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1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令行禁止”小议
陈奋 潘春涛
“令行禁止”,说起来是个普通常识问题。有“令”,就要坚决执行;有“禁”就得坚决制止。道理十分简单、明了。
但是,十分简单的事,做起来并不简单。在日常生活中,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现象还屡有发生。如国家年年要发文件、下指示,禁止滥发奖金,可仍有人明知故犯,我行我素。目前离年终还有一个多月,有的单位就忙着张罗,开始增发奖金来了。有的单位怕增发奖金“招风”,便改发实物,诸如毛线、呢料、衣服、床单以至其它高档商品,真是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名曰“福利”,实为变相发奖金。结果张三得梨,李四得桃,皆大欢喜。有的单位为了避免上级追究,往往还层层“烧香”,上级“堵”了嘴,自己“迈”开腿。于是,“令行禁止”成了一句空话。
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是一种党风不正的表现,它严重地妨碍着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可有些人对此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为群众着想,错不了。这些人看到的群众利益,实际上只是“小家”的利益,他们想的“群众”,实际上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少数。我们共产党人,是全心全意为大多数人谋利益的,既要考虑到国家利益,同时也兼顾集体、个人利益;既考虑人民群众的眼前利益,也要考虑人民群众的长远利益。看不到这一点,一味热衷于个人、“小家”的利益,实质上是极端狭隘的功利主义。对上级的“令”和“禁”阳奉阴违,各取所“需”,那就势必侵犯国家整体利益,给整个事业带来危害和损失。这种所谓的“群众”得益越多,国家、全体人民受损就愈甚。损害了国家整体利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见,“令行禁止”是个事关大局和整体的严肃问题。
“令行禁止”是革命纪律得以贯彻的重要手段,也是无产阶级党性的基本要求。无产阶级的纪律是铁的纪律,铁的纪律就是要令有权,禁有威。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上下一致,同心同德搞现代化建设。因此,“令行禁止”也是衡量一个革命者有无事业心的标志和试金石。如果大家都能针对本单位、本部门的实际状况,把“令行禁止”切实抓起来并把它抓好,那末,我们的政治领域、经济领域、思想文化领域存在的种种不正之风便失去了依托和市场,我们的队伍就会步调一致,坚强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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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喜悦的铃声
董操
傍晚,我漫步在微山湖大堤上。堤内,一片汪洋,帆船点点,鸭群片片,夕阳斜照着平静的湖面,不时,那飞腾跳跃的鱼儿,激起一股股的浪花,象条条舞起的彩带,飞向湖际、天边。堤旁,牧羊的老大爷,一边赶着“咩咩”欢叫的羊群,一边甩起清脆的响鞭。堤外,一块块笔直方整的稻田,象一张张金黄色的地毯,铺向远方。我贪婪地呼吸着这湿润、清新、馥郁的空气,不由地赞叹:“啊!鲁西南的明珠!”
正当我沉浸在这愉悦欢快的情景中,突然一阵阵叮铃、叮铃的自行车铃声,伴随着一串串青春的笑声,掠过我的耳边。我不由得抬起头来:四十多个男女青年,一人骑一辆自行车飞驰向南,辆辆崭新锃亮,打扮得象花轿一般。歌声、笑声、话语声,随着滚滚的车轮,飞腾向前。那领头的一位女青年,象一只矫健的凤凰,上身穿一件火焰一般鲜艳的大红毛涤纶外套,下身穿一件蓝中长纤维裤,两条刷子似的短辫,在风中有节奏地摇摆。猛然,象春燕般轻捷地跳下车来,亭亭玉立,扶着自行车站在我的面前。“哈!这不是老董,那股风把您吹来!也不到我们村看看”。我一看,这不是春玲吗!紧接着后面的是秋儿、盛红、李莉、小梅、马令坤、周文彬……,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喜盈盈的面容。我高兴地大声说:“明天就到你们村里了!想不到今天就碰见你们,想不到你们村添这么多自行车!想不到……”春玲还是那火一般的炮响脾气,又象机关枪似的开了连珠炮:“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到家门口了,也不来家看看。”要不是这极熟的声音,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个个长得那样秀气,一个个穿得那么新鲜。1974年秋天,我带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任务,住到了春玲家,当了一名候补社员。那时的春玲啊!又黄又瘦干巴巴的,一件破花褂子补了又补,下摆象树木的年轮一样,接了一段又一段。还有那个李莉,穿的是她大姐、二姐、三姐穿过的一件灯芯绒上衣,那绒梗也早已磨平。盛红,最爱美,也只从她当解放军的哥哥那儿要了件旧军装褂子。那时,我骑来一辆破自行车,全村人都觉得希罕,看得象宝贝一样,走亲戚、看朋友,进县城,上码头,都来借这辆破车子。特别是小春玲、李莉、盛红她们多羡慕我有这辆破车子。那年月,大砍资本主义尾巴,吃“批判工分”的越来越多,庄稼越种越差。有的农民连肚子都填不饱,那还有钱买自行车!
“现在可好了!”又是春玲抢过话头说:“咱们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干活再不大呼隆了,专业承包,赏罚分明,家家都养了猪,喂了羊;喂了鸡,养了鸭;房前屋后种上时鲜蔬菜,农闲时间下湖捉点鱼;编苇席,织稻草包,农林牧副渔,五业兴旺。那家不是粮囤满、油缸流!”二愣子马令坤抢着说:“春玲姐家要冒尖成为‘万斤粮’、五千元户了。老董,您要是今年冬天再住到她家,准叫您天天看电视了。”慢声细语的李莉说:“只要政策不变,红火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性急的盛红说:“快别说了,明天让老董看看不就全知道了。电影快开演了……
叮铃、叮铃,……阵阵自行车铃声又响了起来,多么清脆,多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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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明净的心
冠西
已故的散文作家方令孺同志,是一位欧洲古典音乐的欣赏者。在那灿烂的群星中,她特别喜爱贝多芬、莫扎特和肖邦的作品。对于亨德尔和巴赫的作品,甚至包括象《弥撒亚》这样的作品,她也欢喜发表一些见解。这大约和她早年留学德国时所受的欧洲文化熏陶不无关系。十年动乱以后的一个秋日,她到我家作客,这是按事前的约会专门来听音乐的。
艳丽的秋阳,透过通向阳台的门窗,照得室内的光线既柔和又明亮。空气中时有时无地飘逸着庭院中桂花的甜香。这时,屋子里正轻轻地回荡着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的优美旋律。她侧着布满银丝的头,凝视着被我们擦得一尘不染的地板,静静地聆听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自言自语地轻声赞叹着:“多么洁净,多么清澈,多么朝气蓬勃,多么光明。”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对乐曲的赞美,没有打断她对音乐的欣赏。待到第二乐章结束以后,她的脸慢慢转向了我,用她那浓重的安徽口音深沉地说:“‘文化大革命’不停的劳动对人也有好处,使人更爱洁净了,更爱朝气蓬勃的生活了。莫扎特的乐曲,你的屋子,不也是一个证明吗!
“经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长年被罚扫地,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污秽。墙脚边的一团废纸,马路上的几片落叶,我都觉得十分碍眼,很想用扫帚去把它扫净。不扫干净,它象是留在了我的头脑里一样,很不舒服。不知你有没有类似的感受?”
过了一些日子,在一个星期天的傍晚,在灵隐白乐桥她的住所附近的松林里,我又遇到了她。她正在那条幽静的林荫小径上散步。那时,她还没有使用手杖。她一个人缓缓地踱着,又不时弯下腰去,捡起树上偶尔落下来的松果和枯枝,轻轻地放在路边的草丛里。正要隐没到天竺群峰背后去的夕阳,透过稀疏的树干,给这位老人在地上照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一次相遇,我们谈的是关于这条使人流连的松林小径,关于道路,关于人怎样开拓了道路,以及关于人生本身的道路等等。她的年龄几乎比我大半倍,但我觉得她的心境一点也不象她的垂暮之年。她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旧时代的叛逆者,一生所追求的,正象那天在我家里作客时所说的,是大地的“洁净”,心灵的“清澈”,生活的“朝气蓬勃”和世界的“光明”。
如今,她已离开人世好几年了。但是,她关于扫地的那段谈话,还时常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每天清晨去上班,当我走过大街小巷时,对那些正在清扫马路的环卫工人,几乎是充满着崇敬的心情。她们扫的何尝只是一条条的街道,她们在扫除着落叶之类的自然界的垃圾之外,还在扫除着人类社会中的不文明状态。她们使我们的城市更整洁,使我们的社会更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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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发展批评文学
顾骧
加强文学批评,需要发展批评文学。
对于文学作品进行评介,无妨与欣赏结合起来。把爱憎感情,揉和到理论的分析之中,不仅要注意说理的缜密与深切,也要讲究文字的生动与形象,让笔端注入激情,使文章更有文采。在对作品的思想艺术进行具体分析中,不仅要给人以认识上的启示,还应给人以美感享受。这样的文学批评,也就具有文学价值,成为一种批评文学。不仅有说服力,还有感染力。它也许就是一篇笔锋犀利、汪洋恣肆的杂文,也许就是一篇清新隽丽、明白晓畅的散文,也许就是一首哲理深沉、耐人回味的诗作。
无庸讳言,我们不少批评文章枯燥乏味,读之索然无趣。某些评论书籍久搁书架,销售不畅。原因虽多,但与形式枯燥不无关系。然而,也听说,王朝闻同志的某些文艺评论作品和秦牧同志的《艺海拾贝》,在一部分读者中却颇受欢迎。这是耐人寻味的。我想这除了因为他们的作品艺术见解精奥,知识丰富等外,恐怕还与他们的评论文章本身具有的文学性有关吧!
在我国,批评文学向有传统。比如以诗论诗,千余年来绵延不绝。开创这个体制的是杜甫,他的《戏为六绝句》对后代影响极大。继杜甫以降,比较系统地运用七言绝句阐述诗歌理论、评介作家作品的是元好问。近人郭绍虞、夏承焘也有效前人以诗论诗的著述。诗人艾青,则长期以来喜用警句式的散文诗论诗,直至最近,还在报刊上发表此类诗评。
鲁迅在使批评成为文学方面,也为我们作出了榜样。他的不少杂文名篇,如《白莽作〈孩儿塔〉序》等,就是为评介作品而写的。当今文坛上的王朝闻、唐弢、秦牧等评论家,和一些后起之秀的中年评论家的批评文字,都具有程度不等的批评文学的特色。某些作家兼顾评论,他们的文章文学味道浓郁,如臧克家的《学诗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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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写在燕园的叶子上
(二首)
北京大学中文系 黎宏
水波·火焰
——在毕业前夕呵,一个湖
一个静静的湖……春天,在湖畔摘下一朵迎春和着火焰,夹进了我的书。呵,不止火焰
波纹里旋出了冰冷的回忆
柳梢上缀住了沉思的脚步
再见了,我心爱的湖!夏天,在湖畔揉进一个和声伴着蝉鸣,轻轻地读我的书。呵,不止蝉鸣
小草上跳荡着希冀的汗珠
晚霞催动了音乐会的琴谱
再见了,我心爱的湖!秋天,在湖畔摄下了一个镜头倚着红叶,打开一本簇新的书。呵,不止红叶
石桥旁刻写下坚毅的进取
残叶里失落了迷惘的痛苦
再见了,我心爱的湖!冬天,在湖畔再作一次散步趟开冰雪,写着一本缤纷的书。呵,不止冰雪
湖心迸发着活力的元素
宝塔舒展开辽阔的路途!
再见了,我心爱的湖!呵,一个湖
叫作未名的湖……
灰尘·茉莉
——致图书馆清洁工人如果我是一粒肮脏的灰尘
希望风把我吹进畚箕
不劳累您的手臂如果我是一团揉皱的废纸
希望我被丢进纸篓
不占用您的汗滴如果我是一掬清甜的山泉
希望流进您的心中
和质朴的血液在一起如果我是一朵雪白的茉莉
希望开在您的窗前
日夜送去纯净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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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马虎不得
雷梦水
世人以为编写古旧书目录比较容易,实际要做到十全十美,确实很难。从以前各家公私编著书目来看,即使由专家学者负责,集体编辑,亦常有瑕瑜互见的现象。如果全由个人独立完成,其疏失更属难免。
商务印书馆于1958年出版的邓衍林先生编著的《中国边疆图籍录》及1961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的中医研究院、北京图书馆合编的《中医图书联合目录》两书,在搜罗方面都比较完备,为专家学者提供了不少便利,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成绩是肯定的,但其中也存在着比较严重的错误,如《中国边疆图籍录》内,把专讲经学的何西夏著的《西夏经义》人名误作古代的国名。又《中医图书联合目录》误将罗振玉著之考古学笔记《眼学偶得》,误入中医眼科。看来编制书目,凡未经眼见之书要特别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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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贵在精粹
隋启仁
十月二十日《人民日报》刊登的孙犁同志的《小说与伦理》一文,只有四百多字,却说了大而深的道理。
长篇大论,未必是巨著;五大三粗,未必是伟人。
衡文、论人,不能以长度、体积、规模定高下。
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出自周恩来同志之手。追溯百年历史,缅怀万千英烈,只用短短百余字,言简意赅,铿锵有力。
鲁迅先生的许多著名杂文,篇幅都在千字之内,象《现代史》这篇题目很大的杂文,全篇只有五百多字。然而,它的生命力却永存。
精粹的文章,实为文苑之瑰宝。
讲话,也应当提倡精粹。“有话则短,无话则免”。建国初期,罗荣桓同志参加华东野战军的一个大会,同志们纷纷要求他讲话,盛情难却,在热烈的掌声中登台。他的讲话,全篇只有四个字“同志们好!”语毕下台,全场掌声雷动。这真是恰到好处!美国第十六届总统林肯在葛提斯堡发表演说,提出“民有、民治、民享”的重要思想,如此重要讲演,也只用不到三分钟!
愿我们的著名作家、活动家和一切具有权威的人士,都带头把文章写得精粹,把话说得简短。上行下效,重在“身教”,这也是一种“传帮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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