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5月4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绿色的“南美巴黎”
  柯灵 陈国容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赤道以南屈指可数的现代化城市,世界性的大港口,也是南美重要的商业、金融、科学、文化和艺术中心之一,人们称之为“南美的巴黎”。
回忆曾经走过的一些欧洲名城:宫墙崔嵬的莫斯科,菩提树下的柏林,百塔凌云、古色古香的布拉格,碧树粉墙、明净如秋的索非亚,虽然荫着时间的紫霭,依然望中如画;最近又观光了令人目迷心醉的巴黎。布宜诺斯艾利斯也有它的繁华绮丽,却另是一番“淡装浓抹总相宜”的丰韵。
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两千多条纵横交错的大小街巷,组成一幅壮丽的城市构图。重楼复阁的高层建筑,充塞于途的汽车洪流,回环上下的立体交通,珠围翠绕的橱窗布置,火树银花的夜晚,通宵达旦的歌舞……但最吸引人的,却是她扑人眉宇的画意,沁人心脾的诗情。这是一片繁华中的幽境,十丈红尘中的绿洲。
阿根廷北地酷热,南方苦寒;心脏地带则是海洋般的大草原,地处温带,气候宜人,雨量充沛,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在草原中心的丰林茂草中辛苦经营起来的。城外一碧无垠,城里大片市廛也被自然景物打扮得如锦似绣,真个是家家芳草,户户鲜花。有一条号称“南美百老汇”的佛罗里达街,是高等商业区,路面比较狭窄,只许行人,不准通车,街边没有道旁树,但街心却摆满了大型的盆栽花木,漂亮极了!鳞次栉比的商店,闪闪发光的橱窗里,各色产品华彩夺目;而又无不巧妙地点缀上一些青翠葱茏的观赏植物,千姿百态,各具匠心。有个别开生面的商场,门口并不壮观,一到里面,却豁然开朗,百肆杂陈,而且层梯曲折,游廊别院,快绿怡红,布置得别有洞天,还有咖啡座供顾客小憩。无怪乎印度诗人泰戈尔、塞纳河畔的小说家法朗士、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德国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都曾在佛罗里达大街上闲行信步,流连光景。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丛树之城,来自世界各地的树木,都在这里荟萃生长,植物园里就有五千个品种。亭亭玉立的棕榈,翠羽毵毵的雪松,洁白晶莹的玉兰,紫云缭绕的黄钟,园林中随处可见。在一座意大利别墅的庭院里,我们还看到一树参天的银杏,据说是从中国移植此间的,已是百年前的旧物了,扇形小叶依然茂密青翠,摇曳生风。阿根廷有一种典型的植物,叫做盎婆树,树干粗壮,伞形树冠大如垂天之翼,地面的树根蟠曲纠结,四面延伸,象是名家的雕刻。凡是有盎婆树的地方,就会给大地披上大片浓荫,洒下爽身的清凉。
布宜诺斯艾利斯现有四百个广场和公园。无论是幽径蜿曲、精心构筑的名苑,或者是街心路畔、随处点缀的大小园林,一律不设墙篱屏障,把人工美和自然美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行人可以随意散步憩息。连动物园也只有短墙疏栏,游人可以自由出入,园里的珍禽异兽,和园外的行人车辆,悠然相望,互不惊扰。
众多的青铜和白石雕塑使这个城市带有崇高、庄严、静穆、恬美的气氛。历史性的英雄形象使人精神昂扬,而取材于童话、神话和文学名著的雕像却使人遐想翩跹。在幽静的拉普拉塔河——也就是“银河”边上,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的美人鱼雕像,那是阿根廷女雕塑家劳莱·摩拉的作品,以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为题材。在车水马龙的“七月九日大街”,与高耸入云的独立纪念塔遥遥相对,是一座西班牙造型艺术家创作的堂·吉诃德先生和满身乡气的侍从桑丘·潘沙,古道西风瘦马,矗立在现代化的街道中心,强烈的对比特别引人深思。在旧城的一个公园里,我们还看到一座别致的青铜雕像:一匹昂首的母狼,正在为地上两个赤裸的婴孩哺乳,这就是瞿秋白在《鲁迅杂感选集》序言里提到的罗马神话故事。婴孩是战神马尔斯和莱亚·西尔维亚公主的双生子——罗谟鲁斯和莱谟斯。他们一生下来就被抛弃,由一只母狼救起,哺育成人。后来他们是罗马城的建立者。瞿秋白把鲁迅比做莱谟斯,说他“是野兽的奶汁所喂养大的,是封建宗法社会的逆子,是绅士阶级的贰臣,而同时也是一些浪漫谛克的革命家的诤友!他从他自己的道路回到了狼的怀抱”。不想我们在遥远的阿根廷看到了这座铜雕,狼孩的铜雕构筑在这现代化城市里,自有其深长的意味。
布宜诺斯艾利斯向人们展示的阿根廷人民热爱生活、创造生活的可贵精神,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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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机器人带来的恐惧
  卢继传
用机器人来代替人工作,是人类长久以来的梦想。在希腊神话中,就有以青铜人守卫克里特岛的传说。今天,人们的这种梦想已经变成了现实。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由于控制论的产生,出现了具有仿人动作的自动机器。它虽然外貌并不象人,但本身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且能自行移动和自动工作,这就是初期的机器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现在仅就产业机器人来说,世界上已出现了一万六千多个。这些机器人不知劳累,整天劳动,毫无怨言地做着人们不愿从事的脏活、苦活和险活。
今天的机器人虽然还没有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也没有普遍应用,但是它的出现已经表明科学技术又有了新的飞跃发展。当然,机器人还处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上一代的机器人大都只能按预定的程序工作,没有感知周围的能力。随着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人们努力使机器也能模拟人的感觉和某些思维活动,使之能适应环境的变化。因而新一代的机器人变得越来越灵巧和“聪明”,它们能“听”、“看”、“触”、“闻”和有“智能”。在美国、西德等国已出现了有某种智能的机器人。通过模拟大脑功能可以制造出能下棋的机器人,美国有位棋坛冠军就曾败在机器人手下。随着信息工业的迅猛发展,一些国家正以新的信息机能武装机器人。人们预测,到二十一世纪,机器人将更加灵巧,将会改变人们的工作、生活、娱乐,甚至学习和思考的方式。
当捷克戏剧家卡雷尔·查佩克1920年在幻想讽刺剧《罗森的万能机器人》中首创了机器人这个词时,他曾设想机器人会毁灭人类。今天,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机器人确实引起了一些人的忧虑。
十多年来,由于不断出现通货膨胀,一些企业主看到,使用机器人只相当于雇佣工人所需费用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而生产效率却比工人高10—40倍。因此,有人担心随着机器人的不断增加并闯入企业部门,大批工人就将变成多余的而被排挤掉。
还有人担心,机器人会“聪明”得无法控制,甚至会毁灭人类自己。这种恐惧,一再出现在这些国家的科学幻想电影和小说里。不久前,美国出版的小说《机器人“俾斯麦”》,描写一家人受“俾斯麦”支配的故事,也反映了这种恐惧心理。
这种恐惧反映了一些人对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难于驾驭某些科学发展成果的迷惘心情。科学既可造福人类,也可能潜伏着危险,其关键是掌握在谁的手里。就象一把刀子,可以用于切菜,也能用来杀人。机器人的出现本来可以造福于人类,可是在资本家手里就成了损害工人利益的工具。
机器人是人类创造的。但是竟然有人怕被机器人毁灭,担心驾驭不了自己创造的异己力量。这种担忧反映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们因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从而否定人的价值的虚无心理。(附图片)
  原载西德《法兰克福评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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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园烂漫藏奇书
  李德纯
走进东京市内葱茏滴翠的驹场公园,日本近代文学馆的浅色建筑物便首先映入眼帘。
近代文学馆的建筑造型别具一格,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它不算很大,建筑面积共969平方米。但是它为日本近代现代文学爱好者和研究人员提供了优越的学习条件,受到普遍的欢迎和赞许。宽敞明亮的阅览室可以容纳80个读者,尽管这里静得恍如置身幽谷,但是对那些更喜爱清静的读者,还专为他们另辟有七个小间的研究室。进口处靠右边是个简易食堂,供应可口的食品,使那些潜心钻研的读者不必为外出吃饭而耽误时光。三楼拥有180个席位的礼堂,不时举办报告会和讲座。展览厅经常举办专题展览。人们还能从川端康成纪念室了解这位日本唯一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创作生涯。
近代文学馆的任务是搜集、保管明治维新以来一百多年日本文学的图书资料并组织阅览。短短的十几年中,它已收集了约60万册图书资料,其中不仅收集了大量海内孤本和绝版报刊杂志,已故作家的亲友和收藏家还慷慨捐献了无数文学家的珍贵手稿、书信、日记和遗物。在金钱万能的社会中,若是没有一片发展文化事业的热忱,要献出这些价值连城的文物是不可能的。
从这里珍藏的文学家的文物中,人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这些作家,并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例如,明治年代著名女作家樋口一叶爱用的书桌,渗透了她在贫病交加中勤奋写作的欢愉和辛酸。一代文坛骄子芥川龙之介为谢绝来客高悬书斋的“我鬼窟”匾额,至今仍闪耀着他对文学事业的执着感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已故的中岛健藏先生倾注毕生精力收集到的图书资料,也由京子夫人捐给了文学馆。
近代文学馆非常重视保管工作,馆内有专门设计的现代化消毒、防火装置。为了满足读者多方面的需要,他们还经办图书资料的复制、复印、放大等业务。文学馆的业务如此纷繁庞杂,但全馆总共才有二十几位工作人员。
六十年代初,243位文坛、学术界知名人士组成筹备委员会,经过五年努力,于1967年4月开馆。筹建资金主要由一些报社和出版社提供。目前近代文学馆除靠政界、财界捐款外,主要经费来自复印名著的初版本和绝版期刊等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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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埃及穆斯林妇女的面纱
提到埃及穆斯林妇女,人们也许会想到那幽居深闺或头戴面纱的形象,以为她们大体上还过着类似《天方夜谭》里所描写的那样的生活。其实,这些历史上形成的风俗,早已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成为陈迹。
穆斯林妇女戴面纱的习俗以及她们在社会上的地位较男子为低等等,并非出于宗教教义。在宗教最初出现时,阿拉伯妇女并无戴面纱的习惯,在古埃及也没有罩面纱的风俗。此事由古代埃及人遗迹中可以看出:上自女王、下至农村妇女等各阶层妇女的绘像,从未发现有戴面纱的。
据说,妇女戴面纱原是古亚述人的遗俗。不过以后,面纱在埃及却被用作等级差别的标志,各阶层的妇女都得戴用。妇女因事出门,必须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人们只能从她手背的皮肤和说话的声音推断她的年龄。而且,在一般情况下,妇女不允许出外参加公共场所的娱乐活动,以免“冶容诲淫”。面纱竟成为埃及妇女的精神桎梏。
埃及妇女并不甘于永远忍受这种旧习的束缚。1923年,当民族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位妇女领袖就曾以自己果敢的行动,引起了人们对面纱问题的注意。当她在罗马参加妇女会议后回国下船时,在欢迎她的成群的男女面前,毅然将她的面纱摘下来弃之于地中海的波浪之中。她还公开表示:戴面纱是一件不能再容忍的古老陋习。事后,有成千上万的妇女效法她的举动。游牧地区的妇女相继甩开面纱与男子共同劳动。青年一代穿着时髦。有的妇女则穿上西式服装甚至袒胸露臂。
近年来,由于受到妇女解放运动潮流的冲击,尽管保守势力还颇顽强,但是,埃及穆斯林妇女的社会地位已有了很大的改变。如今大城市里的妇女大都已摘去面纱,脱掉长袍,参加工作和社会活动,并大体享有同男子平等的地位。有些妇女在体育运动中大显身手。目前,埃及还有数十个妇女团体活跃在政治舞台上。吴富贵(附图片)
  戴面纱的埃及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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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世界一角

  西德乌珀塔尔市的空中电车
  宋念中
在西德乌珀塔尔市内的乌珀塔尔河上空有一条空中电车道。虽然这条空中电车道建成于本世纪初,但至今仍然使用着,并被作为世界交通建筑的奇迹加以保存。
乌珀塔尔市的空中电车道有四百七十二根支撑柱,全程十三公里长,蜿蜒于这条狭窄的河谷上空。这些支撑柱的作用是撑住上面的线路网,从而使车厢能牢固地挂在上面。它离河面十二米高,离岸边的地面八米高,每天大约有五万乘客乘坐这种蓝橙两色的空中电车。
十九世纪末,这里由于街道狭窄,马车的来往经常使道路堵塞,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西门子与哈尔斯克”公司于一八八七年提出,愿意出资建造一条空中电车道。
车道于一八九八年开始动工,一九○○年十月二十四日第一期工程完工,国王威廉二世出席了剪彩仪式,第二年三月一日正式通车。
空中电车道将河谷地带的一些较大的地区连接起来,使乌珀塔尔市得到迅速发展。
这条空中电车道迄今只发生过四起小事故。一九五○年有一个马戏团租了一列车厢,并把他们的小象“突费”装进车厢,谁知调皮的“突费”在车上把车厢的厢壁撞坏,掉进了乌珀塔尔河。但“突费”只擦破了点皮,安然无恙。这事至今还作为趣事在乌珀塔尔市的市民中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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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国新闻界的一桩丑闻
  陈封雄
最近,美国新闻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丑闻,使多年来睥睨一切的《华盛顿邮报》一下子尴尬万分。
4月13日普利策奖金委员会宣布将今年的新闻特写奖金授予《华盛顿邮报》女记者库克。普利策奖在新闻界相当于诺贝尔奖金,每年颁发一次,被认为是最高荣誉。九年前《华盛顿邮报》的两名记者因为调查“水门事件”,曾获得1973年的普利策公共服务功勋奖,使该报声誉大振。今年又得了这份殊荣,本来是件大喜事。但是,事隔两天,《华盛顿邮报》却不得不通知普利策奖金委员会放弃这项奖金,而且在第一版刊登了道歉的社论和关于退奖的原委。一场欢喜化为一场空,还受到全国舆论的奚落,《华盛顿邮报》真是懊丧之至。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去年9月28日《华盛顿邮报》在首页用大字标题发表了青年女记者珍妮特·库克的一篇特写,报道了华盛顿一个贫民区里有个名叫吉米的八岁黑孩子,他如何被母亲的姘头强迫注射海洛因毒品的悲惨遭遇。这篇新闻写得很生动,引起社会上很大反响。华盛顿市长巴瑞曾命令警察查访这个可怜的吉米,结果一无所获。巴瑞市长感到此事有些蹊跷,给孩子注射毒品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能当着记者的面干呢?因为库克写的是“目击记”,详细描绘“针头刺进孩子柔软的皮肤,就象用草棍插入一个新烤熟的麦饼一样”。
当时巴瑞市长就认为这个故事可能不真实。但是这家报纸的编辑们为了顾全报纸的威信,尽管自己也觉得新闻有些可疑,仍然坚持该报的消息都是“货真价实”的。最后甚至把这文章推荐到普利策奖金委员会参加评选,并附去了库克的简历。
26岁的库克资历并不深,但颇能干,去年初从南方的《托利多刃报》转来,写过一些很受编辑赏识的稿件。中选时库克正在外地采访有关里根总统被刺案,采访主任还打长途电话向她报喜。
普利策奖金获得者的名单和简介由美联社向全世界播发。库克曾经工作过的《托利多刃报》根据他们掌握的材料另编了一则她的简历,结果就在简历上露出破绽。《华盛顿邮报》提供给普利策奖金委员会的简历根据库克本人填写的履历表,她自称是瓦萨大学毕业生,1977年在托利多大学得了硕士学位,会说法、意、西、葡四国语言。但是《托利多刃报》的简介中说她只在瓦萨大学读了一年,后来转到托利多大学毕业,不是硕士。
报社发现了这个漏洞后,便打电话向两个大学核查,证明库克填表时谎报了学历。采访主任找她单独谈心,她只承认在填写学历上弄虚作假,但一口咬定她所写的《吉米的遭遇》是“真实的”。当报社要派人跟她去看看吉米时,她推说吉米一家已迁到外地,不知去向了。于是三个负责编辑和她进行了长达十个小时的“恳谈”,结果发现她的法文说得结结巴巴,另外三国语言一窍不通;而且查明吉米这个孩子根本不存在,故事是编造的。她同意退还奖金并辞职,另外还写一份承认捏造新闻的检讨。
4月15日《华盛顿邮报》打电报给普利策奖金委员会请求退还库克的奖金,并于次日发表社论作了检讨。18日又发表了事件全部经过的报告。
这一“新闻骗局”,不仅使《华盛顿邮报》这家大报十分狼狈,也对整个美国新闻界产生了影响。一些报纸已就此事提出对记者进行一次纪律整顿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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