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意难忘
周恩来同志逝世五周年并《周恩来选集》上卷出版献词
许德珩百世流芳。恨别离五载,仪容永在,铭志众心房。情比泰山高,似海深,意难忘。人民好总理,永相望:云天远隔,江水泱泱。欣逢选集出版,遗教万年长。勋劳业绩,字字好文章。处事亦寻常。无昼夜,尽繁忙。足迹海内外,备艰难,星月皎洁,北斗辉光。
1981年1月8日北京
时年九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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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鞭炮声声
李沙铃
没有过什么节日,空中响起了鞭炮——啪啪!叭叭!啪哩叭啦!……一阵紧似一阵。簇簇目光,很快向它聚拢。骑车的,走路的,买东西的,都忙不迭地相互打问:“这是做什么呀?”
一辆满载青年男女的汽车过来了,车头,披红戴花;车中人,笑闹纷纷;车窗口,录音机的轻音乐,优美动听;车座上映出的人影,仿佛云景,鲜艳多姿。车,人,花,云,穿过大街,绕过小巷,停在一家五层楼招待所的门口。
啊!九对男女青年婚事新办哩!
新婚夫妇在前,团委书记紧随,厂长、科长打后卫。未婚和已婚的年轻人两旁助兴。家长、亲友鱼贯陪行。观景的陌生人蜂拥而至。好热闹呀!
这是西北一个偏远的城市,婚事旧习历来很深。请客送礼,盛行已久。有些父母为儿女办婚事,几乎倾家荡产。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延安结婚的光荣传统呢?
现在,五层楼的大会议室里,红灯高悬,大红双喜字贴满墙壁,音乐声声,笑语连连。丁字型的长桌引人注目。新郎、新娘并肩而坐,领导、来宾坐在两边,亲朋挚友围坐四周。聪明的男女司仪,来来去去,穿针引线。
新娘们,能歌善舞,高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新郎们,不会唱歌,只是向大家敬茶谢糖。饶不了人的年轻看客,站起,坐下,坐下又站起:“再来一个,绝不能让你们拣了便宜!”……
掌声,笑声,议论声,搅拌在一起。妇联会主任说话了:
“你们九对新婚夫妇,是我市青年婚事新办的带头人,都是很勇敢的,难道在表演节目中能认输吗?”
“这话很对!”白发苍苍的市长,站起来致祝词:“……你们开了一代新风,党和人民高兴,我向你们祝贺!”
你看,新郎新娘席上,那个穿着鸭蛋青花呢西服的新娘,就是冲破种种阻力头一个向共青团倡议婚事新办的姑娘。她长得小巧玲珑,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头发未烫,好象有点自然花浪。她立在显眼的地方要说话,几次张口,都被掌声把她的话打断了。看得出来,她的神情是自豪的。因为她那有价值的倡议得到了共青团、妇联、工会、计划生育办公室,青少年教育办公室和民政局十一个单位的支持,她赢得了思想和行动的胜利。
有几位年轻人,在集体朗诵自己的诗歌。
你侧起耳朵偷听吧——家长们动心了:“我的儿女也得这么办。”足婚年龄而未婚的年轻人,当场动了情:“今天来的真值得!”有一位小伙捅了捅对象的胳膊说:“咱们也这么做,你不会不举手吧!”
典礼结束了,鞭炮又响了,鞭炮,带着火药香味,带着党的希望,带着政府的祝福,带着家长的要求,带着青年男女的呼声,把新郎新娘送进了洞房,把新人新风送进了城乡,把陈规陋俗送进了坟墓,把“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的号召,也送到了四面八方。啪啪叭叭!啪啪叭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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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足迹
——谒绍兴周总理纪念馆
莫文征透过这斑斑苔痕幽幽屋地,我又一次看到那行熟悉的足迹,仿佛就在昨夜,他冒着弹雨走来,用光明把苦难的心连在一起……也许,在他才华卓绝的一生中,这样的事情多得不胜枚举,看这屋内不留任何遗物,可见他并不想把这放进记忆。可是,老人们历劫的心念念不忘,那灰军装、那浓眉毛、那动人的话语,这深巷、这天井、这台阶、堂屋,处处显现着那行闪光的足迹。足迹探索了通向灵魂的路径,开拓着无数心灵深处的热力;足迹冲破因袭的云和世俗的雾,播种光明,播种希望,播种真理……啊!何谓生活,何谓幸福?请涉一涉这艰深火热的足迹;何谓人生,何谓革命?请想一想这蚕丝似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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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多多耕耘
余时
老作家巴金向他所热爱的读者打开了心的大门。
他在近作里经常谈到自己在生命的旅途中日子不久了,想争取多为人民留下一些作品。巴金的性格是不爱讲空话的,他在文苑中已经辛勤地耕耘了几十年,如今幸逢春回大地,他要更多地劳作,那急切的心情,凡是读到他新作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要译书,要写两部长篇小说,每年还要写一本随笔集……这难道仅仅是他个人的心愿吗?
我赞赏巴金同志的这一心愿,以为他这种不尚空谈、默默耕耘的精神是可敬的。而且目前他也正是朝着这个既定目标前进的。然而,他的计划又时时受到干扰,每天坐下来刚写了几百个字,外面的门铃便响了。他简直有点怕听那叩门的声音了。不速之客何其多也!
巴金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心愿,近来想得更勤更具体了。每当见到朋友和领导同志,他都鼓吹:我们应该着手建立一个现代文学的资料馆了。十年动乱造成现代文学的劫难令人痛心,他有一种责任感,呼吁人们重视“五四”以来现代文学的成果。有了这个资料馆,行将湮没的有关书刊、手稿、书信、日记、图片等资料可以集中在这里,成为我们整个社会的财富。巴金同志说,他愿带头为此出力。逐步建成一个这样的资料中心是我们国家的需要,也必将有惠于后代。巴金的这一心愿正是其情可感,也只有想到人民的长远利益的人,才能有这种眼光和胸怀。尽管做起来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是一想到这目标,我们便感到一种勇气和力量。正因为如此,他的建议已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打倒“四人帮”以后,我们要做的事真是太多了。我们提倡少讲空话,多多耕耘。巴金的心愿正代表了所有为人民的事业而平凡地、辛勤地劳作的人们的心声。我们要鼓励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多为人民做点事,不要无谓地浪费自己的时间,干扰他人的劳作。我们要形成这样一种良好的社会风气。我们还要为默默地耕耘的人们多创造一些良好的条件,使他们能集中精力,有效地创造社会财富。但愿巴金同志的心愿能逐渐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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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航标〔版画〕 邵黎阳 雷楚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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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茶馆》在西欧
(连载)
(西德)乌韦·克劳特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茶馆》演出团赴西欧三国访问演出已载誉凯旋。西德报纸上刊登的一篇文章的大字标题称赞《茶馆》是“来自中国的胆大爸爸”。这个譬喻典出德国伟大戏剧家布莱希特(1898—1956)的作品《胆大妈妈和她的孩子们》。文章作者认为老舍笔下的茶馆老板王利发可与布莱希特塑造的胆大妈妈媲美。《汉堡晨邮报》盛赞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出水平是“第一流的”。我曾随《茶馆》演出团访问我的祖国,同时又是北京人艺的老朋友,因而我愿同读者一道分享一点这次出访胜利的喜悦。
出访前的准备工作
一年半以前,有人探询剧组的几个主要演员是否乐于赴西德或其他欧洲国家访问演出,他们表示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次机会。于是大家决定着手实现这一计划。有人开玩笑称我们是“空想家”,因为中国话剧从未出国演出过,而且派象《茶馆》剧组这样七十多人的庞大团体出国演出显然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西德的几家剧院对邀请《茶馆》访问西德很感兴趣。他们发出了邀请,但是只限于口头形式。无论是这几家剧院还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都不打算在书面洽商方面迈出第一步,双方都认为对方应该采取主动。于是我就处于一种牵线人的微妙地位,从中沟通情况,为双方转达对方的愿望、建议和计划。每当我收到西德方面的来信,《茶馆》剧组的演员们看了译文之后都感到十分欣喜激动。当安排计划初具轮廓之后,文化部三位副部长热情支持这次出访。最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曹禺致函这次访欧演出的组织者——西德曼海姆民族剧院——正式接受他们对《茶馆》一剧访问西德的邀请。西德报界冠以《来自北京的衷心祝愿》的标题发表了这封信,欢呼这次访问演出是一桩“轰动性的”大事。
与此同时,驻波恩的中国大使馆派代表同曼海姆民族剧院着手进行官方商谈。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驻华使馆成员看了《茶馆》演出后,击节称赏,表示愿大力促成这次访问演出。为了赢得观众和朋友,作好舆论准备,我的中国朋友霍勇和我发表了《茶馆》的德译本,书中附有几篇有关文章和采访《茶馆》主要演员和老舍夫人胡絜青的访问记。另外,外文图书出版社也出版了《茶馆》的英、法文译本。
在经费开支问题和访问西德、法国和瑞士的路线基本确定之后,仍然存在许多其他问题。例如,布景、道具、服装等于7月份装箱交付船舶运输公司,按计划应于9月份首次献演前半个月左右运抵这次访欧演出的起点站曼海姆。可是,这批货物并没有如期抵达。9月19日《曼海姆晨邮报》刊载了一则消息,大标题是:《民族剧院院长在查讯:货轮在朝什么地方开?》最后终于在英国利物浦港发现了那艘货轮!于是只得派卡车专程前往运取那批重达10吨的木箱,待那些布景、服装等运到曼海姆时,已是9月24日,即预定首次演出前三天了。①
〔编者注:乌韦·克劳特(Vwe Krauter)系外文出版局的德文专家。本文由胡世光据作者英文稿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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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重水复”探源
金晓东
人们常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比喻绝处逢生,或者以此形容风景和文艺作品等引人入胜。这一脍炙人口的名句,出自南宋诗人陆游的七律《游山西村》。
陆游的这一名联,后来人们在袭用时,前一句被改作“山穷水尽疑无路”。这样一改,虽然念起来较顺,细析之,觉得比原联逊色,尤其从措意上来看,改句终欠妥帖:山穷水尽,就是说山和水都到了尽头,已陷绝境,无路可走。如此景况,何“疑”之有?当然,更谈不上“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而“山重水复”却不然,置身于丛峦曲溪之中,并非面临绝地,若寻径觅道,跋山涉水,就能再遇“柳暗花明”的佳境。
对于陆游的这一佳篇名句,历来评价甚高。清代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云:“以游村情事作起,徐言境地之幽,风俗之美,愿为频来之约。”的确,这首描写农村丰年景象的律诗,笔意清新,寥寥数句,就产生了很大的艺术魅力,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人皆以为陆游自造此联,殊不知亦有所本。例如王维《兰田山石门精舍》有“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安知清流转,忽与前山通”之句,也许陆诗脱胎于此。又阅卢纶《送吉中孚归楚州》“暗入无路山,心知有花处”和耿讳《仙山行》
“花落寻无径,鸡鸣觉有村”,从中也见放翁点化,乃尔精巧。再如周晖《清波杂志》卷中载强彦文诗:“远山初见疑无路,曲径徐行渐有村”,王安石《江上》:“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亦与“山重水复”一联意近,陆游善于融化古人诗句,仅易数字,便成佳作。
尽管陆游此联有仿临的痕迹,却有创新的境地,且比起前人描绘过的类似的景致来,毕竟高出一筹。模仿参似虽不能代替创造,一味依傍,拾人牙慧,其作品终是没有生命力的。但是,善于学习传统者,得力于自己的思想水平、生活经历和艺术手腕,往往能脱胎换骨、点铁成金,使作品创新意、出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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