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8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数字与思考
陈留庚
一些数字常常与人们习惯生活打交道,不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它是现实生活反映的一个侧面,是活生生的,能催人思考,悟人以哲理。下面是某设计院机关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简单数字:
1979年的工资调整在1979年12月就进行部署和动员,直至1980年11月才宣告结束,前后整整搞了一年;
两幢3,000平方米的办公楼盖了五个年头,办公室调整搬家又是一年多,从盖房到住房将近七年;
新增3,000平方米家属宿舍,从前年底开始研究分配方案,至今仍未结束;
技术职称方案去年搞了一年,接着开始晋升工作,至目前这些工作仍在进行之中。
以上数字在数学上是十分普通的,但在生活中却是惊人的。为了实现四化,号召群众、发动群众固然十分重要,各级领导机关应该做好这方面的工作;但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光叫群众干四化,而领导机关却松松散散地不慌不急,不紧不快,万事慢慢来,上班一杯茶一张报,下班电视沙发靠,这样的领导人员还配是新长征的带头人吗?气可鼓不可泄,群众干四化的热情全靠各级领导机关来点燃指引。“文化大革命”前这个设计院处级干部才九人,而现在二十二人,科级干部也成倍地增长,可是办事效率却越来越低,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思索。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对人民的事业和本职工作无限地拖沓,有没有“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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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你有燃眉之急,然而眉非我的
李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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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绿草茵茵
宋家玲
我的住处距立体交叉桥不远。夏日的傍晚,暑气蒸人,我常到桥旁的草坪边来乘凉。草坪有四大块,仿佛给桥穿了个绿色的坎肩。今年,草坪侍弄的格外好,草色绿森森的,围在四周的冬青矮墙也是碧凌凌的;再加上草毯上一长溜地摆着八、九盆一人多高的云杉,宛如一个大的盆景。不要说走到近前,就是在远里一看,也是爽气骤生,清凉沁人。
这天,吃罢晚饭,我拿着一张晚报,又来到这块避暑胜地。这草坪,几乎叫乘凉的人包围了。
一位管理草坪的老太太,手持一个手电喇叭招呼进入草坪的人赶快退出。由于人多,不守纪律、贪图草上凉快、践踏草地的人是有的;更有一些孩子淘气,愿在青草上边扑腾,这就使老太太南来北往,格外忙碌。
大约到了晚上九点钟,人少了一些。老太太也坐到桥旁的石栏上休息,恰恰就在我的近旁。
老人的老家是广东湛江,她今年五十多岁,来京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园林局工作,是个侍花弄草的园林工人。起先在陶然亭,三年之前,立交桥修好,她同其他绿化队的工人、干部一道,平地起石,倒换新土,整好地面,再栽上一簇一簇的青草,施肥浇水,精心培养,这才有了今天这一片萋萋芳草。老人也随之调到这里。
我不禁好奇地问:“草这东西,不同于庄稼,皮实得很。就是有人上去踩几脚,也不会死的。还用那么精心侍弄?”
老人笑了:“这你就不懂了。草不容易死,这不假。可叫它长得好、长得旺,还非得下功夫不可。要叫它长得整齐,只能是一种草,不能让别的草混在中间。一年里,光是除杂草,就得费不少事。”
天哪,种草和种水稻、小麦一样,还得除草!
老人说,暮春、初秋,还得各剪一次草,草才繁盛;有了虫子,还得定时打药,免得滋生蔓延;天不下雨,一周还得旋开喷头洒二、三次水;一年里,还得施几次肥……
说话间,有三、四回举起手中的喇叭轰出进入草坪的人。
“唉,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草坪。有些青年人,进了草坪,躺在草地上打滚。我同他们讲道理,说,这种草,能造凉,能造荫,能造氧,能吸收二氧化碳,有很多优点。爱护好,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嘛!要是弄死了,大家伙都受损失……这样,有的人也就明白了。有的,原来和我吵架,吵得凶着哪,后来也能帮我除草……”
于是,老人讲起,毛主席、周总理生前如何关心首都的绿化工作……说得兴高采烈,一条条皱纹舒展了开来。
路灯下,草坪泛着暗绿色。城市怎能缺了小草呢?
茵茵绿草,多么值得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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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乡之晨(绍兴)
陈复礼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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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鲁迅先生的几件小事
王森然
二十年代初,我同杜斌丞、杨虎城告别以后,离开陕北“榆林中学”,回到北京,任教北京师范大学。经蔡元培先生推荐,我考取北京大学研究院国文系史学科读研究生。正值鲁迅先生在北大任教,有幸得到他的亲自教诲。他讲授的《苦闷的象征》等课程,使我受到很大的教育。他提出:艺术的出路是为大众服务;创作要担负起社会责任;作品的使命就是要站在大众的立场上,唤醒读者的爱国激情。正是鲁迅先生拨亮我心中的向上火花,也正是鲁迅先生激发我写诗撰文,抨击时弊。
那时先生上课,穿蓝色布衫,留很长的头发,还将铅笔夹在右耳上,以备边讲边改正讲义中印错的字。可是,鲁迅先生讲课却很少看讲义,有时滔滔不绝一堂课就过去了,而笔还在耳朵上夹着,以至下课了,仍然忘记取下。开始我对先生耳上夹铅笔有些不解,恰一次课后同行,至景山拐角,我见铅笔仍在先生右耳和长发间夹着,便问他耳朵上老夹铅笔干什么?他说:“我是改讲义上的字用的。讲义印的很仓促,错字很多,随时发现随时作个记号,将来好统一更正,免得贻误人家。”鲁迅先生又问了我研究的课题,嘱咐我以后要多注意一点,如遇到不妥的地方,给他提出来。先生在当时已是举国闻名的学者,然而对待自己的学生毫无傲慢、骄横之色,能如此诚恳坦白,平易近人,不耻下问,确实令我叹服。
先生在北京大学教书,经常早来晚走,来不及回家吃饭,就在红楼前的小饭摊上随便吃一点。一次,下课后我和先生路过小饭摊,他问我是回家吃饭,还是在小摊子上吃一点。我说:“随便怎样!”他说:“那好!咱们就吃这荞麦条子吧!皇帝老人未必享受过这么美味的佳肴。”这种小饭摊多卖玉米窝头,荞麦饸饹之类,来用餐的也都是些人力车夫,卖报童叟。饭摊上只有一个条案,全无桌椅可用,只得就地拣块砖头当凳子。我们夹着书包,坐在砖头上,端上一大碗荞麦饸饹很是显眼。鲁迅先生却十分泰然,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时向周围的人点头,好象周围这些下层的劳苦群众与他相识甚久。直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了先生大众化文艺思想的真谛。
鲁迅先生经常在北大、师大作讲演,后来我兼任北方几家报刊的编辑,又采访过鲁迅先生,写过一些关于先生的文字,得到许多教益。直到一九二五年,我同蒋听松一起到绥远去,才离开先生。到如今已时隔近六十年了,而鲁迅先生的精神始终鼓舞着我,鲁迅先生的姿容丰采,始终缭绕心头。著笔至此,仿佛他又站在我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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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口吞宝剑”之类
汪东林
读上海某报,见广告栏刊登某杂技魔术团演出海报,文中有“银枪刺喉”、“口吞宝剑”、“咽喉断筷”等醒目字眼。这“口吞宝剑”四个字,使我打了个冷战,并忆起了儿时目睹的一幕惨剧: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在浙西山区一个小集镇的街头,玩杂耍的卖艺人光着大膀子,抡起大刀背抽砍着胸膛。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口吞宝剑”。只见卖艺人立目运气,将一把钝剑插入口里。他的伙伴则向观众作揖讨钱。谁也没有料想到,当表演者取出宝剑时,突然口吐鲜血,摔倒在地。顿时间,哭喊声、叫唤声、咒骂声响成一团……
全国解放后,走江湖的卖艺人渐渐消失了,五十年代中我到上海,曾多次观看杂技团的演出,节目都很优美动人。一位“老上海”还告诉我,解放前这儿也有“口吞宝剑”之类,但由于演者险煞,观者吓煞,早经人民政府明令改革,废止演出了。
谁能想到,“口吞宝剑”居然重新露面,而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报纸的广告栏上!应当说,我国当前政治思想生动活泼的局面和文学艺术的繁荣,是二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但是,也确有少数文艺团体追求票房价值,不顾演出效果。如果说“口吞宝剑”是旧社会穷苦艺人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的节目,今天又有什么必要重新搬上舞台呢?应该指出的是,“口吞宝剑”颇有野蛮味,与我们所倡导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应该扬弃这些旧的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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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论语说文

报刊用字请重视规范
郑林曦
不久前,新闻界出版了一本杂志,刊头设计挺别致的,两圆形相交,大概是表示望远镜头吧!可是刊名《瞭望》中的“瞭”字,却是一个好久就宣布不用了的繁体字。后来这个刊物的广告登上报纸,“瞭”字照样出现。月前一家晚报登的文章,题目也用上了“瞭望”。看起来,这个1956年《汉字简化方案》早就正式宣布用“了”代替的繁体字“瞭”,大有复活之势。
也许有人会说,“瞭解”“明瞭”简化作“了解”“明了”,是对的,“瞭望”是用眼睛看的,大约还是用“瞭”吧?那么,让我们查查字典,看看到底该怎么写:
《新华字典》(1979年版):了(瞭)liào,了望,远远地望:了望台。《现代汉语词典》:〔了望〕liàowàng登高远望:了望哨。《辞海》(1979年版)也作“了望”,并在“瞭”字下注明是“了的繁体字”,无论读1iǎo、读liào都该简化。事情很清楚了,在现代汉字记写汉语的体系中,“了望”是规范的写法,“瞭望”是不规范的写法。“瞭”字除少数古书文言外,一概作为繁体字停用,书版报刊都该排印作“了”字,没有例外。“瞭”字较古的用法也并没有看的意思,而是“眼珠明亮”(据《辞海》,它引证的是:《孟子·离娄上》“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表示看的字,也不一定都带“目字旁”。比如“望”字就从“月”不从“目”。
写这篇短文的目的,倒不是故意咬文嚼字挑毛病,而是恳切地希望新闻界的同志们和报刊编辑同志们,在文字工作上最好能注意一点现代语言文字的规范。特别是汉字简化,碰到不少困难,很需要做新闻、编辑工作的同志们的支持和帮助。人民政府已经公布、应用了多年的简化字,最好不要轻易改变。你们偶然疏于检查,用上个早已废止的繁体字、异体字……,学校的老师、学生,社会上一切用字的人,可就不知道哪个字算对了。在现代印刷、电讯等技术上也会造成麻烦。比如“瞭”字,在薪颁布的国家标准《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中,已经不收了。难道为了一本杂志的名字用上了它,还要让国家标准改变,专门再给这一个字编码吗?要实现四化,各方面都要很好地配合,新闻、编辑工作的甘苦,我自己也多少尝过一点。报刊用字虽然烦难,如果重视规范化,勤查多问一些,还是可以做到既符合汉字的现代规范,便利人民群众阅读,又能促进文字改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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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题鲁迅照(外一首)
山西大学中文系 齐荣静底幕为什么那样阴森可怕?如盖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头颅!如磐的黑暗重压着他的双肩!啊,漫漫的长夜包围着他,可是,他清醒着,挺立着,横眉冷对着那黑色的世界,眼睛里却是这般分明——黑的如墨,白的似玉!
星星黑夜里你闪射着光芒,给夜行的人们指明方向。黎明一旦来临,你却悄然逝去……先生,记得你说过——当炬火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自己便是一点萤火,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自己也毫无不平,而要赞美他照亮了人类,连我都在内!——从此,我不敢偷闲更不敢酣睡,因为那闪亮的明星,分明是鲁迅长夜不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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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艺术丛集《朵云》
在鲁迅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前夕,上海书画出版社编辑出版了《朵云》(中国画艺术丛集)第一集。
为纪念鲁迅先生在中国出版印刷事业方面的光辉业绩,该集专门刊发了鲁迅的《〈北平笺谱〉序》、《〈北平笺谱〉广告》、郑振铎的《访笺杂记》及《关于〈萝轩变古笺谱〉》等有关中国传统印刷技艺的文章。
《朵云》丛集主要发表有关中国画画史,画论,画家传记回忆,绘画技法经验,古今画品赏析,传统印刷研究,文房四宝,裱画等内容的文章,同时发表古今国画作品。
第一集还发表了王个簃的《八十年随想录》、关良的《我的少年时期》、朱屺瞻的《梅花草堂今昔谈》、访黄幻吾的传记回忆录和读李可染山水画笔记、石鲁谈写生、怀念张大壮、追述钱瘦铁等内容的文章。
(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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