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3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指挥靠前
兆义
那还是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前线,我见到一位师长,战斗打响那天,他站在尖刀部队的身后,亲自指挥部队迅速打开突破口。其后,在战斗中,他不畏艰险,始终靠前指挥,率领部队以小的代价换取了大的胜利。待部队胜利回师时,这位师长又站在原先那个突破口地带,观察、指挥部队后撤,直到这个师最后一个战士安全归来,他才轻掸战衣,随部队大步离去。事后,这位师长说:“在战斗的紧急关头,作为一个指挥员,就是要‘指挥靠前’,这是我们军队的传统嘛!”
近日读报,发现在经济战线上,这种“指挥靠前”的领导干部,确有不少。在葛洲坝工地上,截流总指挥部第一指挥长刘书田,深感腰斩长江是一场大仗、硬仗,意义重大,他经常在施工现场同领导干部、技术人员一起商量施工方案,部署力量,有时通宵达旦地工作,指挥截流工程胜利进行。在农业战线上也是如此。米脂县委副书记王国文,自从到这个县工作后,年年都在穷社穷队蹲点。1978年初,他踏冰冒雪到沙家店公社泥沟大队蹲点。当时,这里社员口粮不足,大队连办公的窑洞都没有。王国文急得睡不好觉,天天找队干部同社员商量恢复和发展生产的问题,实事求是,落实政策。1979年这个大队的粮食产量比上年增产10万斤。
在这些“指挥靠前”的领导干部身上,我们看到了当年的延安作风闪烁着光芒。他们和群众同甘苦,共命运,打成一片,以自己的艰苦步履,扎扎实实地带领群众前进。在“战斗的紧急关头”,群众看到领导干部就在他们身边,科学地组织,具体地指导,一个一个地解决困难,怎么能不受到鼓舞、增强信心!
“指挥靠前”,需要有点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既然“靠前”,在枪林弹雨中行动,挨炮弹的机会就多;在风里雨里奔波,经受的磨难就大;也免不了遇到想象不到的难题,要脚踏实地地认真地去解决。这些,自然要比躲在安全地带或者蹲在办公室里危险、艰苦得多。然而,唯其如此,身处战斗的第一线,领导干部才能亲自掌握情况,审时度势地恰当指挥,才能真正发挥领导者的领导作用。那种对情况若明若暗,遥控指挥,盲目施令,以致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损失的,大都是没有靠前指挥所致。
“指挥靠前”不仅是个领导方法问题,更是有没有高度革命责任心的表现。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把个人的安危艰辛置之度外,就能“靠前”;遇事先打个人算盘,置人民的生命财产于不顾,那自然就只会“靠后”。总之,个人利益靠后,指挥才能靠前。
当前,在我们国家进行经济调整的重要关头,情况很复杂,困难也很多。这正需要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大力发扬这种“指挥靠前”的精神,去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把调整工作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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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印迹
盛世杰
边走路边观察路面上的车迹、足印,是我自幼养成的脾性,如今快40岁了,仍旧没大改。
我的老家在辽东。长白山的余脉,给它带来了迷人的景色,只是交通不便——不是翻大岭,便是穿山谷,连上小学读书,都要往返十多里,翻上一座大山。可是我们似乎都没觉得累。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路上观赏着大道上的车迹,毛道上的行人、走兽的足印,说说笑笑,争争讲讲,路也就走完了。可惜的是,那时,大道上留下的,是一律的花轱辘铁车那窄窄的痕迹。行人的足印也单调得很:夏天——光脚片子印;冬天,靰鞡头子印。唯有鸟儿、走兽的足迹纷杂有趣。所以,我们议论得最多的是它们。
记得有年冬天,我们忽然发现雪地上有一行带花纹的胶鞋印,大家高兴得什么似的!谁都舍不得踩它一下。说来可笑,柱子哥不小心踩上了它,还让我好一顿埋怨呢!后来那种脚印渐渐多起来,我们那珍惜的态度才略有改变。可等到第一次看到自行车印、社里的胶轮车印先后出现后,那种舍不得踩的心情却总要保持好一阵子。“秉性难移”,这话真有些道理呢!今年新年,我回故乡去看望伯母。在公社所在地下了汽车,我背起两只连结在一起的旅行袋往伯母居住的八岔沟走去。
转过山头,就该进那远近有名的八岔沟了。当年为一只脚印就和柱子哥闹别扭的往事又出现在眼前。“唉!谁叫那时候家乡那么穷呢!”我心里嘀咕着,踏上了进沟的路。
哈,那条只能通过一辆花轱辘车的所谓大道,一改当年那狭窄、坎坷的旧貌,变作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沿着河边,直通向沟里头。
随着两声清脆的汽笛响,一辆卡车停在我的前头。车上站着好些衣冠楚楚的人。
司机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说:“可不是他怎么的!”看来,他已经和别人打量了我好一阵了。他跳下车来,笑哈哈地来接我背上的旅行袋。我看出来了,他,正是柱子哥!
他见到我,没容分说,便把一个姑娘请出驾驶楼,让我坐了进去。于是,我又禁不住望了望车窗外面的路面,路面上,不要说靰鞡头印没有了,连胶鞋印都少见,布满了密麻的各种胶轮外胎的印迹。
“变了,家乡变富了。”我说,这时,柱子哥开动了车。接过我的话头说:“如今的政策好啊!赶集、送山货都坐大汽车了。你看,这车多快、道多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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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跼伏奋飞
谢逸
列宁有句名言“进一步,退两步”。退,是为了积蓄力量,以作更大的进。苍鹰起飞,它站在枝头仰望云天,双翅一伏,接着就扑啦啦冲天飞去。雄狮跳跃,它蹲在地上望着高坡,四足一曲跃然而起,就跳上去了。《意林》里有这么两句话:“将飞者翼伏,将奋者足跼。”跼,曲也,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过去就有人说我国是一只东方睡狮。因长期沉睡而给人欺侮,而觉醒之后元气恢复未久,又遭到十年内伤,如今需要暂时伏翼跼足,是避免不了的事。但当伤愈气足之后,必然是冲天一跃,叱咤风云的。目前我们要伏要跼,还要伏够跼够,力量积蓄得充分了,就可以奋然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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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集〔中国画〕 阎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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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这里,我采了三枝花
——给克拉玛依油田
刘尧锡第一枝花 红柳花是大地母亲捧出的丹心片片,是天庭仙女赠你的绯红面纱?在大漠上我看见了你,呵,这艳红的生命火把!一片绿叶一缕春风,一朵红花一簇春华,呵,你是英姿勃发的采油工,你是太阳留给戈壁的朝霞……第二枝花 油 花这里,处处飘着清香的油花,这里,人人心里都有燃烧的火把,这里,个个都喜欢采撷油花,香甜的梦里,也听得见油浪哗哗……一盏明灯是一朵油花,一个井架是一枝奇葩,这里,你随手抓起一把砂土,眼前,也好似绽开耀眼的油花!……第三枝花 诗 花在这里写诗,行行是油的溪流,在这里写字,字字是绽开的油花,我在这里采集诗花哟,油浪忽地打湿了我的稿夹……这里,人人心里盛开着诗花:是夜晚遍地灯火,是戈壁处处井架!我的诗献给颗颗光明的心呵,它们正为四化放射灿烂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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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种危机
周汝昌
一种危机,无以名之,分明是存在的。
读《北京晚报》有一篇难得见的好文章,《谈一种书风》。它指出,书展中
“拙劣的涂鸦”为数不少。这种字,你竭力寻求,也找不见它的笔法、线条、结体、气韵、风神的美,它只一味追求“怪、新、异”,并“竞相效尤”,“弄得书法颇似道家先生画符”,“不能给人以艺术上的美感享受”。
读《人民日报》,也有一篇好文章,《要幽默,不要庸俗》。它批评了几场相声。真是如此,又是大有同感。相声的质量问题,不止发生在文章批评的那两场上,近一时期有相当的普遍性。有意生扭硬捏出来的“笑料”,一派“贫”“俗”气味,看了听了,令人索然——跟着是反感。不禁怀想某几位高明的相声大师。
老同窗、中央美院的教授那丹兄春节来晤谈,说起“画舫斋”前的两个“艺术设备”:一个是熊猫抱着的垃圾箱,一个是狮子张着大嘴的“肚内垃圾箱”,都是瓷的。他发表了他的无可奈何的“美学感叹”。我补充说:熊猫是世界人民特别喜欢的有代表性的中国珍禽异兽之一,并且它的形象常常包含着国际友情。狮子呢,对我们中华民族来说,它已不是凶猛的野兽,是可爱的民族艺术化了的壮美威严的形象,房檐、门阶、桥柱、印章等上面,你都可以遇到它,令人发生美学享受——更不消说民间的舞狮,年画上的滚绣球的那种狮子,是多么让人喜欢。这种引起我们丰富而美好的联想的艺术形象,如今却得到了“接受垃圾”的任务。不用去看了,只要听一听,“美学感情”上也是十分难过的。那么,是熊猫和狮子“堕落”了吗?
我们还谈了很多美学问题——东西方美学的异同问题。提起了他小时演过的《小放牛》,现在电视里看四川两个小孩演《小放牛》,非常可喜可爱——可是这种民族美学所产生的民族艺术形式(它的身段、动作、表现方法),却被放在“真”的田野、村庄、树林里去,害得原来十分美妙的艺术动作都变成了荒谬可笑的“怪行动”。“真实”的布景,对西方和现代话剧是谐调的。套在《小放牛》上,就完全破坏了我们这种东方的中华民族特有的艺术创造和美学体系。当我看见剧终时那个小女孩拿着美术化了的马鞭,扭着艺术化了的身段步子,在一条真的田间小路上走下去,我真说不出我的“艺术享受”是什么滋味的。
还有,报纸上不断地出现抢救名胜古迹、珍贵文物的情急声切的呼吁。千百年的无价之宝,幸而逃过了无数浩劫而犹存的,现在一旦破坏消灭于某些人之手,他们视之并无丝毫可珍可宝、可喜可爱之处,只“几下子”,便毁掉了。
还有,玉渊潭白天鹅。——那位青年并不为她而引起任何美学感受,他只将枪一举,将手指一动……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呢?
它们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尽管听起来各不相干。这是一种危机。
《谈一种书风》的作者提出说:“这种‘书风’恐怕来自‘世风’。”他是把问题提到这个高度来看待的。庸俗拙劣的所谓艺术之作能有市场,这就不止是作者、演者的问题。“狮子、熊猫特级垃圾箱”之能够设计、烧制、并且运到首都头等公园正式“展用”,这又岂是一个个别作者的美学观的事情?
现在大家已然在关怀精神文明问题,我妄撰一个名词,“精神危机”,或“美学危机”,不知通与不通?假如有点过甚其词,那么姑取“危言”之义也可。何时我们肯于注重美学教育
(其实应当从很小就作为“必修课”来进行这一教育),会是大有好处——至少也不失为亡羊补牢之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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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说和念
刘德全
会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室内烟气腾腾,使人发闷,座位上三三两两的唠嗑声、还有一些进入梦乡的酣睡声。
终于捱到了最后一个议程,领导作总结。他走到台前,干咳了几声发闷的喉咙,环视了一下吵吵嚷嚷的会场说话了: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开得很不好!台上大讲,台下小讲,把会场搞得乌烟瘴气,使大家一点收获也没有,这怎么能行,希望大家今后注意。下面我讲正题。”
这番话真起了压阵的作用,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侧耳聆听领导讲正题。他喝了口水,从衣袋里拿出一本用信笺写成的发言稿,戴上眼镜,开始念起来: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开得很好,达到了我们预期的目的,与会同志都有很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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