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这一排”不能不管
王永福
昨天,我们办公室里在议论华国锋同志在五届人大三次会议上的讲话中关于克服官僚主义问题时,我想起前不久遇到过的一件事。
一次放电影时,一位老同志不自觉地点燃了香烟,刚吸了一口,影院的管理人员马上来制止:“同志,放电影时场内不能抽烟,请把烟熄掉。”那位老同志点了点头,立刻将烟灭掉了。这时,突然从旁边站出一人,走到管理人员身边,大声说:“这一排你不要管!你只管别的地方好了。”周围的观众都为之愕然。有人小声地问:“这一排为什么不能管?”知情的人回答说:那一排坐的都是领导,那位跑出来斥责管理员的是跟随领导来的工作人员。大家“噢”了一声……
放电影时,场内禁止吸烟,这是人人都应该遵守的规则,不论坐在哪一排,也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应该遵守这一条规则,因为不论什么人吸烟都会妨碍全场的人。电影院的管理人员,负责监督这一条的贯彻执行,无论哪一排的什么人违犯了,他们都有责任加以提醒,也有权干涉和制止。那位领导同志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一定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让管,而且显得那样“理直气壮”呢?大概他认为这是在履行保护首长的职责。可是,这又是一种什么“保护”呢?他是在“保护”领导不受群众的监督,是在“保护”领导可以任意违犯规章制度而不受别人批评的“特权”。所以,这位同志显然是在给领导同志帮倒忙。
这件事说明,要密切领导与群众的关系,恢复党的优良传统作风,克服官僚主义习气,领导者自觉地以身作则十分重要。“这一排”不仅不能不管,而且管好“这一排”,是管好全场许多排的关键。仅仅这一点还不够。例如那位吸烟的领导,一经提醒立即改正,不失老同志的优良品质。但这位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缺乏觉悟,他仍然会把照顾领导作为挡箭牌,用一堵无形的墙,把领导与群众完全隔离开来。很可能那位同志自己也坐在“这一排”之内,因此也“保护”他自己。
我们衷心希望各级领导同志在自己带头转变作风,自觉接受群众监督的同时,还必须注意加强对在自己身边工作的同志的教育,帮助他们端正思想作风,彻底克服那种封建衙役式的恶习,不要做封建特权思想的卫道士!在领导同志身边工作的,应当成为领导与群众联系的桥梁,而千万不要成为两者之间的绝缘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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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火把张
谢声凯
我爬上秀丽的金凤岭的时候,夜的帷幕降落下来了,苍翠的松树林和花栎树林变得黑黝黝的。空气中散发着野花和树脂的香味。无数不知疲倦的草虫在四周鸣叫,声音是那样和谐悦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润清凉的空气,一阵沁人心脾的香甜钻进了体内,顿时驱散了爬山的疲劳,直觉得心旷神怡。
我加快了步伐,向山脚下的家中赶去。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曲高昂的河北梆子,唱得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声震群山,响遏行云。这声音好熟啊!我急忙拨开眼前的树枝,顺着声音找去。只见一只火把在空中一跳一跳地升上山来。这火把使我猛然想起了“火把张”。一定是他!
“火把张”是我们这里的老老幼幼对县委书记张华的亲切称呼。他是1948年随军南下到这里的。30多年来,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大山区工作,经常脚穿草鞋,白天同群众一起在田里滚;夜晚举着一只火把,走村串户,问寒问暖,同群众结成了血肉深情。“文化大革命”中,他被撤职,押送到老家。粉碎“四人帮”后,他一复职,就坚决申请重返我们这个穷山区。听说还在地委立下了“军令状”:“流血流汗干5年,定叫穷山变富山!”可惜,他复职时,我已经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被分配到了研究所。算来,至少有十年未同他见过面。我转身迎着火把奔去,边跑边喊:“是老张书记吧!”
“谁呀?”
啊!真的是他!我连忙回答:“我是海平!”
“哈!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回家啦!”随着话音,那火把跳动得更快。不一会,就到了我的面前。他伸出一只茧花叠茧花的手,同我使劲地握着,问:“回来休假吧?”
我说:“不是的,这次是参加全国食用真菌考察,路过这里。回家看看,后天就走。”
“好家伙!你是研究食用真菌的。我们这里特产的黑木耳是属于食用真菌。你们也研究吗?”
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十分遗憾地说:“嗨!你要是能多住几天,给我们讲一讲食用真菌学,那该多好啊!”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火把的光焰一闪一闪地,给他浑身披了一层红光,10年的风霜给他古铜色的脸上增添了不少皱纹,但他仍然显得那样神采奕奕,上衣敞开着,裤腿卷齐膝盖,赤脚上还是蹬着一双草鞋,象是刚刚干完活,从地里回来的样子。我不由得好奇地探问:
“你这是到哪儿去啊?”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说:“农学院有个教授到我们县来了,是个玉米专家哩!明天给农业技术员讲课,我这是赶回去听课。”
从这里到县城有20多里,尽是羊肠小道,白天都不容易走,夜里跋涉就更困难。我劝他到我家住一夜,明天一早再走。他连声谢绝,说:“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不得呀!过去,我们靠行政命令指挥生产,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不拿出过去打仗的劲头来攻科学关,能行吗?”他把手中的火把一晃,说:“有这个老伙计作伴,又能照路又能防野兽,怕什么?”
我只好同他握手告别。不料,他刚举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喊住我:“海平,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我十分茫然地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决没有二话。”
他说:“我明天晚上请你讲一讲《食用真菌学》,这个要求有点不近人情,但没办法,机会难得呀!”
这个要求,我能不答应吗?
他高兴得眉开眼笑,说:“好!一言为定。明天晚上7点半,到你家上课。”说完,举着火把大步走去……
第二天是个阴天,吃过晚饭,天已黑了。我一看表,还不到7点。于是,信步走到屋外,眺望着高耸在轻纱般的薄雾里的金凤岭。突然,只见金凤岭的山垭上,闪出了一只火把,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形,后面紧跟着跳出了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出现了一条火把的长龙,在山坡上游动。我被这景象迷住了。不知不觉,那“龙头”冲到了我的面前。正是“火把张”哩!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眯眯地说:“报告老师,现在是7点25分,学生们提前报到。”他指指旁边这些人说:“今天,我把县委常委都拉来听课,你别怕。这些学生年纪大一点,但都很用功,没人调皮捣蛋,请你都收下吧!”
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有这么一批热心钻研科学的领导干部,我们这个穷山区还愁富不起来吗?我国8亿农民还愁富不起来吗?从这里,我看到了实现四化的希望!……
讲课准时在我家的堂屋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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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欧陆风情
吴祖光
再说一位意大利的女汉学家安娜吧。由于她经常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评论和翻译鲁迅的文章,所以被意大利作家协会邀请来接待这一批中国客人。她把我们从罗马飞机场接往旅馆的途中和我同车,她十分吃力地讲着不纯熟的中国话,随时还在翻查一本中文字典,抱歉地说她只能看中国书而不善于说中国话。她忽然说道:“……梁启超写过一个关于意大利的剧本”。
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这个专业的“中国剧作家”,怎么从来也不知道梁启超写过剧本?啊,还是个关于意大利的剧本!我只记得,小时读过梁启超的翻译小说《佳人奇遇》和《十五小豪杰》,除此之外便不清楚梁还写过什么文学作品了。
留在意大利期间,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7月份回到北京,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我们的近代史专家黎澍同志,请他代我查一下梁启超有没有写过一个关于意大利的剧本?果然这位近代史专家名不虚传,他不假思索,对答如流,说:“有的,书名《新罗马传奇》,是一本没有完成的戏曲剧作。”第二天就派了黎家女公子,一位娇小美丽的姑娘给我送来了两本梁任公先生的《饮冰室文集》。
作为一个中国人,值得自豪的是,世界上有这么多可爱的朋友热爱着我们伟大的中国。他们爱的是什么呢?是我们悠久的、丰富的、美丽的、具有无穷魅力的、在人类历史上永远焕发奇光异彩、具有高度文明的从古迄今的文学艺术的珍宝吧?他们对我们过去不久一段长时期的胡作非为、肆意的破坏和毁灭,说起来甚至比我们自己还要伤心和气愤!而我们,现代的中国人应当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医治创伤,光复故物,创建新猷,才能无愧于我们多才多艺的前辈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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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奴隶”和“主人”
沈思义
小李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就把原来骑的那辆公车交给了单位行政处。不到三个月,他又上行政处要那辆公车。行政处老王说:“你不是才买一辆新车吗?”小李说:“我把它卖掉了。”老王不解地问:“为什么?”小李说:“我不想做车的奴隶,要做车的主人。”老王摇头说:“我不懂你话的意思。”小李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车要天天擦,雨天又不敢骑,碰上路上有水的地方还得扛着它,简直成了它的奴隶了。公车呢,爱怎么骑就怎么骑,一年也不擦它一回,这才真正是车的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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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糊涂
〔山东快书小段〕
赵连甲说一个处长本姓关,每天都按时上下班。到了班上就不停闲,他从早到晚——光抽烟。这一天,吱吜吜吜门一响,走进来青年工人韩小川:“关处长,我想找您问件事”,“啊,来吧来吧坐下谈。”小韩坐在他对面,关处长身子一仰腿儿一盘,“呲儿!”顺手撕下一条纸,熟练地卷了一根儿烟。“你来根儿?”“我不会”。“不会好,又不咳嗽又没痰。”小韩说:“处长,我那份报告您看过没看?”“啊?啊,看了看了,你再等几天,补助嘛,得发扬民主得讨论,你放心,我同意补助你几十元。”“不,我那报告不是请补助”,“不是?噢,你是请求调动换车间。”“嗐!我工作非常安心没请调”,“噢!想起来了,你是请假探亲去大连。”“我上大连干什么,去大连的不是我!”“对对对,那不是你是小韩。”“处长,我是小韩您忘啦?”“没忘,我说的那个韩小川。”“叫韩小川的就是我!”“对,是你。那你说是谁请假去大连呢?”(白)“我哪知道!”“你那报告是……?”“是改革设备换配件”,“好,你搞的是技术革新攻难关。那个大轴呀早就应该换”,(白)“什么大轴?”就是那个大轴,那个大轴顶着的那个大轮
盘。“不,我建议的是改装自动测量仪,是不是我那份报告您没看呀?”“看了,你那三条……”“嗯!”“不,那四……
五……六……七、八条建议我全看过了,很全面,想得周到不简单。这才叫为‘四化’做贡献,行,象一个敢想敢干的好党员!”(白)“处长,我入党问题还没解决呢。”“啊,对呀,我不是说的象吗!你快了,积极争取别灰心,申请都递了两三年啦!”(白)“不,处长,我还没写哪。”“没写你说交给我了?这不是没事找麻烦吗!”“我交你的是报告,不是申请书!”“……瞧这脑子,我把这俩事儿给弄串啦!”“处长,你把报告还给我吧”,“干什么?那报告我……我还没研究完呢。”“方案改了,”“好好,那就拿回去。”说着他拉开抽屉一通翻!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没找到,急得他站起身来转圈圈:(白)“搁哪儿啦?”转来转去又坐下,“呲儿!”撕纸又想卷根儿烟。他掐着纸条刚要卷,?!他偷偷拿眼溜小韩,忙把身子转一转,他话也没了气儿也蔫。心里说:怪不得报告找不见,全他娘让我卷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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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蒸蒸日上〔选自黄山摄影展览〕
袁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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