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3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但得众生皆得饱
冀省
偶读李纲《病牛》诗,颇为感动。诗曰:“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léi音雷:瘦弱)病卧残阳。”
李纲是我国宋代著名的抗金将领,任过丞相之职。金兵兵临汴京,皇帝东逃。李纲请命拒敌,决心与国家同存亡。宋帝畏敌求和,“罢李纲以谢金人”。但“号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咸谓不日为虏擒矣”。“及李纲复用,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不奋跃。”可见,人民确是把挽救民族危机的希望寄于这头“病牛”了。
鲁迅先生在他的《自嘲》诗中说过愿做人民大众的“孺子牛”。雷锋、王杰也在自己的日记中写到要做革命的“老黄牛”。县委书记焦裕禄更是为人民热爱的一条勤奋的“牛”。
几十年来,对于那些为革命事业出过力,拚过命,流过血和汗的英雄们,人民总是给予极大的尊重。至于他们在生活上所受到的一定照顾,人民总认为是应该的,合情合理的。事实上,我们许许多多老一代革命家不但在资产阶级糖弹面前一直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以自己的模范行动,影响和教育着下一代人。他们不愧为革命的“老黄牛”。人民永远感谢他们,怀念他们,热爱他们。
人民憎恨那些自私自利,谋取特权的人。早在一九五七年,毛主席就指出:“因为革命胜利了,有一部分同志,革命意志有些衰退,革命热情有些不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少了,过去跟敌人打仗时的那种拚命精神少了,而闹地位,闹名誉,讲究吃,讲究穿,比薪水高低,争名夺利,这些东西多起来了。”这对于今天的某些领导干部仍是一幅生动的写照。那些占了别人的房子就是不还的人,那些为子女亲戚谋取私利大开后门的人,那些只能提拔不能降职的人,那些大兴楼堂馆所,讲排场,摆阔气,慷国家之慨,挥霍无度的人,难道能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愧对人民,难道能推脱自己对社会上那些不正之风所应负的责任吗?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今天,在实现四化的伟大进军中,我们需要更多的不怕风霜劳苦,夜以继日,勤勤恳恳,切切实实地去研究人民中间的生活问题、生产问题,并帮助人民具体地解决这些问题而不讲空话的干部。
人民是寄希望于我们各级领导同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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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生活

小大由之
——书亭漫步
王观泉
这次出差到上海一巡,思想上突然产生了大与小的强烈对照。高楼巍巍的百货公司与货色密布一堂的小店,同样吸引着行人和买主。在餐厅饭店林立的上海,仅只容得下三四张桌子的小摊,照样受到食客啧啧赞美。大,不因其大而唯我独尊;小,不因其小而自叹弗如,都在认真为人民服务。大和小,互相媲美,各显其能。
南京路上有一家最大的新华书店,往西走隔不远有设在某弄堂口的一个书亭。再往西走,嘿!显赫闻名的上海图书馆,大门紧旁是一个只五六平方米面积的小书亭,强烈的对比,真够抖神的!然而这一大一小都在为传布文化贡献力量。欣赏一下上海各处书亭,大都是五六平方米天地,超过八平方米就算是阔绰的哩。在不足三米长的柜台前朝里望去,真是书的森林,上千百种书分成类,精心配搭在“咪咪大”的地盘里,书架、柜台、条凳上全都是书,薄而大的科技书则用夹子串线挂在明净的玻璃窗后熠熠放光,犹如张灯结彩,热闹异常。书架上的书,由于距离近,半厘米薄的书脊上的书名也能看分明。有一次,我在看书,突然在我头的上方出现一只巨手伸向书架抽出一本书。我抬头一看,估计是个运动员,他非常得意于拿到所要的书而不求人。此时,书亭里外一片欢笑,融融乐乐,别有一番情趣。
处在书亭一隅的服务员,对书了如指掌的业务水平令人叹服,他坐在那里不必起身,即可伸手取出你所要的书,顿时使我想起了电子计算机。小书亭,这是微型的大书店,是书的电子计算机,不时地向外放送着文化……。由于售书和买书的空间位置在咫尺之间,更使人感到亲切,使人感到入手的书也包含着友谊和温暖。真是此情此景令人缅怀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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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晨脚步声
高自双
“踏踏,踏踏……”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朝窗口看看:结着薄薄霜花的玻璃微泛着浅灰色的光,天,还没有大亮哩!
谁起得这么早?莫不是去赶“露水集”?不对,今天远近几个集镇都不是逢集的日子。
“踏踏,踏踏……”脚步声更响。我悄悄起来,唯恐惊醒同屋睡的老张,紧贴着窗玻璃仔细听:踏踏的脚步声里,还伴着架子车轮欢快的滚动声。啊,还有悄悄的说话声。
“水秀叔,你起得好早哇!送地几趟啦?”是二队队长根生的声音。
“还早咧?你没见人家老张,我刚一出门,他已经送了一趟回来了!”
“啊?老张昨天睡得可晚啦,能起得这么早?你别是看错人了吧?”
“他还和我抽烟说话哩!我能看错?”
我忙拿手电照照老张的床,床上的被子已叠得整整齐齐了……
昨天下午,县委召开的县、社两级干部会一结束,县委副书记老张就推出自行车,笑着对我说:“小许,走,今晚咱们赶回黄泥坡。”我看看天,太阳已经沾地了。县城离我们蹲点的黄泥坡大队有三十多里路呢!老张看我犹豫,就说:“春天来得快,我们的脚步要赶在时令的前面。”
我们赶到黄泥坡,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老张喝了半碗开水,就劲头十足地叫我通知干部们来开会!会议开得很热烈、很细致。从搞好当前生产到夺取全年丰收,一个环节一个环节都提到了,每一个队干部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现在,他又带头干起来了!
我立刻推开门往外跑。只见一群姑娘,两人拉一辆装得冒尖的粪车,一辆接一辆,一溜摆开,正朝通往田间的大道上走去。这是一个往麦田送粪的车队。老张走在最前面,他跟一个姑娘并肩弯腰拉车,棉袄不知啥时候摔掉了。
我赶紧跑上去,使劲帮老张推车。远处,浇灌麦田的抽水机马达隆隆响了;身后,扛着铁锹、拿着树苗植树的人群走来了!田野里到处都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八十年代春天的脚步声!
在这踏踏的脚步声里,我仿佛听到了麦苗在吱吱拔节,麦浪在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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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术杂谈

“画到生时是熟时”
武鹰
以画竹见长的清代著名画家郑板桥,曾为自己的一幅墨竹画题过一首诗:“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郑板桥的这首诗,既倾诉了他画竹的甘苦,也道出了他画竹成功的秘诀。
我国古代专事画竹的不乏其人,但能象郑板桥画的竹那样刚劲挺拔,清新隽秀,不拘一格见精神的几乎没有。这也就是郑板桥能够成为清代画坛“扬州八怪”之一的原因所在。中国有句古话:“业精于勤荒于嬉”。郑板桥画的竹子为什么能够不落俗套,独具一格呢?那不就是因为他四十年里,从未间断对各类竹子的静观默察,“日间挥写夜间思”吗?长期的艺术实践,使他获得了画竹子的真谛,能够“胸有成竹”,运用自如,自然也就能够赋意传神了。何谓生呢?生者新也。也就是说,他经过四十年的艰苦磨练,不仅熟谙了各类竹子的外表形态,而且有画筋,画骨,画精神的高超技能。
中国还有一句成语叫做“欲速则不达”。有些人,急于求成,总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但其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其原因,就在于他只看见别人成功的一面,没有看见别人为做成这件事所付出的艰苦劳动。就拿文艺创作来谈吧,有人认为文艺创作可以凭一时的所谓灵感,不需要深入生活,也不需要文学修养和艺术技巧。这完全是错误的。郑板桥画竹的过程和创作的甘苦对我们是有启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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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月儿圆(外一首)
梁上泉
弹起冬不拉,
琴声铮铮响不断,
响不断,在召唤,
唤来维族青年,
踏着两根弦,
邀男约女聚湖畔,
喜庆节日跳得欢。
有人一旁打鼓点,
踩着鼓点团团转,
天上圆月弄舞影,
圆月手鼓头上悬。
鼓儿鸣,月儿伴,
手鼓更比月儿圆,
月儿双双照草滩。
雪与月
你爱昆仑雪,
我爱祁连月,
二人相望更相亲,
两山相隔脉相接;
一在盆地南,
一在盆地北,
如我意绵绵,
如你情切切。
你采油,我勘测,
送走多少昼和夜,
两山遥映雪与月;
月似雪样白,
雪似月样洁,
肝胆两相照,
赤心紧相贴;
雪有消,
月有缺,
山岳长在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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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美国点滴
八萌芽
那天,纽约林肯中心的音乐厅俨然成了少年宫。坐在我这中国老头儿左近的,都是些节日打扮的少男少女。举目四瞩,场内稀稀拉拉也还有几位家长。
这时,我前边的两个娃娃正出神地翻看着夹在节目单里的附页:上端是莫扎特五岁时所写曲谱的手迹,这处女作旁边一行小字是他父亲批的一段嘉奖的话;下端是一幅蚀刻,用小手弹着钢琴的是七岁的莫扎特,站在他身后拉提琴的是他父亲,倚在琴旁捧着曲谱唱着的是他的姐姐。这张附页显然是对爱好音乐的少年们一种鼓励,也旨在启发和鞭策家长们。
纽约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陆续各就各位了。铃声一响,孟买出生、国际闻名的指挥朱宾·梅塔和音乐会主持人、纽约市歌剧院院长、著名歌剧演员贝弗里·西尔丝联袂登场了。节目是由莫扎特六岁时所谱的降E大调第一交响乐开始的。三个乐章奏完之后,西尔丝就富有风趣地对小观众们讲起有关的音乐史话了。当时德国有位音乐评论家曾预言莫扎特将闻名全世界。随后她问台下:“预言应了没有?”小家伙们扯开了喉咙嚷:“应了!”西尔丝笑了笑说:“谁要是象两百年前的莫扎特那么勤奋,他也将驰名全世界。”
该演奏贝多芬的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了。梅塔从后台挽着一位穿了黑色礼服的小独奏演员出场了。这个有着东欧名字(古斯塔夫·罗摩洛)的娃娃走到台前,毕恭毕敬地向观众鞠了躬,又握了一下梅塔的手,然后屏息坐到钢琴凳上。他指法纯熟,同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观众鼓掌时,他拽住梅塔的手,执意要和他一道接受台下的喝采。
西尔丝这时又把小罗摩洛拉到麦克风前,问他:“今年几岁?”回答是:“九岁。”又问他每天练习几个小时,回答是:“平时四小时,假日七小时。”于是,西尔丝转身问台下的小朋友:“每天练四小时的举手。”(人数不多)。“三个小时的?”“两个小时的?”她说:“小罗摩洛的成就是靠勤学苦练取得的。对吗?”台下又是一片“对”声。
第三个节目(鲍凯里尼的降B大调大提琴协奏曲)的独奏演员叫张雨亭。这个才七岁的中国男孩拉的虽然是把童用的大提琴,却仍高出他半头。他拉得沉着有力,娓娓动听。台下喝采时,他不但挽了梅塔的手,并且邀首席小提琴手同他分享这份荣誉。西尔丝除了问他练习的情况,并且让他谈谈开头是怎样对这乐器发生兴趣的。
最后一个节目的独奏演员是十二岁的南朝鲜姑娘,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中难度颇大的第三乐章(快板)。这个娴静文雅的女孩弹奏起来,时而潇洒,时而激昂;琴音时而如雨打芭蕉,时而珠玉成串,真是变化万端。
谢幕时,西尔丝发现同这位小演员谈话不那么便当了。她不但羞涩,而且来美国还不到一年,英语说得结结巴巴。然而乖巧的西尔丝却利用这种特殊情况,使得台上的对话更饶风趣。
即便对成年音乐家来说,到林肯中心在纽约交响乐团伴奏下去独奏,也是梦寐以求的荣誉。这些小音乐家们(不分种族肤色)要艰苦地通过层层选拔赛,才能攀登这个高峰。美国就是这样培养他们未来的音乐家的,而名指挥、名歌唱家也是满怀热情地参与此项意义重大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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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华秋实〔组画〕
朱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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