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8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谈礼宾改革
李洛
最近报载,南斯拉夫政府为了节约开支,制定了一套简化外宾来访和政府人员出国访问的礼宾活动制度,对于外国元首、总理、议长,以及部长等各个不同级别来访者的接待,从逗留时日、接待人数、宴会次数,都作了具体的规定,并通知外国驻南使节,今后南斯拉夫各级代表团出访,一律不举行答谢宴会。政府作出这一规定之后,立即付诸实施。例如不久前南斯拉夫联邦主席团主席米雅托维奇访问意大利,全部随行人员不超过十人。
我认为这种事做得好,值得我们参考乃至仿效。过去很长时期,我国对外礼宾规格是隆重而豪华的,即使在六十年代初期汽油供应紧张的时候,一位外国元首或总理光临,到机场欢迎的小汽车少则四五十辆,多则七八十辆,还要用大卡车运送欢迎群众数千人,其中不少是戴红领巾的中小学生,让他们到机场围成一圈,向外宾欢呼跳跃,严冬酷暑亦不例外。三中全会之后,这种礼宾仪式有了改变,国宴和接待外宾宴会、文艺晚会、游览名胜古迹等等的陪同人员,以及新闻报道,都作了精简。但这种改革,我觉得还不如南斯拉夫彻底,而且还有上行下不效的情况,就是有些部委、人民团体依旧各行其是,不按国家规定办事。主要表现在宴会多,陪同人员多。按现行的礼宾规定,每一起外宾只举行宴会一次,也曾有过“从简”的号召,可是事实呢?宴请虽只“一次”,但餐值则可以自由通融,陪餐的人数并无限制,常常陪客是外宾的三至五倍。外宾到外地游览,除了接待单位要派至少一位地位相当的陪同者外,还得加派一个以上的翻译(这主要是由于我们某些涉外单位的负责人能直接用外语者很少很少)。再加上层层加码,到了参观地点,就形成了一支可观的“队伍”。中国烹调是举世闻名的,让外宾欣赏一下这种“文化”,本来也无可厚非,可是一次宴会要上十几道菜,使外宾吃惊乃至提出批评(或者当面讲,或回国后写文章),总未免过分了吧。为什么要邀请和接待外宾?谁都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为了增进相互了解,加强业务联系,以至促进和各国人民的友谊等等,可是达到这些目的,单靠丰盛的宴会行吗?还有一个业务对口的问题。我们的陪同人员,常常有职位相当但业务并不熟悉的情况。姑且不讲工农业的先进技术问题了,在参观名胜古迹的时候,也有过外宾问起某座建筑、某幅壁画始于何年,而我们的陪同人员竟瞠目不知所对的事。这正好证明胡耀邦同志在庆祝党成立六十周年大会上所说的,“我们大家对昨天的中国,不是懂得太多,而是懂得太少了。”
我们还是一个穷国,我们还是一个没有达到高度文明的国家,在一个不短的时期内,我们还得精简节约,我们的外事工作也应该实事求是,量力而行。我们希望也能象南斯拉夫那样,制订一份切实可行的礼宾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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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啖鱼图 英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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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街市的花廊
李沙铃
清晨醒来,走出门外,来到北国山城的街道,只见街心公园里一座座楼房的阳台上,百花抹出一片万紫千红……
我爱自然之花,我更爱街市上各种各样的花朵,芬芳馥艳,织成了一条奇异的花廊,那是雷锋精神开出的花朵。
年轻人上街了,架子车、自行车驮着他们的“行装”,在鲜艳的团旗下,沿街两边,安顿下来。一幅一幅的红布,顺街壁挂起,上写——“为您服务”!
太新鲜了——免费修理自行车、焊锅、焊盆、焊碗,免费修理门锁、刻名章,免费理发,免费……。
人们拥进免费的小摊,投来羡慕、钦佩、喜悦、感激的目光,请求修理各自所需修理的东西。话语是那般的柔和,态度是那般的亲近,关系是那般的融洽。
“同志,你们的心肠太好了,免费给我家修门锁,叫我该怎么感谢呢!”
“修一把门锁是小事,值不得感谢。我们要的是改变不良的社会风气。”
“明天休息吗?”
“不,今天是工休,明儿个正常上班。”
“真辛苦啊!”
小榔头在夹着铁块的木桌上,又叮叮咣咣地响了起来。
一位农民阿爷坐在木凳上了,青年理发师的推子从老人头顶上飞过。火炉上炖着热水。
“老大爷,请洗洗头吧!”
“多少钱?”
“免费。”
“啥叫免费?”
“不收钱的。老大爷,我们是‘学雷锋理发班’。”
老人吃惊地笑了。多年都没听说有这种事了,现在又兴了起来,世道能不好吗!
“嗒嗒嗒!嗒的嗒的嗒!……”少先队的鼓号队过来了。孩子们穿着一色的白上衣、蓝裤子,红领巾在胸前光耀人目。他们宣传“五讲”、“四美”,争着扶老携幼。当公共汽车在喧闹的站口一停下来时,孩子们就奔向前去,帮大人提行李,搀着腿脚不便的年长者,安全地步落地面。……
六十年代“做好事”是雷锋起的头。跟着雷锋的脚步,一代新人象雨后春笋。那个时候啊,我见过许多青年在写日记,在写雷锋那样的生活日记,在学雷锋,争先为人民做好事……
天空有晴也有阴。人间不都是美丽的。作为共产党人,总是历尽艰辛,驱除污秽,把最美好的东西捧给人民。是的,我们已经走过很长的路了,我们懂得,选择人生旅程上的香花送给青少年,会陶冶他们的情操,默化他们的灵魂,使中华民族的子孙正气凛凛,英姿勃勃!
我们沿着这条奇异的花廊向前走去——一块块“树新风”的黑板报,拴着我的眼睛;一缕缕“为您服务”的炽热火焰,扑向我的面孔;一张张雅致礼貌的笑脸,在我身边闪现。我顿时觉得这条奇异的花廊在伸延,在扩散,在发展。你看,我们可爱的祖国,不正在雕琢着这样奇异的花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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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致北京
江苏新沂 王辽生
天安门前穿梭的人群,
你们比我幸运。
我,怀了毕生干渴,
耗去了半个青春,
才走到这高大红墙的墙根,
作此忘形的一吻!
是的,你们此刻看见,
一个五十岁的儿童,
以其仅存的一点天真,
在观礼台下,
举起一杯冰激凌,
竟然珠泪纷纷!
这杯冰激凌,
这杯天安门下出售的冷饮,
这杯振华茶食店给我的清凉,
我正该用来润我的生命,
润我生命之车的大小轴承!
啊,北京!啊,天安门!
在我凄凉的岁月,
这儿有我的余温;
在我闷热的日子,
这儿有我的清荫;
在我窒息的瞬间,
这儿有一口新氧,
让我离了诱人的死神;
在醒时的梦中和梦时的醒里,
我的魂总在天安门驰骋!
说什么来路坎坷,去路迢迢,
活着正为了踢踏风尘;
只要我车轮旋转,
一路洒下的就全是琴韵。
冰激凌来自北冰洋,
一口能冷透骨心;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天安门下这冰激凌,
烫了我的血,
烫了我的心,
成了滚烫滚烫的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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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夜读漫笔
石飞
北宋宰相王安石,写过一篇《伤仲永》。方仲永五岁时,就能“指物作诗立就”。不幸,方父为夸其才,不但“不使学”,反而天天拉着他“环丐于邑人”。这个天才的幼苗,在巡回“展览”中,失去了学习的机会。待到十二三岁时,就与常人无异了。王安石为此非常伤感,讲了一大通天才“不受之人”也难成材的道理。天才的幼苗被捧杀的悲剧,我们也演过。重温一下王安石的《伤仲永》,能否更加引以为戒?
《宋元话本·快嘴李翠莲记》,“记”的是一个“姿容出众”、“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做得粗、整得细”、“受得辛苦吃得累”的“小家碧玉”。这样一个“诸般好”的姑娘,竟然因为心直口快,结婚三天就被公婆“休回娘家”。爹娘、公婆、媒人,都说“多言众所忌”,劝她“谨慎言语”、“别作一声”。她却认为:“当言不言谓之讷”,“话儿说了心无挂”,因此,宁自“头儿剃得光光”地去当尼姑,也不听这些“忠告”。
如果她生在现在,准是个李双双。
怕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家长式领导,当然也讨厌多嘴多舌的李双双,不过,他们可无法让她去当尼姑。
魏征曾“教唆”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早日除掉李世民。后来,李世民杀了李建成,当了太宗皇帝。人们以为,这下魏征该倒楣了。不料,唐太宗不但没有加害他,反而委以重任,让他当了宰相一级的“侍中”。这就是李世民用人的“原则”之一:“如其有才,虽仇不弃。”可惜,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封建主义的东西沾染了不少,却没有开明的封建君主这样的容人之量。
“助人为乐”的王丞相,劝陈世美认下秦香莲,碰了一鼻子灰。老头儿怒气冲天地说:“常将冷眼观蟹走,看你横行到那天!”其实,对横行之蟹来说,单靠“冷眼观”,是无济于事的。还得象包公那样,敢于伸张正义,坚持原则,铁面无私,彻底揭露,秉公而断,迫使一切横行之蟹认罪服法,才是正经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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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漫步纽约

苏河区的艺术馆
冯亦代
在我心里,纽约的格林威治村似乎是美国文学艺术的圣地,那里聚居着一些贫困而有才华的青年人。他们探索、思考,有一天在美国的文坛艺苑里崭露头角,甚至成了大师。但是当我和美国朋友谈起时,他们说:“你来晚了,如今格林威治村大都改建为公寓高楼;文艺的中心已经移到了苏河区。”
于是,我们到了苏河区的西百老汇。这里原来有许多房屋是作仓库用的,眼前大都改为艺术陈列馆了。时间已近黄昏,我们匆匆地从这一家看到那一家。
波泼(POP)艺术曾经在美国风行一时,艺术家以罐头、路牌、弃物、广告、人的断肢残体等等绘入画面,或是把实物如木材、布匹、金属品嵌入画面或雕塑品。这一流行艺术现在逐渐过时了,代之而兴的,是些超现实主义的作品。这些作品虽然有题名,但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作品既对不上题名,题名也不能说明作品的含意。也许我终究还是个凡夫俗子,欣赏不了这些“高超”的艺术。
在一处,整个陈列室的壁上都挂着一些象中国画的手卷那样的画幅,上面画着长条的色彩从浅到深,或上下是淡色,中间是浓色,红、黄、青、蓝、紫……各色俱全,然后在画幅的中腰,画一条细黑线,两端写上地名。画的题名是《天边》,可我端详了许久,也捉摸不出天的感觉来。
有一间陈列室里则挂着一幅幅如花布的画幅,我原以为这些是纺织品的设计,但一看其中有一张的题名是《都市》。也许画家把市区的色彩都凝聚在这幅画上了,可要使读画人能有如画家同样的感觉,我认为并非易事。
在O.K.哈列斯陈列馆里,我看到了些我能看得懂的展品。一件是杜恩·汉森用聚乙烯化合物制成的彩色雕塑《撑双拐的人》。这是座真人大小的塑像。一个戴眼镜留短髭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拿了杯饮料,一手拿着一副拐棍,双腿伸向前面,左腿从膝头上方开始一直到脚,全缠着绷带,只露出五个脚趾。他正皱着双眉,无助地摊在椅子上。这座塑像放在正对进口的地方,乍一看,真以为有个人坐在那儿休息。特别是他右方的陈列品,是咖啡馆里的两张小桌,坐着食客,有的看报,有的谈话,栩栩如生;而我看了好一会,才醒悟到这是塑像,不是真人扮演的。所以对波泼艺术,也不能一笔抹杀。
这里还有缪列尔·卡斯达尼斯的布匹与松脂合成的雕塑。塑的是个头戴披巾的妇人,斜倚在椅上,虽然颜面只是一整块布,却可以意味到她累了,她正在休息。整块褶纹重重的布幅下,可以看到轮廓显然的体型。我为作者的高超技巧,感到吃惊。
最使我看得莫名其妙的是西百老汇393号楼上陈列的华尔脱·德·玛里亚的雕塑《断裂的公里》。这是用500根灿烂的圆铜棍组成的。每根铜棍截为2米长,直径5厘米。500根铜棍平摊在地上排列成5行,每行首尾的铜棍之间相隔较宽,愈到中间排列愈紧。全部铜棍共重183/4吨,如把它们接连排起来,就达3,280英尺,亦即一公里。在观众头顶上有强烈的灯光照射全部雕塑,令人眼光缭乱。我看了又看,就是参透不了这一艺术品的命意来。
可是这五行灿烂的铜棍,却深印在我的心上,不能或释。一晚,我因为连打几次电话都占线,心里不免烦躁起来。突然这金光灿烂的五行铜棍出现在我的眼前,顿时我的烦躁平息下来,我想这也许是超工业时代的艺术家主旨所在。以后在美国的日子里,每逢我烦躁的时候,我就有意识地想想这幅画面,心情复归平静。当然,我的感觉不一定就是艺术家的初意,但我获得了舒适与松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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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唐人七绝诗浅释》
七言绝句是古典诗歌中最精粹的诗体之一,成于南北朝,盛于唐。所以唐人的七绝,尤其是诗歌中的精品。
《唐人七绝诗浅释》挑选了九十多位唐人七言绝句中脍炙人口的作品,就它们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两个方面作了通俗浅显的分析。
本书的引言十分全面详细,把“七绝诗”的来源、规律、发展都介绍得很清楚,还将唐人七绝诗发展的轮廓、作家辈出以及主要作家的七言绝句的特点等等都叙述一清,使读者对唐人七绝诗的概貌有一较全面的了解。
本书是已故武汉大学教授沈祖棻的讲稿。沈祖棻是当代著名的女诗人,女词人,也是唐诗宋词研究者和评论家。唐人七绝诗是她讲授过多次的一门专题课程。她在本书写成定稿约二分之一时,不幸因车祸逝世。现在出版的这本书,是程千帆教授根据她的三种手稿作为底本整理而成的。(晓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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