳妈妈,晚安!”
那路旁的向日葵,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在晚风中飘动的红头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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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黎明(外一首)
黄东成浓黑吐出了高峙的楼影,临熄灭的星光,分外地明,夜色被逼进了深谷,城市迎来暗蓝的黎明。凝聚了一夜的静谧,终于爆发出喧腾,暗蓝中隐现出多彩——长跑者的红裤,推拳者的白襟……街灯一盏一盏淡了,马路上留下一片片亮晶晶,那是一双双亮晶晶的眼呀,——黎明攒动上班的人影。载重汽车从净道上驶过,成阵的自行车似晨雀噪林,城市经历了漫长的夜,终于迎来新的一天之晨。
振兴的乐音优美的琴声,陶冶心灵,呼唤心灵的美,美在乐奏中焕发青春。进行曲的激扬,——似整齐的步伐嚓嚓行进;抒情曲的旋律,——似晨雀鸣啭在春的山林。欢跃的音符满天飞舞:打夯声咚咚……车流声笛笛………轧钢声隆隆………五条大江是线谱,生活里溢满春的乐音,热腾腾的中华大地,处处回荡振兴的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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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庐山烟云(中国画) 赵准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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