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1月28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沼泽地上起宏图
——新贝尔格莱德巡礼
黄炳钧
天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阵阵微风,在萨瓦河水面上吹起无数细碎的鳞片,金波荡漾,缥缈闪烁。我跨过河上大桥,到新贝尔格莱德去。
南斯拉夫朋友在说到新贝尔格莱德时,往往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自豪感闪现在眉宇间。有人说,新市区不是一般的建筑,而是艺术,是奇迹;有的说,了解了她诞生的经历,你从中可以看到一颗跳动着的坚强的心……
的确名不虚传。乍一来到新贝尔格莱德,宛如走进了一座巨大的现代建筑艺术博物馆,使你感到目不暇接,美不胜收。那一个挨一个的建筑群,或则壮丽,或则秀美,姿态万千而又浑然一体。有的是以4层6层楼房为起点,逐级往高发展,最后是18层的高楼,象是一座和谐壮观的阶梯,一尊线条优美、神态豪放的艺术塑像。有的建设群是十多幢外形相同的高层楼房交错排列,间隔适宜,既避免了互相阻挡视野,又给人以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远看犹如巧手堆垒的彩色积木,逗人喜爱。这些风格各异而又和谐统一的建筑群,构成这座新颖的现代化城市,气势宏大,蔚为壮观。置身其中,别有一番情趣,绝无某些城市常有的那种呆板单调的感觉。
南斯拉夫人喜欢红白两种颜色,这里的建筑物上也明显反映出来了。建筑物的基调是白色、灰色,可是就在这灰白相间的高层建筑群中,夹杂着几幢通体鲜红的建筑,显得分外绚丽。建筑群中还点缀着树木葱郁、绿草如茵、鲜花似锦的公园和街心花圃。宽阔的林荫大道边都有五六米宽的绿化带。新贝尔格莱德居民把绿化称之为城市的“肺”。待新城区全部建成后,绿化面积将占70%,真是名副其实的绿色城市。漫步街头,你不能不为建筑师们的精心设计而赞叹。
在新贝尔格莱德这块4,000多公顷的土地上,已建起5万多套住房建筑。计划建7万套,1985年全部竣工。成千上万的南斯拉夫人喜气洋洋地搬迁到这里来居住。现在已有人口17万,最后将是20万,不再增加。
漫步在宽阔、平整的大道上,目睹这令人赞叹的一切,你可曾想到,她——新贝尔格莱德,是在一片积水成潭、荒无人烟的沼泽地上兴建起来的?
三十年前,这里原是沉睡了多少世纪的荒芜之地。由于地势低洼,长年为萨瓦河、多瑙河河水所淹,沼泽遍布,芦苇丛生,瘴瘟肆虐,令人望而生畏。南斯拉夫解放后,人们才决心开发这块土地。英雄脚下无禁区。朝气蓬勃的青年人走在头里,1948年4月第一支青年义务劳动队开进了这块荒地。他们没有建筑机械,随身带的只是铁锹、小推车。艰苦的战斗是从取沙填地开始的,他们从萨瓦河、多瑙河的河底汲来6,000万立方米的沙土,硬是把大片的沼泽地平均填高了3米半!沙土是填起来了,会不会下沉?能不能在上边盖高楼?有人持怀疑态度。建设者们回答:不错,这里的地质条件差,但总不会比意大利的威尼斯差吧!为防止沙土下沉,他们决意在沙地上铺大块混凝土板,再在上边盖高楼。这项大胆的设想终于成功了。
新开发的土地如同一张白纸,任凭建筑师们发挥最大的才能和创造性,描绘最美好的图画。他们根据地形特点,按照人们对居住条件的要求,设计出了宽600米、长400米,或长宽各400米的一个个建筑群,按照编号顺序,依次兴建。每建一个,先广泛征集设计方案,择优入选。建筑群既要求外观优美,又要居住舒适方便;既要有各自的独特风姿,力避单调枯燥,千篇一律,又使各个建筑群组成风格和谐的综合性现代化城市。一个建筑群大致是一个地方共同体,建有整套生活服务设施,有幼儿园、小学、商店、文化娱乐与体育医疗中心。人们感到,居住在新贝尔格莱德,不仅方便、舒适、安静,也是愉快的享受。
新贝尔格莱德当然首先是居民住宅区,但人们反对称它是“大卧室”。这里有一座现代化城市需要具备的一切。全国党政领导机关设在此地。联邦执委会大厦建得最早,呈“工”字形,6层高,雄伟庄严,气势轩昂。离它不远是南共联盟中央大楼,20多层高,挺拔秀丽,素雅皎洁。萨瓦会议中心,由褐色玻璃、红色管道等构成,独具风姿。还有现代化的洲际饭店、艺术博物馆、大商场等等。
今天,新贝尔格莱德是南斯拉夫首都的一个区,是一个由富有想象力的建设者们创造的充满现代化特色的城区。
我离开新贝尔格莱德,又跨过萨瓦河大桥,回到旧城去。萨瓦河象一条色彩缤纷的纽带,把首都的新、老区隔开又紧紧拥抱在一起。我回首远眺新贝尔格莱德,深深感到,这幅图画不仅体现了建筑艺术的美、现代化城市的美,而且从中看到了南斯拉夫人的坚强信念和伟大的创造力。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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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朽的皮诺乔
杜高 文 华君武 画
意大利是充满魅力的。这里到处是宏伟壮观的古建筑、精美绝伦的雕塑、辉煌灿丽的壁画。这里又有多少闻名世界的艺术展览啊!……
我要记述的,却是意大利的另一个小小的、不为人们所注意的艺术展览。它引起了中国艺术家们的浓厚兴趣。
一天,我们在罗马街头看到一群孩子正围着一张海报,那上面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图画,只用红色大字写着:“皮诺乔——100年展览”。
“皮诺乔!”我身旁的三位满头白发的中国艺术家,几乎同时用着孩子般快乐的声调喊出了这个名字。
“皮诺乔也是我们的好朋友!”67岁的漫画家华君武指着海报对意大利朋友说。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皮诺乔!”68岁的音乐家李凌亲切地笑了起来。
“皮诺乔现在还在我的家里!”68岁的老诗人阮章竞也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陪同中国艺术家的加斯帕罗先生的蓝眼睛里,顿时闪现出喜悦。
皮诺乔是什么人?他既不是著名的学者,也不是伟大的将军,而且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皮诺乔是一个小木偶,他是意大利童话作家科洛迪写的《木偶奇遇记》中的那个主人公。但他却是千千万万个小读者们非常喜爱的一个好朋友。
为皮诺乔来到这个世界上整整100年而举办一个艺术展览,这可真是一个奇妙而又美好的艺术构思。1881年,当科洛迪把他刚写好的皮诺乔故事送到罗马《儿童杂志》编辑部时,谁会梦想到100年后的这个纪念展览呢?
第二天一早,加斯帕罗就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小展览馆,让我们排在一群幼儿园的小参观者们的行列里,去祝贺皮诺乔100年。
罗马的秋晨也象北京一样晴朗和温暖。男孩子们一个个穿着整洁的蓝色小西装,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裙子。当他们看见有几位中国爷爷和叔叔走在他们的行列里,并且爱抚地牵起他们的小手,孩子们兴高采烈,象小鸟一样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展览馆是一个童话世界。进门是一个圆形大木架,象一棵大树一样,上面站满了《木偶奇遇记》中出现过的上百个有趣的形象:会说话的蟋蟀、瘸腿狐狸、瞎眼猫、乌鸦大夫和天蓝色头发的小仙女……小观众们欢叫着,高声喊着它们的名字。我们跟着孩子们围着这些可爱的木偶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那个熟悉的、鼻子又长又尖的、调皮的皮诺乔。接着,我们走进了一间连着一间的展览室,这里介绍了100年来皮诺乔形象的历史。自从1883年漫画家马赞蒂第一次塑造了小木偶的艺术形象以后,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有多少个热爱儿童的画家,倾注出自己的心血,用美妙的幻想,为小读者们精心塑造皮诺乔的形象啊!这里展出了丰富多采的资料:各个不同风格的画家的彩色和黑白的上千张草图,各个年代各种文本的插图设计,各个情节的舞台模型,各种姿态、各种表情的皮诺乔的塑像和木雕……小观众们懂得了,这个深入人心的艺术形象,经受了整整100年时间的考验,又经过多少艺术家的艰苦创造。100年,皮诺乔始终不老,他总是那么快活、调皮、富有生气,鼻子也还是那么尖而长。
我们在一幅很大的皮诺乔画像前站住了,这大概就是意大利漫画家穆西诺创作的那个最著名的皮诺乔吧?华君武同志兴致勃勃地对我们说:“请为我和皮诺乔拍一张合影吧!”
最后一间展览室是一个木偶剧场。小舞台上的布景是童话中描写的那个木偶戏班子。小观众们一个挨着一个在地板上坐下来,伸长脖子等待皮诺乔出场,我们站在小观众后面看戏。
出场的木偶形象都很滑稽可爱。拖着长胡子的吃火人比真人还要大,他一出场就把小观众们逗乐了。这一幕戏演的是皮诺乔在木偶戏班遇险,又以勇敢的行动感动了吃火人,救了花衣小丑的命那一段故事。小观众们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拍手,不停地呼唤:“皮诺乔!皮诺乔!”
走出展览馆,我们不断地赞美着这个展览,更深地想念起祖国的孩子们来。听说在作者的故乡还给皮诺乔竖立了一个铜像,台座上刻着这样两行字:“献给不朽的皮诺乔——满怀感谢心情的4岁到7岁的小读者”。不巧,我们到达佛罗伦萨的那天,正遇上一场秋雨,不然我们一定要去看看这座铜像。谁没有过自己的4岁到7岁呢?谁又能忘记,在你的童年给你带来快乐、教你做一个好孩子的可爱的朋友呢……
这是一个使人难忘的小小展览会。我想,如果没有对千千万万个儿童的热烈的爱,没有对为儿童们辛勤创作的作家和艺术家的崇高敬意;如果人们不懂得给儿童们以文化知识的教育和高尚情趣的熏陶是何等重要,那么,世界上也就不会有对一个小木偶的纪念和这样精采动人的艺术展览了。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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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达卡——清真寺之城
陈安宁
孟加拉国首都达卡,被称为“清真寺之城”。漫步达卡,随处可见高耸的望楼和尖塔,穹隆式的圆屋顶、拱形门窗的清真寺,与现代化的高楼比肩而立。
达卡城区面积为125平方英里,如从1457年修建的一座清真寺算起,至今共建起清真寺达500多座。这些清真寺有的外表素洁,凝重端庄;有的彩绘浓施,华丽壮美;有的饰以藤蔓花纹;有的镂刻几何图案和花卉图形。建筑艺术水平很高。每当风清日丽,登高俯视,只见加里甘加河映带城之东南,河面上白帆片片,扁舟点点。市区内,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中,各式圆顶高塔星罗棋布,使这个热带城市增添了特有的宏伟和魅力,也反映出伊斯兰教对孟加拉国社会文化生活的影响是多么深刻。
在伊斯兰教传入之前,祖祖辈辈休养生息在恒河三角洲上的孟加拉族和其它民族,都信奉印度教和佛教。十二世纪末十三世纪初,中亚细亚的穆斯林征服了印度次大陆最东部地区,从此伊斯兰教广为传播,许多印度教徒和佛教徒逐渐改信伊斯兰教。为适应传教和祈祷的需要,清真寺也随之兴建起来。
1680年修建的有7个拱顶的沙特加布兹清真寺,1926年重建的装饰华丽的星星清真寺以及1966年建的达卡大学校园清真寺等等,都是孟加拉国人民引为自豪的精美建筑艺术杰作。
现在在孟加拉国的8,900多万人口中,85%以上的人是穆斯林。在孟加拉国的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深深打上了伊斯兰教的印痕。
前不久,我们参观了位于老达卡居民稠密区的拉尔巴格要塞清真寺。走进拱形大门,是一片空阔的庭院,四周高城卫护,院里是棋盘般的草坪花圃。寺庙建在一个略高于地平面的平台上,屋顶是三个拱形圆顶。这座寺院建于1678年,厅堂长65英尺、宽32英尺。不算大,但风格古老。阿訇听说我们是中国人,热情接待我们,还问起中国的宗教情况。
位于达卡闹市区古里斯坦的巴伊杜尔—穆可罗姆清真寺是达卡目前最大的清真寺之一。它奠基于1960年。从远处看,它四壁高耸,象一只放在高台上的白色大箱子,矗立空中。我们沿高台拾级而上,穿过拱形大门,进入厅堂。第一层厅堂宽敞明亮,周围有拱形窗户。在第七层中央是露天广场,场中有一圆形墓,四边是廊庑,地面光洁,供祈祷之用。这座寺内的地面面积为6万平方英尺,可容数万穆斯林同时祈祷。在第四层楼上,我们看到地上有不少铺盖,原来是来自四方的农民专程到此向安拉祈祷。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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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巴黎的“莫里森旅馆”
温宪
很少听说死者墓地也是青年人寻欢作乐、嬉耍胡闹的场所;也很少看到死者墓碑和雕像竟被乱涂乱写的现象。然而,花都巴黎却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通向莫里森旅馆→”,在许多墓碑上可以看到这样的指路标记。所谓“莫里森旅馆”,就是在巴黎的西方青年经常群聚游荡的地方。然而它不在时髦的通衢闹市,而是在巴黎市东的拉雪兹神甫公墓。
拉雪兹神甫公墓在巴黎是颇有名气的。这里有受人景仰的巴黎公社社员墙,还有许多伟人长眠于此。巴尔扎克的墓在这里,墓座前摆着几盆枯萎的鲜花;肖邦的墓在这里,偶有寥寥游人在默默注视大理石雕像;王尔德的墓在这里,但已被破坏者亵渎得不象样子;喜剧大师莫里哀的墓与寓言作家拉封丹的墓在一起,没有鲜花,没有挽句,只有野猫在墓基四周乱窜……看得出,这一带伟人的墓地很少有人前来。在这里走走,耳闻远处传来的阵阵教堂钟声和狗吠,使人觉得格外冷清凄凉。
可是,到同一公墓中的吉姆·莫里森墓看看,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从公墓开门到深夜两、三点钟,成群结队的崇拜者、寻欢作乐者在此麇集,怪声怪气地唱着叫着,用各种颜色的笔乱涂乱写,不少青年在此酗酒、吸毒。
吉姆·莫里森原是一个美国摇摆舞曲的明星,1943年出生于美国佛罗里达州。他上大学一年后便退了学,组织了一个叫作“大门”的摇摆舞乐队,到处唱他那十分伤感的乐曲。1971年夏天,为逃避一桩被揭发出来的丑闻,莫里森来到巴黎,同年7月3日死于巴黎住所内。人们普遍认为,他的死是吸毒所致。死时才28岁。
颇为有趣的是,在他死后11年的今天,他的名气却比活着的当年大得多,整个西方出现了一大批他的崇拜者。他的音乐被一再录制,他的一些蹩脚诗被刊印成书在塞纳河左岸的书店发行。莫里森竟成了某些人的偶像,他的坟墓因而也成了“圣地”,奇闻怪事随之层出不穷。莫里森的墓很简单,在1米宽、2米长几乎与地面水平的基座中,平铺着白色小石块。在他死后10年,原来的“大门”乐队成员为他立起了一座半身雕像。每天来的一批批“朝圣者”为莫里森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纪念物:遍地的烟蒂、摔碎的酒瓶、用过的打火机、从别人墓上偷来的鲜花和十字架。自称“莫里森的孩子”的人们将他塑像的嘴唇抹上口红,有人将一节烟屁股塞在它嘴上(见图)。各国的崇拜者竟把雕像、墓碑用十多种文字涂写得一塌糊涂,内容有莫里森音乐中的歌词、无病呻吟的赠言,还有恶作剧的留名……公墓管理人大约每两周将涂写的地方粉刷一次。但过不多久,又盖满了用红、黑、蓝各种手笔写的各种玩意儿。
来到这里的不少青年们穿着莫里森生前常穿的那种黑皮白铜扣夹克衫,有的狂饮乱叫,有的吸烟闲聊,有的贩卖或注射毒品。直到深更半夜,他们大显身手,一跃翻过6米多高的公墓围墙,各自散去。
“我每周到这儿来一次,有些人天天来”,一个模仿莫里森披头散发的19岁青年对我说,“我喜爱他的音乐。别人到这儿来吸毒,而我到这儿来祈祷。”
我从巴尔扎克、肖邦、莫里哀的墓走到莫里森的墓,眼看这种种情景,对比之下,心绪难平。那喧闹无聊的“莫里森旅馆”的形形色色,反映出西方社会腐朽的一个侧面,也是某些西方青年心灵空虚的真实写照吧!凉意袭人,我怀着困惑的心情信步走出这可敬又可憎的拉雪兹神甫公墓……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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