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7月1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菜园新画
曹世钦
我们生产队的菜园就在村东。
你别看只有几亩地,这儿可“热闹”啦。从春天到秋天,蔬菜是一直不断的。韭菜吐芽,菠菜努嘴,不见其长,日有所增,畦畦朝气勃勃;黄瓜秧分叶,豆角苗破土,舒蔓卷须,左挽右缠,棵棵跃跃欲试。那小竹竿交叉搭起的架子,专等须蔓来爬竿。只要一爬上来,就急忙忙挂出许多小花,小花枯萎时,又把嫩小的果实悬在叶下……。这小菜园,就如一幅画一样,刚揭走一张,另一张画的底色又涂出来了!
照管菜园的人,平常是郑大爷和郑大娘。如若手脚紧了,队里临时派人来。老两口都近六十岁了。前几年,操心费力为集体,也难落个好。今天这人给个白眼珠看,明天那人来斗气拌嘴,还有村里那伙孩子,一会儿来拔颗萝卜,一会儿又来扭条黄瓜。你越喊,他们越成心嘎吱嘎吱嚼给你看。气得郑大爷把铁锨摔得跳起一尺高,郑大娘提着瓜铲追出老远。
“菜园是集体的,有我一份,吃条黄瓜,是吃我那一份嘛!”
“歪理,歪理!想吃,拿钱来!”
“真抠门儿,又不是吃你家的。”
“嘿嘿,算你说对啦,要是俺家的,兴许不拦你呢!”
闲气天天找上门的,老两口甭提心里啥滋味啦,可是呢,从来没打过“退堂鼓”,始终忠于职守。难得呀!
去春以来,村子里出现了新事物:村东,村西,小学校,都清清楚楚写出“村民公约”,当然是经过全村老少反复讨论通过的。其中有一条:“人人爱护公共财物,不随便摘吃集体瓜果。”
从那以后,情况变了。菜园边上的土路,印下层层叠叠的足迹,就是不见拐进菜园里去。当然菜园里脚印是有的,那大的是郑大爷的,那小一圈的是郑大娘的,有时候多出两双胶鞋印,那是运菜人留下的。
老两口的活动范围也变了,很少出现在地两头,有时候简直连影儿也见不到。你喊一声,老两口应一声,不是在黄瓜架下,便是在豆角丛中,再不就是蹲在西红柿秧前打杈。老两口专心在菜上下功夫了。
麦收时节,女教师带着孩子们在菜园邻地里捡麦穗。头上顶着火毒毒的太阳,没有遮凉,没风送爽,干巴巴的热。孩子们一面捡,一面甩汗珠。老两口看着好心疼,一合计,孩子总归是孩子,跟大人比不得,守着满架黄瓜,怎能让孩子们嗓子眼冒烟呢!郑大娘说:“摘点吧。”郑大爷说:“行。俺找队长说声,照售价,俺掏钱。”队长正在邻地里装车。郑大爷过去一说,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人民币:“就由我慰劳孩子们吧。”
老两口摘了多半筐黄瓜,一条能顶一壶水,嚼一口清香酥脆,孩子们一定高兴。
把黄瓜放在孩子们面前,没料到,孩子们呼啦一声跑散了,就听七嘴八舌地嚷:“谢谢!谢谢!”郑大爷摆动两只手,直起脖子喊:“大虎子,往年你偷摘,今日队长请你吃,你倒‘端’起脸来了。带个头,回——来——”经他一喊,孩子们只是扭过头冲他笑,偏是不回来。
这场面,你说让郑大爷心里冒火不冒火?他急匆匆走到女教师面前,指着黄瓜筐:“队长慰劳,不违村规。你下个令,一个孩子嚼一条。”
女教师虽说年轻,说话很稳重:“孩子们做得对。您想想,今日队长慰劳,明日您慰劳,后日我慰劳,日久天长,让孩子们养成什么习惯呢?您再想想,前几年生闲气的时候,您多希望出现今日这个局面啊!那么……”
郑大爷这才体会到了孩子们的心灵与行为的美好和珍贵,只好背回黄瓜。
晚上,老两口坐在窗前月光下。郑大娘说:“怨俺,不该让你讨没趣。”郑大爷笑着直摇头:“俺可没这小肚鸡肠。俺只觉得心里象开了两扇窗,好痛快呢!”
这就是我们队菜园的风貌。十年内乱留下来的那张“旧画”被揭掉了。而今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幅美妙的“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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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教练穿球衣引起的闲话
李克因
电视机的普及,使人们大大开阔了视野,而且获得了不少“谈助”。人们谈武松,谈姿三四郎,也谈孙晋芳的二传技术,虽说是各有所爱,也常有共同兴趣。
“袁伟民是当教练的,不下球场打球,为什么也穿着球衣?”有人忽然提个问题。大家本来并不在意,经他一提,感到有点新鲜。一看,果然是这样。后来看看别国的教练,似乎也都着球衣,一举一动,自如得很。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内行人才能做出具有权威性的解答,或者也许是球场上的规定。但老少球迷们也不妨做一些思考。揆之以理,教练既是球队的一个成员,在衣着上自然不应例外。这体现一种精神面貌,一种临场气概。就是声望很高的教练,白了头,谢了顶,也要和小青年一样,穿上带杠杠的运动服,绕场一周,齐步走,并坐在板凳上进行指导。这不但不会降低身份,而且能带来一种光荣感、豪迈感,显示了青春常驻,“宝刀不老”。
如果教练不是穿运动服,而是身着中山装或西装,在暂停时指手画脚,比赛结束后登台抱奖杯,又成何体统?
也是在荧光屏上看到的:某省几位负责人参加乒乓赛,都年逾花甲了,但严格按照比赛的规矩办事。身穿球衣,由裁判率领列队出场,兵分两路,互相鞠躬如仪;赛完趋前与对方握手,向裁判殷勤致谢。
这几个镜头也引起了一些街谈巷议。新鲜!省委书记和省长居然也赛乒乓;赛就赛吧,都上岁数了,还穿球衣球裤;穿就穿吧,还跟小青年一样,搞那么多礼节。
于是有人一语道破了:“新鲜什么?这是做给你看的!”
应该说,确实有让人们看看的意思,借此提倡一种什么精神。虽是偶一为之,却也需要一点勇气,需要股子热乎劲,需要放下架子,需要有一种赤子之心。
领导应该与群众站在一起,同忧同乐,不划地自限,把自己拘禁起来。这本来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如果地位的高低和与群众距离的远近成正比,越高就离群众越远,生活的差距也越大,又怎能联系群众,实现领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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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煤都赋
晓凡
露天矿印象把你比作深广的天空,矿工就是天上的群星;没有星群,天会寂寞,没有天空,星群陨崩。蓝天和星群交相辉映,构成你露天矿独特的风景,你引来五大洲友好的宾朋,都只为你展示了祖国的繁荣。
感谢采煤人二十年前下矿井,终生铭记采煤的艰辛,汗水滴湿狭长的巷道,换得熊熊燃烧的乌金。我们都有温暖的家,生炉取暖,四季如春……,不忘燧人氏钻木取火,更要感谢采煤的人!
矿工素描只顾在井下挥臂采煤,时时紧闭厚厚的双唇,煤粉湮没了时序晨昏,炉火中自有矿工的年轮。居家只占几米天地,工装内裹着博大的胸襟;永远摘不到数学王冠,确确是煤的王国的“陈景润”。
煤精的联想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你终于幻化成一块煤精,光泽中流动着轻轻的叹息,沉默里埋藏着燃烧的激情。你终于被雕成行云奔马,却只能在托盘里囚度一生;伙伴们羡慕你,还是惋惜?也许你很幸运,也许很不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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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蒋光慈传》
善文
吴腾凰著《蒋光慈传》,最近已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蒋光慈逝世半个世纪以来关于他的第一本传记。
作者在《后记》中指出:写作本书时,对所引资料,“我没有进行人为的加工编造,而是着力于‘崇实’,还历史及历史人物以本来的面目。”蒋光慈是我党的早期党员,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先驱者之一。但是关于他的史料却一直比较缺乏。
从六十年代初开始,作者就注意搜集有关蒋光慈的资料,研究蒋光慈的作品。近年来更是克服种种困难,千方百计地对蒋光慈的生平和创作活动作了调查。为了“崇实”,作者查阅了近百万字的文史资料,发出了300多封调查信函,拜访了蒋光慈当年几乎所有仍健在的战友、同事、亲属、学生等,得到了茅盾、丁玲等许多老一辈作家的支持和帮助,还深入到蒋光慈的故乡和他从事过革命活动的安徽、河南、江苏、上海等省市的许多地方实地访问,从而发掘和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因此,本书得以旁征博引蒋光慈本人和他人的许多作品,以及回忆录、访问记、书信、日记、广告、手稿等,在钩沉索微,史料翔实可靠的基础上,对蒋光慈短暂而又坎坷的一生,对他的思想发展和创作道路作了具体详尽的评述,充分肯定了这位“为祖国而献身,为真理而斗争”的革命作家、诗人,肯定了他倡导革命文学的历史功绩和他的《新梦》、《少年漂泊者》、《短裤党》等作品在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对于蒋光慈历史上有争议的一些重大问题,如与鲁迅先生的论战、后期要求退党和被开除党籍等等,作者也既不回避,又不感情用事,而是注重深入细致的查考分析,力求作出符合历史真实的、恰如其分的评价。
书后所附的蒋光慈年谱、著译目录和研究资料索引可供读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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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风物小志

牧牛图
四川省大足县文化馆 李正心
位于川东地区的大足石刻,有许多劳动人民的雕像,这在石窟艺术中是罕见的。
宝顶山大佛湾有一铺造像叫做“牧牛图”,造像别致,不雕常见的佛像、菩萨像,却雕十个牧人十头牛。开凿“牧牛图”的本意是借用牧人驯牛的经过,比喻佛门弟子“调伏心意”的内心历程,是向佛徒们讲授修行方法的。但是,一般参观“牧牛图”的人并不管他那一套,他们看到的只是一派生动活泼的古代牧人生活图。
瞧,那个小牧童,穿一件圆领对襟汗衫,胸前的纽襻是用布条结成的一个疙瘩,它把对襟勉强联拢,手里拿着鞭子,正赶牛下山呢。有两个牧人坐在一块儿,亲昵地说悄悄话,一个讲得妙趣横生,一个听得眉开眼笑(见附图)。那边大青石上坐着一个老牧人,头挽高髻,长髯飘胸,正全神贯注地吹奏牧笛(见附图)。参观的人也似乎听到美妙的笛音了。还有个牧童,躺在草地上睡觉。一只调皮的猴子,从树上倒挂下来,抓住他的衣袖。那牧童的瞌睡真大呀,还没醒呢。这一切多么逼真,多富有生活情趣啊!
在石窟艺术中,如果没有这种特殊题材的造像,古代劳动人民的形象就不可能这么集中地用石雕的方式刻画并保存下来。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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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 路(国画)  薛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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