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最小”指挥“最大”
张聿温
话剧《巍巍昆仑》,把我们带进了解放战争的峥嵘岁月,党中央1947年3月主动撤离延安后,历尽艰辛,转战陕北。全国解放后,毛泽东同志在一次谈话中说:“胡宗南进攻延安之后,在陕北,我和周恩来、任弼时同志,在两个窑洞里指挥了全国的战争。”周恩来同志接着说:“毛主席是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里,指挥了最大的人民战争。”两个窑洞,这还不是最小的司令部么?仅用三年多的时间,便歼敌800万,解放了除台湾等少数岛屿外的祖国大地,这还不是最大的人民战争么?
“最小”为什么能够指挥“最大”?原因至少有这么两条:第一,我们党经过了延安整风,端正了党风、学风和文风,随后“七大”开了一个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全党达到了思想上、政治上空前的统一,决心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同心同德地去争取胜利。因而,尽管司令部很小,各个解放区被分割,通讯器材也远不如南京的国民党统帅部的先进,但指挥起来却很灵。第二,我们党实行了精兵简政,机构精练,指挥集中,效率极高,对于把握和处置瞬息万变的战争形势,有着应付裕如的能力。如果当时我们的指挥机关是臃肿不堪的,全党在思想上是涣散无力的,会是另一种不同的结果。
由此联想到:我们正在进行的大力整顿党风和精简机构这两件事,正是当年的整风和精兵简政在今天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再现。但是,我们目前的指挥四化建设的各级“司令部”,却的的确确是太臃肿了;“司令部”的工作效率,有许多的的确确是太低了。我们的机构臃肿,到了人人皆曰不可的程度。而我们的优良党风,迟迟不能得到全面的恢复,一些严重的不正之风,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象病毒一样,如不及时清除,就会影响着我们身体的康复。甚至会危及党和国家的生命!我们的党中央、国务院一面大力号召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端正党风,一面下决心开刀治病,精简机构,克服官僚主义,提高工作质量和工作效率。这,真是发展革命事业、推进四化建设的战略决策。这一仗打胜了,我们的国家就能更兴旺发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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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竹锁
杨文杰
竹锁,是一年前我在西南边疆筑路时认识的一个瑶家儿童。
那天我带着测绘小组去勘查地形,我们沿着一条狭长的山谷攀登着。山谷里很幽静,太阳照不进来,只有一些影影绰绰的光斑在树叶上跳动。
突然,前头走着的小王惊叫一声,音调里充满了恐惧。“什么事?”我赶紧问。“蛇!蛇!”小王连声说。听说碰到蛇,我紧张起来。亚热带丛林,毒蛇的故乡,可得处处小心啊!我们警惕地顺着小王手指的方向搜寻着。果然,四、五米远的小路草窠里,伸出半截褐色的细尾巴。小王眼尖,幸好没踩着。我立刻举起标杆向草丛打去,不料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笑声从旁边丛林里传出,我们惊愕了。随着窸窸窣窣的树叶掀动,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锅盖头、粗布衣,束一条腰带,光一双脚丫,两只虎里虎气的眼睛把我们打量着。一个野孩子,我心里想。“笑什么?”我没好气地问。没有回答。只见他朝伸出蛇尾巴的草丛走去,揪住那尾巴往外一拖,“啪”的一声,甩在我们面前的小路上。好家伙!不是蛇,是一只肥大的刚死去的蜥蜴。蜥蜴,我们又叫它“四脚蛇”。据说肉很鲜嫩,是餐桌上的佳肴。“是你打死的?”我好奇地问。小孩点点头。“用什么打的?”我发生了兴趣,又问。“铁猫夹的。”他眨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小树说。这时我们才注意到,树丫上挂着一个有齿的两个半圆形的铁圈圈。好一个小猎手!大伙都啧啧称赞起来。小孩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看着我们的仪器,轻声问道:“叔叔,你们是来修公路的吗?”我们笑着点点头。这一下惹来麻烦了。小家伙定要把这只蜥蜴送给我们尝鲜。这怎么可以呢?大家婉言谢绝。可是不行,小家伙太执拗了。山里人的好客和耿直我们是知道的,于是只好答应收下。他见我们让了步,挂着笑脸,打个口哨,跑了。
那晚,我生平第一次尝到新鲜的野味。一点不假,蜥蜴肉极细嫩、特香,味儿真比鸡汤还鲜哩!
过了几天,我才打听到那小家伙的名字,他叫竹锁,是个瑶族孩子,就住在离我们驻地不远的那个山寨里。
筑路工程全面铺开后,进度很快,预计将提前一个月竣工。可在这节骨眼上,我却病倒了。体温很高,吃药打针后还退不了热。昏迷中,同志们把我送到山寨的卫生室里。有一天醒来,我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芬芳。哪来的?一抬眼,原来小桌上放着一束鲜花。野生的,黄蓝相间的色,小朵小朵的花,绿叶片上还闪着晶莹的露珠儿。昏睡了几天,看着这充满生气的花,闻着这馥郁的香气,我顿时感到清爽了许多,精神也振作了几分。谁送来的?莫不是小王?可是近来筑路太忙,他哪有空闲去采花?我知道这花附近不会有的。那又是谁呢?更令我诧异的是,接连几天醒来,小桌上都有一束活鲜鲜的野花。我决心弄个明白。于是我留心等待着。不出所料,送花人是他。先是听到窗外有响声,接着门帘子下露出一双光脚丫。帘子一动,探进一颗我所熟悉的小脑袋来。我立即闭上眼睛。随着缕缕沁人肺腑的花香扑鼻而来,枯萎的花被换下、新采来的又留了下来。我眼角有些湿润了。我不想惊动他,噙着泪花回送着光脚丫在门帘边消失……
事情太多,我住不下去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说服了山寨医生,当天下午我离开卫生室。我没有径直回驻地,却往竹锁家走去。他不在。他的爹——一个曾来探望过我的大叔,热情地把我迎进瓦屋。当我说到竹锁的事时,他爽朗一笑,说:“这孩子听到你们来山里筑路的消息,可乐啦!他问我:‘爹,公路修通了,内地城里的东西都会运来咱们山寨吗?’我说当然会的,他就笑了。说他长大了要当司机,不象我这样在沟里赶着‘吱嘎、吱嘎’的牛车。他要开着汽车把山里的好东西也都运到内地去,让城里那些叔叔阿姨们看一看,瞧一瞧,尝一尝。”
……真的,新公路剪彩那天,在欢天喜地的人群中,我看到竹锁笑得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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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副刊文选

城市绿化二题
宦建新
垂直绿化
你看过古典小说《红楼梦》吗?大观园里的蘅芜院对生活在今天的现代化城市里的人不无魅力。看!那里的花草“垂檐绕柱,萦砌盘阶”,真可谓是一座五彩缤纷,令人陶醉的“空中花园”。用今天的话说,大观园采用的绿化方式就是垂直绿化。所谓垂直绿化,就是在高大密集的建筑物周围栽培茎长叶茂,覆盖厚度可达二十至三十厘米的藤本植物;用它装饰在建筑物的表面、栏杆及附设的棚架上,可以达到降低气温,减少热辐射等的效果。
目前,一般的乔灌木和花卉已无法使楼房达到绿化效果,因此,象蘅芜院的这种垂直绿化,显得尤为必要。垂直绿化可充分利用空中优势,发挥藤蔓花草的特长。这类植物叶稠树密,花草较长,花色鲜丽,容易栽植,管理方便。
藤本植物按其生长特点,可分为阳性落叶藤本类和阴性常绿藤本类两种。前者一般常见的有紫藤、凌霄、木香、爬墙虎等,栽植时应选择阳光充足的南向或东南向,土壤疏松,湿润肥沃的地方;后者常见的有络石、大叶卫茅、常春藤等,它们多喜欢荫凉、潮湿、中性或酸性肥沃的沙质土壤。垂直绿化时,可因人们爱好的不同和建筑设计的特点去选择不同的花卉,形式也可多种多样,以能达到“高空枝叶悬垂,墙壁生花披绿”的绝妙意境为好。
草坪妙用
风和日丽,草木逢春。当你从闹市区出来,漫步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一股舒适感油然而生。绿草大多为一年生植物,根系发达,生命力强,寸草相依,交织成片,形成草坪。城市空地铺种草坪进行绿化,美化环境,调节气候,供给人们新鲜空气,增进人们的健康,同时也是解决环境污染的一种简单有效的途径。
草的叶表面积比它占地的面积大二、三十倍,有很强的吸附和滞留灰尘的能力。据测定,草坪的飘尘浓度为无草裸露土地的五分之一。一般城市一公顷的地面上,一年内可降落三吨尘土,所以就有这样俗话:“寸草遮丈风”。草坪还可防暑降温。在阳光下裸土地表温度为四十度C时,草坪地只有三十度C。难怪当天热得难熬的时候,很多人在广场的草坪上过夜消一身暑气。草坪还能吸收毒物、减少噪音、过滤空气。生长良好的草坪,每平方米每小时可吸收一点五克二氧化碳,吸收一部分噪音。如果城市每人有二十平方米的草地,环境就会变得清新平静。因此,外国学者把公园称为“城市的肾脏”,把草坪称为“控制市民神经和感情的调节器官”。当我们紧张学习工作之后,眼睛有酸痛感觉之时,望一眼色泽柔和的绿色草地,能很快解除眼的疲劳,有助于视力的恢复。
(选自一九八二年三月三日《工人日报》,本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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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不要把千里马窝囊了
吴昊
一次,国人送汉文帝刘恒一匹千里马。文帝说:我出行的时候,前有“鸾旗”,后有“属车”,日行不过三、五十里,即使我乘的是千里马,也不能率先到达目的地。于是下诏曰:“朕不受献也。”过去有人写文章,据此赞扬汉文帝尚俭朴,不受献。我想,他不受献,或许有另一层意思,是怕千里马在自家手里窝囊了。人才的识与用,道理亦然。
识别人才重要,使用人才更为重要。常说的“知人善任”,就是一要知人,二要善任。知人而不善任,就如把千里马变成窝囊废。明明是专业人才,干的是“跑腿”、“打杂”之类的事务事;明明是本单位用不着的专业人才,就是拽住不放,据说这叫“储备人才”,有的人由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已“储”到白发苍苍。
最近在《报海旧闻》一书里,新闻界很有影响的一位老报人徐铸成先生记述了这样一段往事:1928年起,他在北平《国闻社》试任记者,因赴太原、沈阳采写体育新闻,得到两条“独家新闻”,受到当时《大公报》“三巨头”(吴鼎昌、张季鸾、胡政之)的赏识。当时,北京《国闻社》主任曹谷冰奔母丧南下离任,胡政之决然把徐提拔为《国闻社》负责人。这一年的徐铸成只有二十一岁。其他几位《国闻社》的编辑记者无论年龄、资历、经验都是徐所不及的。徐铸成以后创建《文汇报》,在近代新闻事业中多有建树,与胡政之等人当时的慧眼相识和大胆使用是分不开的。
如果已经认定是一匹千里马,那就应当把他当千里马用;即使做不到这一点,至少也不要让千里马在自己手里变成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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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津门新咏(二首)
石英
黄河之水千里来
黄河之水千里来,
闸门向着津门开。
看豫北铁锨,
托起朝霞;
鲁西镢头,
劈破暮霭;
冀南小车,
穿梭竞赛。
绿暑忙到芦叶黄,
汗珠落地霜花白。
怎不令人忆当年,
支前车辆滚滚来,
为解放天津运雷火,
敌堡火花开!
三十二年过去,
而今送水情又急,
急中更见情与爱。
水也开怀,
人也开怀,
苦水咸水今去也,
桃花流水春又来。
拆除“临建”棚
政府一声号令:
年底拆除临建棚。
愿街衢畅通,垃圾扫平,
数十万“棚民”,
喜从底层上高层。
几百个日夜,
指挥哨声声;
长吊伸臂,
紧抓地环力猛,
举得城市天天升。
顶端昂立建筑工。
一年见奇功!
今宵千窗明,
雪花乘兴邀夜风。
年夜饭里,
粘糕枣红,
难怪风里香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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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史小品

太平天国的结婚证书
葛肖旭
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件太平天国的结婚证书——合挥(见附图)。证书上记有成婚双方李大明、柴大妹的姓名、年岁、籍贯和职位。在柴大妹的名字上面写有“配妻”二字,李大明名字右侧写有“绮天豫队议政司”七个字,这是李大明的官职。还可以看出结婚证书是一式二份,“合挥”二字印在中央,上面盖有龙凤图记。一份由政府保存,一份给结婚当事人保存,中缝写有号码,以备对勘。经有关专家考证,太平天国“合挥”所用的“挥”字是作为“凭证”解释的。
1954年1月,浙江绍兴市毛儿桥居民委员会在改建三秀庵(原名三依庵)时,泥水工人发现墙壁内藏有一包黑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件珍贵的文件,一件是李大明与柴大妹的合挥;一件是翟合义与祝大妹的合挥;一件是李大明的执照。当时经有关部门的研究,才知道是太平天国的文物。又据三秀庵的尼姑说:这间房子最早是斗坛,专做贮藏庵内贵重物件用的。由此我们可以设想,柴大妹、祝大妹都是太平天国军人的家属。当太平天国惨遭中外反动势力镇压而失败后,柴大妹与祝大妹为避免清政府的迫害,埋名隐姓,历尽艰辛,来到三秀庵出家当了尼姑。她们满怀着对丈夫的深切怀念和对自由婚姻的珍惜,把珍藏在身边的结婚证书和执照,巧妙地藏在墙壁内。
这张“合挥”为我们揭示了太平天国婚姻制度的一角。“凡天下婚姻不论财”,是太平天国对待嫁娶大事的原则之一。有位曾多次目睹太平天国婚礼,并参加过太平天国斗争的英国人呤唎,在其所著的《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一书中写道:“太平天国的婚礼是十分严格的,由教士或长老主持。各种异教俗礼全被废弃。男女从未谋面即行结婚的旧俗,选择吉日的迷信,以及致送聘金等等全被革除净尽。”“太平天国的妇女摆脱了束缚,享有社会地位,从而他们的结婚也就成了爱情的结合。甚至当官长的女儿跟有权力的首领结亲的时候,也从未采用过强迫方式,而是使男女双方首先有各种机会互相熟识起来”。
一百二十多年前,太平天国能废除封建买卖婚姻制度下的各种恶习,为妇女的解放开创了先例,我们今天不是也可以从中得到不少启示吗?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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