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3月28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文艺喜简

我也在望截流……
丁玲
刘真同志,你好呵!我真高兴,我终于读到好文章了。自然,近年来曾经有过许多好文章,长、短、中篇小说,散文,诗歌,剧本等等。你也写了许多,你的短篇小说《黑旗》就写得很好。只是,坦率地说,我还常常感到有些不足,总觉得为我所盼望的,我所喜欢的,合我口味的,还不能算是很多,我还在望着、等着,就在这焦盼的时候,你的《望截流》(载《人民日报》1981年2月28日)发表了。多好呵!当我读着它的时候,我觉得报纸显得光亮了,屋子变大了,空气中充满了欢欣。我好象生长了翅膀,在蓝天飞翔。我好象回到了生育我的故乡,那里有我天真的多难的童年;我好象回到了我穿着军装的年代,那时充满了年青人的战斗豪情,尽管我并没有什么成绩;我好象重新看见了那些老红军、老同志、老战友。我觉得我又年轻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我的心在急剧跳动,我要行动,我要作点什么呵,于是,我提起笔来。
刘真同志,你在望截流,我也在望呵!你在三峡下游的长江望着葛洲坝,我在祖国的东南海滨望着三峡。我曾经渡过三峡,那弯弯曲曲的河道,那两岸的绝壁峭崖和层叠的山峦,峰回水转,天高流急。昔日船儿航行在这里,人们惆怅在心头。多少仰天长叹、俯首低吟的诗章,从这里引放流传。如今,如今你就在这里了望,了望着车水马龙,水的流和人的流。最伟大的自然,美丽的自然,加上了人工的画笔,更美上加美,无与伦比。我们曾经在淮河上截流,在黄河上截流,在永定河上截流,在浑江、新安江截流,如今又在长江,在令人难以置信的三峡截流。我们勤劳的人民,我们不知疲倦的共产党员,就这样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精心描绣花朵,建设家园,为儿孙造福。
刘真同志,你的《望截流》吸引着我站在楼前走廊上痴痴地远望,我仿佛望到了长江,望到了那逝去的滚滚的历史长河。三十年,六十年,我们走过多么艰难的时日呵!我们千万战士,冒着烈火浓烟,冲锋陷阵,舍生忘死,克敌制胜。多少志士仁人在牢狱中受尽熬煎,多少烈士在刑场上洒热血谱诗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革命的激流,淹没泥沙,漫遍大地。我们解放了南方,又解放北方,再从北到南,一泻千里。三座大山被推倒了,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屹立在东方。这是世界历史方向上的转变,全世界被压迫人民寄予了希望。那些年代,我们的步伐多么整齐,多么轻快,多么豪放。红旗招展,胜利在握呵!可是,历史的悲剧,惨痛的教训:礼炮声中,有的人头脑发热了,有的人私心膨胀了,“左”得可爱,“左”得可恶,好人变坏了,坏人钻进了心脏。真正的革命者挨整了,地道的坏人弄权了。十年、二十年,流毒深广,满目疮痍。如今老战友们会面,难怪总要说“活过来了就是胜利”。“活过来了!”战士活过来了!战斗在继续着。只要有党,只要有老革命,只要有人民,我们能治好创伤的,我们还要胜利的。党的三中全会给我们拨正了航向,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得到了正义的判决。严冬已过,春日来临,到处在改变颜色。我看到大街小巷,成队的人在清扫垃圾,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家家户户在消毒灭菌,把侵入思想深处的流毒彻底肃清。我看到那些叫卖资产阶级破烂的市场在缩小,那些政治上投机倒把结党营私的不敢再嚣张。宇宙开始澄清了,天空碧蓝无云,祖国天地广大,决不容那一小撮暴发户、打砸抢分子、坐直升飞机上来的、“火线”入党的、开帽子工厂的和棍子制造商们继续祸国殃民。干部、群众都是普通劳动者,都是一家人。我们是平等的,我们是团结的,我们是绝大多数。我们再接再厉,向地球作战,向科学进军。我们队伍中间有雷锋的学生,王杰的徒弟,黄继光的后继人。我们的队伍多么年轻,他们有思想、勤思考,是经过暴风雨洗礼的新一代呵!我望着他们,我就看到了新中国的未来;他们正排队等候在光荣榜前。我们是有信心的,我们究竟不是从零开始。我们曾经获得的胜利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革命的基础是巩固的。三十年,六十年,有多少好传统呵,继承、学习、坚持、发扬,四个现代化的目标是一定要实现的。
历史本身是一部宏伟的巨著。一些人以为反映历史就需要一部、几部长篇大作:小说、戏剧、史诗、画卷。我以为一篇散文也能就历史中的一页、一件,一束情感,留下一片艳红,几缕馨香。读者喜欢读小说,读诗,也喜欢读散文。散文虽不是小说,不是诗,但散文中也同样可以有人物,有诗情画意。小说中表现的意境、人物,在散文中一样可以得到描写、抒发。诗中的音韵,在散文的自由的长短句中,也一样可以象流水潺潺,铿锵有声。刘真同志,你这篇散文《望截流》,能引起读者的无穷思绪,燃起读者的一团热情,给人以高尚的享受,并从享受中使人的精神充实,净化,升华,使人得到力量,推动社会前进。我想这不是我的偏见或偏爱。如果偏爱是有益于人民的,那末这种看来即使有所偏的情感,还是应该坚持的。
刘真同志,希望你再望望我们的“截流”。风光是无限好的,文章也是无止境的。我等着再读你新的篇章。
1981年3月14日于鼓浪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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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我的短篇小说〔文艺回忆录〕
蹇先艾
从1925年起,到1949年为止,我总共写了一百来个短篇:可存的不多。远在中学时期,我就爱好文艺,开始学习写作,勇气倒是有一点;基本功其实很差,思想、艺术修养与生活的准备和积累非常不足;对文学上的各种主义、表现手法,完全不懂。我和有些在北京游学的青年一样,受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见猎心喜,信笔写了一些思念故乡、追忆童年的散文和似是而非的短篇小说(其中也有几篇是以青年的苦闷和恋爱为题材的),正如1935年鲁迅先生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对我们早期习作概括的评语:“写出了胸臆”,“隐现着乡愁”。我居然被列入“乡土文学”作者,这是始料所不及的。那些东西,现在回头去看,文字尽管简朴,也有热情;但其缺点不只是人物平常,事情琐屑,技巧也是十分幼稚的。这固然不算什么耻辱,毕竟是名副其实的习作。
三十年代,我从大学毕业以后,长期以教书为业(后来又兼在一个图书馆工作),生活既固定,生活面又很窄;不过每年我总要利用寒、暑假去各地作短期旅行,或者回到故乡(贵州遵义)住一段时间,体验一下生活。我并没有参加过实际斗争。当时我们住在国民党统治区的文艺工作者,根本没有到工农群众中去的自由,只能偶尔偷偷地和工农或其他劳动人民有所接触,听他们讲了一些他们的悲惨遭遇,使我深受感动,往往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慨与同情,逼着我非把它们写下来不可;不写就觉得不舒服。有些是真人真事略加补充,也有些是我在生活中所见的同类的人和事概括拢来的。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立足点稍有转移,开始摆脱了身边琐事,选材逐渐广泛地转向劳动人民。慢慢地学习了如何比较生动地刻画人物的性格,比较鲜明地描绘事件的环境,如何提炼主题思想和情节,根据实际生活来创造各式各样的人物,以及在生活中学习和记录群众的语言。我也写出过几个自己比较满意的短篇,如《在贵州道上》,《到镇溪去》,《谜》,《春和客栈》等;但是有一些作品,只抓住了某些表象,没有洞察事物的本质,人物也仅仅画了他们的脸谱。原因是我的立场、观点还没有彻底解决,对生活又没有深入,理解、分析水平不高,反映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难于达到真实、深刻了。
我学写短篇小说,一开始就受了鲁迅先生的作品很大的影响。我不能忘记北京师大附中的国文教员夏宇众先生,他很早就给我们选讲了鲁迅先生和叶绍钧先生的小说,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1922年我把鲁迅的《呐喊》和叶绍钧的《隔膜》读了两遍。后来,接着又读了鲁迅的《彷徨》和叶绍钧的《火灾》、《线下》等几个集子。我读鲁迅的小说时,如获至宝。我觉得他揭露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社会特别深刻,有的作品写知识分子,有的写农民,既表现了上流社会的堕落,又反映了下层社会的不幸,爱国主义的思想跃然纸上。有些短篇,对光明的未来还作了肯定,并对革命表示了殷切的希望。他的小说,短小精练,的确做到了“借一斑略知全豹,以一目尽传精神”,没有拖沓冗长的描写。无论是刻画人物或者描绘环境,手法都是超群出众,寥寥几笔,便简洁有力地勾勒出了小说的场面、背景,只用三言两语或者一两个姿势、动作,便活灵活现地表达出一个人物突出的习性和特征,完成了艺术典型的创造。他的作品是现实主义的典范,这是举世公认的。
叶绍钧熟悉江浙一带的中小学教育界的生活,他的早期的短篇小说,讽刺旧社会,嘲笑小市民,对小人物深表同情,文字朴实,注重语法、修辞,结构紧凑,他也是我们初学写作时爱读的作家之一。事实上,鲁迅的作品给我的启发更大,我师承他也更多一些。
在外国作家中,我很喜欢莫泊桑和契诃夫,读得最早的是莫泊桑的名著《项链》。在李青崖翻译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和赵景深翻译的《柴霍甫短篇杰作集》出版之前,我已读过这两位短篇小说大师的几本英译选集。莫泊桑以故事情节见长,反映了1880年以后的十年间巴黎的社会生活,刻画了各个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思精巧,善于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激发起读者的感情。契诃夫描写十九世纪俄国黑暗时期的丑恶的真实生活。他厌恶庸俗。高尔基认为他“在灰暗的‘平庸’的海洋里,发现了在滑稽的外表隐藏着的悲惨的东西。”他希望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革,用心良苦。他们各有千秋。我有点偏爱契诃夫,他的短篇,形式短小,富于幽默和讽刺,有鞭打,也有怜悯,意味深长。我在学习写小说时,也受了他一些影响。1936年在孟十还主编的《作家》月刊上,我发表过一个短篇《泄》,就是拟契诃夫的。
有好几年我都是在图书馆工作,使我有机会涉猎了较多的中外作家的名篇,也读了一些高尔基和东西欧作家的作品,不过都是略读,没有精读,得到的借鉴不算多。我应当感谢在学习写作期间,前辈和同时代的一些作家给我的诱导和帮助,孙伏园、王统照、徐志摩、郑振铎、叶绍钧、胡愈之、傅东华、巴金、靳以、沈从文、王鲁彦、熊佛西、李健吾等同志(有好几位已不在人间),在他们主编的副刊或者杂志上发表过我的习作,有些同志还把我的短篇小说和散文编进丛书或者介绍给书店出版。没有这些前辈和同辈的扶植和帮助,我肯定不会坚定不移地走上文学的道路。文艺新芽必须由园丁们在各种文艺园地上加以培育,才能茁壮成长,古今中外莫不皆然。
我的短篇小说取材于贵州的较多,因为我对故乡的人民生活、语言和风土人情一般比较熟悉,虽然对有些题材写来并不见得都那么得心应手;但我坚持一条: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不熟悉的不要勉强去写。贵州是地方军阀和国民党反动派统治得最久的一个省份,官绅勾结,压迫剥削,军阀横行,抓兵派款,横征暴敛,民穷财尽,卖儿鬻女,解放前劳动人民一直过着苦难重重的地狱生活。我既有耳闻,又有目睹,我在小说里总是想通过一些平凡的人物和生活的某些侧面来揭露统治阶级的反动本质和滔天罪行以发泄我的愤怒;但是在我的作品里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就是只停止在对旧社会腐朽黑暗的憎恨和无情的抨击,却没有指出前进的道路。我所写的那些故事,大多数是令人愤懑和悲痛的,因此调子就往往显得有些低沉,使人读后感到沉闷和压抑,这是我应当引咎自责的。
在这本集子里,对我的早年的作品,只选了一篇《水葬》。写这篇小说的目的,本来打算通过一个农村暗无天日的事件来控诉地主政权的残酷罪行,由于我的思想认识水平很低,把佃户骆毛心里蕴藏的反抗情绪还写得很不够;想不到鲁迅先生在编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的时候,竟选了我这篇处女作,说我写出了一点“冷酷中的母性之爱的伟大”,这是因为鲁迅平常深深体会到母爱是一种不可抵制的力量,恰好他看见一个作者描写了这方面,他又是最肯培养文艺青年的,当然要鼓励
(也是鞭策)两句。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文艺导师,我把它保留下来了。其他各篇,都是从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的习作中挑选的。虽是自选,我也听取了一些朋友的意见。取舍未必全都适当,有些应选的小说并没有入选,有些次品反而选上了,这都是可能的。这本选集的作品还不大成熟,我想,如果作为史料来看,让青年读者们认识一点旧社会的罪恶和当时边远省区人民遭受的疾苦,多少还是有些益处。我记得高尔基在一篇文章里说过:“青年们不大熟悉可恶的旧时代,因此他们往往对现在重视得不够”。今天,经过三年的拨乱反正,我国各条战线已取得不小的成绩;但是封建势力的残余还在影响着我们,林彪、“四人帮”的流毒还没有干净、彻底清除,无政府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必须严肃批判,官僚主义也要大力克服。在这个时候,读点反映旧时代的东西,把新旧社会对比一下,我们的爱憎不就会更加分明一些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人民经历了不断的前仆后继的战斗,克服了无数的险阻艰难,从旧社会走过来才不过三十年,我们不能再走回头路了。已经跨入了八十年代,我们一定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团结一致,同心同德,向着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进行新的长征。我们一定要坚决贯彻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使我们的文艺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
〔编者附记〕《蹇先艾短篇小说选》将在今年五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本文是作者为小说选写的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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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晨曦〔摄影〕张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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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艾青象捅开了一个蚂蚁窝一派繁忙紧张的景象众多的高层建筑重重叠叠地矗立着好家有炉火在烤灼炎热得喘不过气好象搅拌机在操作喧闹得令人不安拥挤得出奇!但是在房子与房子的空隙处可以看见群山阳光照耀着山上的房子上空飞架着桥梁穿越云间的电缆把游客送上太平山而寻找欢乐的人们熙熙攘攘在海洋公园这儿原是一片海滩有月光下的幽静渔民的小船停泊在芦苇丛里忽然被选中了成了进攻的堡垒于是,象奇迹似的出现了这个奇异的城市以“自由”为号召一切敢于冒险的偷渡、泅泳而来为金钱而疲于奔命商业城市股票市场象凝聚一滩污血凝聚在这个小岛上你所处的时代你的地理位置
以及你的奢取豪夺
带给你炫人耳目的繁荣
双层的电车
巴士、大卡车、出租汽车
冲锋陷阵的摩托车
拉长了汽笛飞驰而过的警车
使得千千万万人提心吊胆
呼吸在车辆的夹缝里
夜晚,霓虹灯的广告
燃烧着竞争与投机
夜总会和游乐场
蒸发着肉的气息
音乐和舞蹈
弥漫着情欲……
在这贫困的人间
摆开丰盛的宴席
而你并没有终止——
为了争夺每一立方的空间
无限地向空中升高
为了夸耀自己的财富
把欲望伸向海底
然而,我要赞美的
光芒四射的
花一般的港湾
几百万同胞生活在这里
工作和奋斗在这里
你是祖国进出口的孔道
你是货物交流的场所
你是友好往来的纽带
你是走向五洲四海的桥梁
多少年来,你为祖国
创造了难以估量的财富一九八○年八月二十五日初稿一九八一年二月二十一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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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鸟歌
朱子奇我是一只春鸟,我在寒冬诞生。我是一只从西北高原起飞的春鸟,高原上的慈母给了我真正的生命。我为歌唱来到人间,我为飞翔来到人间。我的歌唱是母亲教会的,我的翅膀是母亲炼硬的。唱吧,唱吧,报告春天的喜讯是我的使命,传播友谊与和平是我的责任。唱吧,唱吧……向前飞,向前飞,不从选定了的方向缩退,不在曲折的航道上徘徊。向前飞,向前飞……喝了延河水,飞遍天下不会累。喝了延河水,唱尽春歌不停嘴。我是春鸟,但我并不畏惧严冬;相反,我高唱春歌飞向严冬,我要在严冬里唱来阳春。我在晴空飞翔,但我并不躲避雷雨天。相反,我喜欢振翅冲入雷雨天,我要从雷雨天唱出晴天。我被雷电击出了血的翅膀,母亲为我悉心治愈。我在烈风中唱哑了的嗓音,母亲给我清泉滋润。呵,感谢伟大、明智的母亲!她教我擦亮眼看清世界的伤痕,她更领我耐心医治这伤痕的世界,如今,她又送我登上新的灿烂航程。地球,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呀,地球,我至亲的家呀——我为你的今天和明天日夜奔跑呼唤呀,我和你一起叹息、兴奋、激动呀……人世间哪有孤立的苦与乐呢,人们的命运何等血肉相连呢。大江大海与涓涓细流怎能分开呢,大江大海的滚滚波涛怎能阻挡呢。我愿把全部生命和爱情,融化于我祖国的土地。我愿把美好理想与活力,同整个世界揉合在一起。喂,春来了,沉睡者快醒来!喂,春来了,伤感者莫再悲哀!我呼唤灰心失望的人们把头抬!我呼唤抬头的人们携手向前迈!让我们合唱时代的春之歌,合唱进取者与创新者之歌。让我们飞向扫除了战云和霸道的彼岸,飞向那万鸟齐鸣、万花盛开的彼岸。我飞得还不够平稳,我唱得还很嫌粗糙。还须经风雨的磨练,还要在烈火中锻造。即使魔鬼之剑斩断我双翅,我的心也要展翅翱翔,翱翔!即使罪恶之手堵塞我的喉咙,我的歌仍将无声高唱,高唱!朋友,这就是我的歌,这就是我的诗的宣言。
1980年春
〔编者附记〕这是作者为诗集《春鸟集》与的“代后记”。诗集最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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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南海外
金沙昨夜,在梦中回到故国,见到老妈妈。她微笑着,苍白而清秀,和她最后的照片一丝不差。她看着我在听电话,电话来自海峡南边阔别三十年的老爸爸。响起那三十年前的声音:“让你妈妈听电话”。我正想递过话筒,话筒里响起“嗒、嗒、嗒……”再就是一片沉寂,声音,没有了,也没有了爸爸。失望又迷惘,我举起话筒告诉妈妈,让她亲自听听没有话的电话。老妈妈没有懊恼,也没有惊讶,仍然那么平静,抬起询问的眼睛,似欲接过电话。只是,一刹那,
画面就停在这里——抬眼欲语的妈妈,看不见的爸爸,
打不通的电话。
梦,就这么短,这么简单,卷入波涛滚滚的三十年,
在那一刹那。
生死诀别,
海峡两边的亲人
没有说一句话。
三十年的思念,凝聚于这一刹那。
不会再回来,我那逝去的妈妈。拨开雾,披着异国的晨风,我替她抬眼遥望
南海外的爸爸。
1980年10月9日夜
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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