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读书与成才
缪群
走进北京西四新华书店门口,“祝你成才”四个大字列在橱窗里,引人注目,自然使我思考着读书与人才、与社会进步的关系,于是想说几句话。
书籍是人的精神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象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象鸟儿没有翅膀。”莎士比亚把书籍比作阳光对人类那样重要。人类社会的前进与书籍的影响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方志敏自幼喜爱读书,读西洋史,想做拿破仑;读中国史,又想做岳武穆。后来,他读了《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书,在革命实践中,成为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彭德怀年轻时读了《资治通鉴》,开始认真的考虑军人应对社会负有什么责任的问题。“司马光笔下的战争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只给人民带来痛苦——很象我自己的时代里中国军阀之间的混战。为了要使我们的斗争有一些意义,为了实现长期的变革,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彭总是这样和斯诺谈的。当他读了《新青年》杂志,才知道了社会主义;读了《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简介、《新社会》等,开始研究马克思主义,不再悲观,怀着社会是可以改造的新信念而工作。彭总的革命实践,使他成为受人尊敬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方志敏、彭德怀等同志的革命事迹表明,读思想进步、内容健康、知识丰富的书,可以使人们走向革命道路,可以陶冶人们的思想、情操,受到启发、教育、鼓舞,长志气,得知识,增才能,成为国家建设的有用人才。以往这样的例证不少,今后也还会不断证实。歌德把读一本好书,比作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就要提倡读好书,对读书要有选择。
有些书籍玷污人类尊严,败坏社会风气,毒害青少年身心健康,鲁迅斥之为粪便和鼻涕。对于坏书,我们不能任其泛滥。英国小说家菲尔丁譬喻“不好的书也象不好的朋友一样,可能会把你戕害”。为了战胜敌对思想,某些专门单位和某些专门人员需要对某些坏书或反面教材进行研究,这是必要的,但对于广大青少年来说,由于他们年纪轻,阅历浅,经历少,知识贫乏,辨别能力差,他们需要的精神食粮应是有益的营养品。应该提倡他们读好书。可是,有的青年,见书就买,买了就读,读了就信,甚至不加分析地就模仿,分不出真、善、美与假、恶、丑。别林斯基说:“不好的书告诉你错误的概念,使无知变得更无知”。有些青年读者正是中了坏书的毒,由无知变得更无知,甚至走上邪路,其教训与后果是颇为深刻的。
一段时间内,社会上神怪、侠义、公案旧小说和侦探推理、惊险小说畅销行时,对这类书出版发行太多,就会对精神世界造成污染,甚至产生公害。现在,很多同志开始认识到重任在肩,应当为广大读者多提供有益的精神食粮,为国家培养建设人才贡献力量;但是,也有极少数同志迁就甚至迎合某些读者精神空虚的庸俗趣味,把重要的思想宣传阵地,变成赚钱的场所。我们的出版工作者是做唯利是图的出版发行商,还是要做革命的出版发行家?这是不能不认真思考和选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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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灯影闪闪
  马继红
我从小寄养在叔叔家,童年是在一个小山村里度过的,长到七、八岁,还没有见过电灯。家里唯一用来照明的,是一盏又破又旧的小油灯,灯座长满了铁锈,灯池里伸出一根细细的捻,连个玻璃罩都没有,黄豆大小的火苗,忽闪忽闪地跳着,好象随时都会被风吹熄。即便这样,平日也是不随便点的,只有在做活时,奶奶才舍得点上。全家人围着它,奶奶坐在炕沿上纳鞋底,婶婶“哐当哐当”地织布,叔叔蹲在地上编筐,我便伏在小炕桌上看书。由于光线太弱,奶奶每次穿针,总要把脸凑到灯跟前,眯起昏花的老眼,一只手举着针,另一只捏着软绵绵的线头,哆哆嗦嗦地往里杵,半天也穿不上。我可怜奶奶,趁她背过身去找东西,悄悄地在那浅浅的灯油里添了一根灯捻,顿时,火苗窜高了,屋里亮了一些。可谁知,却遭到奶奶一顿数落。我知道,这点灯油是叔叔走了25里山路,用十几个鸡蛋从镇上换来的。我的心难受极了,我默默地想,将来长大后,一定要买一盏又明又亮的灯,给奶奶,给叔叔,给婶婶,给这个被夜幕包绕着的黑漆漆的小山村。
九岁那年,妈妈把我接到城里读书,我才第一次看到电灯。长大以后,我见识的灯就更多了,除了一般的白炽灯,还有“荧光灯”、“水银灯”、“碘钨灯”、“长弧氙灯”……每逢盛大节日的夜晚,我漫步在宽阔的街头,望着那一座座灯的喷泉,一条条灯的河流,一幢幢灯的宫殿,连湛蓝的夜空都被一团团灯雾渲染得紫蓝紫蓝,整个城市仿佛被溶化了,只留下一派光的漩涡。
在欣赏和赞叹之余,也说不清为啥,我的心里总产生一种遐想:如果能把它们分送一些给那终日辛勤劳作的小山村的人们,会给他们的生活增添多少明媚的色彩呵。然而,使我心痛的,还是另外一种灯。
一次,我乘车到某石油化工厂采访。远远地,看到那边亮起了两簇明丽的火苗,浓烟腾腾直上,给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抹上了脏脏的两笔。身边的技术员小黄告诉我:“那是化工厂的天灯。”
“天灯,干什么用的?”我好奇地问。
小黄苦笑一下,“没什么用,这是化工厂在生产过程中,一些生产装置排出的石油尾气,由于条件、设备的限制,既不能利用,又不能贮存,只好排至高空,放火烧掉。”
“那要造成多大的浪费呵!”
小黄皱了皱眉,“有人曾做过粗略的统计,几乎每年要凭空烧掉18,000吨石油气。”
我惊愕了,眼前又浮现出山村里那盏小油灯……不由得,我对天灯产生了一种憎恶,那熊熊的火苗,多象一张血盆大口,日夜不停地吞噬着人民的财富和血汗,吞噬着人民的希冀和渴求,把无数的工业基地、金谷银棉和千千万万盏灯,化做袅袅的青烟……
不久前,我出差又路过那个化工厂。正好是晚上,整个厂区,一片灯火,唯独没有找到那两盏呼呼燃烧的天灯,昔日的天灯台,象被遗弃的废墟,静静地蹲在小山上。
这是怎么回事?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我一股劲爬上天灯台。说来也巧,刚好又碰见了小黄,他兴奋地告诉我,这些年来,化工厂为了节约能源,专门组织专业技术人员,精心设计,革新挖潜,自力更生铺设了几十里长的管线,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石油气回收网,能够把多余的气引送到各个车间和附近的一些单位,并设计成功了10万立方米的气柜,源源不断地将储存气体运往四面八方……
星,在头上悬着,灯,在脚下闪烁,置身这璀璨的星云灯海,我突然想起了奶奶的来信:“喜娃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村也安上电灯了,再也不用那盏小油灯了……”望着沉睡的天灯台,我恍惚觉得,那一盏盏亮闪闪的灯,不正是从这里飞出来的吗?象一把美丽的夜明珠,撒在山村、草原、边寨,缀满大地母亲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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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秋日书怀
  李新
《中华民国史》第一编《中华民国的创立》书成出版,恰值辛亥革命七十周年,感而赋此。中秋月儿明,重九天气清。望月怀乡国,登高念故人。茱萸谁共插?追思感慨深。同盟取胜利,阋墙御外侵。而今事建设,端赖有和平。海峡如咫尺,奈何畛域分!雁飞不离群,叶落难辞根。四海为家日,相期会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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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有感于“杂家”
  ——读《编辑杂谈》
  林慧文
书刊出版工作是文化宣传战线的一个重要方面,书刊编辑是战斗在这条战线上的主要队伍。现在,全国出版社的编辑有六七千人,全年出书两万多种。这支编辑队伍是怎样发展起来,他们又是怎样工作的呢?《编辑杂谈》(北京出版社编辑出版)是一本有关编辑生涯、编辑地位和编辑工作经验的综合文集,也是建国以来第一本谈书刊编辑的书。
“编辑”这一行是为著译者作“嫁衣裳”的专门家——杂家。他是缺少不得的。“杂家必杂,杂中求专”,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编辑专家。我国出版事业开始之日,就有了这样的“杂家”。茅盾同志在他的“回忆录”中说,他1916年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编杂志,译小说,写论文,审书稿。他具有广博的知识,又能取精用宏,探讨学问,杂中求专,是编辑工作者的典范。五四以后,伟大的革命文学家鲁迅,也以书刊编辑出版为战斗的有力武器,使他成为一个杰出的编辑出版工作者。邹韬奋编刊物、办书店,为革命的出版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些革命前辈的编辑经历证明,作为“杂家”的编辑工作,是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的,是革命的文化事业不可少的。
编辑的甘苦得失,只有身历其中才能有深刻的感受。无论是老编辑的忆旧,或是学做新编辑的体会,都可以看到:作为一个编辑,首先是一个革命者,要振奋革命精神,对人民认真负责,为提高书刊质量付出一定的劳动。要深入实际,了解情况,广于交游,为广大读者和作者任劳任怨。要努力学习,提高知识水平和业务能力,掌握出版规律,做好组稿、审稿和编辑工作。这些年来,我们的编辑工作者正是这样做的,他们积累了一些宝贵的经验和体会,《编辑杂谈》既是工作的总结,也有助于新编辑工作者的提高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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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雨景〔水彩画〕
杨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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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访桥儿沟
  李学鳌春访桥儿沟,喜见山泉流,流入支渠流入田,滋润得麦苗儿绿油油。顺泉朝前走,又见风摆柳,“鲁艺”校舍今犹在,师生早远走。师生早远走,心和歌儿留,留在泉边留在屋,——屋内机声吼……当年师生忙,灯亮人影稠。多少诗人和作家,此处初露头。校舍变厂房,工人有巧手,“鲁艺”又出新“作品”——“佳作”飞五洲。看,山泥壶,光溜溜,有的象南瓜,有的象彩球,——冲茶香如酒。骆驼健又美,驼峰毛抖擞,出市出省又出国,——沙海赞“轻舟”。奔马扬银蹄,马尾带云走,疑是悲鸿大笔抹,——却出泥工手。啊,红红的泥,巧巧的手,桥儿沟里最富有——艺术之泉水长流……笑着来,笑着走,一步三停频回首——我非“鲁艺”插班生,却是“鲁艺”新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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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缝呀缝……
  陈志泽
一场暴风雨洗刷得天空格外明净、鲜亮,朝霞这样的艳丽,海风这样的和畅,好一个海滨的早晨!
潮水涨满了,一只经过抢修焕然一新的台湾渔船,载着遇难的同胞就要扬帆远航。
送行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宽脚板踏着松软的沙滩,阿哥大步流星地赶来。
黄竹笠头巾半遮脸,小妹喜气盈盈地赶来。
背着鱼篓的蹦蹦跳跳的光头的孩童,宽大的棕色的龙裤管拍打着海风,壮健的老大,哦,还有那腰肚上晃着银链的大婶,赶来了,赶来了……
这一个大婶一直走到渔船的跟前,靠得那么近,她深情地端详着就要回去的一个个台湾渔民。突然,她手抚发髻上的针线,一闪登上了渔船,走到一位青年的渔民身旁。
哦,这位后生家那一件花格的线呢衣衫,啥时被挂破的?布片在风中飘动!大婶走近前去要为他缝补,年轻人却腼腆地推辞着。大婶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驯服地坐下。
大婶飞舞起针线,那么利索。她缝着彩霞,缝着阳光,缝着海风,缝着碧波,心潮象大海一样地起伏。
啊,无情的风暴撕碎了骨肉同胞远航的平安,这一针针,一线线,“临行密密缝”,寄托了多少情感?眼角上噙着泪花,腰身上的银链,偶尔抖动,闪耀着安详、柔和的银辉……
这飞针走线缝补的何止是破了的衣衫呢?这是在缝补着长久别离的伤口呵!
年轻人抚着缝好的破洞,双眼湿润了,他心里在说:我深深地理解祖国母亲的情意。
渔船启航了,大婶舒心地笑了,她和大伙儿目送着渔船驶向波光粼粼的海峡,驶向水天一线的地方,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深沉地说:游子何时回到母亲身旁?何时能缝补好那破裂的一角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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