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3月13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给周副主席带路
  高克恭
1936年3月中旬,刚整编不久的工农红军第28军,由陕北来到绥德境内,军部驻在前师家沟。刚安置下来,我们军部的党支部就召开支委会,准备明天打义合。参谋长唐延杰通知我:“军长、政委叫你,你另有任务,马上到他们那里去。”
走进军长、政委的窑洞,没等我开口,军长刘志丹就给我交代任务:“明天,周副主席跟咱们一起打义合,他要一个熟悉情况的同志给他带路,你是当地人,决定要你去担任这个任务。”说完,就把一封介绍信递给了我。信封上写着“周副主席亲启”六个大字。宋任穷政委对我讲:“周副主席就住在后师家沟,你把家里的工作交代给吴科长,就到后师家沟去。到了那里,听从周副主席的指挥,要保证很好地完成任务。”
我把工作交代过后,和通讯员吃了点东西,就出发了。我边走边想,从来没有见过周副主席,这一回就要见到他了,我简直是太幸福了……想着想着,高兴得眉开眼笑。可再一想,给周恩来同志带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这路怎么个带法,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完不成任务,怎样向军长、政委交代呀,心里又紧张起来。就这样,踩着高低不平的小路,心里七上八下地来到了后师家沟。
警卫参谋带我到了周恩来同志住的地方,一进门,我看见周恩来同志坐在炕桌旁边,脸对着门口,正用一个小梳子梳他那又黑又长的胡子。警卫参谋喊了声报告,转身指着我说:“这是志丹、任穷同志派来的高克恭同志。”周恩来同志马上把梳子装进了口袋,连忙打着手势说:“来,来,请坐,请坐。”
我和周恩来同志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炕桌。他身穿灰薄棉衣,头戴五星灰帽,风纪扣紧扣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双手交叉搭在胳膊上,满面笑容,看上去是那么坦然,那么和蔼可亲。炕桌中间铺着一张小地图,地图右边放着一个小搪瓷缸子,左边反扣的瓷碗上,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
周恩来同志问我:“高克恭同志,志丹、任穷同志交代你任务了没有?”我连忙回答:“交代了。”接着,他关心地问了我的经历,28军整编前后的情况。在谈到军部党支部情况的时候,他问:“你们军长、政委在不在你这个支部?”我说:“都在我们这个支部。”
“他们也和你们一块开支部会议吗?”
“我们开会,他们都参加。”
“他们跟其他党员是不是平等的关系?”
“是。”
这时,我就把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跟他说了一遍。我说:“我刚当支部书记的时候,有一次,开支部大会,我去叫军长和政委。我说,请军长、政委去参加支部大会。我的话音刚落,志丹同志就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这个人还真不简单,你这个支部里怎么还有军长、政委呢?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傻乎乎地说,是呀,有军长,有政委。宋政委对我说:‘高克恭同志,今后凡通知我们去参加支部会议,你就说志丹、任穷同志,请你们去参加支部大会,不要叫行政职务,因为在党内,所有的党员都是同志,都是平等的关系’。”听我一说,周恩来同志捋着胡子仰天大笑起来。他说:“好哇,他们讲得好哇。党内就是这样,所有的党员都是一样的嘛,你们能按组织原则办事,很好!”
他接着问我:“当时把志丹同志关起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我说:“刘志丹是陕北人民的领袖,把他关起来,我们怎么也想不通。对这件事,我们是有意见的。”周恩来同志点了点头说:“当时,有些同志在执行政策上有错误,把刘志丹等同志扣起来,是绝对错误的。左倾路线给我们党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志丹同志对这件事的处理姿态很高,很正确。你们陕北同志应该向志丹同志学习。”
然后,他又详细地问了义合的情况。
天快亮了,周恩来同志毫无倦意,精力仍然很充沛,而我可觉得吃不消了,十分困倦,但我还是以最大的毅力坚持着。我同周恩来同志一道喝过了稀饭,就准备出发。临走之前,他突然问我:“哎,你这个指导员,怎么还没有个枪哩?”我说:“有,留到警卫参谋那里了。”他显得很不高兴,问警卫参谋:“志丹、任穷同志派高克恭同志来给我带路,你怎么把他的枪给解了呢?”我连忙回答说:“不是他把我的枪解了的,是我同意留下的。”警卫参谋把枪拿来,周恩来同志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说:“哎,你这个枪不错呀,这是从哪里来的?”我说:“这是打横山缴来的。”“你有多少发子弹?”“三发子弹。”
他转身对警卫参谋讲:“你拿二十发驳壳枪子弹来,送给高克恭同志。”警卫参谋把子弹给了我,我手里拿着子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到了离二郎山不远的一个小山上,这儿光秃秃的,连一棵树也没有,临时挖了一个掩体。在这个山顶上,志丹、任穷同志向周恩来同志介绍了战斗的部署情况。然后,他们就到前沿指挥所去了。
打义合,必须先拿下二郎山,因为二郎山是义合的制高点。那时,二郎山上有很多敌人,敌人的武器装备比我们好得多,他们有机关枪、大炮,还有坚固的工事。而我们的枪支有限,子弹又少得可怜,不少战士还拿着大刀、梭镖。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在拂晓前偷袭。
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已经天大亮了,还没有拿下二郎山。周恩来同志的心情很不平静,他一会走进掩体里,一会又走到前边的山坡上,用望远镜看着前边的战斗情况。忽然,他发现有两个连的增援敌人,插到我们附近的一个山头上。他立即命令警卫连长,带着两个警卫排去阻击敌人,并对连长讲:“坚决把敌人压下去!”接着,又派通讯员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志丹和任穷同志。
战斗又在我们身边打响了。警卫连打得相当勇猛,因寡不敌众,眼看敌人就要冲上来了。警卫参谋和连长也负了伤。在这万分紧急的形势下,警卫连指导员就要周恩来同志撤下来。可他很镇静地讲:“不下去,没有关系,这几个敌人一定能压下去。”
见他不撤,指导员又找我商量。我们研究的结果,是把周恩来同志硬架下去。当战士们架他的时候,他很生气。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为了他的安全,当时也只能这么做。
我们撤离不久,志丹和任穷同志就亲自带着部队赶到了,一阵猛冲猛打,就把敌人打垮了。
周恩来同志叫警卫参谋和警卫连长下去休息。警卫参谋眼含热泪说:“周副主席,我的伤不重,我要跟随部队,我没有完成任务。”周恩来同志对他们进行了安慰。在战士们抬下去的时候,他的眼圈都红了。
战斗结束以后,周恩来同志说:“高克恭同志,你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了。”我给他敬了个礼,慢慢转过身子离去。走出不远,回头一看,他还站在那里向我招手,并大声说:“慢慢走。”
1955年国庆节,我正在北京饭店忙于宴会的准备工作,周恩来同志突然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向他敬了个礼,他一下愕住了,稍停了一会对我讲:“我记得你是刘志丹部队的嘛。”我说:“是。”他用手摸着前额,说:“你姓高,你给我带过路。”我回答说:“是,我姓高,我叫高克恭。”他紧握着我的手说:“对,对!你叫高克恭。”我握着他那温暖的手,仔细端详他的面容,他满脸带着微笑,可敬可亲。
李太友整理


第5版()
专栏:

  我党的挚友余心清同志
  刘澜涛 平杰三 张执一
在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长期斗争中,许多党外朋友和我党同甘苦,共患难,同心协力,始终不渝,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些历经考验的老朋友,在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迫害下,有的身陷囹圄,身心备受摧残;有的惨遭折磨,被夺去了宝贵的生命。中国人民永远尊敬和怀念他们。
在我们怀念的这些被迫害致死的同志和朋友中间,就包括前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余心清同志在内。
惊世骇俗的“红色牧师”
余心清,安徽人,1898年生于合肥,长于南京。自幼家道贫寒,小学未读完便中途辍学,以种菜、代书糊口。他17岁时,以优异成绩考入美国在南京创办的金陵神学院。
当时,正是军阀混战的黑暗时期,战祸连绵,民不聊生。余心清不甘心于做一个传播基督“福音”的神职人员,却积极探求救国救民的道路。1922年夏,被称为“基督将军”的河南省督军冯玉祥将军,邀请余心清到他的军队中担任“随军牧师”。但这个“牧师”与众不同,每次在军内外布道,从不讲“上帝”、“天国”,却大讲世界革命之潮流,中国贫弱之根源,以及革命军人应肩负的救国救民的重任,从而推动了西北军的革命化。一次,泰安德贞中学请他去讲道。他讲的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在强邻环伺之下,就要沦为亡国奴的危险处境;指出中国必须向世界先进国家学习,才能争取独立、民主和富强。事后,校方认为这次讲话煽动性很大,影射攻击政府,不许学生在底下谈论。从此,“红色牧师”之名,风传一时。
热心育才的教育家
从1923年至1926年,冯玉祥将军驻军北京,在南苑的团河创办军官子弟学校(又名育德中学),余心清被任为校长。该校设有从小学到高中班,免费教育出身寒苦的西北军官佐子弟。由于严格训练,教育有方,培养出不少人才。在他的影响下,冯玉祥将军还积极支持办起了妇女学校。当时西北军军官家属和女孩多系不识字的农村妇女,把他们组织起来,除了学文化外,还学缝纫、机绣、毛线编织和医护知识等。一遇战事,家属就到前方护理伤病员,进一步密切了官兵关系。
此后,余心清一度留学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回国后,任冯玉祥将军开办的开封训政学院院长。学员均系县长以下的地方行政官员,为冯玉祥第二集团军辖区各省训练出一批行政管理人员。
后来,余心清又调任冯玉祥将军在山西汾阳创办的铭义中学校长。他亲手制定的校训是:苦读、苦练、苦干。他经常教育学生说:“目前国家是什么情况呢?外有强敌压境,内有民贼压榨,四万万同胞处于亡国灭种的危险边缘。你们必须苦学本领,苦练身体,苦干革命,准备随时担负起救国救民的重担。”他把学生当作士兵来训练,每天出早操,半夜里紧急集合。并设有适应战争需要的体育锻炼器械,如走天桥、爬吊绳等,为抗日作准备。
余心清在冯玉祥将军军中从事教育工作多年,常常到课堂听老师讲课,查晚自习,查铺,抽查学生食堂账目,关心学生伙食和健康,深得学生们的拥护。从这些学校毕业出来的学员,不少是西北军的骨干,在抗日战争中流汗流血;有的后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成为解放军的将领,如彭雪枫将军,就曾是团河军官子弟学校的学生。
坚持抗战的爱国者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开始了对中国东北大规模武装入侵。当时的蒋介石国民党政府,采取了不抵抗的可耻政策,以致东三省三千万同胞,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入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之下。此时冯玉祥将军正息影泰山。激于民族义愤,以在野之身,起而号召抗日,派员四出联络反蒋抗日力量。余心清多方奔走,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联络桂系、粤系以及四川的反蒋军事力量,策划共同抗日。1933年3月,日军开始侵入华北地区,北方风云紧急。5月26日,冯玉祥将军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帮助下,在察哈尔组织了抗日同盟军,举起了抗日义旗,冯玉祥将军自任总司令,吉鸿昌、方振武等是主战最力的将领,余心清任总务处长,并兼察哈尔省政府民政厅长,他竭尽全力,保证前方的军需供应,做好后方的安定工作。为抗日同盟军的对日作战提供了有力的支援。7月12日,抗日同盟军经过浴血苦战,收复了多伦等四县,光复了察哈尔全部失地,振奋了全国人心。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蒋介石,加冯玉祥将军以“破坏国策”的罪名,调十三个师的兵力,勾结日军从空中和陆地夹击抗日同盟军,同时施展挑拨离间、重金收买等鬼蜮伎俩,从内部瓦解、破坏抗日同盟军。在此险恶形势下,冯玉祥将军被迫去职,抗日同盟军功败垂成。
“一·二八”淞沪抗战后,蒋介石把十九路军调到剿共前线,阴谋借刀消灭异己。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蔡廷锴、蒋光鼐等,为达到联共反蒋抗日的目的,在福建发动了“闽变”,成立“中华共和国”及“人民革命政府”,改元易帜,与蒋介石的南京卖国政府公开决裂。这个时期,余心清作为冯玉祥将军的全权代表,参加了福建人民政府。
1933年11月20日,在福州南校场召开了“中国人民临时代表大会”,宣布了福建人民政府的成立。余心清是由17人组成的大会主席团成员之一,他在会上发表反蒋抗日救国的讲话。大会通过了宣言,公推李济深、冯玉祥、蔡廷锴等11人为政府委员,李济深为主席。当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派张云逸同志代表参加。
根据实际情况,在人民政府委员会之下设三会、两部、一院、一局。其中经济委员会由冯玉祥兼任主席,由余心清代理。余心清当时提倡冯玉祥式的艰苦作风,开展厉行节约的运动,由李济深带头,凡属政府人员一律穿中山服,戴工人帽,一时蔚然成风。
但是,福建人民政府一成立,蒋介石即决心以武力来消灭它,抽调二、三十万大军入闽,同时从空中猛烈轰炸。十九路军寡不敌众,孤军奋战,加以党内在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统治下,也没有予以很好的配合,历时三个月的福建人民政府,至1934年2月中旬便失败了。余心清受到蒋介石的明令通缉,流亡到日本去避难。
坚强不屈的民主战士
1935年夏,全国抗日情绪日益高涨,余心清不顾被蒋政府逮捕的危险,潜回国内,继续从事反蒋活动。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余心清在周恩来同志亲自领导的中共中央军委联络部领导下,肩负起在原西北军高级将领中开展统战工作的任务。山东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是冯玉祥将军的旧部,余心清利用西北军过去的关系进行工作。当时,蒋介石还未承认我党为“合法”政党,红军也尚未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我党为了发动山东地区的抗战,毛泽东、周恩来同志特委派张经武、彭雪枫、张震等同志为我党代表,以华北救国会的名义与韩复榘合作,借其公开合法地位,帮助该集团军建立政治工作,办起了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由余心清出任政训处中将处长兼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主任。党动员以共产党员、民先队员为骨干的平津流亡学生千余人考入这个训练班。余心清聘请了原在北平各大学任教的我党党员和左派教授张友渔、黄松龄、齐燕铭、许德瑗等为教官,讲授国际形势、中日问题、游击战术、动员民众等课程。学员结业后,分配到临清、德州、烟台、聊城等各地,成为抗日救亡运动的骨干,在山东播下了革命的种子。今天我党政军中的不少高级干部,是当时这个训练班的学员。
1939年,余心清到重庆任国民政府行政院赈济委员会常务委员,他廉洁奉公,不辞辛劳,大力开展救济难民和收容孤儿的工作。曾到过华北,并到了解放区。他亲眼看到解放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军民团结、欣欣向荣的新气象,内心极为倾慕。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蒋介石发动三次反共高潮,国民党反动派“消极抗战、积极反共”面目日益暴露。1944年,余心清参加了接受我党领导的国民党内进步组织——中国民主革命同盟(即“小民革”),根据周恩来同志的指示,余心清与徐冰同志直接联系,积极参加民主运动。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1946年,余心清决定北上之前,曾向周恩来、叶剑英同志当面请示行止,他们希望他尽可能把北方一些“杂牌”军争取过来,孤立蒋介石,策应解放大军。同年10月,他应冯玉祥将军的旧部、河北省政府主席孙连仲之邀,到北平任第十一战区孙连仲部政治设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他以北平为基地,积极展开民主活动和争取孙连仲起义的工作,在他的住处,曾经开过不少次秘密会议,也举行过多种形式的座谈会。他邀请许多知名的大学教授,一道讨论国际形势。一些革命同志,在他这里暂住避难。徐冰同志常常约人到这里会晤,布置工作。余心清同许多我党地下工作同志,也在这里接头。在蒋介石特务密布的白色恐怖下,他不止一次地说过:革命只有一条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他曾叮嘱他的妻子刘兰华:“我走的是一条危险的路,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万一有那一天,我把母亲和孩子都托付给你了,千万把孩子培养成人,继承我没有做完的事业。”
1947年,被迫流亡美国的冯玉祥将军,发表了轰动中外的《告全国同胞书》,谴责蒋介石卖国独裁,反对美国援蒋打内战,支持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青年学生。冯在国内的一些旧部,屈服于蒋介石的压力,或为保全个人的禄位,纷纷去信劝他勿发反蒋政府言论,有的还对冯进行人身攻击。唯有余心清满腔热情地去信说:“故国情势,已临最后关头,不治之症,待其死灭。……腐枝不去,新干不生,黑夜深时天破晓。自先生之言论,隔洋传来,使青年朋友兴起,使舆论激动,使腐败当道震栗,使老百姓寄以最大希望,此所谓‘一言九鼎’,‘一鸣惊人’,而国际人士,更引起重视。”
1947年中,由于解放大军的节节胜利,在余心清的耐心争取下,孙连仲开始动摇,表示愿与我方洽谈。余心清当即打电报给周恩来同志说:“孙决心合作,请速派负责人员来商。”周恩来、叶剑英同志当即就此事对我北平地下党同志作了指示,并指出这是华北的一个重要的军事行动。不幸,党的秘密电台被敌人侦破,中央领导同志的电文记录稿及其他一些电稿未及销毁,导致了余心清和我党一大批优秀同志被捕,时间是1947年9月26日。余心清在被捕前,还通知已暴露的共产党员迅速转移。在狱中,余心清同国民党反动派作了坚决的斗争,他的供词就是讨蒋的檄文。他写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全国的人,都不愿打内战。国家的人力、财力,也不许打内战。穷兵黩武,后患堪虞!见仁见智,非我所顾。年已半百,死当其时。”他一度与几位共产党员同囚一室,他从他们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中汲取了巨大的精神力量。1948年5月27日,余心清写下了真挚感人的遗嘱:“中国在黑暗中,我死在黑暗里。黑夜不会太长。独夫就要完场。朋友们!不必为我悲伤,天亮以前,要把恶势力的残余扫光!”
黑暗的尽头,也就是光明的开始。当蒋家王朝覆灭前夕,蒋介石被迫下野,李宗仁上台,经我党大力营救,余心清获释出狱。党即派人掩护他到上海,绕道香港进入解放区。
勇于负责的领导干部
全国解放后,余心清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他意气风发、精力旺盛地投入了建国后的繁重工作。他历任第一、二、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秘书长,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二、三届全国委员会委员,政协北京市第一、二、三、四届委员会副主席,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办公厅副主任、典礼局局长,政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等职。并曾出席世界和平大会。他在政府机关、外事活动、民族事务、统一战线等各项工作中,都做出了显著的成绩。
余心清于开国之初任典礼局局长时,与外交部有关同志一起,参照各国礼仪,为我国制订了最初的外交礼仪规定,并把各省、市交际处负责人调来北京学习。在他任典礼局局长任内,没有设其他副职,事无巨细都由他过问,事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记得周恩来总理在一次会上讲:“现在各部门都在叫干部不够用,典礼局就余心清同志一个人,工作也干得蛮好嘛!”
机关事务管理局负责政务院系统的事务工作,头绪纷繁,任务琐细,他一再教育工作人员要认识这一工作的政治意义,不能有丝毫马虎。人大选举国家领导人员,有一次由他负责安排选举事务,他事先召集工作人员,就发票、投票、检票、计数以及代表从座席到票箱投票的最短路线等各个环节,都作了具体细致的布置,圆满地完成了庄严的选举任务。余心清同志对手下的工作人员,要求是严格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粗心大意。
不可侮辱的志士
余心清是我党的真朋友、好同志。然而令人愤懑不平的是,他没有死在蒋介石的铁牢之中,却死在十年浩劫的暴政之下。1966年9月4日,余心清同志不能忍受对他的那种人身侮辱,面对林彪、江青一伙的封建法西斯淫威,悲壮地倒下了。
余心清辞世前,致书周恩来同志,以他一向为人的坦率,对当时那种假群众运动之名,践踏法制,“横扫一切”的作法,提出了自己的怀疑。他恳切表示,自己一生走过的道路虽然曲折,但一颗为人民事业的心是始终一贯的。直到他临终的时候,也没有丧失对我们党,对我们党的老一辈革命家的信赖和感念之情。
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相继垮台后,齐燕铭同志刚恢复工作不久,便抓了对余心清同志的平反昭雪工作。1978年10月9日,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了余心清同志的骨灰安放仪式。这时燕铭同志已是重病缠身,住在医院。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前往灵堂主持追悼大会。当时,习仲勋同志恢复工作不久,远在广州,闻讯后于追悼会当天打电话到北京,以他个人的名义送了花圈,并通知他的夫人齐心代表他参加追悼会。当时,谁也料想不到,几天后开的追悼会,便是燕铭同志的。这种生死连心的革命情谊,是感人至深的。
并非题外的话
十年浩劫,人妖颠倒,“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我们失去了很多好同志、好朋友,这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悲剧,也是我们民族的不幸,我们人民的不幸!
现在,被颠倒了的历史,终于颠倒了过来。杀人者被押到被告席前,受到应有的判处,罪恶将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殉难者将留芳后世,永留纪念。
革命总是人越多越好,不仅要有强大的主力军,而且要有广大的同盟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许多和我们党合作共事的朋友,多则在四十年以上,少则也有三十来年的历史了。这样漫长的岁月,经历了种种严峻的考验,无论是在我们党顺利发展的时候,还是在遭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总是始终如一地信任我们党,相信我们的事业,为革命作出贡献。这种患难与共的真情厚谊,永远值得我们珍惜。
在我们面前还有不少艰难险阻。恩格斯说得好:“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中国古话也说:“多难兴邦”。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同心同德沿着三中全会开辟的航道继续前进,我们就一定胜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