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3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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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两副对联
张成德
“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这是大投机倒把犯陈希海、曹振山公然贴在门上的对联。这副对联着实惊人,堪称奇文。奇就奇在它把以钱和酒为武器进行犯罪活动的底牌和盘托出,那坦白程度倒有几分“可爱”;但同时也出奇地活画出冒险家混世乱道的嘴脸,令人可恶!惊人之处则在于,它告诉我们,进行一场经济领域里的斗争,坚决反对贪污受贿,眼下是何等的重要!
陈、曹二犯以及类似的犯罪分子,大搞罪恶活动,靠的是以钱为后盾,用行贿开路。而一些人,特别是一些掌握着部分实际权力的干部偏偏就吃这一套。真是黑眼珠只见白银子!那些意志薄弱者见钱眼开,受了人家的贿赂以后,腿软手短,什么原则、规定、方针、政策,统统都可以置之不顾。为了个人的钱财积累,他们迷了心窍,便不要党性,出卖灵魂,丧失人格和国格,甚至丢掉最后一点羞耻之心。有这样的人开放绿灯,批条子,签合同,拉关系,指门径,犯罪分子当然可以畅行无阻。看来,他们用“钱马”、“酒军”开路,还真是个“绝招”。
这“绝招”也是古已有之的。明朝的郎瑛在《七修类稿》中记载了弘治年间一个吏部尚书写在门上的一副对联:“仕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仕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馈遗、苞苴,都指贿赂。在朝里做官的接收别人的非法馈赠,在外地做官的向朝里进贡行贿,这都是可耻可羞的。尚书大人的这副对联,显然是针对“绝招”来的。可见,即使在徇私舞弊、行贿受贿成风的封建官场,这种行为也不是光彩的事,也会遭到公开的反对。可是,今天竟有人把“钱马”、“酒军”之类的对联公然贴在门上,而且居然还有人昂首上门响应。荣辱观念被颠倒到何种地步!
艰苦朴素,廉洁奉公,坚持原则,坦白正直,等等,这些优良品质,如今有的人不以为荣,反以为耻;谁是这样,就被视为“正统”、死心眼、不会办事。相反,浪费奢侈,投机钻营,不讲原则,化公为私,有的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此颠倒是非,是十分危险的。有的人就是因为丧失了起码的荣辱道德观念,渐渐手脚不干净,最后被拉下水的。
有道是:人无廉耻,百事可为。应当大力提倡精神文明,在思想政治工作中加强无产阶级荣辱观的教育,使人人都以爱国爱民为荣,贪钱恋财为耻;以遵纪守法为荣,破坏法纪为耻;以为四化多做贡献为荣,为个人偷安苟活为耻……。只要在思想上筑起铜墙铁壁,任凭什么样的“钱马”、“酒军”也无所施其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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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副刊文选

陈毅同志的两首佚诗
孙文光
1979年底,为编纂《陈毅文学系年》,我们曾访问了当年在新四军军部工作的叶方炎同志。据他回忆,1942年前后,陈毅同志在《拂晓报》的“弦歌脞录”栏内,不时发表自己的诗作。可惜由于战争的关系,当年的报纸已难以寻觅,现在无法回忆陈毅同志究竟发表过哪些作品。
然而,今年春节期间,在同一位同志闲谈的时候,却偶然得知他的前辈于1943年时曾剪存“弦歌脞录”(三)一份,其中刊载有陈毅同志所作的五言诗《病苦乐》二首。这真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现在,特将原诗抄录于下:
病苦乐二首有序
十年宿疾,治疗无暇,一朝入院,苦乐掺半;吟成二首,聊志一时之欣感云尔。

廿年事鞍马,我生苦行役;一朝卧病榻,安息转足乐。俯仰斗室中,宁静味丘壑;万事不关怀,专力战病魔。放眼观天地,古今重斟酌;会心生微笑,择芳别众恶。回首二十年,功过两相约。陶情既悦性,病苦泰半脱;转惧医者言,君病明日霍,又将理万机,长与事务角;病人人不病,病其奈我何!

病轻欣有乐,久病苦不同;针灸创未合,刀圭见血红。奄息卧病榻,枕畔百感丛。腰肢浑无力,神思若断蓬;烦忧乱我心,故旧影幢幢;无焰灯黯淡,常青眼朦胧。风雪号屋外,暗雨打帘栊;待旦霜纸白,夜夜更漏重。病苦最难当,此中无豪雄;吾病犹如此,转念及工农;医药两缺乏,生死等蚁虫。社会制度坏,病亦分富穷!谁能疗此疾,马列人中龙。
这两首诗,具体写作日期不详,但从同栏发表的作于1943年4月的芳炎《生产吟》一诗来看,似可推定作于1942年冬或1943年春初。此后不久,即1943年的11月,陈毅同志便应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之召赴延安,离开了苏北根据地。
陈毅同志这两首集外佚诗,一如他的其他作品,生动地体现了他的崇高的思想品格和独特的艺术特色。它坦荡率真,纤尘不染,使读者有如面聆馨咳。本来,同病魔作斗争是件苦事,可是,陈毅同志却利用这一机缘,“俯仰斗室中,宁静味丘壑”;抚今追昔,斟酌古今,别恶择芳,陶情悦性,反映出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襟怀和高尚情操。他也不讳言病苦,但在病榻上,想的是战斗相依、生死与共的“故旧”;想的是“医药两缺乏,生死等蚁虫”的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工农大众,进而发出“社会制度坏,病亦分富穷!谁能疗此疾,马列人中龙”的深刻感慨。这种苦中求乐,律己爱人的精神和对马列主义的坚定信仰,实在令人感动。在艺术上,这两首诗真情洋溢,平易质朴,流畅清新,毫无矫饰,也恰好表现了陈毅同志的英豪豁达的风度。
(选自1982年3月10日《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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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探真小语

精神文明与愚公移山
欣仁
前不久《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了几篇有关愚公精神的消息和文章,还有一些阐述愚公移山精神的杂文和短论,都给我们以激励和启发。但同时,我们也遇到一些截然不同的议论,有的相当尖锐。这些议论促使我们反复思索“愚公移山”精神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发扬这种精神是否也应该成为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
《愚公移山》这则寓言,已经流传一两千年了。自从毛泽东同志在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加以阐扬以后,愚公移山精神就成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所具有的那种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的代称。党和人民历来以“愚公移山,改造中国”为己任,而且也的确挖掉了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根据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再次申明《愚公移山》这一名著“至今仍有重要意义”,并号召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继续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努力奋斗。显然,无论过去的革命实践,还是当代的经济建设的经验,无论毛泽东同志的论著,还是今天党中央的决议,都一致说明,在这个继往开来的重要历史时期,愚公移山精神必须继续发扬。
然而,为什么还会出现异议呢?
首先,由于过去我们党对经济建设的指导思想的偏差和实际工作的失误,因而造成了一些人对愚公移山精神有所误解,以为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就是提倡不顾客观实际的蛮干,又要搞“挖山造田”、“西水东调”那套劳而无功的瞎指挥,因此,反而把在困难面前无所作为、听天由命的智叟认作是实事求是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种疑虑产生的误解是异议的原因之一。
但也必须看到,有些人是错误思想作怪。他们害怕艰苦奋斗,不理解要改善生活福利就要辛勤改造世界,而以纠正错误总结经验为名,从根本上否定愚公移山精神。他们说什么愚公移山是荒诞不经,违背科学,愚公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智叟是知识分子的代表,应该尊重,主张“绕路走”、“搬家”等等。
这种争论的实质是,怎样看待横亘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困难,对于关系到人民自身利益又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业采取什么态度。是象愚公那样“叩石垦壤,毕力平险”呢?还是象智叟那样知难而退,绕路而行,搬家了事呢?这显然是两种不同的精神状态,两种不同的态度。
这里可以把《人民日报》今年2月5日和1月13日的两篇报道材料,同《愚公移山》那则寓言故事作一简要的对比。植树“愚公”李万寿今年77岁,种树六年把荒凉的土山沟变成了一座“小金库”。当老人头一年开始辟地种树时,就有人劝阻他:“个人栽的树,早晚会收归集体,你何苦白费力气呢?”老人回答说:“树长起来了,不论是归集体或是归个人,总是有好处,我个人就是只得一把柴禾也心甘。”还有人劝阻他:“这样大年纪还种树,你能享用上吗?”老人微微一笑说:“我个人享用不上,能够给后人造福,我也心欢。”而当年的智叟笑“年且九十”的愚公太傻,劝他不必挖山的理由,不就是“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吗?声口、气质何其类似!这不值得人们深思吗?新疆买买提一家住的是“穷沙斯”地方,四季多风沙,遍地泛碱花,但他不象几户邻居那样,搬家一走了事,而是象红柳一般牢牢扎根在“大沼泽地”,连续八年植树万余株,把一块荒凉的地方变得生机勃勃。这种艰苦奋斗、改天换地的“傻劲”有什么不好!那种躲着困难走、见异思迁的“聪明”又有什么可取?
所以,我们所赞扬和提倡的愚公移山精神是这样一种风格:在社会实践中考虑问题时,既考虑一家一户的利害,更要思谋为全体居民兴利除弊;既考虑个人目前利益,更要为子孙后代谋造幸福;既要重视前进道路上的困难,看到个人的局限性,更要看到人定胜天的社会发展前景,看到人民世代相继的宏伟力量。马克思主义认为: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要能动地改造世界,这叫革命的实践。
愚公和智叟,哪个精神高尚,哪个卑下?哪个见识深远,哪个短浅?哪个作风踏实,哪个虚浮?哪个是民族的精华,哪个是糟粕?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当前面临的困难是巨大的。中国共产党人带领各族人民已经习惯同巨大的困难作斗争,同时我们也不会被巨大的困难和长征途中难免的错误所吓倒。列宁教导社会主义革命者,“我们一定用全副精力来进行这一工作。有耐心,能坚持,有决心,有决断,善于反复试验、反复改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种列宁作风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延安精神,也就是当代的“愚公精神”:发扬着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在自家门口,在本职岗位上,艰苦卓绝地为改造中国而斗争。这样的愚公移山精神为什么不值得发扬光大!
误解应该加以消除,混乱必须加以澄清。愚公移山精神,也是我们要建设的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内容,向群众灌输这一精神,正是我们建设精神文明的任务之一。
我们愿终生为愚公移山精神唱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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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傻邻居
杨仁芳
纯属巧合,不久前我和一位电影新秀成了邻居。她演的影片我大半看过,尽管不怎么喜爱,可人嘛,总得有些精神生活。
头次照面是在楼梯拐转处,我是三级跳的老下法,不防她正捧着三瓶牛奶上来,吓得我一头汗。她却先稳住了,倒是没有忸怩:“得,差点儿三家没有奶吃”。原来瞧着她那母鸡护雏的笨拙模样,下意识想笑,猛觉一时堵得慌,我只能肚里咕哝了一句,便落荒而走。
第二次照面是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她似把隔着的一条床单视为幕布,掀开一角,首先发难:“这可是电影里少见的!”语调不无奚落。“现在电影里哪还有王老五罗!”我感慨与羞恼不由一处来。“你好象不太满意我们的电影?”她有所憬悟,脸色凝重,眼神里流露着童稚般的诚恳与期待,比电影里曾见过的矫揉造作真挚多了。
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观众,人微言轻,但还是有两句外行话要吐一吐。在生活里,你也是很朴素的嘛,邻舍也都这样夸你。可为什么一上银幕,无论是演干部、教授、工人家属,还有你扮演的那位店员,却总是那么花花哨哨,扭扭捏捏的呢?你现在洗衣服也没先浓装艳抹的,下午穿的跟上午也是一个样儿。楼上张大娘说,你给她家拖地板,她虽是两眼看不见,也还是听到你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上次,在楼梯口险些撞着你,只看到你真态毕露,并没有先搔搔头,后弄弄姿的……
瞥见她那双明澄洁亮的眼眸,我猛地打住了。瞧,只跟人照过两次面,又是贴舍近邻的,净跟人家嘈嚷这些干什么,这也许不能只怪她呀。
面对着这样一位年轻有艺术才华,本性又淳厚质朴的邻舍,在全国文明礼貌月中,我竟这么鲁莽失礼,唉,你说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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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焊工抒怀
田浩
 流星在滑坠,
 夜的天花板上,
 脱落一颗银钉……
 我扬起焊枪,
 把闪光的金星,
 嵌在夜的屋顶……
 手帕擦把脸,
 落下来的珍珠,
 连成一线霞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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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问春
 汪涛

 春呵,
 你为啥这么绿呢?
 春说:
 我是从农家的篱笆格里飘出来的,
 我是从绿色的墨水瓶里流出来的,
 是小草把它的鲜血输给了我,
 是人们把同一个梦赠给了我……

 山花——
 这些彩蝶在做梦吧?
 春说:
 不,不是在做梦,
 她们是在计算秋天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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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挤牛奶〔石版画〕
吴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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