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5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不悔当初
  王涵
1979年,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应邀访问英国讲学。有一次,华罗庚出席了伯明翰大学主办的一个欢送会,欢送一位英国学者到美国定居。在轻松的气氛中,一位风度翩翩的女学者来到华罗庚面前,敬酒攀谈。她突然扬声问道:“华教授,您不为自己回国感到后悔吗?”华罗庚一面含笑地举杯应酬,一面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回到自己的祖国一点也不后悔。我回国,是要用自己的力量,为祖国做些事情,并不是为了图舒服。活着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祖国。”
华罗庚的这一段话,使我忽然想起了这个今日与当初的问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有些人对回国定居的学者、专家的一种带点嘲讽的评论。现在,华罗庚的肺腑之言,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叫做:既知今日,不悔当初。
“当初”怎么样?“当初”是在三十一年前,华罗庚毅然抛弃了在美国的洋房和顺风牌汽车,登上邮船,回归祖国。更值得一提的“当初”是:华罗庚在归国途中,写了一封致留美学生的公开信,里面有这样几句话:“为了抉择真理,我们应当回去;为了国家民族,我们应当回去;为了为人民服务,我们应当回去;就是为了个人出路,也应当早日回去,建立我们工作的基础,为我们伟大祖国的建设和发展而奋斗。”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却是有祖国的。祖国高于一切,一切热爱祖国的人不能没有祖国。那些千方百计想离开祖国的人,读一读华罗庚“当初”的那一段话,不知能不能引起思想上的一些触动?
“今日”又怎么样?有的人似乎高明得很,早已把社会主义的“今日”看透了。其实,他们的眼光,实在是短浅得很,颇有点“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的味道。美好的事物往往不是以完整无缺的形式呈现出来的。事物的发展总是在克服种种弊端的过程中进行的。华罗庚教授正是看清了这一点,坚信这一点,才会对于“当初”的行动,“一点也不后悔”。
这里,还值得说一下的是,在儿女们回到祖国母亲身边的一段时间里,也曾发生过母亲错怪甚至错打的事,特别是在十年浩劫中。但是,在忠诚于母亲的“赤子”眼里,母亲总归是母亲。她饱经风霜,历尽沧桑,她是勤劳的,善良的,多情的,但她不是圣母,不沾一点尘埃,没有一丝过错。而当看到我们的母亲改正了错误后,对她的爱就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强烈了。许多老教授、老科学家在自己垂暮之年,毅然决然地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表达他们决心为自己的祖国奋斗终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种高尚的情操,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大大发扬,特别是今日象华罗庚同志“当初”年纪的青年人,正当为祖国出力的大好年华,更该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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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师徒情
  晓源
每天早上,当朝霞染红了宽广的西长安街大道,上班的人群如两条长河在马路边流动的时候,你总会看见,人群中有一个二十七八岁、朴实温厚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摇车推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残废人,由西穿过拥挤的西单十字街头,来到六部口,然后向南拐去……天天如此,已经八年了。不知底细的人,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亲兄弟。
不,他们是师徒俩。
师傅叫徐承增,徒弟叫梁国庆。两人都是北京计算机修配四厂的工人。
中学时代,徐承增本是一个学习优秀、身体健壮的棒小伙子。他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充满了为祖国献身的理想,然而,不幸的是,当他在生活的道路上刚刚起步的时候,一条腿就因僵直而残废了。大学刚读完一年就退了学。倔强的他,没有向病魔屈服,没有失掉生活的勇气,他开始在家里顽强地自学——迷上了电子,迷得经常要他的父母拉到桌旁去吃饭。
1970年,另一位电子迷——他中学时代的同学牛世盛,找到了他,把他介绍到计算机修配四厂。虽然厂房只是几间挤在街道中间的破旧小平房。但他高兴,高兴自己不再吃闲饭,而有了为祖国出力的战场。当时,多少身体健康的人,离开了自己的生产岗位去没完没了地搞运动,而这位残废者,却坚守在一间十几平方米、设备简陋的车间,汗流如雨地、夜以继日地为祖国创造物质财富。累了,便躺在车间旁一间四面透风的棚子里休息休息。也许是劳累过度,也许是他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更加严重的不幸又降临到他的头上:他突然得了很难治愈的强直性脊柱炎。全身除了一双手、一条右腿能动外,其他部位——左腿、腰、脖子全部僵直了,不能弯曲,不能转动。这一严重的打击仍然没有使他屈服,他顽强地挺立着,仍然拄着拐杖坚持上班,从不缺勤。
正当这时,梁国庆初中毕业,被分配到厂里,当了他的徒弟。开始,小梁对分配给他一个残废人当师傅多么想不通呵。但师傅那种刚强的意志,孜孜不倦的工作精神,使他深深感动了。瞧,师傅撑着一条腿,每天要在车间站八个小时,下班回到家里仍顾不得休息,总是把一张小方桌架在床上,抓紧一分一秒,学习到深夜,他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人民多作些贡献。小梁更想到:师傅家里只有年过六旬的父母,一个妹妹远在东北,无人照顾他。我作为他的徒弟,怎么能放弃照顾师傅的责任呢?
“师傅,我送你回家吧。”一天下班,小梁看着师傅腋下撑着拐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颠一跛地没入了街道喧闹的人群,真担心他会摔倒,便急忙追上去恳求说。
“不,不,我能走,我能走。”师傅口气很倔强。
“师傅,我求你……”老实的小梁讲不出更多的道理,只是语音梗塞地再次恳求。
师傅站住了,回转身,见徒弟眼眶边挂着一滴真挚的泪水,顿时心一热,一下扑到徒弟的肩上,几滴充满感情的热泪掉在徒弟那件破旧的灰工作服上:“好,小梁,我答应……”
小梁就这样承担了每天接送师傅的任务。开始,小梁搀扶着师傅坐公共汽车。因为乘车的人太多,一次下车时,师傅被拥挤的人群挤得摔了一跤,小梁再不忍心让师傅坐车了,便给他添制了这辆手摇车。可是师傅不能坐,只能直着身子斜卧在车上,摇起来很费力,走一段就冒大汗。而且师傅脖子不能转动,眼睛很难平视前方,路经闹市,更容易出危险……
从此小梁每天推着师傅上下班。不管是刮风下雪的严冬,还是烈日如火的盛夏,他推呵推呵,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而是整整八个春秋,假如把小梁每天推师傅的路程连接起来,少说也有二万余里(师傅家距厂六里许),这漫长的行程,灌注了小梁对师傅多少感人肺腑的深情!八年,从被小梁的手磨得锃光发亮的手摇车钢管上,不是可以清楚地照见我们青年一代的心灵美吗?
一个身躯残缺的生命,为什么会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辉?一个毫不沾亲带故的徒弟,为什么能八年如一日坚持接送师傅?是什么使这对师徒结下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如此感人的情谊?是出自一个共同的强烈的愿望:为了把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得更加强大,为了四化的早日实现。
小小摇车,载不尽师徒情。而今,小梁在师傅手把手的指导下,已经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成长为车间的一名技术骨干,徐师傅也已升任为车间技术副主任,成了四化路上的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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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爸爸妈妈去唱歌
  金凤
“我们的青春,象烈火样地鲜红,燃烧在战斗的原野。我们的青春,象海燕样地英勇,飞跃在暴风雨的天空!”我们,北大、清华、南开、燕京、北师大、中法、北医、辅仁、东北大学等校的二百四十多个老同学,来自工业、农业、教育、科学、文化、卫生、新闻等战线,都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今天一起站在台上放声歌唱。
从去年“一二·九”运动四十五周年和“一二·一”运动三十五周年以来,我们这些四十年代参加学生运动的老同学,每逢星期日,百忙中抽时间汇集在中央音乐学院,回忆和唱起了当年激励大家投入战斗的:《毕业歌》、《大家唱》、《茶馆小调》、《跌倒算什么》、《光明赞》……去年十二月又到北大、清华去唱了,还参加了人民大会堂的纪念演出。听说一些老一辈的革命家在台下击节赞赏,许多青年同志也听得热血沸腾!这对于我们是最高的奖赏。
革命歌曲是革命的学生运动、青年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救亡歌曲曾唤醒多少青年奔赴杀敌的战场。在那风雨如磐暗故园的年代,光明的中国和黑暗的中国进行决死斗争的年代,我们面对反动派的屠刀和特务的棍棒,无畏地高唱过这些革命歌曲。我们用明朗的优美的歌声,抵制了反动派企图软化青年、麻醉青年的那些靡靡之音;我们用战斗的抒情歌曲,团结和教育了广大青年学生。1947年纪念“五四”的营火晚会上,在北大民主广场,北京大专院校千人的黄河大合唱,那气势磅礴的歌声飞越黑暗的古城,使反动派听了心惊胆战,使多少青年的心奋起!“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多少次使我们冲破国民党军警的包围,战斗得更加出色。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千千万万烈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新中国,走过了艰难曲折的路程。我们也从青年步入中年,在各自的战斗岗位上,为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绝大多数同学没有辜负党的培养和教育,如今,有的已成为著名高等学府的教授、学者,有的已是卓有成就的科学工作者和高级工程师,有的领导上万人的大工厂和担负着党和国家机关一定的领导职务。
星期天又到了,尽管有家务的牵累,有积压在手头的许多工作要做,我们还是毅然地匆匆赶往中央音乐学院。成年的儿女问:“爸爸,又唱歌去?”
“妈妈,你还去唱歌?”他们看着已当上党委书记、厂长、教授、主任医生的父母,居然一次又一次赶去唱歌,有的表示理解,有的忍不住暗笑:“真是老天真啊!”
亲爱的孩子们,我们知道,你们的青春是怎样度过的!你们有过沮丧、痛苦与不幸,但祖国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你们的生活重新走上了健康发展的轨道。你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走上工作岗位。我们高兴地看到,你们许多人埋头学习,努力工作,尽量找回、补偿失去的青春。多少青年勤奋好学,发愤图强,为振兴中华而顽强斗争!但不幸也有少数青年不是这样,他们沉醉于流行歌曲、外国电影,似乎想从吉他的琴声和软绵绵的音乐声中捕捉青春的踪影。
青年们,听一听我们的歌声吧!我们放声歌唱战斗的青春,为你们也为我们,为祖国的过去,也为祖国的未来。“老天真”,我们承认,我们遭受的苦难、考验比你们更多,我们自豪至今不失一颗赤子之心!“理想主义者”,我们承认,三四十年的风风雨雨,没有磨灭我们的信念与决心。比起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我们还是青年,还是学生。比起亿万创造历史的人民,我们不过是沧海的一粟。我们今天放声歌唱,为的是亲爱的祖国在荆棘中已烧出一条大路,社会主义的春天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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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赛牦牛〔中国画〕张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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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青年英雄林茂成
  张淑媛
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里,陈列着青年英雄林茂成的一排奖章和他的照片。林茂成同志一九三九年入伍,是华东及第三野战军著名的战斗英雄和洛阳营营长,牺牲时年二十六岁。
抗日战争时期,在一次张庄战斗中,一队鬼子猛烈向我阵地扑来,十九岁的林茂成却沉着、勇敢地带领全班战士出击,死死把敌人压制在半山腰。激战中,林茂成头部三处负伤,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仍顽强地与敌人展开肉搏战,终于把骄横不可一世的鬼子打退了。
在消灭惯匪刘枆棠的一次巷战中,林茂成同志带领全班勇士,步步紧追敌人,逐步压缩包围圈。当敌人退守在最后一个据点时,匪徒凭借房屋的有利地形,集中火力进行顽抗。从门口、窗口喷射着密集的火舌。林茂成一马当先,用闪电般的动作,冲进了敌人龟缩着的院子,接连把两颗手榴弹从窗子扔进去。五十多个匪军当了俘虏。
到了解放战争时期,林茂成已是突击连的指导员。在泰安战斗中,他已是第十八次率领主攻突击队了。并亲自连续爆破,额部受重伤还坚持战斗,和他的连队一起出色地保证了兄弟部队顺利通过突破口,一举解放了泰安城。
林茂成同志作战八十多次,负过十二次伤,浑身三十三处伤疤,一九四四年当选为山东特等战斗英雄,一九四七年荣获华东人民一级英雄和华东战斗英雄等光荣称号。他被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青年代表,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国青年出席了捷克斯洛伐克布拉格国际青年代表大会,他的英雄事迹受到与会的各国青年代表的赞扬。
一九四九年,我军发起了渡海作战,不幸在解放舟山群岛的第一仗——大榭岛战斗中,这个青年战斗英雄,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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