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信成于实失于空
何北仁
“王崇伦抓豆腐”的事,可以说是“誉满全国”了。但也有人提出问题:“豆腐这样的小事,也应该由市委副书记如此去抓吗?”
“抓豆腐”的事实在也并不小。有关千百万人切身生活的事决不是小事,这是共产党人都应懂得的道理。且不说为了取得中国革命的成功,毛泽东同志早就有过《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的专论,即使从哈尔滨的民谣看,也就够令人警醒的了。小朋友在街头跳皮筋,一面跳一面念念有词:“干豆腐厚,水豆腐薄,排班站队买不着。”如此“口碑”,能说不是一种民意、民心、民气的反映吗?这干系还不重大?多年来,由于在指导思想、工作作风上不切实际,说过不少大话、空话,向人民许诺过一些未能实现的宏愿,作过一些轰轰烈烈、却又徒劳无功的事。粉碎了“四人帮”,进一步落实了各项政策,搞了一系列的拨乱反正,在指导思想、路线、方针、政策上,是受到大多数人的衷心信赖和拥护了。但是,假、大、空、套、长话的遗风还没有扫灭,工作作风还需要有一个更多更大的转变,切实办好几件群众切身的事,才能消除人民的疑虑,增强群众对党的领导的信赖。
可以这样说,党的领导在群众面前,现在也有一个“重在表现”的问题。而群众对于这种“表现”的反映,又总是很灵敏的,领导者对此决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尽管壮丽的前景非常鼓舞人心,但看起近效来又总不免令人失望,那就难以激发人们完全同心同德地奋勇前进了。比如认为抓豆腐这件事小,不屑认真去办,结果办了许多年尚且没有办好,那末,群众又怎么能够相信你会认真办好那些更大、更复杂、更费力气的事呢?王崇伦抓豆腐大见成效之后,舆论立即改观:“这个书记办事‘来真格’的。”这就是在群众中产生了一种信赖。在民主革命时期的陕甘宁边区,就连普通党员都享有群众的这样的信赖:“甩一甩胳膊扬一扬手,党员怎走咱怎走!”这种信赖,对于实现党的历史任务,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我们当前最缺乏和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群众信赖,所以我们应该力争用自己的行动去恢复和建立这种信赖,这对于我们整个事业的发达兴旺,关系之重大,是完全可以想见的。
市委副书记抓豆腐这件事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凡是同国家群众利益相关而又应负责去办的事,不论豆腐、养鸡、种菜、吃水……都应该扎扎实实地把它们抓好,作出卓越的成绩来。我们的一些干部,应该学学王崇伦抓豆腐,改变那种“只打雷不下雨”的作风,对于职分内的和力所能及的事,特别是那些同国家、人民利害相关的眼前的事,不论大小,都切切实实地把它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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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橄榄坝上
路桦
傣家人说,西双版纳是一只美丽的孔雀,而橄榄坝就是孔雀的尾巴……
我们从景洪乘船,沿着碧波如洗的澜沧江顺流而下,穿过两岸险峻的悬崖峭壁和莽莽的原始森林,远远地透过泛在江面上轻纱似的雾霭,便见到了一帧绿色的帷幕——这就是橄榄坝。
下了船,我们正沿着沙滩走向山坡上的橄榄寨子,帷幕拉开了——
浓绿深处,露出了一道金色的飞檐——那是缅寺的一角。接着就在宽大的芭蕉树丛中,闪出了一座傣族的竹楼。那倾斜而下扁平的屋顶,传说着傣族人民为了纪念诸葛亮,而特地把竹楼屋顶做成诸葛亮的帽冠形式。我们刚转身走进寨子,一阵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走不了几步,小路两边的竹篱笆内伸出了一串串火红的爆竹花、白色的蜜菠萝花、紫色的野菊花、黄色的郁金花……
是呵,我们正置身在孔雀开屏的羽翼之中了。
寨子里很静,人们都到坝子上抢收去了。我们正打算找一个人问一下去农场招待所的路径,蓦地,有人惊呼:“孔雀、孔雀!”
“孔雀?真的碰到孔雀了?”疑惑间,只见在竹林半掩的小路上,闪出了一位挑着水桶的傣族小卜少(姑娘)。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紧身上衣,下面穿着一条绿绒的筒裙,那盘结在乌黑的发髻辫梢上,插着一排洁白的花朵,耳垂坠着一副红宝石般的耳环;那清秀的脸上镶着一对乌黑的眼睛,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简直就象一只正在漫步的孔雀,美丽极了。
“去问问农场怎么走!”大伙提议去问问路。
我朝着小卜少迎去。
“请问,农场招待所在那里?”我学着半生不熟的云南话。
姑娘对我这个外乡人望了一眼,没有回答,却用手一指那拐弯处的小路。我正迷惑不解,却又见她向我嫣然一笑:“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罗!”
呵,她能说一口流利的云南汉话!
“谢谢!”“不谢!”
这位年轻的傣族姑娘说着便放下挑在肩上的水桶,走向拐弯处的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下,为我们指引了去农场的路。她这热情的举动,引起我们四人同时发出了“谢谢”的感激之情。
“你们是拍电影的?”姑娘象是在我们身上发现了什么,脸上溢出了亲切的笑意。
“不是。我们是来采访的。”
“从北京来?”
“不,是从南京来的!”“格是挨到上海的南京?!”
“对的。你去过?!”
“没,我家阿爸去过。格是有座长江大桥?”
“哈,你好熟悉……”
“我家竹楼上就挂了一张大桥的照片,可美罗……”
语言是沟通人们心声的。我们一下子被这位傣族少女热情、大方的谈吐吸引住了。这时,从另一条绿荫深处的大路上,传来了拖拉机的“嘟嘟”声,循声望去,只见在装满了金黄稻穗的拖斗车上,坐着一群傣族姑娘,那白的、红的、蓝的、绿的紧身上衣和五颜十色的筒裙,加上那飘动着的各色纱巾,就象是一群起舞的孔雀朝我们飞来。而那位小卜少已回到原来的棕榈树下,挑起了水桶,向我们招着手,亲昵地喊道:
“欢迎南京来的客人,到我家竹楼上喝茶……”
随着这热情的话语,那苗条的身影象开屏的孔雀一样,闪进了江边的翠竹丛中……
橄榄坝,你真是名不虚传的孔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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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生活

书稿档案与文学繁荣
华然
巴金同志《关于建立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建议》发表不久,就得到我国当代文学家们的热烈响应和支持拥护。我深深感到收集和保管出版部门的书籍档案十分重要,它与我国社会主义文学艺术的繁荣昌盛,与提高我们整个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增强我们的民族自豪感和激发我们的爱国主义热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每一个从事档案工作而又关心热爱文学的同志,读了《人民日报》上的有关文章,必然会联想到书稿档案,会亲切地体味到书稿档案对于繁荣文学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巴金同志所倡议的文学资料馆——其实未尝不可说都是文学档案馆,或者叫中国现代文学档案资料馆。巴金同志这篇文章的发表,对于我们搞好书稿档案是个有力的鼓舞和推动。出版部门有义务向中国现代文学馆提供我国现代、当代作家的手稿等重要资料。因为,每一个作家的作品的问世,其书稿(有的都是亲笔手稿)首先要经过出版社,要通过编辑之手。如果出版社对这些作家的书稿、有重大修改的校样,以及作者同出版社之间关于书稿修改、出版事宜的来往通信的手稿,都能齐全、完好地保存下来,到一定时候移交中国现代文学馆,那将是功德无量的一大盛事!然而这项工作至今做得并不理想。尽管经中宣部批准、国家出版局颁发的《出版社工作暂行条例》第17条指出,出版社编辑部门要建立和健全书稿档案制度。并规定“每一书稿都应有完整的档案”,但因制度不够健全、业务不够熟悉以及物质条件(库房、架子等)限制,迄今不少书稿档案残缺不全、管理不善,急待改进。至于书稿档案如何进馆,尚未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我以为,随着我国文化出版事业的不断发展,书稿的日益增多,书稿档案的进馆问题应予以相应的考虑和研究,现在是到了逐步解决的时候了。搞好这项工作对繁荣文艺、做好档案工作都是有好处的。
〔原载《档案工作》198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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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盟云海
彭鸽子
汽车从澜沧县开出往阿佤山方向,气候渐渐凉爽了。从公路上湿润润的细沙石和滴着水珠的树叶上看,昨晚上这一带下过雨,山林新洗过,显得特别洁净。山越来越高了,葱绿茂盛的树林时断时续。那些长长的寄生藤象千百根绳子结成个网,把高高矮矮,粗粗细细的树、花、草全都缠入它的怀里。要不是毁林开荒使得本来是原始森林的山头,出现了一片片光秃秃景象,这绿色的网将是一山连一山,无边无际。
汽车快进入西盟县城,有一段公路是修在长长的山脊梁上,一边是绿屏风似的山林,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远处起伏的山峦象堵大墙似的在云雾深处的天边时隐时现,也不知有多高,多长。我们的汽车越往前走,越感到前路迷蒙难辨……
突然,一团白色的云从我们汽车右边擦过。若不是汽车开得快,我几乎可以伸手抓住它。我使劲敲打驾驶员的椅背,大叫:“快,快停车!看,看云!”
汽车刚停稳,我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路旁山谷中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云象海上的白浪翻滚,千姿百态,变幻无穷。有的象雪白的飘带缓缓地盘旋上升;有的象一堆巨大的雪团凝重地立在那飘浮的云海上面,越聚越多,变成了巍峨的冰山雪岛。那些飘浮的云,好象经不起重压,在向四处浮动,飞向天边,涌上公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掩盖了公路边的树林,把我们连人带车也裹了进去。看着这飘浮的白云,我想起了唐诗中那有名的诗句:“山从人面起,云伴马蹄升。”
忽然,云雾中传来一声洪亮的鸡叫,我突然清醒过来,自己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刚才还很浓密的云雾越变越稀,除了远处山谷间还有一条云河外,眼前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长满绿草和黄花的小路。在不远的山坡下,有一个有十几座竹楼草顶的佤族寨子。刚才听到的一声鸣啼,就是从那寨子里传来的。
云海飘散开了。有的云飘上了那山峦最高处,形成各种大小蘑菇状的云,有的象珊瑚花,有的象一幅又宽又长的大纱巾冉冉升上天空,将太阳遮住,阳光变得柔和了,犹如从肉红色的乔其纱灯罩里透射出来,使人仿佛置身在一座大舞台上,而忘了是在山野之间。
我被这高山云海迷住了,到了阿佤山的西盟县城后,每天都起得很早,爬上高高的山顶去看云,可是这一带山寨较多,人烟较稠,云海不如路上那一段壮观。只是偶然看到从峡谷中淡淡飘上几朵薄云。我遗憾地向当地人打听为什么看不到壮丽的云海,他们告诉我:“前几年边疆农村政策和民族政策都受到‘左’的影响,毁林开荒,森林受到了严重破坏,山林气候受到了影响,云海逐渐少了。”说完,就摇头叹气。
我一看到一片片被砍伐、被烧毁的山林,就会想到西盟山区的云海将要消失,心里久久为之惋惜、发愁,怎么能挽救那美丽的云海,让这边地奇景继续存在呢?这不仅关系到云海的生存,也关系到人的生存呵!绿洲变沙漠,那样的未来是多么可怕!
这天,我们到边远一个寨去,遇见一群佤族人,他们扛着“重新绿化山区”的牌子,背着树苗、有说有笑,他们将给予山区新的云海,他们自己也和云海一样美丽……
晚上,我梦见小树苗正在长大,每一棵树苗顶端都飘出一朵白云……这是梦吗?是梦,也是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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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歇晌〔摄影〕 黄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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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哨兵的爱(外一首)
工程兵某部 喻晓啊!祖国——我把你写在沙滩上,潮水污染了你的纯洁,我依然想着你。我把你刻在山崖上,风雨剥蚀了你的荣誉,我依然恋着你。我把你镶在蓝天里,乌云遮掩了你的光辉,我依然爱着你。你是我的天空,我的土地,我的语言,我的呼吸,我的爱永远不变异!
晨天亮了,晨风遗失了星星的地址,我梦中写好的信已无法邮寄。于是,我只好把纯洁交给露珠,把追求交给山溪,把我的理想,我的希冀,我对光明的呼喊,交给高高哨所里那一声雄壮的鸡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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