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鼓声与步伐
柳萌
幼年时代的生活,宛如一串晶莹的珠玑,即使被岁月的尘土掩埋着,也不会失去它的本色,一旦被什么偶然的事情如风似的吹开尘埃,它的光泽仍会鲜亮如初地令你感奋。
我的老家在渤海之滨的一个小镇。它紧靠天津、唐山等大中城市,而且交通也还算四通八达,按道理应该感染些城市的气氛,但它却始终未曾脱掉乡野的气味。因此在我的记忆里,这里人们的生活是极其单调、沉闷的。成年人除了听听说书、聊聊天、传些乡里的趣闻,好象再无别的什么娱乐了。至于孩子们的生活,同样也丰富不了多少,无非是捉迷藏、投坑、跳绳、滚铁环等老一套,很难说有什么大乐趣。
可能是平日里过于沉闷、单调的缘故,因此每逢小学校里有个什么活动,大家总是争先恐后地凑热闹,其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随着鼓乐队行进。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小鼓号手们依次排在前列,由音乐老师指挥着吹奏悠扬的乐曲,其他人便踩着鼓号点齐步往前走,个个挺胸直视,人人全神贯注,生怕走错了步伐,影响整个威严、整齐的队形。置身在这样的队伍中,使人感到格外精神焕发,途中任何坎坷都阻挡不住坚定的脚步。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但是,这件记忆中的往事,却让我联想到现在,从而又领略到新的激奋。
如今我们国家正在从事四个现代化建设,这是人心所向的宏伟目标,许多人谈论起来都是异常兴奋的,同时也看到了前进中的困难。然而,这样一项千秋大业的实现,特别是前进中困难的克服,绝不是少数人所能胜任的,必须十亿人民同心同德,象跟随鼓号队前进那样,全神贯注地直视前方,以高度的责任感和集体精神走好每一步,以便保持这支队伍的威严雄姿和整齐队形。这里不妨打个蹩脚的比喻:要是把党中央提出的建设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号召比为鼓号声,那么,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人都应该鲜明地踩着这个鼓号点走,谁搞相背的行为都属于乱步,就会影响这支队伍的整齐和战斗力。
依照我国人民的生活习俗,每逢年节都要击鼓祝兴的。在此旧岁将辞新年伊始的时刻,我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幼时的那段生活,耳畔也依稀有着鼓号声萦绕。愿我们的步伐都能准确地合着党中央奏起的鼓号声,坚定不移地向前进。


第8版()
专栏:

彩云和飞鸟相伴
——哨所抒怀
韩梦杰
一个古老的传说中讲道:“第一个见到太阳的人是有福的人;第一块见到太阳的土地是幸福的土地。”还记得儿时听奶奶讲完这古老的传说以后,我趴在奶奶膝盖上,用小手托着下巴,两眼凝视着那发蓝的东方,盼望自己就是神州上第一个见到太阳的人……
没料到,这童年的幻想却在我两鬓斑白的时候变成了现实!不久前,我随一个作家代表团到边防体验生活,来到了祖国金鸡冠上的边防哨所在地的乌苏镇——这人称祖国最早见日出的地方。
当睡在“抓吉山”脚下的太阳还没醒来的时候,为了第一个看到她那迷人的模样,我趟着露水来到了哨塔上。放眼望去,滚滚流动的雾海把起伏的“抓吉山”给淹没了,天地间一片渺渺茫茫。忽然,烟雾中一亮,那“抓吉山”尖上射出一道紫光。这是旭日东升前喷射的光焰。继而,紫光变红,山梁上“腾”的跃出一轮火球,越来越圆,越来越亮。刚冒出来时还是血红血红的,等到金盘全托出山顶的时候,便扎得你眼睛再也看不清她的面孔了!
为了记住这壮丽奇景的准确时间,我低头看了一下表:时针正指在一点四十二分上。啊,这一天,在祖国北疆的乌苏哨所,我有幸成了神州上第一个见到太阳的人!
当然,我这只是偶然的一次而已。而你,一个生长在嘉陵江边的四川战士,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第一个见到日出的人!
当东方的旭日用无形的金剪裁开了晨雾,扒在草叶上的露珠,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已经站完了一班岗,带着满身的露水,来到我这个采访者的身边。
你说你刚来北方时闹了不知有多少笑话。家乡里一年四季不穿棉衣,你没见过雪花是啥模样。记得,在北国第一次见到雪花铺在地上的时候,你愁住了,不敢向前迈步,怕的是把洁白的雪花给踩脏了。一忽儿,你又乐得在雪地上直打滚……可不久,你就对冰雪产生了恶感,那“烟泡”夹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最让你出“洋相”的是,一次,当你洗完脸去倒水时,回身用湿手一拉铁门把手——咦,手被“咬”住了!怎么也拽不开了!你嘟嘟哝哝地说:“真怪,这没长嘴的门拉手还会咬人哩!”
是啊,“咬人”的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哪!夏日里,从晚五点到第二天早八点是蚊子的世界。只要你伸手一抓,保险手里攥死十个八个的!早八时到十点,下午二时到四点,是“小咬”值班的时刻,那滚成蛋的“小咬”围着你脑袋转,不咬得你满脸包是“誓不收兵”的!到了酷日当头的中午,特号的大瞎虻就象轰炸机似的在你头顶上“嗡嗡”。蚊子、“小咬”、瞎虻一天“三班倒”,根本不让你有一时一刻的“消停”。就连干部讲课的时候都得戴上防蚊帽,而战士座谈讨论,也只好坐在蚊帐里发言……
就是在这条件异常艰苦的乌苏哨所里,你和你的战友们日夜守卫在哨位上。清晨,是你们最先迎接着一天的黎明;午夜,如墨的夜色涂黑了远处的山影。雨如帘,挡住了你的视线;风洗面,把你的雨衣扯成了顺风篷!听,在落叶的沙沙声里,你捕捉着“北极熊”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可敬的边防哨兵哟,你就是祖国的眼睛!
我问你:“这儿苦不苦?”
“苦。”你实实在在地答道。
我接着又问:“你已经超期服役三年了,怎么还不转业回老家呀?”
你指了指对岸的炮舰对我说:“看,人家的炮口正对着我们祖国母亲的胸脯子哩!我怎么能躲回老家去图轻闲自在?”
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豪言壮语,但这平平常常的话语中却闪现出一个年轻哨兵的美好心灵!
我有幸看见过你写的一首诗:
山披白雪冰锁江,
月洒清辉星隐藏;
战士月夜站哨位,
换来多少梦中香。
短短的四行诗,披露了一个年轻战士的广阔胸怀和热切的追求。为祖国看守住北大门——这就是你和你的战友们的理想、追求和希望!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你和你的战友——披一身霞光、一身金的黎明使者。当我们走出乌苏镇的时候,正是朝霞满天的凌晨。蓝天上浮动着朵朵彩云,强烈地映衬出东方日出的壮观!眼前的红光点点,仿佛就是你们那鲜红的帽徽和领章在闪亮……
彩云和飞鸟相伴的哨所哟,你坐落在这块神州最早见日出的幸福的土地上;那站在哨塔上天天第一个见到太阳的年轻哨兵,你就是最幸福的人!因为,你为祖国亿万人民带来了和平和安宁,全国人民都在祝福你……


第8版()
专栏:

鹧鸪天
退居二线
一兵
年至花甲意更稠,
壮心直欲振神州。
冰河铁岭不难渡,
筋力岁华未可留。
看自我,
望同俦,
当班还有几春秋。
长缨笑付经纶手,
甘作兵家一老牛。


第8版()
专栏:

浪淘沙
愿台湾归回祖国
曹瑛
心绪总萦回,
对景难排,
金门在望更伤怀,
寄语台胞亲骨肉,
何日归来!?
往事等尘埃,
捐弃疑猜,
神州十亿笑颜开,
祖国声声频召唤,
莫教徘徊。


第8版()
专栏:

关于回忆录的杂感
柯安
十年内乱的阴霾过后,祖国的大地充满春意,包括各种回忆录在内的文史百花,开放得更加繁茂和鲜艳了。
现在,人们欣喜地看到,许多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老一辈的文艺作家、学术界人士,都在奋笔直书,把他们的丰富的经历和经验写成回忆录,留给后人,传之后代。这将是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和中华民族的一份珍贵的精神财富。
如果说在组织和撰写回忆录这件事情上,也有值得汲取的经验教训的话,那末,我觉得最大的一个经验教训,就是要及时撰写,抓紧“抢救”。这两句看来似乎平淡毫无新意的话,在我来说,则确实是有感而发的。这里不妨举出一件事实为证吧!
1961年10月,在武汉举行过一次纪念辛亥革命五十周年学术讨论会。在那次会上,除了有几十位研究辛亥革命的历史学者参加而外,还有好几位参加过辛亥革命的老人,如吴玉章同志和李书城先生等等。吴、李两位老人,在发言和讲话中,谈起他们亲历的革命活动,兴致勃勃,述说往事,如数家珍。吴老还出版了他的长篇回忆录《辛亥革命》。也就在那一年,政协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经过事前的充分准备,大力组织,及时出版了六卷《辛亥革命回忆录》。如今,时过二十年,今年10月,又在武汉举行了辛亥革命七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这次讨论会的规模比二十年前那一次扩大了。提交讨论会的学术论文也更丰富多采了。然而,抚今追昔,也有一些感慨,在今年的讨论会上,参加过辛亥革命的老人竟无一人,回忆辛亥革命的文字也没有一篇。这也毫不足怪,回忆七十年前的革命往事,至少应该是九十岁左右的人,人活到九十岁就很难得,年到九十而又能记忆清楚,述说往事,那就更属难上加难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今天还觉得是很近、很清晰的史事,一转眼就会变得遥远、模糊起来。以近代的重大史事而论,五四运动已经过去了六十二年;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已经过去五十四年;抗日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四年,解放战争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也已经过去了三十二年。现在,参加过五四运动的人已经寥若晨星了吧!而从五四运动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三十年间,中国社会变化的迅速和深刻,革命斗争的激烈和复杂,要超过以往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时代。
现在,各级党委和政府以及政协,正在大力号召和组织一些老干部、老专家、各界人士撰写回忆录,这是一件很有意义、很有远见的措施。在期待回忆录的写作出版出现更加繁荣的局面的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写回忆录是否要受年龄、健康条件乃至所谓“资格”、“经历”等等的限制。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仿佛只有德高望重的名人或者丧失正常工作能力的老人,才去写回忆录。至于“年富力强”的在职干部,倘若有谁写起回忆录来,就可能被看做是“不务正业”、“想出风头”,乃至别的什么什么。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解或偏见。我想为保存真实史料和为子孙后世计,不管职位高低、年龄大小、身体强弱,只要确有重要史事可记、重要经历可忆,就不妨趁精力充沛、记忆清晰的时候,在不影响完成分内任务、做好自己现有岗位工作的条件下,把自己的亲历、亲见、亲闻的重要史事记录下来,以免湮没或者留待日后的人们无可奈何地去“抢救”。


第8版()
专栏:

无题有感
史非
对于庙大神多,人浮于事,一些和尚无钟撞,不少和尚不撞钟的现象,也有几种不同的态度:有人喜欢“穷自在”,甘当不撞钟的和尚;有人虽对此不满,又深感自己无能为力,只得跟着“混”;有人有权拆庙送神,又很怕招惹是非,便得过且过,一切均等上边拿主意。
倘若“神”能请不能送,能上不能下,就会越请越多;为了各得其所,只得大盖其“庙”。
“拆庙送神”之事,确已“积重难返”。不过,“难返”并不等于不能返,最要紧的是下定决心。


第8版()
专栏:

西藏风情(外一首)
青海西宁齿轮厂 殷家璠九月,洗澡节亮堂堂的太阳照着湿漉漉的水滴阳光仿佛透过一块多面的水晶石把宇宙装点得分外明丽一缕发光的游云擦得天空瓦蓝如洗两岸滴翠的山林染绿透明的谷底呵,每朵浪花闪一个太阳九月的拉萨河哟,驮着一片光亮向东流去九月,洗澡节清流冲刷着所有模糊一切都是赤裸裸的粼粼碧波,接纳着长者、幼者小伙、少女呵,在明亮之中我看到了九月的拉萨河哟,流淌着真实的美,美的真实
深秋,在布达拉宫秋末,无数藏胞自带工具把布达拉宫粉刷一新这是从天上来的黝黑的面孔嵌一双双亮闪闪的星星那是从水底来的背上的铁皮桶内漾出羊卓雍湖悦耳的涛声这是从珠穆朗玛来的摇摇摆摆的牦牛车里载着一座座白粉飞扬的雪岭那是从雅鲁藏布来的热汗涔涔的肩上拖一根蜿蜒曲折的牛毛长绳哦,我看到布达拉宫墙白的更白了,白得圣洁红的更红了,红得庄重哦,我看到忙碌的人群半是出于对民族文化的爱珍


第8版()
专栏:

冬天的童心
吴珹
小雪花
象银白色的蝴蝶,一只追着一只,飞到高山上,飞到田野里……
我伸出手去,它们也不声不响地落在我的手里。
我用舌头舐了舐,一下就不见了。它们是不是藏到我的心里,去寻找童话般的春天呢?
雪人
穿着白袍,戴着白帽。瞧他多神气呀!
在大门外站了一夜岗,还是那样威武地挺着胸膛。难道真的不怕冷吗?
我推了推他。咦!他变得更加坚强了。
滑雪
在山坡上,冬爷爷为我们准备好了银色的大滑梯。我们滑呀,滑呀,象展翅飞翔的小鹰,把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撒向无比广阔的天地……
虽然,这里没有开满鲜花的草地,但春天已悄悄地来到我们心里。
小河
远远望去,象一条银色的琴弦。
在阳光下,在北风中,我仿佛听到它在日日夜夜地弹呀弹呀,弹着一支迎春的乐曲,召唤身边的野花和小草,还有那嬉水的小鸭……
家乡的小河啊,总是充满着希望,充满着对美的追求。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