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从毛主席看通俗演义说起
丹徒
参观过中南海毛主席故居的人,大概都留有这样的印象:毛主席爱读书,床上也放了半床书。如果注意一下床上放的是些什么书,多少有些意外,其中放着好几本《中国历代通俗演义》,如《清史通俗演义》等。
这给我们很大启发。蔡东藩是清朝秀才出身的普通知识分子,他从辛亥革命后到1926年(第一部自序写于1916年)最多不过十四、五年工夫,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共有五百多万字。这个人生前没有受到重视,可是这部历史通俗著作倒是一直有广大读者。就我所知,还流传到海外。这两年浙江人民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争相重印,是目前的畅销书。想不到具有渊博历史知识的毛主席也把这部书放在床头随时翻翻。
当然,这部《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是用旧的立场、观点、方法写成的,糟粕不少。因此,我们向历史研究工作者呼吁,是不是可以学习一点蔡东藩的干劲,他是单干,我们不妨集体合作,在最短期间编写一部中国通史大纲来,以供当前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学点中国历史的迫切需要。
这部中国通史大纲应该是为初中程度的广大读者编写的,必须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编写,是不消多说的了;它还应该贯穿无产阶级的爱国主义精神。这本书最好只有四、五十万字分量,让大家稍稍用点功,能在两三个月内读完。要尽可能写得通俗而又质量高一些。以后每次再版,不妨再修改加工。也不妨由高明的大手笔独立编写。要贯彻双百方针,允许不同写法的中国历史大纲的分别出版。
要使读者看了满有兴味,就要写得有文学性。蔡东藩的书为什么受欢迎,一个重要原因是“演义”。他写的当然远赶不上《三国演义》的艺术水平,但有点文学性,就争取到那么多读者了。今天编写历史书的作者应当向司马迁学习。也不妨借鉴威尔斯的名著《世界史纲》那种写法,结构上有繁有简,文笔流畅生动,并且有幽默感。司马迁笔下的某些细节,就往往写得既真实又幽默。可惜我们的历史著作,大都一本正经,令人读了乏味。是不是可以改变改变写作风格呢?但愿在这一点上努力推陈出新。
倘若不久就能出现一部比较理想的中国历史大纲式的书,我想,是会得到人民的欢迎和感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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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答读者问

演不到戏时怎么办?
路曦
问:我是个青年演员,长时间分派不到角色,因此,内心十分苦恼。我该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答:演员要求演戏,是合理的。目前,演员长期分不到角色的现象是存在的。这有待于领导进一步研究解决,为青年演员多创造一些实践的机会。
那末,作为演员,该怎样对待这种情况呢?我想起自己的一段经历。1930年,我是个14岁的小姑娘,和白虹、黎明健(即于立群)、英茵一起考进了明月歌剧社。很快,她们有的独唱,有的演话剧,有的拍电影,受到社会的注目。只有我,整整两年默默无闻。当时我觉得,自己相貌平常,得不到重视,更要埋头苦学。我学弹钢琴、练舞蹈基本功,简直入了迷,连梦里也在画五线谱。后来,我又到南京中央电影摄影厂当演员,没有拍过一部象样的片子,最后还被厂方裁减。几年里,我南来北往,始终得不到人们的重视。不过,我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荒废光阴,而是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学发声,学歌唱,学表演技巧,还向书本寻求知识。
1936年底,我进了上海业余剧人协会。有一天,在话剧《武则天》中扮演妙玉的叶露茜突然病倒,导演临时决定由我补缺。我的心,差点蹦出胸腔。妙玉在剧中是仅次于武则天的女角,我从来没有扮演过这样重要的角色。但演出后我得到了很多赞扬,说我咬字清晰,声音甜美,动作优雅。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我无声无息的七年里勤学苦练的结果。
从此,我正式登上了舞台。四十余年,我扮演过不少角色,其中,有些人物塑造至今还记忆犹新。象《风雪夜归人》里的玉春,《万尼亚舅舅》里的索尼亚,《家》里的梅表姐。玉春是旧中国里渴望挣脱金丝笼的云雀,索尼亚是旧俄时代温柔、善良的少女。由于境遇、民族的差异,我曾经为如何表现她们苦恼过。至于说到梅表姐,凡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外形和梅表姐那纤弱、颀长的体态相差有多远!我所以能完成演出任务,除了接到剧本后的琢磨外,那默默无闻的七年中所付出的努力,以及后来坚持不懈的学习,给了我多大帮助呀。比如说,由于我懂得音乐,所以,每当乐声四起,我心中就会激发起共鸣,升腾起火苗。火苗越燃越旺,渐渐化作角色的激情。
我现在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工作,接触到不少青年演员。他们是勤奋的、努力的。每有演出任务,都能够深入地钻研。这是极好的。不过,我希望,青年演员在没有分配到角色时,也要刻苦地去学习,兴趣不妨广泛一些,学音乐、舞蹈、表演技巧,以至美术、书法等等。当然,在人生的道路上,有的同志可能会获得成功,有的同志也可能得不到成功的机缘。然而,只要您一辈子都在学习,有所追求,那么,您的生活就是充实的、欢悦的,而且也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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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摇篮解
放军某部 李谦
列车呼啸着离开灯火辉煌的车站,冲进了沉沉夜幕之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疾驰的车身不断地摇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当——哐当当的响声,真象一个大摇篮。于是车行不久,车厢里的交谈声便渐渐消失,而代之以时高时低的鼾声。
忽然,我被一阵轻微的嘈杂声吵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车到站了,又上来一批新旅客。车已超员,走道上站着不少人。一位戴眼镜的女同志一手抱着个酣睡的孩子,一手提着个网兜,艰难地挤过人丛,想找一个宽敞的地方落脚。这时,我周围的几个同志都醒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工人模样的同志,首先看到了她,急忙轻声招呼:“不要走了,就坐到这儿吧。”说着,从行李架上拿下一个包袱,放在茶几下的地面,成了一个小软座。那位年轻的母亲,连声说着谢谢。她盘腿坐下后,轻轻舒了口气,用手帕擦去额头和鬓边的汗珠。
车开动了,摇篮又摇起来了。大概是由于疲劳吧,那位女同志很快就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孩子偎在她的怀里,受到母亲胸脯的挤压,不时挣扎着伸伸胳膊蹬蹬腿。一到这时候,女同志立即惊醒过来,掉一下孩子的身体,又睡着了。
这情景,被坐在我对面的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看到了。他走过去,拍拍正低头困睡的女同志的肩头,轻声说:“把孩子给我抱一会吧!”女同志开始一愣,刹那间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推辞:“不,老同志,哪能麻烦您呢?”“长途坐车,这那能受得了。你不要客气。”老人说着,就从女同志手里接过了孩子。列车继续前进着,老人的身体随着列车在晃动着。现在,他的臂弯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摇篮。孩子舒展着身体,嘴角不时轻轻咧开一笑。她一定是做着什么甜蜜的梦,她也一定是认为自己又躺在家里软和的摇篮里,祖母一边摇着,一边哼着动听的催眠曲。
老人抱了有二十分钟吧,他身旁的一位年轻人伸过双手,说:“大爷,让我抱抱。”这位青年大概是位工人,看那壮实的块头可以轻轻搬起二百斤重的东西,但抱孩子却完全外行。看着他那笨拙的样子,周围的几位旅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孩子虽然转移了摇篮,但却丝毫没有打断她的香梦。你瞧,她脸蛋上依然笑出了两个酒窝。
列车前进了一站又一站,孩子也转换了一个又一个摇篮。夜深了,车内的温度慢慢低下来。这时,孩子正安卧在一位老农的摇篮里。这位老农一手扯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崭新黑粗布棉袄,把孩子连身子带脚都裹了起来,孩子的母亲忙站起来阻拦:“这样不行,你要受凉的。”老农朗朗地说:“我身子骨硬朗,有身上这件夹袄就行了。”说完,呵呵地笑了。每一次孩子转换摇篮,这位女同志都报以感激的微笑,这次,她的眼眶里却湿润了。
列车这个摇篮仍在不停地摇动着,车轮仍在奏响着和谐的摇篮曲。摇篮,是抚育新的生命的地方。我从眼前发生的这似乎十分平常的事件中,忽然强烈地感到,一种五十年代曾经十分熟悉而现在却感到有些新鲜的东西,不正在这个“摇篮”里,生气勃勃地成长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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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姑娘的故乡
胡笳久闻南疆春最长,住着不老春姑娘,早晨伴她吉祥鸟,月下伴她夜来香,若问春姑住何处?古歌唱:春姑家在金水塘!走村串寨访傣乡,有幸得见金水塘,不见塘堤不见浪,果树如海花如洋,不是水塘是村庄,金晃晃,遍地阳光似水淌!不见春姑见傣女,穿行翠林如穿浪,肩挑竹箩如鱼筐,收蕉摘果如收网,若是真有春姑娘,春姑娘,想来也着傣女装!不见船儿见竹楼,竹楼也似船一样!间间房屋似船舱,装满粮食储满香,世上若有金水塘,金水塘,就是竹楼这模样!画的长廊瑞丽江,一座村庄画一张,天长地久不褪色,看她一眼一生想!勤劳傣家描春人,画新图,不泼颜料泼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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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拾柴集

“乡里妹子进城来”
蔡甫成
《乡里妹子进城来》,是五十年代初期湖南长沙城乡流行的一首民歌。记得头几句是:“乡里妹子进城来,乡里妹子冒穿鞋,何不嫁到我城里去,上穿旗袍下穿鞋……”。那时唱起来,颇有风味。当时我也在乡里,看看周围的妹子,确实是穿鞋的少,打赤脚的多。那首民歌,是真实生活的写照。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三十个春秋过去了,我也早从乡里到了城里。那首民歌,好多年没人唱了,我也把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今年春节回家过年,偶又从屋里的喇叭里听到了这首民歌,感觉特别亲切。然而亲切之余又觉得陌生。调还是三十年前的调,词还是三十年前的词,可是再看看周围,这歌的实际内容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如今的乡里妹子怎么样?耳闻不如目见。你看她们的脚上,打起灯笼也找不到一个“冒穿鞋”的,而且穿布鞋的都很少,大都是透亮的皮鞋、高跟鞋。看她们的手上,不少妹子戴上了手表。看她们的身上,差不多都是涤纶料子裤,呢子大衣,花棉袄。再看她们的头上,扎辫子的不多,烫头发的倒不少。过年那一晌,马路上乡里妹子骑着单车在追逐,一路歌声一路笑,商店里乡里妹子选购各种“时髦货”,嘻嘻哈哈争比美。公社剧院里,乡里妹子和乡里伢子成双成对在看戏看电影……。看到这热闹的场面,这欢乐的情景,怎不令人高兴呢?
乡里妹子变了,真的变了!穿着变了,变得花哨了;脸色变了,变得红润了;精神变了,变得神气了。我问一个乡里妹子还记不记得五十年代那民歌?她说怎么不记得,但是歌词要改一改。我说怎么改,她亮起嗓门唱了起来:“城里伢子下乡来,城里伢子莫见怪,若要请我到城里去,我打个转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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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下班路上的女工
山东枣庄电机厂 孙秀彬她们是彩蝶,脚步云一般轻;她们是百灵,甜甜的歌儿藏着深情;她们是刚刚开放的鲜花,美丽的衣裳点缀着春城。不!她们就是她们,一群刚刚下班的女工。女工就是女工,一条新颖的纱巾,也会激起心灵的共鸣。青春就是青春,一次短小的钟情,也会唤起美好的憧憬。呵,生活,生活简直象一只万花筒,吸引着无数追求的眼睛。她们是彩蝶,采撷着春天的芳芬;她们是百灵,歌唱着祖国的前程;她们是吐露着微笑的鲜花,给时代添一副妩媚动人的倩影。不呵!她们就是她们,一群大步走向生活的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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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收获的季节〔油画〕 朝鲜族 曹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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