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外行人谈体育
王一诚
中国女排夺得世界冠军凯旋。从机场欢迎起,连续十多天,夜以继日地捧着奖杯去参加欢迎会、联欢会、茶话会,我们在电视里看到这种场面,一方面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对这些多年苦练、百战归来的教练和姑娘们的劳累,感到心疼。直到《人民日报》的“今日谈”中发表了《该“暂停”了》这篇短文之后,她们才获得休息的机会。正如她们自己所说,现在还不是陶醉在胜利和欢乐中的时候,为了保持冠军,她们需要的是安静下来认真地作科学的总结。
毫无疑问,中国女排够得上说是一支百炼成钢的队伍,“打出风格,打出水平”,“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些话,对她们说来已经完成。她们的二传、拦网、扣球,都已经达到了世界水平。但是我们也不能不看到:一是她们在后排防守和与此有关的一传到位方面,还有一定的弱点;二是队员的平均年龄已经偏高,为了要在1984年的奥运会上再夺桂冠,就有一个新旧交替的问题。的确,近年来体育战线上捷报频传,女排获得世界冠军,男篮蝉联了亚洲冠军,足球在“亚大区”也还有“出线”的机会,可以说,三大球陆续“上去”了。但是我们记得,贺老总讲“三大球上不去,我死不瞑目”这句话,是专对球类运动而讲的,按国际惯例,评价一个国家的体育水平,主要得看足球、田径、游泳这三大项目,拿这个标准要求中国,要真正成为一个体育强国,还有一段很大的差距。这三者之中,近年来足球有了一些起色,但是还不稳定,而田径(特别是径赛)和游泳,一般说来还没有达到五、六十年代的水平。不久前在北京举行的马拉松比赛,当我们从广播中听到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十二都是外国人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不是味儿了。不久前荣高棠同志说,我们一年在国际比赛中获得五百几十块金牌,这当然是可喜的现象,但是用奖牌来计算,那么我认为,单靠三大球是很不够的,事实很明白,排球也好,足球也好,拚死拚活打出一个冠军,得到的只是一块金牌,而田径和游泳,则每一项都有几十块金牌。进一步说,田径和游泳,又是加强运动员体质和提高各种体育水平的基础锻炼。在《网上英雄》这部电视片中,我们不是可以看到女排的姑娘们不断地在练习举重和弹跳摸高么?在西方国家足球队的前锋和前卫,不是有一百米短跑不超过十一秒之类的要求么?我在报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对田径比赛的观众太少表示感慨,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讲观众多少,我记得解放初期,看排球、篮球的观众也是不多的,看乒乓球比赛的观众,也是在容国团获得了一个世界单打冠军之后才猛增的。从爱好体育的外行人来看,我认为田径和游泳进展迟缓的关键,还在于领导。领导上抓了小球(乒乓球、羽毛球),抓得很紧,报刊作了宣传,文艺工作者写了作品,小球就普及了,水平就上去了,观众就多了。乒乓球如此,体操也是如此。最近在莫斯科举行的体操比赛,我们的青年体操运动员不是使苏联人大吃一惊么?因此我认为只要领导重视了,而且抓紧了,那么,乘女排获得世界冠军的东风,田径和游泳肯定也会“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
有些体育项目停滞不前,看来也还有一个解放思想、敢于创新和善于学习的问题,这和各个运动项目的教练有很大的关系。人们听了女排教练袁伟民的讲话都十分感动,不少人说,没有这样一位教练,就练不出这样一支队伍。再追溯一下,三大球中女排第一个获得世界冠军,和周恩来同志邀请大松博文来当教练是分不开的。我们国家还不富裕,还不能“重金礼聘”外国教练,那么,是不是可以派一些有培养前途的教练员到国际比赛去“观战”或是短期学习呢?
作为体育运动的爱好者,我们希望足球、田径、游泳的运动队认真地向中国女排学习,为使我国成为体育强国而奋勇前进。


第8版()
专栏:

绿衣人
宗 璞
近来翻译了一篇小说《信》,其中有一个自私的母亲教育孩子说,你到了一定年龄就不要再拆信,信里都是别人的痛苦,不要让别人的事伤你自己的心。译时觉得纸上一股冷气逼人,暗自庆幸我对信的感受完全相反。
我喜欢信,喜欢读信,书信越过高山,使分隔两地的离人能互诉衷曲,从互相关心中得到滋养。古时把生离死别并列,自从有了邮政,虽生离而能有音信,比起去到那永不会有任何消息回来的天国,自然大不一样。
每个人一生会收到许多信,我也一样。我曾为别人的欢喜而欢喜,为别人的悲哀而悲哀;也曾写过许多信,希望别人为我的欢喜而欢喜,为我的悲哀而悲哀。为了信,我曾盼望,也曾等待。哪怕得到的是难题,是痛苦,我却因世界上不只有我一个自己,而觉得更充实更温暖。
得信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送信人了。他们身着绿衣,骑车在一栋栋房屋前停下来,投递着人们期望或不期望的消息。这一带春来樱花如雪,夏日榴花似火,秋时蔷薇类的黄花开得满院皆金,冬天的雪花飘飘扬扬,覆盖了一切。绿衣人总是准时地走过花的曲径或雪的小路,把一封封信送到门前。
今年雪下得早,雪使世界变得纯洁了,柔软了,象一篇正在写的童话,象一个尚未飘逝的梦。在静静地飘落着的雪花中,我看见一点绿色,被地上的雪光照着,移过来,移过来——。
这是小展。奇怪的是,以前我们都不曾知道绿衣人的姓,而现在人人知道她是小展。因为她不只送来邮件,还曾带来欠资信,免得我到邮局去取;有朋友的汇款要转到别处,她说代办了罢,不麻烦。邻居在路上遇到她,她会告诉今天有他的信;年底收款,头一天每份报纸都打上醒目的红字:“明日收报费”。
也许小展有时不能给人带来人们所期望的消息,但是小展本身,便展示着希望了。她不只骑车又下车,拿出信报放进信箱,她是用了心,一颗充满了希望的心,充满了关切的心,总是想给别人方便的心。医生们说,两个同样的病人,一个受到应有的治疗,一个除了治疗,还有亲人的关心,后者得生的希望要大得多。我们曾伤过元气,我们多么需要千千万万这样宝贵的心,来补养,来恢复,来建设新的一切。
雪地上那一点移过来的绿色,常在眼前拂拭不去。忽然想起不只送信人身着绿衣,整个邮政系统用的俱是绿色。这也许有什么史话罢。我无考据癖,只从常理来想,绿色正是春天的颜色,生命的颜色。人们希望书信能带来春天,带来生命,带来希望。虽然有的信会传来噩耗,但是身着绿衣的人却承担着带来希望的使命。
春天的希望,生命的希望——绿色的希望,不是每一个新年都应该带给我们的么?
1981年底


第8版()
专栏:拾柴集

编辑的职业道德
顾家熙
夏衍同志最近指出,目前的影片大多数还是比较平庸,甚至是有缺点和错误的。片面追求票房价值,迎合某些群众低级趣味。恋爱成灾。有的是胡编乱造,庸俗化。
这里谈的是给观众以什么样的精神食粮问题,这其实也是个职业道德问题。记得夏衍同志在香港《华商报》(1947年11月14日)革新副刊《热风》时,曾写了一篇署名“编者”的“今日谈”,题目是:《做厨子不易》。他把副刊编辑比作一个厨子,他说:“作为一个厨子,重要的还不止于技术而应该是还有一个心术的问题,不偷工减料,不懒得出去采办,而随便买些烂鱼臭肉乃至有毒的东西来伤害主人的健康,这是作为一个厨子的天职么!”
这里所说的心术的问题,不也正是一个编辑的职业道德么?
后来《热风》副刊改为《茶亭》,夏衍同志又说:“为了大众的需要我们提倡卫生食品,以有益大众的健康为原则。健康的结果是什么,健康将使一个人更有勇气的向前迈进。”
“烂鱼臭肉”、“有毒的东西”都是编辑不应该供应的,而提倡卫生食品,以有益大众的健康,则是编辑的职责。这也很符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说法。这些三十多年前说的话,对于今天仍是十分恰当、确切的。现在有些报刊贩卖怪诞奇特、生编硬造的货色,大搞噱头,耸人听闻,迎合一部分群众的低级趣味。编辑要为改变社会风气、建设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作出贡献,首先应重视编辑的职业道德。


第8版()
专栏:

《未来》出版
《未来》以刊登优秀的中长篇儿童文学作品为主,兼顾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两方面的需要。《未来》第一辑,刊登有六个中篇,其中包括南斯拉夫伊万娜·布尔里奇—马佐兰尼奇原著、叶君健译的《拉比齐出走记》。《未来》第一辑评论栏发表了《重视和发挥儿童文学的认识作用》和《把真、善、美的东西给予孩子》两篇文章,就儿童文学创作问题进行探讨。
《未来》暂定每年出版四辑。
(即 平)


第8版()
专栏:

绿色的呼唤 祁 放我常常回想起那个春天玫瑰花弥漫着甜香的夜晚梧桐树宽大的叶子遮住年青的身影清清的月光象一枚枚银币散落在高和低的双肩早就相识了却是第一次相见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暖流却在另一只厚实的手中回旋啊!这是春天……默默地,不需诉说一切都聚在对视的眼底是山间纯净的小溪也是深沉的海湾是一颗种子成熟了?我弯下腰,采了一朵毛绒绒的蒲公英的小伞春风微笑着望着我又孩子一样努起嘴把带翅膀的它吹散并且,仰着脸喃喃地说种子是属于土地的无论多么贫瘠的山川……哦,让我也是一粒种子——哪怕是小草的让那些皮肤黧黑的老农象他们手中饱满的玉米和大豆把我播进田野撒向山峦,埋入沙漠期待着春天到来彼此用绿色呼唤……


第8版()
专栏:

故乡,我的清泉 复旦大学分校张 烨新春的雨送来了玉露甘水,为友谊也为我们的村庄,朋友们举起酒杯。水是那样清,草是那样肥,就连野生的蒲公英也能拉着我的心儿飞!干杯!——干杯!杯儿响丁当,碰撞出希望,我们永不衰老!阳光永远明朗,我们用桂花酒香的双唇,吻遍亲爱的山庄。故乡的生命之树,永植在我们的心房。故乡有那么多的清泉,有那么肥沃的土壤,愿生活到处有酒浆……


第8版()
专栏:答读者问

我的“怪论”
陈白尘
问:您参加体育锻炼吗?您个人比较喜爱哪一种锻炼形式?
答: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有必要先说说自己的“怪论”。我觉得:所谓生命的长短,不应该单纯以年龄来计算。一个人活到90岁,如果丝毫不能工作,则90岁以后的年月,只不过是在创造年龄的纪录。体育锻炼的目的,如果只求“健康长寿”的话,则健康是第一位的,长寿是第二位的。健康,便能为社会工作;长寿而不工作,毕竟没有多大实际价值。
我已经年满74岁,可以说是垂暮之年了。虽然我还能吃能睡,也没什么严重的病,但是能工作的时日不多了。我要争取时间,争取能工作的时间。何况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还有其他的社会活动、阅稿、复信、接待等等,坚持锻炼的光阴就不多了。
然而,我并不反对体育锻炼。在老友们的劝告下,我每天活动活动腿脚,甚至对八段锦里某一段两段来个“自由化”的大致模仿,或者也散散步。但是,我锻炼得很不经常,即未能坚持按日按时地做。自然,这是份不能令人满意的答卷。不过,我想:一个老人时不我待的心情,广大读者是会谅解的。


第8版()
专栏:

泰山青松 〔中国画〕 陈维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