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2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共产主义思想与实践琐谈
墙里开花墙外红
徐城北
前两年,新闻界报道先进人物时常碰到难题——事迹一经发表,反而会恶化先进人物的群众关系。几位报告文学作家竟到了著文公开诉苦衷的地步——踏破铁鞋找到采访对象,却遭到一口回绝,甚至是哀告声:“压力已经够大,您饶了我吧……”对于这种“墙里开花墙外红”的反常现象,我和许多人进行过讨论,但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是怪“火车头”只顾自己往前跑?是怪“车厢”太长太重有意拖后腿?还是怪“司机”没在“车头”与“车厢”之间把钩安接牢靠?……与那些积重难返的后遗症相比,这“墙里开花墙外红”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种顽症了。
最近学习了蒋筑英、罗健夫的事迹,在衷心感佩之余,也发现蒋、罗二位在单位中群众关系比较融洽,几乎没有紧张的感觉。进而一想,便对“墙里开花墙外红”的何以形成和何以打破,渐渐悟出了一点道理。
如果说,蒋、罗二位同那些惧怯周围“压力”的先进分子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们并不惧怕也不回避这些压力,而是以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勤勤恳恳的工作、虚心待人的态度,促人向上的诚心去克服、去转化这些压力。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能使自己身边的群众(及今天的广大读者)如此激动的根本原因。这从而又证明了他们的共产主义的理想和信念如何的明确和坚定。他俩早在申请入党时(这个申请过程对蒋来说,一直延续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就牢牢抱定共产主义理想。他俩信得深沉热烈,做得完全彻底,用一贯二十余年的、有声及无声(请注意:常常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模范行动,感召了身边的同志——助沉迷者奋起,使动摇者坚定,促幼稚者成熟,也让先进者更具有代表性——从而稳健而广泛地改善了自己与群众的关系,为彻底根治这一顽症提供了成功的经验。
为了认识这一经验的意义,似有必要对此病源进行探寻。上些年岁的同志都会记得:解放初期,每逢推举先进,无论厂矿还是机关,到处是一片红心闪耀!那时节,一切都如此自然和亲切——墙里的人如能红到了墙外,墙里则十倍高兴;如能把墙外的曙光火色再带回墙里,那欢欣顿然增长百倍、千倍……这并不是说,那个时候并不存在阻挠先进的旧的习惯力量,而是由于我们党把大力扶持先进放在自己工作的首位,使邪气不得上升。经过了十年动乱,这个方面的工作遭受了彻底破坏,使得邪气泛滥开来,而当我们把被颠倒的东西再度颠倒回来的时候,未来得及把这个方面加以恢复,“墙里开花墙外红”便伴随着众多后遗症跑出来干扰!这本不足怪。然而要想赶跑它、铲除它,却比能够认识它更加艰难,需要各个方面的人都来付出很大的力气。值得我们骄傲的是蒋筑英、罗健夫(及我们这个时代的全体英雄)们能高举共产主义的旗帜向之开战,成了使之望风披靡的一种强大力量,才使“墙里开花墙外红”这种可愤的怪现象,开始收敛并越来越不得人心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蒋、罗光辉事迹给我们的启示之一,就是自觉地把共产主义思想觉悟,化成看得见、听得真、摸得着的日常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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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国歌之歌
石祥是黄河之涛
是扬子江之波是莽莽昆仑的气势是巍巍长城的磅礴呵!国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我心中的歌在腥风血雨的年代你是撕裂黑暗的雷与火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你是唤起民众的鼙鼓和号角听吧!那愤怒的吼声发自每一张喉咙每一个心窝看吧!那战斗的身影象跳动的音符在奋起,在拚搏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神州大地再也不能任人践踏,任人宰割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有这样的献身精神和英雄气魄这激越的《义勇军进行曲》伴随革命的步伐前进、跋涉终于,在乐曲声中在世界东方站起来一个新中国……呵!当年的奴隶如今已成为国家的主人危亡的中国如今到了振兴的时刻时代在发展,歌声永不落唱着这支歌去把新的道路开拓呵!每当听到这战斗的旋律我肃然屹立象长高了许多眼前浮现出先驱者前仆后继的形象心中崛起一个蒸蒸日上的祖国呵!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不管生活在哪个角落只要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象祖国在召我母亲在唤我前进开创社会主义新局面我也是国歌中战斗的音符一个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我要发出自己的音响献出全部光热是黄河之涛是扬子江之波是莽莽昆仑的气势是巍巍长城的磅礴呵!国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我心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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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纪念潘汉年同志》一文有感
萧克一代忠贞,一朝玉碎。长期蒙冤,惜人弗味。今得昭雪,忠魂有归。万众欢呼:三中全会!附:萧克同志给夏衍同志的信夏衍同志:
您好!今日午读《人民日报》,看到您写的《纪念潘汉年同志》一文,一口气读下去,感慨殊深。我与汉年同志是一九三八年秋在延安六届六中全会上认识的,一起开了一个多月会。“七大”时又见到了。解放后偶尔见到。这位参加过长期革命斗争的老同志,坦率、忠厚、平易近人,知识丰富。一九五五年四月突然听到他的奇案,不知所以。十年浩劫中,这类事多了,我渐渐地去思考历史上的一些问题。在读到您对他的纪念文后,心情激动,有“吴信馋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楚辞》)之叹!写了几句四言俚语,表示我对汉年同志的深切怀念,也表示我深深同情您写文章时的心情。致敬礼!
萧克
十一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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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潘汉年的小说集
倪墨炎
潘汉年在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的革命文艺运动中,编了好几种期刊,写了不少有影响的论文,做了大量的领导工作和组织工作,而且还进行文学创作。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他从战争的第一线回到了上海,继续从事革命文艺运动。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就创作了不少小说。他的第一本小说集《离婚》,收入作品八篇,作为“幻洲丛书”之一,于1928年6月由上海光华书局出版。
集中《白皮鞋》和《混沌中》两篇小说,塑造了两位大革命失败后不畏艰险、坚持战斗的革命者的形象。至今读来仍十分感人。这在反动派的白色恐怖统治下是难能可贵的。《白皮鞋》的情节很简单,它写革命者致雯,穷到鞋子破了也无钱去修补,只得在大冷天里穿着向同志借来的白皮鞋。生活虽苦,但他斗志昂扬,他说:“我可以不走入那般衣冠禽兽、吸血鬼的上等社会,我尽管与那些朝无饭食、夜无宿处的乞丐混在一起,我丝毫也不会觉得苦痛!未来的光明世界,一天不能实现,我们就一天没有抬头的希望!”致雯还痛斥“大人物”姜派和黄派既争权夺利又互相勾结的丑态,这显然是对蒋介石派和汪精卫派的揭露。《混沌中》写的是革命者的监狱生活。共产党人黄天星被捕入狱后,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万千思绪”:“他计算着已经被处死刑的伙伴们的人数;估量那尚能活动的同志,继续奋斗的力量;他希望不因他被捕而使得他们胆寒。”他还认为:“牺牲了自己算不了什么损失,所怕的就是同志们因为当局压迫厉害,稍有退缩的表现,不但将前功尽弃,说不定遭当局一网打尽。”他要在这混沌的日子里,启发同志们的觉悟,首先是同牢的难友们。小说有血有肉地刻画了革命低潮时的革命者的形象。
小说集名为《离婚》,这在白色恐怖下便于出版、发行。但集中短篇小说《离婚》也确是佳作。它写一个女子要求离婚,在法庭上说出一篇惊人的话来:原来她早有恋人。三年前,父母之命要她和人结婚。当时恋人在南洋。现在恋人回来了,她当众宣布了自己的爱情。
这位21岁当《革命军日报》总编辑、22岁写这些小说的作者,才气横溢。他的小说几乎每篇都有别致的构思。这在当时的革命作家中,也是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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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故园景色
刘季星
这是我国古书上所说的倚庐——墓地上盖着住房。现在我们正坐在它的院子里,坐在主人的墓前。墓的两旁植有四株洋桃树,墓前分列着两口水井,墓的右方就是那幢住房。
院子四周是用白色厚条石砌成的坚固的围墙,有一人多高,墙头爬着娇艳的深红的三角梅,挂着清雅的淡蓝的牵牛。院角有一株相思树,纤巧的细长的绿叶衬托着一朵一朵喇叭形的黄花,花在风中颤动着,好象在吹奏、在播送它绵绵不尽的情思。院子很大,种着果木蔬菜:红薯,水芋,香蕉……
然而,谁能想到这所生机勃发的院落却失去了主人:老主人已长眠于地下,少主人正远走在海外。院子里悄无人语,安静极了,可以听到墙外大海涨潮时起伏的海浪有节奏的拍岸声:“哗哗哗!哗哗哗!”
这是鼓浪屿,小岛,不到两平方公里,两万多人。在三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小得找不到她的身影。可是,她却引人思念,引人怀想。她使飘泊天涯的游子魂牵梦萦。
她牵动着海外游子的心的,是什么呢?
是她的美丽吗?那湛蓝的海湾,乳白的客轮;纪念馆里郑成功的墨宝,那农贸集市上飘荡着的闽南的乡音……
是她的幽静吗?没有电车、汽车,孩子们在现代化的市区骑着童车嬉戏,主妇们推着摇篮车并肩而行……
是她的富裕吗?屋顶上的电视机天线象香蕉林一样地茂密,它们为每家传来北京的新闻,上海的商情……
这些都是,又不完全是。而归根结柢,是她的亲切。她是故土,是家园,是父母之邦,是生死与共的祖国的土地!我们背后这块墓碑正好记载着海外游子这样的感情。
这块墓碑也有一人多高,正面大书主人夫妇的姓名,反面刻着他们生前自海外归国的经过。碑文一开始是一首五言绝句,接着写主人以行医为业。曾旅居东南亚三十余载,因侨居地发生动乱,“厌闻时事,思见故居”,于是于丁亥年携眷返里。当一家人抵达故乡时,兴高采烈,碑上又有诗描写当时的心情:
多病墓庐拜扫迟,言旋亟喜儿孙随。
弟昆此际聚欢会,知否干戈历尽危。
憔悴因伤久离别,梅残竹瘦见增悲。
风流耆旧二三友,笑约待看全盛时。
这首七律写得不大合乎格律,但思国怀乡之情是表达得十分诚挚真切的。他毕竟是医生,不是诗人骚客,不能苛求,但他竟把自己的诗文刻石以求长传于世,也足以表明他对祖国文化传统的热爱了。诗作于己丑年八月,应是1949年9、10月间;丁亥年则为1947年。请设想那个时候祖国大地上的景象吧。这一家人没有被反动派制造的谰言阻挡住还乡的脚步,也没有被纷纷渡海四散者的惶惑动摇回归的决心,并且在解放战争的硝烟弥漫之中即在等待着祖国太平盛世的前景了。异乡在动乱中,但能有什么期望呢?故土也处于动乱中,但故土毕竟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可以“待看全盛时”的。
而故土还有墓庐,有梅竹,有弟昆,有耆旧。几十年几百年生于斯、老于斯而葬于斯,能从一个人的记忆中抹掉吗?
我们的祖国没有叫海外的游子失望。她从屈辱中站立起来,兴盛起来,强大起来了。
离开墓地后,路经海滨,我们又在晚风和浪涛声中坐了很久。菽庄公园海上长廊中的游人渐渐散尽了,只见海浪万头耸动,从暗茫茫的海天相接处急步走来。它们远远看到了日光岩顶峰飘动的红旗,看到了岛上凤凰木碧绿的叶海上浮动着的红花,奋然猛扑过来,撞在礁石上,化成雾珠,似乎在欢呼着:“哗哗哗!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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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林〔水粉画〕 王聿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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