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3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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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公共汽车上见闻
李理
清晨6点30分,我乘公共汽车上班。到了“中山公园”站(武汉的),一对农民各挑着一担鱼虾,奋力挤上来了。门小,人多,而他们肩负一根扁担,手提两只鱼篓,瞻前顾后,咬着牙挤上来了。我暗自佩服他们的毅力。售票员很恼火,厉声斥责:
“谁叫你们上来的!你看你们两副担子共占了多少乘客的位置!每人买三张票也不够。”
“对不起,对不起!别人的车子我们不敢搭,专门搭您的熟车子。”男的满脸堆笑,十分老练,还有几分憨气。
“挑的什么东西,我看……啊,还是新鲜鱼虾!”
“给您抓一点。用辣椒一炒,才好吃!”女的反应也快,满脸堆笑。
说也真巧,象是预先准备好了,售票员马上从她的“人民公共汽车”的工作挂包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塑料袋,装进约一斤重的虾子,售票员原有的严厉声色变为满脸堆笑。六张车票不必买了。
我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乘客:
两个人羡慕——“多新鲜的虾子,你看!”另一个点点头。两个人猜不出是什么心思,相互做了个鬼脸,挤眉弄眼的。
更多的表示不满。
我上班了,把这件事对我的同事们一说,有两个人是这样议论的:
“售票员有得无失,今天她多得了一点附加工资——中午添了一个菜。农民有失有得,一斤鲜虾可售价八毛,六张车票只需四毛八分。但如果售票员不准他们上车,挑着走五六里路,赶不成早市……。国家无得有失,少收了四毛八分。”
“前些年,由于实践斗争哲学,‘喷气式’,抹黑脸,七斗八斗,有些人都锻炼得不害臊了,明目张胆地揩国家之油也不以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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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建个文学馆,好!
臧克家
过去我常常想,首都有中国美术馆,美术家们的作品,经常展出与群众见面,作家们有个这样的“馆”,该多好呵。今天,读到巴金同志的文章,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我举手赞成!
“五四”新文学革命六十多年来,新文学创作是丰富多采的。作家如林,作品如海。多少宝贵的资料在十年浩劫中已化飞灰,可惜呵!痛心呵!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成立一个中国现代文学馆,有几点好处。保存资料,避免遗失。个人保存,只供一己,集体保存,有利大众。这不但便于参考,而且等于一部活的文学史,使广大群众从中认识各个时期新文学的发展史、流派史、斗争史。
一个作家未必能保存有个人作品的全部,更不用说各种版本、手稿了。我个人到去年年底,总算起来出版了44本书,有好多种自己没有,用时向友人借用;有些种,只有一种版本,其他多种版本,根本无存,作“年表”系年时,就大感困难,到处搜求。
我认为,保存作者手稿,也大有必要。既可以对照手稿与印稿的不同,从中看出作者的修改意图,同时在手稿上也可以窥见作者涂改删削的痕迹。
1946年到1948年,我在上海编过报纸副刊和《文讯》月刊,发表了许多著名作家象郭沫若、茅盾、巴金、王统照等几十位同志的文章。朱自清先生逝世之后,我在《文讯》上出了悼念特辑,执笔的全是朱先生的老同学、西南联大同事、文艺界老友,以及在“联大”教书的他的高足。去年《新文学史料》上,有位同志看到这个“专辑”,认为是研究朱先生的重要宝贵资料,但这份杂志,而今已经很少人知道了,我手头还有残缺的几本,如果成立“文学馆”我愿公诸大众。
当然,筹建这样一个“文学馆”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需要作家协会负责办,而且更需作家们大力协助,把自己重份的或是孤本捐献出来,玉成其事。复制一份给作家存留。公家保存资料,比个人保存好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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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项重要的文学建设
罗荪
巴金同志提出了建立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建议(见3月12日人民日报副刊),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建议。由于过去没有重视这项工作的重要意义,又由于社会的动乱,致使不知多少珍贵的现代文学资料遭到损失。因此,文学馆的建立是保护和保存文化的一项重要的措施。
前些日子,我曾经访问过茅盾同志,他非常赞成这个建议,并表示要把他全部创作资料提供给文学馆。他还讲到三十年代初创作长篇小说《子夜》,原来的题目叫《夕阳》,是讽喻国民党日趋没落的光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说,原以为这部原稿已毁于上海“一二·八”的战火中了。后来才发现《夕阳》原稿竟然还保存下来了。这部写于半个世纪之前的原稿,还能幸存,实在感到无限的庆幸。他说,文学馆成立的时候,他将把自己全部著作的各种版本、包括《夕阳》在内的原稿,都送由文学馆保存。
这个倡议,还得到了老一代的作家叶圣陶、夏衍、冰心等同志的热烈支持。
巴金同志深信文学馆的建立一定会得到全国作家的支持,他认为这是作家自己应该作的事情,而且也一定会全力来支持它的建立。特别是这些与文学有关的资料,保存在每个作家自己的手里,是很容易散失的,而在文学馆里,不仅有了很好的保障,特别是为现代文学研究工作提供了作家的第一手资料,文学馆便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现代中国文学研究资料中心了。
去年在巴黎开会时,见到荷兰汉学研究院图书馆负责人,讲到设在荷兰莱顿的“西欧汉学研究中心图书馆”的时候,他非常希望得到我国当代作家的支持。这个中心已经成立50年了,拥有中文藏书16万册,杂志三千余种,显微胶卷五千余卷。它已经为西方汉学家提供了大量的资料。由于他们收藏的中国现代和当代作家的作品还很不够,因此特别希望得到中国作家的支援。
说实在的,我们更需要建设一个现代文学的研究中心,这对于促进现代化建设,特别是文化的建设,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不仅能为促进我国现代文学的研究工作提供珍贵的资料,同时也会为世界汉学家的研究提供方便。因此,我非常拥护这项建议,并愿尽一把力促进这个建议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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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巧中取富
李义方
这天,社员们扛起锄头、果苗,纷纷到村后光秃秃的小山上去植树。“统统回来!”队长吆喝一声,把大伙赶到了村口的荒坡地,用手朝远处划一圆圈,说:“种在这一带,排得密些!”这荒地靠近一家大厂,听说厂里正在办土地征用手续,明后年要扩建一个车间。如果这样,即使树种活了,也结不成果。一种一拔,不是劳民伤财吗?社员小王想到这里,不安地对队长说:“这地将要征用,树栽了也得拔呀!”
“啊哈,瞧你担多大心!”队长乐呵呵地笑开了,“为啥不想得远一些呢?”接着对小王说:“凡事都要深思远虑。我早就计算过,栽了果树,拔掉就得给赔偿费;按照常例,一棵树45元。他扩建车间势在必行,我栽树处处主动,栽多少棵树到时就得给多少块钱……”
“那不是浪费很多人力物力吗?”小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浪费?哈哈!”队长放声大笑了,“小浪费,换大收入,这是巧中取富,又省力又得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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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柔巴依①三首
克里木·霍加〔维吾尔族〕琪曼朵帕②这琪曼朵帕戴上可真帅,但为何久久不见你再戴?君不见多少年头上不闲,哪得似今日又轮上它来!
石灰石石灰石外观斑驳、里面可白净,内心烈火一团、表面冷冰冰,任何人浇泼凉水它都不怕,你愈泼,它愈加炽热沸腾。
光明与阴影你在向着高峰奋力攀登,日日夜夜追逐向往着光明。但莫忘有光明处必然有阴影,这阴影始终将跟随着你行进。
①柔巴依:维吾尔族古典诗歌的一种格式。每首四行,独立成章,有其严格的韵律,往往带有哲理、讽喻色彩。
②琪曼朵帕:维吾尔人喜爱的一种非常漂亮的绣花小帽。
〔王一之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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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称心如意〔木刻〕
吴烈民〔侗族〕
杨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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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在历史的转折关头
东生
八、对准敌人的胸膛
山丹丹花盛开的时候,传来刘邓大军强渡黄河天险、揭开了全国大反攻序幕的捷报。山村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毛主席兴奋得几天难以入眠。这着棋在他胸中酝酿已久了,早在撤出延安之前,他就打着手势有声有色地说:“蒋介石伸出两个拳头打我们,一个在山东,一个在陕北。好得很啊!两个拳头这么一伸,他的胸膛就露出来了。我们的战略方针,就是要紧紧地拖住这两个拳头,让刘邓进军中原,对准他的胸膛插上一刀!”经过长期准备,这一战略决策付诸行动了。但是,下一步棋怎么走?方案很多,意见不一。于是中央决定召开会议,还请彭德怀、贺龙、陈赓等同志前来参加。
会议在临时搭起的凉棚里举行,气氛认真而又热烈。会上,人们往往争论得面红耳赤,会后,又三三两两,在小河旁漫步,在石板上下棋,在山上挖野菜……毛主席总是和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卫士发现,毛主席明显地消瘦了。会内外广泛地听取意见,夜以继日地工作与思考,使他睡眠极少,饭量大减。老炊事员也急得跑来找任弼时同志告状:“主席不好好吃饭!饭菜热了凉,凉了热,这就不说了。吃吃停停,还在纸上写数目字;埋着头,只吃眼前的一盘菜,另两盘放得远点,动都没动!”弼时同志想了想,教他把三小盘菜拼成一盘,放在毛主席眼前。果然,一盘吃光了!躲在窗外偷看的老炊事员,忍不住跑到一边大笑起来。他问卫士:“哎,主席老写那些数目字干啥?”卫士说:“旅以上敌军番号,旅长、师长、军长是谁,打过什么仗,主席差不多都能背得出来。还有,各个战场每月消灭多少敌人,几个旅、几个团,几个连折合一个团,等等,主席都有一本帐呢!”
会议期间,毛主席着重研究了中原地区的敌情,反复思考着一个有争议的问题:陈赓兵团要不要到陕北来作战?本来,中央早已作出决定并一再电催陈赓率领大军过黄河,与彭德怀一起合力消灭胡宗南。可是,当听到不同意见时,毛主席犹豫起来,提出请大家讨论。结果,改变了原来的决定:陈赓兵团不来陕北,而南渡黄河,挺进豫西,配合刘邓进军大别山,朝敌人的胸膛再砍上一刀!陈毅、粟裕大军,则进入鲁西南,挺进豫东,再扎他一刀!兼任军委总参谋长的周副主席,在会议结束时说:“这三路大军好比三把刀,直插敌人心脏!它们在战略上将布成‘品’字阵势,互为犄角,协力配合,在南起长江、北至黄河、西从汉水、东到黄海的中原大地上,向敌人展开大规模的进攻!”
临别时,毛主席对陈赓同志说:“无巧不成书,‘破釜沉舟’的故事,就发生在你将要渡河的地方。”陈赓同志笑道:“主席,那我更要以‘破釜沉舟’的决心,打到豫西去!”毛主席风趣地说:“只是锅别砸了,船也别沉了。”将军们哈哈大笑。这笑声,在幽静的山谷里,久久地回荡着。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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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友情
——为中国、坦桑尼亚人民友好而歌
高梁谈起友情,我爱把中、坦人民的情谊歌颂。它象一道绚丽的彩虹,从非洲东岸到中国大地,升腾在亚非两大洲的高空。传说古代麒麟、福鹿从此而来,中国的旅行家曾到“层拔”访问①,那沿岸出土的瓷器和铜币,在历史的长河中,是文化贸易川流不息的见证。自从乌呼鲁的歌声响彻云霄②,彩虹更加壮观和多情。一座宽阔的大桥向前延伸,两国领导人伸出双臂,紧拉着手,友人、专家和官员往来不停。如今飞越印度洋、太平洋,那里风云密集,波浪翻滚,犹如利剑,它斩断风雨,劈开乌云,显得分外骄健和坚定。彩虹啊,永远辉耀在中、坦人民的心中。
注①中国古书曾把坦桑尼亚盛产的长颈鹿、斑马称为“麒麟”、“福鹿”,传说这些动物从东非运至中国。另据古书记载,元朝时,中国旅行家汪大渊曾到了“层拔”国,即现在的桑给巴尔。
注②“乌呼鲁”为独立、自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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