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读《赵威后问齐使》
  夏利渊
《战国策》上有一篇《赵威后问齐使》,全文虽然只有短短的286个字,但读来却意趣盎然,发人深思。齐王田建派了一名使臣到赵国去作友好访问,当时赵惠文王去世不久,继承王位的孝成王年幼,就由他的母亲赵威后执掌朝政。当齐国使臣把国书呈递给赵威后以后,她并没有立即开拆国书,而是先问齐国使臣:“贵国的收成好不好?老百姓都安居吗?国王身体好吗?”齐国使臣不高兴地说:“我是奉国王的使命来问候您的,您不先问候我们的国王却先问我国的收成和老百姓,这不是先贫贱而后尊贵吗?”赵威后回答说:“您讲的不对,如果没有收成,哪还会有老百姓?如果没有了老百姓,哪还会有国王?我怎么能不先问根本而问末端呢?”接着赵威后又问使者:贵国那位能够帮助国王改善人民生活的钟离子和那位善于协助国王休养生息的叶阳子,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就职呀?还有那位在贵国人民中影响很坏的陵子仲,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撤掉呀?象这样下去,贵国的国君怎么能“王齐国,子万民”呢?从这段问话可以看出,生活在两千年以前的这位赵威后能有这样高明的见解,确实很不简单。
不言而喻,有些封建统治者在一定程度上关心人民,重视人民,其目的还是为了君,并不是为了老百姓。他们是为了安居君位才去安民的,是为了养君才去养民的。因此,他们同人民之间也不可能改变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不可能成为鱼水般的关系。
与历史上一切的明君贤臣或杰出的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政治家、思想家不同,只有我们共产党人才真正是相信人民,依靠人民,关心人民的利益,把人民看作历史的真正主人,并为人民的利益而努力奋斗。我们中国共产党人的党性,就是彻底地完全地为人民利益服务。而我们党同人民群众的关系,总是力求建立鱼水般的关系。因此,我们才自豪地宣称密切地联系群众是我们党的根本特色之一。
因此,我们今天称赞这位赵威后,并不是要把她作为我们的榜样,而是觉得她对齐使提出的问题,仍对我们有很大的启发。我们不妨也这样问一问自己,在自己所负责的那个范围内,人民的收益怎么样?人民的生活安定愉快吗?我们有没有脱离群众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在那里,那些热心为人民利益服务,善于为人民谋利的人才,是否都得到了重用和合理安排?那些严重脱离群众,损害群众利益的人,是否都离开了不应再占据的岗位,是否都得到了应有的教育或处理?我想,在这样的问题面前,有些同志难免会有些赧颜和有愧的吧。
由于我们党成为执政党以后,地位变了,由于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思想对我们党的侵蚀和影响,特别是由于林彪、江青、康生一伙带来的十年浩劫,使我们党的优良传统遭到极大的破坏,党风受到严重损害。在我们党内,有些同志忘记了人民,不关心人民的痛痒,高高在上,做官当老爷,严重地脱离了人民群众;有的利用手中的职权,任意侵吞、挥霍人民用血汗创造的财产。那些不愿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而把自己变作骑在人民群众头上的老爷的人,必然要引起群众强烈的不满,也必然要损坏党和群众的鱼水关系,降低党的威信,挫伤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对这一切,难道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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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邹雅和他的画
  ——看邹雅遗作展览
  黄苗子
这几年总是隔不了多久,就接到一次追悼会的通知,许多好人都在狂涛骇浪的变化中莫名其妙地死去。邹雅同志的追悼会我来不及参加,我那时还在“四人帮”设下的“缧绁之中”。但直到现在,每次想起邹雅,总觉得他离开今天这个艺术队伍是莫大的一件憾事。我们和邹雅一起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共过事的人,偶尔见面,就常常互相叹息:眼前如果邹雅还在,他能够发挥多么大的力量呀!
一个人死后永远使人怀念,这个人生前当真的就没有白活。这种怀念同那些千篇一律的悼词是不能比拟的。
邹雅是个画家,他又是一个革命者。他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他踏踏实实地为共产主义事业鞠躬尽瘁,可从来不利用共产党员的招牌捞点什么好处。他待人诚恳坦白,绝不搞小动作。在美术出版社,我们在他的领导下工作,从未见他摆上司架子。他在工作上要求严格,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对自己队伍的人都以同志朋友赤诚相待,因此我们都愿意同邹雅谈心,自由自在地讨论艺术问题。
30年代初,当我们都在上海给漫画杂志投稿时,我就知道邹雅的名字。1938年他到延安参加革命,开始从事版画艺术;抗战8年,他在延安和冀鲁豫边区创作过许多版画、宣传画,他出生入死地以画笔向侵略者反击。解放后,邹雅更加喜爱中国画。他熟悉和热爱他在那里战斗和生活过的太行山脉,他的山水画气魄瑰伟,笔力豪纵,色调明朗,有许多都是他从记忆和速写本中重新整理出来的太行风貌。邹雅的山水画有一个特点篇幅不大,但气势却十分雄伟,这个特点和他长期在革命斗争中锻炼出来的性格,不能说没有关系。邹雅平日喜欢看绘画理论,并进行研究。在技法上,他早期受到黄宾虹的影响,用焦墨和干皴结合,即所谓“干裂秋风、润含春雨”。后来逐渐形成他自己的风格,更着重于色彩和皴染的和谐。有一个阶段,他喜欢把宣纸先揉成一团,然后在画案上略为铺平,就在纸的皱纹上用笔皴擦,使皴染出来的山石增加了岩?的感觉,而皴笔更加变化多样。同时,由于长期从事版画创作,邹雅的中国画也吸收了版画的长处,着重大效果和色彩对比。他的画除了气魄雄厚之外,构图也十分讲究,主次分明,这些都得力于版画的功夫。
邹雅在艺术上有广泛的爱好,他喜欢搜集民间玩具,并且从那里吸收它那朴拙的造型和简单而鲜明的色彩。他把这些民间泥人绘成中国画,形成一种强烈地具有民族和民间情调的作品,使人感到爱不忍释。
最近,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邹雅同志的遗作,是从他在十年浩劫以后还遗留下来的400多幅作品中选出来的。古人论画,常常把“人品”和“画品”相提并论,就是说:画家的品格高尚,他的作品风格自然就高。这个理论不是绝对真理,因为历史上不一定画出好画的都是好人,但是放在邹雅身上,却是恰当的。
不幸的是,1974年4月,邹雅同志带着北京画院的几位画家到阳泉煤矿体验生活,由于意外失事遇难。他仅仅以58岁的年龄就离开了我们,看了他的作品,想到他的为人,就不能不感到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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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庐山烟云〔中国画〕 邹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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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欧陆风情
  吴祖光
  三、“不吃苦怎么行?”
大学中文教师、中年的华裔妇女白以她对祖国的无限热情接待了我们。
白和丈夫已经多年分居了,她带着10岁的儿子旭旺住在巴黎。她是我们这次赴法参加学术会议的组织者之一,是一个殷勤的、周到的、特别具有女性的细心的东道主,但是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她对祖国的深情。
她生在印尼,7岁到马来亚,13岁到澳大利亚,16岁又回到马来亚,18岁去香港,23岁到意大利学音乐,26岁到法国教书为业直到现在,如今是法国籍,但其间曾多次去美国。
这样详尽地写她的所到之处与学习情况,为的说明她青年时期的生活是动荡的,这样养成她具有很强的生活能力,敏捷、果断、反应快、办法多,能够很轻松愉快地处理和解决问题。我们同行的6个人都得到过她的帮助。
出身在国外的华侨,白是这样地热爱自己的祖国。10岁的旭旺也能说很好的中国话,是妈妈教的。“旭旺”是一个中国名字,它的涵义是清楚的,是指孩子象旭日初升那样的旺盛;当我问她,孩子的法国名字叫做什么的时候,她回答我说:“只有中文名字,没有法文名字。”她接着说,孩子正在读小学,小学的老师对孩子的名字有意见,质问她为什么不起个法文名字,而是用这个难记难念的两个中国字?祖籍中国的妈妈对老师反驳说:“任何一个名字第一次见到时都是生疏的,多念几回就熟悉了。”另一个类似的表现是,在一次宴会和一次晚会上,10岁的旭旺穿的是一身裁制得十分合体的、只有中国人才穿的中山装。在巴黎,恐怕也只有旭旺一个孩子是穿中山装的。
白说,她去年曾来过中国,是生平头一次回国,有两个20多岁的亲戚的孩子在她的帮助下,来到法国。年轻的中国人到法国来工作、来谋生还是可能的,但是须要学习谋生的本领。首先要把法文突击学好。第一重要的是要刻苦,学习要刻苦,工作也要刻苦。但是可惜的是这两个年轻人却就是不肯刻苦学习,生活十分懒散,以致引起寄居处主人的不满,在法国难以生活下去。
白举了自己为生活而奋斗的例子。她也曾在美国求师学唱,曾在著名的电影明星英格丽·褒曼家里为她作一些家务工作;又曾经为了挣得100美元的报酬,在12月的严寒天气充当临时演员,去拍摄一个投水自杀的镜头。她不会游泳,这样表演得更会逼真些,当然,马上会有人把她救起来。可是12月天气跳进河里多冷呀!她说:“在法国,在哪里都生活不易,不吃苦怎么行?”
白的父亲已经去世,在印尼留下了一笔遗产和橡胶园,她的兄弟姐妹们为分遗产在打官司,也来信叫她回去。她在巴黎可以生活,她对父亲的遗产没有兴趣,不回去。她还告诉我,旭旺对妈妈说,在他长大到16岁时,他便要搬出现在住的地方,离开妈妈,独立生活。
白已经又储蓄了一笔钱作为旅费,率领一个30人的自费旅行团,即将带着儿子再次来到中国。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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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萤火集
  吴珹凋落的花瓣,岂能与春草比美?商标再华丽,也不能决定商品的价值。诚实的蜜蜂,不会向塑料花献殷勤。花瓣上的晨露,使人想起园丁的汗珠。创业者手上的茧花,是朴实的赞美诗。芬芳的丁香花,是在苦枝上孕育的。没有理想的青春,犹如纸扎的花朵。火柴的一生虽然短促,发出的光亮却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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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植棉曲
  王科
“嗡嗡嗡——”一声上工钟响,柴门一个个吱吱地打开了。小组妇女们一边围纱巾,一边向组长喊:“春花,啥事这么急三火四的,刚过晌,也不让我们眯一会儿。”
春花麻利地回答:“气象预报有小雨,李红小组那几亩断条缺苗的棉田,要突击移栽,晌午后想齐下火龙关,帮她们一把!”
“哟,我说组长,咱咋净干这种傻事?她们不好好保墒下种,跑集市,这阵子才急眼了。联系产量计酬,咱何必劳这份心!”菊儿是个小快嘴。秋兰也附和道:“我看也是。再说,这红花花的日头,哪象下雨的样!”
“哎哟,这可没准,天变一时。”胖二嫂提醒说。春花沉思一下:“眼下咱虽然‘劈’成两组,心可不能分半。人家李红小组劲没少使,棉田底肥比咱下的大,就是缺点苗呗!咱可不能只顾自己呀。”
“是啊,分组时不也说互帮互学吗!”秀嫂子开了腔。
“东邻西舍还要帮一把呢。不都为四化吗!”温厚的胖二嫂又说。
“对!”大家都说,于是拿锄的拿锄,提筐的提筐,由春花带着出发了。
仲春的田野,一片碧绿,小苗齐刷刷地,就象湖沼里的水葱子。姑娘媳妇们说说笑笑在田陌上走着,多畅快呀!啊,瞧那西北,真涌上一团团老云,这预报还真准!
他们在李红小组的棉花地里干了一阵,机耕道上忽然一顺溜跑来几辆驴车。前车上一个红脸姑娘,操着柳树条不住抽打着小黑驴的屁股蛋。大家回头一看,正是李红小组的妇女们。车上装满了肥料、工具和雨衣。
“春花!真谢谢你们了!我们刚从化肥厂弄来一吨高效肥料,你们棉田肥料少,咱一会儿一齐追遍肥。”李红说着赶忙跳下车,跑上来紧紧拉住春花的手。原来,李红小组听说天要下雨,也拉着化肥赶来了。
“嗨,分了组,又没有分家,何必分得那么清。”春花轻轻推了李红一下,嗔怪地说。
“这叫互相帮助,互通有无嘛。”李红笑嘻嘻说。
春景天,孩儿面,说变就变。西北的老云不一会儿就漫散开了。霎时间,天空就象一爿大细筛子,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筛下密密匝匝的雨丝。轻风细雨中,两组妇女移苗的移苗,追肥的追肥,红红绿绿的雨衣在雨中飘闪着,真象两队比翼高飞的翠鸟呢!
植棉能手们,九月让大家都来观赏你们献给四化的簇簇银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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