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1日人民日报 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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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十月
陈应松十 月,是圆号的音韵,在山野的晨雾里震荡。十月,收获的是沉思,是一颗颗在泥土里成熟的
心。十月,是一叶归帆,在朝晖里娇嗔地微笑。十月,站在遥远的地平线,向生活的淘金者招手!十月,驮在大雁的翅上,留下如火如荼的秋声。十月,贮存着夏的热力,准备经受不期而遇的暴风雪。十月,是迎风招展的大旄,永远飘扬在希望的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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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枫叶红
周永森在湖畔、在田野、在山岳,到处有飘然落地的枫叶。如一团烈焰,烧红了大地,象一抹丹霞,染红了十月。我赞美你呵,多情的枫叶,向着阳光,你化作喜报千叠。与花竞秀,花一样艳丽,与火比美,火一般热烈。我赞美你呵,坚贞的枫叶,风雨袭来,你奋勇抗击不懈。此刻,你顺应时令,从容飘落,象颗颗红心落进了田野。是谁说你的青春从此凋谢,不呵,你生命的源头永不枯竭。遍地红叶化作一层沃土,来年,又一个万紫千红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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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国长征歌
〔巴基斯坦〕尼扎姆丁生命乃长征,惟勇始敢登。此土曰华夏,美名古今闻。史中丝绸国,金玉相辉映。民族真伟大,文明亘古存。惜哉遭厄运,大邦趋停顿!不进即为退,岁月不饶人。可叹古中华,蹒跚不前行!东方地平线,群英列阵容:一为孙逸仙,一为毛泽东,一为周恩来,一为朱老总,鲁迅催民起,少奇建设功。幸哉“好土地”,中国获新生;子孙出绝境,危厦复得撑。众星齐拱月,举国大团结。领袖志笃诚,人民信仰烈。不分贫和富,不分老和少,无论文与武,无论尊与卑,共走一条道,上下齐协力。时代在飞跃,落伍实可惜。必须要快干,工作如山积。有人曾断言:人口太多了;有人曾妄称:新制立不牢,国家何其大,机器何其老,百姓必得死,不死哪里跑?有人患恐惧,害怕中国人:舍此无他路:扩张向外伸。因之乃惊呼:“黄祸”从此生!敌友皆静观,心情各不同。人民昼夜忙,古国建奇功:高山夷平地,荒野郁葱葱,往年咆哮水,今朝驯流东。壮哉新中国,真乃当代雄!疑虑渐冰释,共叹世界殊。
“昔者嘲讽意,尽化祝福中。”
叶绍根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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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祖国(外一首)
李根红请摸一摸吧,摸一摸我的胸膛;里面有一颗心,在为你激荡……是鼓声吗?在不停地敲;希冀的绿叶,在春风中摇呀摇……震撼我心灵的是另一个巨大的胸膛;而我所追求的,正在它里面燃烧……除了轻柔的春风,它也有过裂腑的创伤;爱在它的血管里奔涌,我的心紧紧贴上……
历 史五千年的巨著,也只是一篇小序;写下去!你我他都得动手。六十年的华章,也不过闪光的一句;巨大的艺术结构,有赖于新的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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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花香遍神州

摄影棚上的五星红旗
韩尚义
我曾在这座摄影棚里和许多亲爱的伙伴一起,计算着尺寸,安排着地位,研究着色调,陈设着道具。我们在这里搭过十七世纪的宫殿和边疆的村寨。搭过前沿阵地碉堡和指战员的司令部,搭过狭窄的弄堂和宽畅的大厅……。我们好象一群顽皮的孩子,象玩耍积木似的搭着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建筑,而这座庞大的摄影棚好象是一位最有修养的长者,它那么宽宏大量地适应我们的需要和喜欢。当天热的时候,它放出丝丝的冷气使我们凉爽,当天冷的时候,它放出暖烘烘的热气使我们手脚不冻僵;刮风下雨的时候,它用厚重的隔音大门挡住了声音,空气浑浊的时候,它鼓起抽风机的大嘴调节了空气……它不仅成为我们工作上的好朋友,而且使我们更加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
人们常在最亲切的事物面前漫不经心,以为周围的一切本来就是那样的。许多青年同行以为摄影棚生来就是这样美好完善的,其实不是,在三十多年前我们工作的摄影棚仅仅是用几根木头柱子支着一片铅皮屋顶的“赤膊棚”。有的四周只是围一些薄板和发霉的稻草麻袋而已,它们碰到风雨,雨水滴沥打响铅皮的屋顶而不能录音;晴天,薄板外的麻雀和知了的叫声要你用竹竿去赶掉才不致影响音响效果。稍许大一点的布景搭不进去,许多美好的构思无法体现。那时候的摄影棚真象个驼背的老人,它勉强支撑着和我们大伙儿苦度光阴。
如今,摄影棚换上新装,它昂起头,挺起腰,为我们拍内景提供了优越的条件,实现了我们的理想。同志,你说这是那里来的这么大的变化啊?只因为摄影棚顶上多了一面衬着蓝天、托着白云、迎风吹得哗啦哗啦响的五星红旗。
三十二年来我们在五星红旗下工作,在一座座新的摄影棚里拍出一部部优秀的影片,全国人民用一张张奖状、一座座金色的雕像、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鼓励我们、赞扬我们。但是我们还做得不好,我们自惭不少影片的故事是雷同的、概念化的,表演不真实,造型也虚假,布景脱离生活……如果把我们的成绩与全国运动健儿的优秀纪录相比,那是相差很远。当然各种不同技艺,各有它独自发展和提高的规律,机械相比不一定合理,但作为对电影要奔向世界、夺取国际锦标的奋斗目标,勉励自己,那是完全应该的。
因为摄影棚上有一面红彤彤的五星红旗,我们就有信心、有能力克服缺点,提高质量,为中国电影艺术的荣誉而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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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号角吹响了
逯斐
嗒嗒嘀——嘀嗒嗒。起床号响了。我多年没听到军号声了,今天,在海南岛,突然听到起床号。我的心弦被拨动,感到多么亲切,振奋,引起我不少忆念……
号声继续着。为什么嘹亮中有颤音,还夹点嘶哑?不管怎样,这号音仍是道庄严的命令。号音刚落,刷刷刷的脚步声,仍如奔赴战场。我也闻声而起,迅速去追赶同志们。
我们迎着青色曙光,踏上才开辟的盘山道,扑面而来的是乳汁般湿湿的雾气,清新的泥土香。我们登上了五星岭。
五星岭原名黑岭,是附近群山的高峰。四周山山相连,重重叠叠。当年琼崖纵队的兵工厂,卫生所,县级机关……就设在这儿。敌人曾用海陆空来进剿,想彻底消灭琼纵。虽则林被毁,路被断,也只留下敌人徘徊的脚印。抗日胜利后,国民党派一师人来扫荡,森林被燃烧了多天后,岭秃峰露,但不到一团人的琼纵,仍旧活跃在这里。直到解放军跨海而来,一起解放了海南岛。
领我们上山的是这个农场的场长,就是当年琼纵的干部。现在,他和农场的党委书记——南下的土改干部,带领三千胶工,在这熟悉的荒地上,进行二次垦荒——“四人帮”横行时,由于没按生产规律种植与管理,把地撂荒了。现在正准备在这里开拓建立第二代胶园,八十年代的新胶园。
我们登上五星岭,阳光正撩开轻纱似的薄雾,道道金光抹上群峰,一下变得豁亮。晨风中,峰顶有翻着红浪的五星旗,旁边有座帐篷——新胶园的指挥所。
这时,从对山传来清脆的声音——在报道垦殖中的新人新事。帐篷里的草席上,一个姑娘正对着扩音器说着什么——刚才的广播,就是从这儿发出的。另一个姑娘热情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她说:“我们父辈在资本家的胶园吃劳金,夏天没蚊帐,寒流来也只披条麻袋。成年累月,脚上只套双自制的木屐。那时才叫苦哪!现在我们冬有棉,夏有帐,还有自行车骑着上班。想当初党委书记来接管老胶园时,只有一辆破自行车和牛车,那时运肥送胶水就靠着它,那才叫困难!当然,现在还缺这少那,国家个人都还穷,可是我们面前有‘明天’!吃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她嫣然一笑,笑得那么甜。是的,“明天”曾召唤过老一代。“明天”又在召唤新的一代。是的,为了明天。
在这胶树封割休养季节,五星岭四周的山,已开发成倒竖在地上的一只只大螺丝,背上是一条条不让水土流失的向内倾斜的螺纹,形成转盘楼的阶梯。上面有等距的坑穴——那是胶苗扎根的地方。放眼看去,就象艺术家精心设计的图案。艺术家就是向我们解释的农艺师和这三千胶工。
三千胶工是全农场的精兵、壮士。有割胶神手,有归国华侨和干部的孩子,有新的转业复员军人,还有一个只能牙牙发音而不能说话的新嫁娘。据说她是严格遵守操作规程的割胶能手……她不肯耽误一分钟,只提笔在我本上留下她歪歪扭扭的名字。
祖国需要橡胶的数字,永远铭刻在心头——解放牌汽车一辆需橡胶183公斤,一节硬席火车需橡胶580公斤,钻探机一座需1,000公斤橡胶,轧钢机需1,800公斤橡胶……人们就为了这些数字,抢在老胶树开割之前,完成开辟新胶园任务。
他们了解了关于五十年代垦殖胶园的情景——那时,祖国刚站起来,很少人懂得仅有几百年历史的三叶树。需要什么土壤?需要什么气温?……就在国家的号召下——学林学农的学生,由老教授带领着到南疆来实习。接着那些带着风雪而来的解放军指战员,穿过整个国土,来到挥汗如雨的南疆。
解放军战士,在这儿是另一个战场的“最可爱的人”。为了祖国需要,他们去做不懂、不会的事,在一声号召下,即使赴汤蹈火……爱国华侨从遥远的海外买回来了些籽种、芽条,但是运回一点,要经过多少艰难险阻呵!于是这些
“最可爱的人”躺在胶林里,任蚊蝇叮身,听着从胶树上掉下胶果的声音——从菱形的壳中跳出一粒粒带花纹象蓖麻籽似的种籽。他们听着啪啪声,立即一跃而起,拣起价值黄金的种籽,塞进麻袋,装上牛车,走完几天几夜的路,再装上飞机,把脱壳不满一星期的种籽,空投到坦露的土地上。
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胶园从小到大,胶树从少到多,经历了多少场寒流,多少次强台风的袭击?胶工们因抢救不及,而抚着被冻裂、冻死的胶苗,望着被台风折断了的胶树而痛哭,……但是他们没有垂头丧气,没有唉声叹气。却在痛苦中寻找经验教训。昨天的大学生,今天的科研人员,也不断地培育出抗风、耐寒高产的优良品种。甚至个别被错划了右派、被冤枉成反革命的人,也毫无怨言地坚持着进行育种试验。
在建立第二代胶园的土地上,我看到屯兵戍边的北大荒人,看到了南泥湾人,看到跋涉在雪山草地的人。党的优良传统在这儿发扬。它也使我看到了明天。
号声又响了!那是休息号。嘹亮中仍有颤音,还夹着嘶哑,我估计这司号员上了点年纪。我想趁人们休息时访问他。但是场领导告诉我无法采访了!这个外号叫“东北虎”的小号兵,他的号声曾使散在山岭僻野的人们步调一致,斗志昂扬地去克服一个个困难……但他稚嫩的身体,经不住高疟区疟病的折磨。他病势沉重,却不愿离开这里,当他高烧而昏迷,才悄悄把他送过海去,当他清醒过来,立刻要求把他的号音录下,送到海南岛,他说同志们需要他的号音……。不久,他永远闭上了眼睛,只是他的号声始终留在这儿……。
此时此刻,在我握笔时,号声,那带有颤音,夹着嘶哑的号声,仍在我心底回荡。它带给我,带给人们征战的勇气,带给人们开发胶园的激情,带给为研究高产、抗风、耐寒的三叶树优良品种的信心,也坚定了去为“明天”吃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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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田箕黄”
杨华方
为了创作一幅画,我到当炼钢工人的表哥家去。一进家门,就闻到了花的馨香。阳台上花团锦簇,盆栽的紫荆繁花点点,金边吊兰从吊钵向外舒枝展叶,然而,占有绝对优势的是他偏爱的“田箕黄”。此时,这花开得正艳,加上枝叶繁茂,一盆靠着一盆,真有些灿然如金的气势。表哥戴着顶带有紫色探火镜的炼钢帽,在弯着腰欣赏。他一会儿把探火镜翻下来,一会儿又翻上去,——有这样看花的吗?嗳呀,真是个“洋相鬼”!我不禁笑出声来。
下午,我来到炼钢厂的平炉车间。
在腾着热浪的炉台上,表哥那一班工友,正在炉前打铲、加料、堵炉门。我在速写本上勾画着。钢样取出来了。钢水在圆形的小钵里喷跳着火花。炼钢工人帽上的探火镜翻下翻上,突然象小孩子似的喊起来:“田箕黄!”“好,又一炉田箕黄罗!”
什么“田箕黄”,难道他们把花种到了车间里?看着问着,我终于明白了:不同的钢样,会闪出不同颜色的火花。火候好的钢水,火花金黄金黄,象一朵朵的田箕黄。所以,他们总是用田箕黄花的颜色来鉴别钢水的冶炼程度。“当——!”出钢的钟声响了。钢水象条腾着云雾、吐着火舌的金龙冲出出钢口,接着,大花盆似的钢罐里开出千万朵金黄金黄的田箕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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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铁臂 徐殿奎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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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碱窝梨”
范咏戈
妹妹工作的地方,是鲁西南最穷的一个县份。这里的穷,以前我总以为在“碱”,远近的人们都称为“碱窝”。记得二十年前我在那里上中学时,田野里遍地泛白。缺钱花的农民连吃的盐也是“小盐”:从碱地上刮起一层地皮,用锅熬后便滤出了盐,自家吃不了时,还到集镇上摆地摊卖。虽然每年都在改地,我也参加过不少次“大战”条田、梯田的劳动,终也改观不大。麦子长得象苍蝇头,老乡难得吃上一顿“白”的。记忆最深的是没有水果。我们都是跟随母亲支援“北三区”〔注〕由省城到了那里的。省城一带是富庶之乡。五月桃鲜,十月梨香,吃个水果,原是很平常的事。此地却除了秋天可以看见几个青枣外,时鲜的水果是从来没有的。所以当我参军离开了那个地方以后,每逢妹妹来北京,临走时,总要给她买上一大网袋水果……
最近几年,妹妹因母亲生病,不能来北京了,而我也从报章得知了“北三区”经济翻身的消息。年初给妹妹写了一封信,询问她能否来一趟。信寄出了半月,她没有来,却托人给我捎来一只小篮子。打开一看,竟全是黄澄澄、蒙着一层白霜的梨!多么好的梨啊,一个个有拳头大,发出阵阵袭人的水果香味。我一时懵住了。篮子里还放了封信,我急忙拆开来看,信中说:
“给你带去一篮子梨尝尝新。这几年咱这里改种棉花和果树了。引种的梨很成功,是雪花梨品种,这里都叫碱窝梨。今年梨一出口,社员们就翻了身。原先硬种粮食那会,一个工才三角钱,如今两块多。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变了样。你什么也不要带了。千万别再买水果。”
我心里掠过一阵热流。呵,这穷也在碱窝、富也在碱窝的巨大变化,让我说什么好呢?我不禁嘴里喃喃道“碱窝梨”。
〔注〕:指山东省的聊城、德州、惠民三个地区,为山东的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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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 〔木刻〕 余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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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
刘建功
盛暑,我出差来到石家庄市。住在中山路石站青年服务楼临街的一间客房里。中午,烈日当头,旅客们手里摇着芭蕉扇,窗外,行人的喧哗声,各种车辆的运行和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格外热闹的环境里,唯一能听得清的,是十字路口那位交通民警的招呼声:
“东西车辆注意红灯,线外停车。”
“骑车的老乡,请你走边道。”
“汽车不要停在人行道上。”
“那位骑自行车的男同志,请你不要逆行。”
“那位拉小孩的女同志,请你走便道。”
这充满热情的招呼声,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于是,便掏出采访本,用划“正”字的方法,对那位交通民警的招呼声,做了一次小统计;在3分钟的时间内,我共划了十个半“正”字,计53次。这来自岗位的招呼声,是那样的直截了当;那样的满怀深情!一年365天,无论酷暑严寒,还是刮风下雨,他们都这样坚守在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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