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1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要爱“劲敌”
洪亮
读了《人民日报》10月13日八版黄宗江《可爱的“劲敌”》一文,我不禁高声赞道:“好”。它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应该怎样对待自己队伍中在同一战线上的强手?
记得五十年代后期到六十年代初,好些部门曾经开展过“对手赛”,近年体育界又常搞“对抗赛”,有时还听到人们把双方摽着干,比输赢的现象,叫做“唱对台戏”。“对手赛”、“对抗赛”也好,“唱对台戏”也好,意思都一样,即在许多同行中,寻找强的对手,竞争一番,看谁走在前边。这样搞的结果,往往是你追我赶,先进更先进,后进变先进。
黄文举了两个事例。一个是,黄宗英在看柯岩的一篇报告文学作品时,一边微笑自语:“我可爱的劲敌!”另一是,京剧演员刘长瑜,在一篇文章中谈到一位比自己低七年级的演员李维康时,说她“为有这样一个‘劲敌’而高兴”。黄宗英和刘长瑜都是文艺界的著名人物,她们各有所长。但她们对于已经成为或者可能成为自己“劲敌”的人,既无“忌才妒能”之心,又无灰心丧气、甘居人后之意。她们称对手为“劲敌”,就意味着她们对这些同志既怀有欢欣爱慕之情,又有要更加努力,同对手一道前进之志。这是一种既具有集体事业心,又有鞭策自己决不肯落后于人的精神状态,这是十分可贵的。那些参加“对手赛”、“对抗赛”的同志,值得人们称道,原因也在这里。
与这种精神状态恰成对照的,也有两种人,一种是对集体的事业漠不关心,胸无大志,浑浑噩噩,不求创新,但求不犯错误,如果出现了崭露头角的对手,采取“由他去吧”的态度,他冲他的,我自站着不动。这显然是懦夫的态度。
还有一种,则是对潜在的“劲敌”不是内心感到欣慰,而是感到恐惧,从而采取对它封锁、制造困难、多方排挤、压制的办法。这是那种小私有者心理的反映。排斥“劲敌”,实际上是保护了自己的落后。于本人特别是于我们的共同事业都是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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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香炉礁
张岐
渤海湾深处的南北隍城岛之间,屹立着一座石礁。这礁石颈细肚圆,从哪个角度看都象个香炉。故岛上人称它是香炉礁。
香炉礁虽然方圆不过几十米,却统治了小岛渔人千百年。旧社会,渔人把它看成是个神物,出海时向它作祈祷,遇风浪时向它许愿,有了病灾时向它跪拜。可是这样的虔诚膜拜,并没有感动海神,饥寒、疾病、海难,依然影子似的跟随着渔人。
解放初期,我来过这小岛,小岛一片凄惨:山光岭秃,田地荒芜,海滩上躺着一只只丈把长的小船,几代人毂蹙在一间苔草小屋里,一件百衲衣似的破棉袄,出海披着挡风浪,回来铺着当被褥。孩子们的小脸都是黄绿色的。
香炉礁白享了千百年香火,没有给小岛人们一点点福。我离开那小岛多年,一直想着那惨状,还记着几句怨艾香炉礁的歌谣:
空享香火不显灵,
世世靠海世世穷……
其实,香炉礁不仅没有给渔人赐福降吉祥,反而撞翻了无其数的渔船。
三十年过去了。随着时光的流逝,小岛的印象逐渐淡漠了;那歌谣却一直未有忘却。
今年8月,我又去了那小岛。旧迹已全然不见,首先使我惊异的是那差不多一色的红瓦青墙的一片片住房,高高低低,成线成方地倚山而建,大道上还安着新式的路灯。
赶到公社党委驻地,已是暮色苍茫,只觉得眼前刷地打了个闪,家家户户亮起电灯来。这熠明的电光,使小岛顿时变成了万家灯火的市镇。
翌日清晨,我就到街上观看村容。在一个通向海滩的胡同口,有几位老人坐在那儿聊天,其中一个黑眉毛白胡须老人招呼我坐。一打听,这是一伙退休多年的老渔民,年龄最小的八十一岁。黑眉毛白胡须的老人叫宋学茂,今年八十七岁,没儿没女,是个五保户,他向我一一介绍了这些老人的名字后说:“俺们这些老头,都没用了;可都不想死,不能干还要看哩!看社会主义的好光景!”
我说:“社会主义好光景可不是靠祈祷香炉礁求来的啊!”
“那是!那是!”老人捋了捋白胡须说,“有了共产党领导,有了集体这靠山,谁还信那石头!”
拉起小岛的变化,老人们滔滔不绝地争着说,可说千变万化都离不开房。他们告诉我如今岛上没一间老房了,光他们这山前村,1979年以来,就有一百多户盖了新房。宋学茂老人告诉我说,解放前他没房住,夏天晚上夹着破棉袄在海滩上睡觉,身上蚊子叮,身下跳蚤咬,抓不迭的虱子用牙嚼;如今他一个人住一间新房。他让我到户里看看那些摆设。在他的建议下,我走访了一些渔户,发现不少户有沙发、电镀折叠椅、高低立柜、洗衣机和尼龙丝蚊帐。
走访了一些渔户之后,我找到了大队党支部书记老顾,他告诉我,三中全会以来,落实了各项政策,实行了专业承包、联产计酬的办法,社员的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有的远洋捕捞船,一出海几十天,回来装上吃米当天就返回渔场。现在劳动日工值二元八角七分,全大队三百八十户,光存款就七十万元,社员生活大大改善,手表平均每户就三块。
我说:“生活这样好,可没有拜香炉礁的了!”
他说:“有。”
我不禁一愣:“还有?!”
“香炉礁已经装上灯标了,夜晚上给渔船领航啦,怎么不‘拜’?”说到这,他得意地一笑,“还有,俺们这里专上国宴的海珍罐头厂,就是用香炉礁做商标哩!这商标的海珍罐头,‘拜’的人多着哩!哈哈!如今的香炉礁可真香起来了!”
望着老顾那漫溢笑意的眼睛,我忽然想起那埋怨香炉礁的歌谣。我想,如今该给香炉礁编个新歌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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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说的欧风东渐
——小说杂谈
孙犁
五四以前,林纾等人以文言翻译外国小说,使中国读者眼界大开,并开始影响着中国小说的创作。就在那个时候,翻译家对外国作品,还是慎重选择的。他们所翻译的多是外国古典文学,大作家的代表作品。其内容大都与民族解放、民族文化或社会问题有关,未有单从形式上猎奇好新者。翻译家首先考虑的,是这篇作品介绍到中国来,对中华民族,对中国社会有何好处。
鲁迅先生及其他进步翻译家,对这一点认识得就更明确了。他们都是审视中国当前的需要,去选择要翻译的东西。想到民族衰弱,帝国主义欺凌,他们翻译了很多弱小民族的苦难和斗争的小说,一直持续到抗日战争以前。想到民间疾苦,社会不平,他们翻译了很多民主主义作家,对社会批判的小说,一直到介绍十月革命的小说。介绍这些小说,并非只看内容,也注意其艺术造诣,多数是现实主义的经典作品。这样做,是为了提高中国读者的鉴赏趣味,更重要的是提高中国青年作家的写作能力。这种工作,鲁迅先生一直坚持到他逝世为止。
鲁迅一生,翻译和着力介绍的大都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的作品。对中国的现实和文学的发展,其意义和作用,自不待言。
其他翻译家,在这一方面的功绩,我们也应该做充分的估计。
翻译文学作品,不能与引进生活资料等量齐观。文学艺术是精神、道德、美学的成品,不能说外国现在时兴什么,畅销什么,我们就介绍什么。首先要考虑的,是我们民族、社会需要什么作品,什么作品对它的健康发展有益。这才是翻译家的崇高职责。
一九八一年十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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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
一部供高等院校教学用的民族文学的教材《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最近出版。我国少数民族文学源远流长,丰富多采,是中国文学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为了向学生教授这门课程的需要,并作为“民间文学”、“中国文学史”等课的辅助教材或参考资料,各民族学院和边疆省区部分高等院校,在国家民委和教育部的支持指导下,从1978年起着手这部教材的编选工作。现在编定的这部教材,共收古今作品600余篇(包括长篇节选),150余万字,除了做到55个少数民族都有作品入选外,还着重选收了各民族影响较大、流传较广的代表性作品。
该书在编辑体例上,为了便于了解各民族文学的面貌,按民族排列,每一民族自成单元,并有简要的文学概况介绍,对有关作家、作品,也有相应的说明和注释。
该书共分五个分册。各民族文学按民族主要聚居地区分别列入有关分册。第一分册为东北—华北地区,第二分册为西北地区,第三分册为华东、中南地区和台湾省,第四分册为西南地区(四川、贵州、西藏),第五分册为西南地区(云南)。有一些人数很少的民族,如门巴、珞巴、基诺、崩龙、阿昌、普米、仡佬、土等民族的文学也选入其中。该书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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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长江里的浪花
秋原
重庆枇杷山小景枇杷树的叶子轻轻摇曳,树下的情侣在喁喁私语,树上的枇杷果在悄悄地成熟,树下的爱情也燃烧得正炽烈。空场上,乐队奏着优美的曲调,轻快的舞步吻着火热的土地,银铃般的笑声象鸽群欢快地向
我扑来,正好落在我这一页滚烫的笔
记上。
黄昏江河在匆匆地赶路群峰拉起了就寝的窗幔穿过村舍和田野的上空群鸟飞回了森林和高山只有路旁的一排排垂柳和江堤下横在水边的小船在寂静的晚风中沉思、摇晃仿佛在回忆喧嚣的白天远处传来了少女的歌唱歌声象晚霞燃烧在天边不知那喷涌着爱情火焰的歌
声今夜将把什么人的梦境搅乱
夜航午夜的长江码头上一片灯火灿烂辉煌仿佛是另一个奇妙的天体在我的耳边喧嚣歌唱脚下已发出轻微的颤抖客轮已经鸣笛启航四周又是茫茫的夜色前后又是滔滔的波浪今夜,我从你的身边带走了珍珠般闪光的记忆明晨,我将在远方的另一个驿
站同你一起迎接新的朝阳愿我对你美好的怀念永远象朝阳一般鲜丽而明亮愿我对你的回忆象一瓶醇酒贮存得时间越久越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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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讲卫生与精神文明
江霞
讲卫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不,它是关系到人民健康,关系到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大事。
列宁在《伟大的创举》中,曾经要求报刊与工农组织要十倍地注意和关心住房、街区的“模范的清洁卫生工作”;在《青年团的任务》中,还把保证自己街道里的清洁,提作共青团的任务。谈到工业生产,列宁常常提到要尽可能“使劳动条件更合乎卫生”,认为这对提高劳动生产率,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卫生工作其所以能提上列宁的日程,值得我们在认识讲卫生的意义时,认真地加以思考。在全俄苏维埃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列宁做报告,甚至把卫生工作同社会主义的胜利直接地联系了起来。按照列宁的理解,卫生是一种文化,一种文明。
为什么?因为讲卫生,包含着科学的观念,如关于细菌的观念,关于传染的观念等等;特别是包含着反对迷信、落后、不清洁、不勤奋的思想,包含着改变生活习惯和守旧心理,树立起合乎科学的、积极向上的、光明洁净的社会风尚和生活习惯。加里宁在《论共产主义教育》一书中,就曾说过:“所谓文化性,也就是要在生产和生活中,保持清洁”;还说,从广义方面来说,诸如消灭臭虫,也是“为提高文化而斗争”。卫生工作的开展,不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同提高文化的任务,紧紧联在一起的。
列宁讲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时,还说过这样的意思:社会主义制度创造一种条件,能“使千百万工人免除烟雾、灰尘和泥垢之苦,能很快地把肮脏得令人厌恶的工作间变成清洁明亮的、适合人们工作的实验室”。谁都知道,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制造的“贫民窟”,是各种传染病的大本营。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制造了贫困,也就同时制造了与此相连的疾病和不卫生。所以高尔基说:有些资产阶级宣传家认为“虱子咬屁股”是“自然界的公律”,其实不然。正是资本家的坐得十分舒服的屁股,造出了、保存着那些条件:放任虱子,臭虫,穷困,龌龊的存在,以及劳动贫民世界所病痛的一切。这些话,很深刻地揭露了不卫生的社会阶级根源。社会主义消灭了剥削制度,当然也就消灭了这种不卫生的社会制度方面的根基,创造了清洁卫生条件根本改变的最重要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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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病房春暖〔油画〕  高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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