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8月22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雄冠世界的大石像
龙长祥
1939年,年轻的美国雕刻家科扎克以一尊波兰钢琴家及政治家帕德列夫斯基的半身雕塑像荣获纽约世界博览会一等奖。当时展现在这位成功的艺术家面前的未来,无疑将是一条铺满荣誉和鲜花的坦途。
但就在这时,他意外地收到了一位印第安苏族酋长的来信,邀请他到南达科他州为美国印第安人的英雄人物树立纪念碑:“我们苏族酋长希望你把一座山雕刻成印第安人纪念碑,以便让白种人知道,红种人也有自己的英雄。”
几经考虑之后,科扎克决定放弃那条通往艺术顶峰的现成道路。艺术家的正义感促使他下决心用锤凿为印第安人说话,为这个曾经创造过古老的美洲文明而如今却濒于灭绝的弱小种族说话。于是他举家迁入南达科他州。
他选取那个曾一度使统治阶级的“讨伐军”闻风丧胆的苏族武士“狂马”作题材,而他的雕刻场地就是黑山山脉中的一座花岗石岩山峰。
三十三年来,不论风雨寒暑,险峻光秃的峰峦上,无时无刻不闪现着这位雕刻家的身影。年复一年,山峰在变,雕刻家的身影也在变。72岁的科扎克日渐消瘦、虚弱,但意志却犹如他脚下的花岗石,经久弥坚。
终于,一座雄冠世界、刀笔苍拙的大石像已粗具轮廓,屹立在游客面前。它全高563英尺,仅头高即达87.5英尺;臂长363英尺,上面站得下4千人。这位身跨坐骑的印第安武士手指东方,因为入侵者是从那里闯进他的故乡的。
在黑山山脉的拉昔莫山上,原已耸立着华盛顿、杰弗逊、林肯和罗斯福四位美国总统的高大头像,头像高约60英尺,但“狂马”竣工后将比它们高十倍。
科扎克前后共炸掉650万吨花岗石,今后还要炸掉175万吨;这400万美元的经费一部分来源于社会捐助,但主要来自游客观光。从前年起,参观他爆破的和雕刻的游客已给“狂马”带来了29万多美元的收入。
在呼啸的山风中仰视这头金刚怒目的“狂马”,人们仿佛又被带到了那遥远的时代:独立战争结束后,美国资产阶级和奴隶主联合政权开始向西部广阔的土地扩张,千百万印第安人被杀戮、驱赶,仅在1802—1822年的20年内,就使印第安人由原来的一百多万锐减到24万。但压迫愈狠则反抗愈烈。1876年,愤怒的印第安苏族人在“狂马”的领导下,鸣起号角,挥动棍棒、砍刀和石斧,铺天盖地杀向入侵的“讨伐军”。蒙大拿小毕格合恩一役,乔治·卡斯特将军的人马伤亡惨重,几近全军覆没。然而在第二年,在敌人的强大攻势下,这位叱咤风云的印第安英雄被迫放下了武器,他最后在监禁中被一名骑兵警卫打死。
“印第安人历史上英雄众多,你为什么单单选中了‘狂马’”?
“拉昔莫山上的头像代表了美国历史的一面,而‘狂马’代表了另一面——印第安人的悲剧史。”
“那你什么时候能刻完它?”
“这是我终身的事业。……你们瞧”,白发飘萧的老艺术家笑指石像旁他为自己凿下的一口石棺,“我要是来不及,我的儿子们会来完成的。”
也许有人认为,科扎克应该选择一个不是死于囹圄中的红种英雄作题材;但无论怎么说,这位雕刻家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和他对弱小民族的一往深情,却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附图片)
苏族首领的马上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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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跟着父亲的脚步
泰王国 诗琳通公主穿过茂密、阴森、浩瀚无边的丛林,我跟着父亲急速的脚步,不停地前进!树木参天,犹如塔楼耸立。爸爸啊,女儿饥饿疲惫,受伤的双脚,鲜血淋漓。爸爸啊!女儿怕蛇,怕虎,怕狼,
我们能否到达目的地?孩子,世界上没有谁能赐予你欢乐和舒适,前进的路上不会铺满美丽的花卉。坚定地前进吧,即使你的心被撕碎!爸爸看见,你那娇嫩的脚底扎满荆棘。鲜血,象宝石一般红光闪闪,泪珠,宛如嵌在翡翠上的钻石,晶莹无比。孩子,面对痛苦,要沉着、坚毅。为了人类,不要彷徨,不要气馁。怀抱崇高的理想,前进吧,如果你愿意跟着父亲的脚步!
(李茂译)(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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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际书窗

反映民族觉醒的历史画卷
孔远志 张玉安
印度尼西亚长篇小说《人世间》去年问世以来,在国内外颇得好评。该书很快就销售一空,并被译成荷兰文,同时正在译成英、法、德、日等文字。中文版也即将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人世间》的作者普拉穆迪亚·阿南达·杜尔,是印尼1945年独立以来最孚众望的作家。1925年他生于爪哇的布罗拉,出身于一个小学教员的家庭。1947年和1948年,荷兰殖民者先后两次对年轻的印度尼西亚共和国发动殖民战争,杜尔在印尼政府军中担任随军记者,曾遭荷军监禁29个月。杜尔早期的作品较多,大都产生于五十年代,主要有长篇小说《游击队之家》、《追逐》、《被摧毁的人们》等。这些作品主要以印尼1945年“八月革命”为题材,比较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现实。
1965年印尼发生“9·30事件”后,杜尔被捕,1979年才获释。《人世间》是作者在拘留期间写的四部曲中的第一部。其余三部为《万国之子》、《足迹》和《玻璃屋》。
《人世间》通过描绘印尼妇女温托索罗的家庭矛盾,反映了十九世纪末荷兰统治时期的印尼现实。温托索罗十四岁时被卖给一家糖厂的荷兰经理梅莱玛做妾。但她有强烈的自尊心,发愤学习,学会了荷兰语和经营管理企业的本领,终于能掌管她丈夫的一个大农场。
她的家庭问题反映了民族矛盾。她有一儿一女,儿子罗勃特以父亲是白种人为荣,蔑视包括他母亲在内的土著民(指印尼人),女儿安娜丽丝则善良、美丽。一天,梅莱玛在荷兰的儿子毛里斯来到印尼。毛里斯粗鲁地责骂其父抛弃了在荷兰的妻儿,竟与非基督教徒的土著民胡搞,扬言要向法院控告。从此,梅莱玛一蹶不振,整天在妓院鬼混。
五年后,安娜丽丝和一个在泗水中学的印尼青年明克相爱。可是,罗勃特却因明克是土著民而仇视他,并蓄意谋害未遂。不久,梅莱玛在妓院中毒身亡,人们怀疑是温托索罗谋财害命。泗水市法院审讯温托索罗和明克,荷兰殖民者百般歧视和侮辱他们,但他们不畏强暴,义正词严地控诉殖民者欺压土著民的罪行。后来,由于妓院老板自己承认是凶手,法院才被迫判他们无罪。
殖民者的迫害并未因此停止。先是泗水中学一度开除了成绩优异的明克。后来荷兰法院又宣布明克与安娜丽丝按伊斯兰习俗举行的婚礼为非法。接着,荷兰法院以温托索罗不是梅莱玛的“合法遗孀”为由,剥夺了她的全部财产,并裁决必须把她心爱的女儿送往荷兰,交给毛里斯“监护”。虽然温托索罗一再力争,也得到荷兰进步人士的同情,但都改变不了荷兰法院的荒谬判决。许多勇敢的马都拉人激于义愤,持剑前来保卫温托索罗一家,竟遭到荷军的血腥镇压。
《人世间》文笔流畅,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成功地塑造了温托索罗这样一个坚强自信的印尼妇女的典型。小说真实地描绘了印尼人民在殖民统治下的苦难生活,反映了他们开始觉醒和斗争的历程,具有重大的社会意义。此外,《人世间》展示了广阔的社会背景,阅读这部作品,对了解印尼这一历史时期的政治、经济、法律、文化教育和风土人情等也很有帮助。(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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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异国风情

多贡族风情
黄舍骄
西部非洲的马里共和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其中人数约有24万的多贡族,是马里一支古老的民族,至今仍保留着它所特有的风俗习惯和传统的生活方式。有人曾在多贡人居住的山区发现类似宇航员的古代壁画,加之多贡人具有丰富的天文知识,于是人们猜测古时候多贡人曾见过天外来客,壁画便是证据。有人则持反对意见,认为多贡人的天文知识是从法国传来的。对这一问题的解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至今仍是一个有待揭晓的历史之谜。
多贡人居住在莫普提以东一个多山地区。这个山地有个奇怪的名称,叫作班迪亚加拉,意即“不愿意,也得来”。据说古代多贡人原住在南方遥远的肥沃平原上,以务农为生,后因受到外族侵袭,被迫放弃平原,躲进山区。可是班迪亚加拉山区自然条件恶劣,只有雨季才能见到流水,多贡人初到这个陌生山区时,找不到饮水,干渴难忍。正当此时,发现随同他们一起来的一条狗却浑身湿漉漉地从田野中返回,于是他们循着狗的踪迹发现了饮水点,从此便在班迪亚加拉山定居下来。同时为了感激拯救过他们的狗,将狗视为“塔纳”,即多贡族的神圣动物。
多贡人的孩子长到六七岁,按照传统习惯必须离开家庭,去与同一年龄集团的孩子一起居住。多贡族的住房建筑别具一格,一间间泥土尖顶小屋多建于岩石峭壁上,层层叠叠,煞是壮观。
小米、玉米、稻子等是多贡人的主要粮食作物。每年,老天降下第一场甘霖后的三周,多贡人都要欢庆一番,称之为“翁东菲勒”,意即播种节。播种节对于多贡青年来说既是盛大节日,又是战备演习,因此具有特殊意义。届时,青年男子戴上光怪陆离的假面具,在全村男子的陪同下,到丛林中过几天原始猎人的生活,然后在某一天晚上,突然返回,佯装进攻村子。一位男子则神色怆惶,大声喊叫,向村子里的妇女们报告敌人已经来到。于是妇女们急急忙忙登上屋前台阶,观看从丛林返回的青年们跳《战士舞》和模拟作战。过了一阵,妇女们为热烈的舞蹈所感染,也走下台阶与青年们一起跳舞,形成群众性的狂欢。庆祝活动持续三天。节日过后,多贡人便开始播种,投入繁忙的农事活动。翌年1月,庄稼收割完毕,多贡人再次欢庆“吉纳姆·戈洛”节,或称“感恩节”,感谢祖先和神灵保佑他们获得丰收。
多贡人大都喜欢在丰收后举行婚礼。按规矩,结婚须征得女方同意,但不必赠送财礼。一夫多妻制在多贡族中十分普遍。他们结婚的目的是生儿育女。多数部族内,姑娘们可以自由选择丈夫。如遇强迫婚姻,姑娘可以逃至情人家中,也可由情人的朋友们出面抢婚。
班迪亚加拉山区现已成为马里闻名的旅游胜地。多贡族的奇风异俗吸引了许多国内外游客。多贡人制作的面具尤其引人入胜,堪称马里民间艺术的杰作,其色彩之鲜艳,形象之繁多,为非洲各民族中所罕见。当多贡人戴着面具跳舞的时候,仿佛把人们带进了一个奇异的童话世界,使有幸目睹这一激动人心场面的远方来客久久不能忘怀。(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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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伤心岛”——克尔格伦群岛
顾玉清
在南极洲西北处浩瀚无垠的海洋上,有几个被滔天巨浪包围,由冰川石地、峡谷悬崖组成的荒岛。岛上麇集着不少野生动物,最大的有5米长、3吨重。它们互相斗殴嬉戏,到处响起一片吼、啼、鸣、嗷之声。由于该岛是法国航海家克尔格伦骑士第一个发现的,因此被命名为克尔格伦群岛。
此后,各国不少勇敢的捕鲸手和猎海豹者都乘独桅帆船到过这个地方,并捕到了大量的鲸、海象、海狮和企鹅。但由于此地风恶浪险,行船经常出事,航海家们又习惯地把它叫做“伤心岛”。
一个名叫约翰·农的英国水手,曾经叙述了他的惊险遭遇:1825年,他们25名船员来到这个岛上,分乘小船驶向昏昏欲睡的海象,先用标枪、大刀和短粗木棍把海象击毙,然后割下它们身上20—30厘米厚的长脂肪带,经常满载而归。但是,不久在一次出海捕鲸时,全船遇难,只有约翰·农幸免一死。他爬上小岛以后,主要靠猎取海象果腹,以海豹皮御寒,过着鲁滨逊式的生活,一直延续了4年,直到1829年,一艘船路过那里,才把他搭救出来。
前不久,以法国海外疆域的高级管理人弗朗西斯·雅克蒙为首的法国考察团,从法国在南极洲的补给航空母舰“马里翁—迪费雷纳”号上出发,乘坐“云雀”3号飞机,抵达克尔格伦群岛,进行了富有成果的考察。
当飞机刚刚在岛上降落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受惊的野鹿和岩羊,在陡峭的山岩上或泥泞的峡谷深处,没命地奔跑;无数只灰色的野兔到处乱窜;大群的海象却安闲地在泥坑里打滚;成千上万只企鹅叽叽喳喳地离散远去……。
在飞机着陆点的周围,考察团发现了早期曾在这儿与大自然勇敢搏斗的水手们留下的迹印。有石头房子的断垣残壁,有煤炭堆、生铁锅,还有球拍夹和乐器,并且在这些遗物上留下了表达他们喜怒哀乐的文字。进入捕鲸湾,踏上一块芳草萋萋的小平原,考察人员找到了两栋木房,还有磨石、古代的细颈瓶、床绷和猪圈围墙以及海豹油提炼炉等。据说这是1893年从法国获得开发南部岛屿特许权的勒阿弗尔的企业家们留下的痕迹。后来,为了争夺利益,他们自相残杀,以致同归于尽。
走出小平原,再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考察团在岛屿的另一端又发现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村庄。据传,那里曾是挪威与英国公司合办的海豹油工厂的旧址。锯动物的锯子、滑轮、蒸气机和车床等都在车间里摆得好好的,甚至连室内的彩色糊墙纸都保存完好。在这家工厂工作的80名工人一直生活到本世纪初,后来由于发生了一次罕见的自然灾害,最终还是没有能活下来。
在相隔一百几十年的今天,除了在克尔格伦群岛附近的法国人港口有80名法国人员在那儿操纵他们设立的科学测量仪外,整个群岛仍是一片荒凉。想起那一批批曾在该岛进行开发而最终未能逃脱灾难的探险家们的遭遇,以及那里许多值得探索的景象和资源,这个奇异的群岛除了令人“伤心”外,又是多么发人遐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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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搏浪“伤心岛” 〔法〕菲力普·卡曾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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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漫话缅甸僧侣
缅甸是著名的佛教国家。独立前,佛教徒约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左右。在缅族聚居的地区,佛教徒的比例更大,竟达百分之九十五。在缅甸不但佛教徒及和尚的人数众多,而且寺庙遍及乡村。每逢佛教节日,这些寺庙就成为村民的活动中心。而在平时,每个村的寺庙又是该村的学校。和尚就是教师,佛经就是课本,村里的孩子们都可以到庙里免费接受初步的文化教育。缅甸很多知名作家和政界要人都是从这种“教育”中脱颖而出的。独立前,缅甸是东南亚国家中文盲最少的国家之一,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
由于缅甸佛教已经融汇到人民群众的生活之中,所以人民群众的政治要求也反映到和尚的行动上来。这就是缅甸和尚与人民休戚与共、积极参预政治斗争的重要原因。
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缅甸第一个带有反英萌芽的群众组织,就是在爱国僧侣的支持下,以“佛教青年会”的名义组织起来的。缅甸第一次农民大起义的领袖塞耶山,原是“缅甸佛教团体总会”的理事,他不但敢于拿起武器向英国殖民者宣战,而且在起义失败被俘后,决不向统治者低头,大义凛然走上了绞刑台。爱国僧侣吴欧德马为争取祖国的独立,不但在报刊上撰文抨击英国殖民统治,而且还到全国各地巡回演讲,揭露殖民制度。他曾两次被捕。出狱后,他仍然坚持反帝斗争,为缅甸的独立撒下了革命的种子。吴欧德马还对中国的旧民主主义革命寄予极大的同情。留学日本时,他和当时在日本进行革命活动的孙中山先生过从甚密,为中国人民推翻帝制作过道义上的援助。
另一位著名的爱国和尚吴威沙拉,被誉为缅甸人民反帝斗争坚贞不屈的优秀代表。他因在各地宣传反英爱国思想,抨击殖民政府,两次身陷囹圄。最后在狱中英勇牺牲。他的死激起了全国人民的义愤,以致当时的殖民政府不得不在人民面前低头,用他的名字在仰光大金塔修建了一条大街,塑造了这位英雄和尚的铜像。
缅甸人民忠于祖国,勤劳勇敢,顽强不屈,从佛教徒的爱国行动中亦可见其一斑。·林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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