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4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探真小语

长征证明了什么?
欣仁
有人不同意“搬家不是出路”,认为搬家也可以是很好的出路。他反诘说:蜚声世界的中国工农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不就是一次高明的大搬家吗?我以为问题也并不这样简单。
由于广大红军战士的艰苦卓绝的奋斗,由于英明指挥员的多谋善断,的确使得这次长征转败为胜,化险为夷,成了我国“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卓越成功的大搬家。这次长征,还在沿途起了革命的“宣言书”、“宣传队”和“播种机”的伟大作用。完全当得起“不朽的英雄史诗”的称颂。但是,尽管如此,它也不能成为“搬家好”的历史证明。
因为第一,这次搬家的缘起,是由于王明机会主义路线的严重错误,使得在原地再也安身不下去了,而不得不来这样“一个异乎寻常的大流动”,正是错误所得的惩罚。所以这次搬家,仍属于被人用武力驱逐的大搬家。
第二,从形式上看,这是大搬家,万水千山,从中央苏区搬到陕北;但从实质上看,却是艰苦奋斗,披荆斩棘,为中国革命事业挖开一条通路。而且在长征中发扬出来的那种革命精神,也正是“愚公移山”精神,经过毛泽东同志的总结阐发,成了我们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第三,这次搬家,并不是逃避艰苦奋斗,搬到别人家“舟楫相通”的地方去安享现成,而是搬到自家的另一块根据地去重整旗鼓,依然是进行艰苦奋斗。
第四,这次搬家的血的代价极高;而且只是搬家,并没有解决问题,安家之后,仍然要“每天挖山不止”,直到感动了自己的“上帝”,才同我们一道挖掉了“两座大山”。
所以,伟大的长征所证明的,并不是搬家可以解决问题,而是“挖山”才能解决问题。我们由此更加认识到了愚公移山精神的极为宝贵,也更加坚定了我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的决心。
我们谈论的“挖山”还是“搬家”,不是具体的方式方法问题,而是两种对立的方针、态度问题。在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路上,存在着种种困难,我们把这种困难比作“山”;是挖掉它,打通道路呢,还是逃离它,到别人开拓过的地方去?这就是争论的实质。在这样的问题上,列宁有段话,对我们很有教益。他说:“在某个工作领域中,遇到一个‘不惬意的’任务或困难,就打算退避躲开,是非常错误的,而且将来一定要因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应当一无例外地学习并且学会掌握一切工作领域和一切活动场所,在一切场合,在每个地方,克服所有的困难和所有的资产阶级风气、传统和习惯。除此以外,其他的提法简直都是很不严肃、很幼稚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
为了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祖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宏伟事业,我们只能象列宁和毛泽东同志所教导的那样,去克服所有的困难,并且还要克服所有的投机取巧者和懦夫懒汉的“风气、传统和习惯”——那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见异思迁的风气,那种“人挪活,树挪死”的传统,那种“要过三年饭,给个知县也不换”的习气,等等,继续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
总之,“搬家”虽然也是一种办法,但只是没有办法了的办法,而且不能解决问题。真正的出路只有一种:“每天挖山不止”。其他的提法,起码也是“不严肃,很幼稚的。”


第8版()
专栏:

开湖前夜
赵海洲
“你要真正了解湖的性格,还是去看看开湖吧!”一次,我来到洞庭湖畔,公社党委书记老曾——开湖指挥长怂恿我说。
“开湖?!”这两个陌生而神秘的字眼摄住了我的心。
傍晚时分,指挥长带我登上一艘突突的机帆船,驶往绿波如烟的湖中,滨湖城雁行般的房屋,悬空的吊脚楼,在水中渐渐地淡了,消逝了,湖上涂抹一层如烟似雾的暮色。天宇,黑漆漆的,没有眉痕的新月,也不见鱼鳞般的星星在眨眼。骤然,在湖中,亮光,一星,两点……无数颗的亮光在闪烁,数不清,也望不到边。光亮处,罩着乌篷的船只,晾在竹篙上的尼龙网,荡桨的渔家姑娘那苗条的身姿,朦朦胧胧地呈现各自的轮廓。
清脆的渔歌,优美而欢快的花鼓戏曲调,三两声汪汪的犬吠……阒静的湖夜又萌动着一种生命的活力。
多么难逢的洞庭湖开湖的前夕——不夜的湖上闹市。
开湖,这个古老的渔人节日,象农人们在金色的秋天开镰一样,充满着喜悦和欢乐。
老曾告诉我,柳毅传书的八百里洞庭湖,每到捕鱼季节,湖管会宣布某月某日开湖,渔民们交了开湖费,上百上千条船只便麇集湖上,各显身手。其场面之宏伟,真叫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我抬头望去,果然如此,广阔的湖面上,只见水在涌,浪在跳,船麇集,人声沸……
天,黑黝黝;船,轻盈盈。一盏盏灯光迎面闪来,象流星一样一盏盏地从船舷掠过;船行处,一股股浓烈的酒香和大蒜煮肉、炖鱼的香味弥漫在夜空中。夫妻的对话,儿女的嬉笑,不时从一只只渔船上飘过来,气氛是这样的欢畅。
“指挥长,上船喝一杯琼湖液吧!”
“责任制到了船,你看我们的身手,告诉收购站多派些船只流动收购!”
指挥长一路仍然双手轻盈地荡着双燕桨,一路投过去几句带笑的回话,惹起此起彼落的笑声。这笑声中有几分谐趣,又有几分喜悦。
“上船看看!”
船,突然停住了。指挥长边说边跳上靠左手的一只大船的甲板。
“师傅,你怎么也来了?” 指挥长那张大嗓门连同他咚咚的脚板声一齐响进乌篷船内。
老曾拜了一些水上漂、湖里通的老把式作师傅。乌篷船内的这位老人正是他师傅中的一个。
这老人,满脸风霜,身板硬朗。一双鱼鹰也似的眼珠射过灼灼的光来,笑着说:“有你这个当指挥长的徒弟,谁还敢不来!”他一边说,一边两手在磨石上来回地推动磨鱼钩,发出唦唦的声音。
“师傅,让我磨几口,看你教我的手艺生疏了没有?”指挥长顺手从桌上拿过一个钓钩,蘸了水,唦唦地磨起来。
“唦唦!”宁静的黑夜中显得特别清脆。
指挥长见我对他磨鱼钩感兴趣,便将刚磨好的第一口钩递给我,我一看他磨的是四边四棱的,眉宇皱了,又递给老人:“鱼钩是方的吗?”
老人眼皮瞧也不瞧,一双粗糙的手象抚摸一个心爱的孩儿似的在钓钩上摩挲着,兴奋地对指挥长说:“你这个湖里人,连我这个老鱼鹰对你也甘拜下风了。”回头,他告诉我,“一般人磨鱼钩常常磨成圆圆的‘圆脑’,要磨成这样四边四棱的‘线脑’,这可要高明的渔把式。”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前几年,年轻人不学,老年人不教。如今,要磨出这种‘线脑’的功夫,除了我怕没有几个了。”
“爸爸,你看我们磨的行不行?”一个青年人从里面船舱里跨过来,将一把黑秋秋的鱼钩递给老人。老人接过,惊喜地说:“你这只野鸭子也磨得出
‘线脑’的鱼钩,真是……”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指挥长接过话头。
“我们团支部还要组织团员、青年把你的技艺全部学到手,千万莫让你带进棺材。”
“好!”书记和老人一齐赞同地连连点头……
船又开了,我静静地坐在船上,忽然感到:开湖,岂止是表达了渔人捕鱼丰收的喜悦,它象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湖里人的心灵,让人们窥探它的深处,它的美……


第8版()
专栏:

致佐临
——看上海人艺的《萨勒姆女巫》
李健吾
来到上海,第二夜我就看了你导演的《萨勒姆女巫》。你的巧妙构思加深了全戏的哲理境界。舞台上仅仅用了几根木柱,背景却是一片灰暗,到处是十字架,给人一种神权无上之感。而戏就在这些十字架前后进行着。尽管门、窗、过道、法庭、监狱……变化无穷,十字架却依然是十字架。
这是象征的手法?其实它的要求和剧本完全和谐。配合得那样好,象征也就成为现实。这里是历史的现实。只有了解十八世纪美国南部十年的愚民政策,才能想到这种历史的现实。然而到底是现代戏剧艺术,所以我们不免联想到象征手法。也许有人把这种手法叫做象征主义,无论如何,这些十字架都起着一种统治一切的威慑力量。
看完了戏,我久久不能入眠,闭住眼睛,好象十字架就在身边。
而人类的一切活动,正义与不正义,掠夺与被掠夺的斗争,都在神权控制之下进行着。人类的各种活动,和神权对比,似乎渺小而又无力。这是多么严肃的悲剧!
我奇怪,在戏的结尾,天快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灰暗的天色露出一丝熹微的曙光?难道戏的调子就是那么沉重?
演员的地位,灯光的使用,在在说明全台人物的内心活动。例如演员被赶到舞台边,被拘禁的女孩子们忽然伸手空中,如有所见……而戏的闭幕也都恰到好处。不过,两位牧师长得未免有些相似,造型上为什么胖、瘦、高、矮之间不有所选择?我常问自己,两位牧师谁个是谁来?直到他们面对面开了口,我从话中才听出谁是谁来。


第8版()
专栏:

冰灯春影(外一首)
河北秦皇岛市 陶 涛你透明晶体的冰灯,是童年的理想在闪光,忽闪着无邪的双眸,流动着一串美的向往。在你冰清玉洁的躯体中,有年轻人火烫的心在跳荡;象荷花带露绽开,象石榴花迎着朝露开放。当春天来到熙攘的人间,你悄悄地穿过了他们的身旁,在原野上,在山林间,只听见流水声丁当丁当。
我制作冰灯我制作冰灯,为我童年的理想雕一副翅膀。冰的清冷,春的盛装,我要和冰一起融化,——为了孩子的欢笑,为了绿叶的飘荡……我制作冰灯,我也愿我的心跟冰一样,当春风飞来与我拥抱,终于给了我新的向往。我已不是凝固的晶体,是千万颗流动的水分子,流淌在充满生灵的大地上,是土地的血液,是种子的营养。我制作冰灯,我的心里充满了向往,我要把春天和夏天的路照亮……


第8版()
专栏:群言录

贪夫徇财
孟庆荣
“贪夫徇财”一语,出自《史记·伯夷列传》。“贪夫徇财”者在我们今天看来,虽然不是到处都有,但在某些部门、某些地区确实严重地存在着。从目前揭发出的经济领域里的犯罪案件来看,“贪夫”的犯罪活动是触目惊心的。贪污盗窃者,行贿诈骗者,贪赃枉法者,走私贩私者,等等,都属于“贪夫”之列。这些“贪夫”有“千字”号的,还有不少“万字”号的。最近被依法逮捕的原北京化工制桶厂基建科副科长宋德谦就是“万字”号之一(见2月9日《北京日报》)。这些“贪夫”,犹如森林之虎豹,严重地危害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和安全。对此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拿出当年武松打虎的决心和勇气,狠狠打击“贪夫”的犯罪活动。
“从小偷针,长大偷金。”看来,人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贪夫”,是由“懒、馋、沾、贪”演变而成的。宋德谦身为党支部副书记、副科长,也是由小到大、积少成多,最后登上了“万字”号的高峰,现今又从“万字”高峰滑向深渊!
走“贪夫”之道的,不仅是一般的干部,而且还有老党员、老干部,甚至是高级干部。是的,这些同志在战争年代,南征北战,不愧英雄的称号。然而,今天他们却被资产阶级的糖弹打中了,倒下了……最后变成了可耻的“贪夫”。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
记得有人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是的,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雷锋……还有在我们的前头牺牲的其他无数先烈的英名,他们的名字和我们的心在一起跳动,一起生活,一起走向未来,真可谓流芳万世……
应当对当今的“贪夫”奉劝几句: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何去何从当然由自己选择。不过还是早日悬崖勒马,放弃“贪夫徇财”之道为好。


第8版()
专栏:新书架

《小说月报》影印本出版
茅盾、郑振铎等同志在一九二
一年至一九三一年编辑的《小说月报》第十二卷到第二十二卷是“倡导现实主义文学的重要阵地,对我国新文学运动产生了巨大影响。”
这套《小说月报》是研究我国现代文学不可多得的、颇有参考价值的宝贵资料。“五四”以来的老一辈著名作家、翻译家,如鲁迅、叶圣陶、冰心、王统照、胡愈之、俞平伯、朱自清、许地山等,和二十年代后期起活跃于文坛的巴金、老舍、丁玲、沈从文等,还有瞿秋白、张闻天同志以及编辑者本人,都在《小说月报》上发表过不少作品。很多翻译的外国优秀名著,也刊载在《小说月报》上,对世界各国文学作了介绍和研究。
为了更好地保存与便于研究,书目文献出版社正在影印出版《小说月报》第十二卷至第二十二卷。每卷十二期,分四集影印。书中除去掉广告外,其他均按原书刊行。现已出版发行了第十二卷一至三期、四至六期及第十二卷号外《俄国文学研究》,其他各卷将陆续出版。
(刘卓英)


第8版()
专栏:

春消息(水彩画) 华宜玉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