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作废”可惜
郭宛
报上先后报道了两条有关大学生分配的消息:
其一,贵州省人事局曾经收到“各方面有关领导写来的条子两百多张,要求把他们的子女或亲属、朋友的子女留在城市里,分配到好的单位”。这个局的局长和其它干部当众把这些条子“撕毁作废”或“宣布作废”。
其二,鞍山市卫生局分到51名大专毕业生,这个局的领导和人事科先后收到一百多张条子,要求将子女、亲属分配到好的岗位。该局领导也当众宣布这些条子全部作废。
看了这些消息,自然高兴,并对那些坚持原则、勇于抵制不正之风的同志表示敬意,但对于把那些“条子”宣布作废一举,却感到对于“废物”利用得不够。
照我看,那些要求照顾的条子
(我以为,出于真正的困难,而又按正当的手续,通过一定的组织途径,提出申请和要求的,并不属于“条子”,自然应该例外),本来就应当是一张废纸,因为中纪委早就通报不准干扰大学毕业生的分配工作,教育部还明确规定毕业生的家长“不走后门,不找熟人,不递条子,不打招呼”。如果说有些地方这种“废纸”还起作用,那是一种病态,不正常的。现在把原本就半文不值的废纸,郑重其事地宣布作废,自然可以称作是还它本来面目;但如果进一步想想,是还可以作更好的利用的。对于分配工作来说,这些条子是废纸一张,但对于检验这些条子的作者的灵魂来说,它却是确凿的见证,而对于清除不正之风来说,它还是难得的反面教材。废品不废,废品可以利用,应该利用。如果把这些条子公布出来,展览一下,岂不是可以使人们大开眼界?而且对条子的作者岂不可以使他们震动一下?如果说公开展览有失忠恕之道,至少也应该转给这些条子作者的所属组织,让这些组织对他们有所了解,并进行必要的批评教育。现在一废了之,不但是个损失,而且对那些无视中纪委通报和教育部规定,继续搞不正之风的人,未免还起了原不想起的掩护作用。
为什么有些人敢于无视中纪委的通报和教育部的规定,大递其条子?为什么《准则》公布已经几年,明知而故犯者仍不乏其人?为什么经常出现令不能行、禁而不止的现象?其原因自然很复杂,但与所谓“下不为例”的做法不无关系(宣布作废,也是“下不为例”的一种形式)。这种做法,实际上助长了一些人的侥幸心理和明知故犯的勇气。要真正实现令行禁止,使党和政府的决定、条规具有真正的权威性,就得让那些偷鸡的人不但吃不到鸡肉,还要折去一大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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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认真与信心
张雨生
报纸登出逮捕原广州市电信局党委书记、局长王维经的消息以后,许多读者高兴地说:“就这么着认真抓下去,谁能对党风的根本好转没有信心!”
“认真”与“信心”,确实联系密切。我们认真贯彻有关方针政策有一个过程,群众的信心的增加也有一个过程。开始,不能不教而诛,所以要三令五申,而且先点名警告,着重强调教育。于警告效果不大之后,就进入了“以此为例”,着实处理几件事。领导开始认真,群众开始舒心。风气有了好转,舆论也有了好转。最近进一步打击经济领域里的犯罪活动,对犯有此类罪行的干部进行彻底追究。特别是对那些过去人们认为摸不得的老虎屁股,现在就是要摸。经济领域的一些大案,一个个被揭露出来,得到了切实处理。如此严肃认真,群众精神也就为之振奋。消极泄气的话也就少了,无人传播了。“来真格的了”,这种充满信心的语调代之而起,遍及街谈巷议。人们看到了党中央的决心是多么坚定。有些行为不轨而又掌握一定权力的人,曾以为一阵小风,只能吹落几片叶子,对于根深干粗的大树动摇不了。但现在,这些人的心也不能不紧缩。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党中央力排干扰,抓住不放,一抓到底,丝毫没有因其难而不了了之的样子。中央决心之大,各地工作步步深入,党风正在好转,这是任何不怀偏见的人都看得到的。大多数群众就是从这里看到了希望,增强了信心。
当然,信心不那么足,对党风是否能够好转有所怀疑的人,还是有的。这需要加强教育,做好思想工作。但治本之道,还是靠各级领导人认真贯彻中央精神,拿出让群众看得见的实际行动来。毛泽东同志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不管是什么人,谁有不正之风就坚决批评谁,谁违法乱纪就坚决处理谁。只讲真理,不讲面子,一律严肃处理,群众就没有信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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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话说《文心》
——献给圣老
唐弢
《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出版以后,承圣老签名送我一部,全书六辑,上下两册,长长短短一百多篇文章。其中四分之三,我在发表当时已经陆续读过,有的还读得很仔细。这回开卷重温,翻然憬悟:原来几十年来,在我用以改进与补充自己语文修养的全部知识中,有不少出自圣老教诲,正是他的经验和心血哩。
我因此想起另一部书——圣老和夏丐尊先生合写的《文心》。
《文心》用故事体裁写成,人物贯串全书,通过同学、教师、家长、亲朋的活动,写了语文方面很多知识:正确的,加以肯定,错误的,提出批评;既谈理论,也讲方法,实际上都是基础知识。青少年读了这部书,等于听讲一个故事,却在不知不觉中领受好处。因此出版当时深受欢迎,几乎成为中学生人手一册的畅销书。
书是1933年出版的。稍后我在一个初级中学里教语文,劝同学课余读《文心》,上课的时候由我举例发挥一下,效果很好。例如因《秋夜》里“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引起对重复法的讨论,从文章形式谈到作者感情,相当深入,相当热烈。夏丐尊先生翻译《爱的教育》问世后,不久又出版了王志成的《爱的教育实施记》,我很赞成这办法,那时梦想从语文教学入手,写一本《〈文心〉教学手记》,结果没有写成,却应散文家陆蠡之约,另写了一本同一性质的《文章修养》。关于《文心》的事,倘不是这回提起,自己也早已忘却了。
我这样说,并不认为《文心》好到极点,但圣老的精神值得佩服,值得学习。当年朱佩弦先生已经慨乎言之:大凡深入浅出的书,配写的人都不肯写,以为这将自贬声价;肯写的人又往往写不好,他还缺乏专业知识。弄得青少年因此无书可读,学术著作也显出譾陋和荒芜。鲁迅先生写《大家降一级试试看》,正是同样的意思。《文心》就近取譬,通俗易懂,两位作者都有中学语文教师的长期经验,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说来恰到好处。它在语文教学上确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至于对错误明白指出,如《“文章病院”》一节里的举例,直言不讳,即使在今天,也该是十分难得的呵。
《文心》写了一个前后贯串、比较完整的故事,摘录难免割裂,大概这就是《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未加选收的原因。当初,这本书写到三分之二,圣老和丐翁做了儿女亲家,他们决定将《文心》送给孩子们做礼物。现在,圣老从事教育工作七十年了,感谢他为后一代做了那么多值得纪念的工作,我在这里重提此书,聊举一例,或者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吧。
1982年2月28日夜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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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拾柴集

顺便放一个“马后炮”
倪荣根
现在正在开展全民文明礼貌月活动,我想顺风放一个“马后炮”:
参加结婚宴会送贺礼:20元以上
未来女婿给岳父母的见面礼:30~50元
小辈探望长辈、徒弟探望师傅送礼:5~15元
长辈给小辈“压岁钱”:10元左右……
这是今年上海春节期间“随礼”的行情。据我所知,这种“随礼”年年看“涨”,与三年前相比已上涨了一倍以上。在上海,只要与亲戚朋友、同事邻居之间稍有些“礼尚往来”的家庭,每年这种“随礼”支出便在百元以上,已成为人们一笔不可轻视的经济负担。
礼尚往来,本是人之常情;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礼品逐年送得好一些,这也无可非议。问题在于上述“随礼”“单价”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否则,新婚贺礼非20元以上者便被人讥为“小气鬼”,女婿拜见丈母娘无大蛋糕、名牌酒要被人视作“土包子”(也不管丈母娘们爱不爱吃)。问题还在于这种“阔气”、“洋气”之风不仅上海存在,其他地方也竞相效仿:农村学城镇,小城镇学中等城市,中等城市学大城市。如笔者所在的杭州市,由于上海风行大蛋糕,杭州也时兴起来。春节期间,小青年们为买到一个“洋”蛋糕而冒严寒露宿街头之类事时有所闻。
自三中全会以来,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虽有所提高,但比起工业先进国家来,我们还很穷,还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国家摆不得“阔气”、“洋气”,个人也摆不得“阔气”、“洋气”,否则长此以往就要“捉襟见肘”了。现在,春节早已过去了,办婚事、走亲戚也由“旺季”转为“淡季”,对移风易俗的宣传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了。然而,春节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五一节、中秋节、国庆节、下一个春节……,对于人们来说,旧习不破,烦恼不断。如果让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继续蔓延、盛行,党在新时期的政策给人们带来的好处就有丧失的危险。为此,本文放一放“马后炮”,重提春节“随礼”问题,以造成社会舆论,破除旧风俗,提倡新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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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采的花束
王耀东
山区新景
水泥刷面儿,
竟铺进了山凹,
左边一根,右边一根,
象劲抽的树条;
红瓦房儿,明净闪耀,
多么象咕嘟嘴的花苞;
谁说山区秋后无景致,
我却从山野采来新花一抱;
还有日夜围绕它歌唱的,
心灵那只小鸟。
称藕
月牙儿贴着柳梢头,
钓下一弯银丝钩;
——要帮会计来过秤,
称完山塘这新挖的藕?
胖乎乎的藕瓜心眼真多,
赶忙伸出白嫩嫩的手!
干干净净的山村
谁说山村石房
终年不爱洗脸,
任疙疙瘩瘩的泥巴沾在上边;
我说,不对了,
那一家不把山泉捧到眼前,
又刮胡子,又梳辫;
看,那新垒的院墙多象扎上的
围腰,
精神抖擞象一位漂亮的青年。
小胡同里的趣话
曾经是一刀裁开的两道门楼,
今天却象对襟大氅紧紧相扣;
瓜蔓儿在半空穿针引线,
吊瓜、菜豆隔着胡同交上了朋
友,
东邻的葡萄伸过双手,
西邻的葫芦爬过来亲热不够;
金丝瓜拉长藤挂起的电话:
“喂,朋友,俺家又添新凤凰!”
秋茄儿在叶后忙忙摆手:
“别嚷,别嚷,俺家新房里
正喝交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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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文学碑·文学馆·文友会
——日本文坛轶事
李德纯
大海的千重浪花,
在千棵松树间荡漾。
少年时代
我每天咀嚼一片浪花,
茁壮成长。
井上靖是在东京西南的沼津,度过他的中学时代的。那时,他几乎每天徜徉于滴翠成荫的千棵松林之间,有时引吭高歌,有时把石子掷向水波粼粼的骏河湾,排遣他多愁善感的青春岁月。1963年,这里立起了镌刻上面诗句的文学碑。
在作家旧居或代表作中描绘过的地方,竖起一块文学碑,刻上他脍炙人口的诗篇或文章片断,给人们以心灵的启迪,美学的享受,并为当地争光,在日本遍地皆是。周恩来、鲁迅、郭沫若在日本的诗碑,吸引了大批前来凭吊的游客。
从沼津搭车到三岛,井上靖文学馆掩映在万绿丛中。这是一座纯日本式的二层钢筋水泥建筑物,西望富士山,近在咫尺;北临骏河湾,万顷碧波。文学馆内收藏着井上靖的草稿、定稿和创作笔记,井上靖小说的外文译本,陈列在一楼展览厅的玻璃橱内。
日本有许多以一个作家为中心的文学馆,但生前就建立了文学馆的只有井上靖和芹泽光治良。芹泽文学馆还陈列着老舍和巴金赠送他的礼品。
为了广泛介绍和深入研究井上和芹泽的文学作品,这两所文学馆分别建立了文友会,会员遍及全国各地。文友会除编辑出版会刊,分送会员外,每月举办一次读书会,讨论这两位作家的作品,交流心得体会。每年一次的例行活动有:井上、芹泽分别到自己的文学馆作报告,密切同会员的联系;到他们作品中展开故事情节的风景区春游或旅行;组织电影、话剧晚会,参观画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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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亦喜亦忧
杨良志
镀铬的拉杆天线闪着银光,显示工作正常的红色指示灯眨着眼睛——顺着主席台的外沿,错落地摆着的数十部型号各异的录音机,正在一字不漏地记录着主讲人的发言——这是在一个规模挺大的报告会上看见的景象,我的心头涌满了喜悦:好啊,有那“现代化”的玩意儿来记录,比起手边的“笔头子”,真是又快当,又省事啦!
会议中间我去接电话,路经休息室,却见里面烟圈缭绕,十数个人仨一群,俩一伙,显然正在聊闲天。“怎么没听啊?”碰到熟人了,我便随口问道。“你看,”他用下巴指了指隔窗可见的主席台,“老陆正听呢!”在周围几个人的笑声中,他伸手比划着一个方匣子的样子。……噢!原来他那“老陆”是指录音机呀!回到座位上,我的心头不禁漾起了一丝忧虑:这种让“老录”代“坐”会场的办法,恐怕未必高明吧!
开会听报告,或者须上传下达,或者于自己学习有用。上传下达,你总是先掌握报告要点才好,把电键一摁说“大伙听啊!”这应该认为是你失职。自己学习,则丢弃了现场听报告的机会,这至少要耽搁加倍的时间。古人主张读书要“眼到,耳到,手到,心到”,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看四十年前我党延安整风报告的历史性照片,从白发苍苍的老干部,到初学文化的红小鬼,无不在认真地做着记录。今天,我们有了现代化的先进工具,如果再加上那股“认真”的劲头,我们工作的效率就一定会提高,我们工作的效果就一定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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