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青春应当是鲜红的
——纪念“一二·九”运动45周年
杨沫
45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过倏忽一瞬,然而它在个人的一生中,却又是漫长、曲折——万花筒般的繁复、多变、绚丽、跌宕……有的青年在悲伤、惆怅中潦倒一生;有的青春生命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永生不会忘记的45年前,那时我还年轻,目睹了国亡无日的惨景,目睹了旧社会的黑暗、冷酷;更深切地体会了知识分子的苦闷、彷徨、没有出路的痛苦。那个时期多少青年都在忧心如焚地探索:“中国向何处去?”“中华民族还有不受侵略、独立富强的日子吗?”“人——青年人,应当怎样度过他的一生呢?……”怀着这些疑问,我痛苦地探索着;我的许多年轻朋友——有头脑、有知识的朋友也痛苦地探索着。就在这时,轰轰烈烈的“一二·九”学生运动爆发了!这一运动,以青年学生冲上北平街头,在滴水成冰的严寒中和国民党军警的大刀水龙英勇搏斗,从而激励了千百万爱国者的心,吹响了民族解放的号角而载入史册。这一运动的伟大意义更在于:它唤醒了千万颗苦闷、彷徨的心;它象驰过长空的闪电,它象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它给无数寻找出路的青年知识分子,照耀出一条充满荆棘而又十分美好的路。就在这条道路的指引下,参加了或者没有亲身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的青年人,跟着党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奔向了民族解放的疆场。
在“一二·九”之后,我和许多青年一样,被这时代的巨大钟声震醒了!被英勇无畏的战士们的鲜血打动了!我参加了革命的行列。我感到我的生命从空虚中充实起来。我常想:一个人只有把他的生命和时代、和祖国和人民的命运结合在一起,这生命才有意义,才灿若星辰,才不虚度年华。……带着这信念,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我度过了我的青年时代;在解放战争中,在解放后漫长的、依然充满斗争的岁月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年;如今,尽管我已两鬓斑白,但我的心却依然生活在“一二·九”那个充满青春、充满活力、充满美好憧憬的日子里,那不能“虚度年华”的信念,促使我在80年代的今天,在我这老年的胸膛里,依旧跳动着一颗年轻的心。这颗心还在时刻关怀着祖国的命运,关怀着四化的前途。我常常高兴地看到,尽管林江之乱给我们中华民族造成了种种新的灾难,尽管这创伤不易一时医治,但是,无数和当年“一二·九”时代一样的青年,不是正在今天新的战场上英勇无畏地驰骋奋战吗?当年“一二·九”时代的青年,如今虽已老了,但他们中的多数人不是也还在度着焕发青春光彩的暮年吗?
也许在80年代的今天,经过十年浩劫后的某些青年人,也存在和我们当年一样的苦闷、彷徨?也在探求着什么是光明之路?对了!路是人走出来的。“一二·九”时代的青年们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走了一条“先驱者”、“开路先锋”的路。今天的青年们,今天的知识分子们,不是也应当为了新的时代新的使命——为了一个既有高度物质文明、又有高度精神文明的、崭新的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实现,而奋发出“先驱者”,奋发出“开路先锋”的蓬勃勇气和激昂豪情吗?我们不应当成为创造新历史的主人吗?如果我们心目中只看到一堆残存的污垢、垃圾,只对之摇头叹息、悲忿不满、甚至掉头而去,躲避在个人的小窝里苟且度日,那么,祖国美丽的大花园将由谁去创建?谁去栽培?谁去浇水施肥?谁使之生长、繁茂,喷吐出魅人的万紫千红呢?历史无情地考验着每一颗生命;生命也无情地夺去每一个人的青春。青春应当是鲜红的,永远地鲜红——生命只属于这样的人。苍白的、黯淡的生命,只是宇宙间一闪而逝的轻尘。时间会嘲笑那些尘埃似的生命——没有青春的生命。
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一声声震撼大地的高昂呼喊,树林般高高举起的拳头,无数双和大刀水龙英勇搏斗的手臂——一阵阵悲愤有力的救亡歌声……“一二·九”时一幅幅壮丽的图景,此刻又展现在我的眼前,又激荡在我的胸中。我仿佛又回到那风雷轰鸣的年代,我又清晰地听到了时代向我召唤的呼声……
我写这篇纪念“一二·九”45周年的小文时,眼中几次盈满泪水。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追忆起逝去的年华而激动?还是为当前有些青年同志的精神状态而担忧?我说不大清楚。但我确实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的。然而,这忧是为了喜。我坚信后来者居上——祖国繁荣富强的希望就在于青年。


第8版()
专栏:

“一二·九”四十五周年感怀
许德珩又逢“一二·九”,四十五周年。救亡驱敌寇,爱国忆前贤。日月翻新照,乾坤掷旧天。岁寒思往事,频老志犹坚。
一九八○年十二月
时年九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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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致敬
献给“一二·九”运动的前辈
北京大学中文系 郭小聪有的,已溶进洁白的丰碑,在绿色的阳光下沉睡;有的,还活在我们中间,热情藏进雪白的须眉。一代燃烧的青春呵,镌刻了这样的史诗,拉着儿女们的小手,你们推开新世界的门扉。留下一片和平的国土,等待着栽上满野的玫瑰;留下一个美丽的梦境,渴望着吸吮春天的雨水……面对自己光荣的祖先,我们该做怎样的后辈?五千年古国奋斗的乐章,永远也不会结尾!大地上的广厦还没有竣工,天边不时有隐隐的沉雷,仍需要进击的鹰隼,仍需要铺路的钢轨……今天,献一束带露的鲜花,我们便匆匆入队,凯旋门下那深情的一笑,就是对你们最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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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血的礼赞
孙霄兵一夜朔风,万树梅花吹折。在这冰封雪压的大地上,一道深深的血流奔涌不歇。那是青春的血流,它是这样的凝重、灼热,象流动的墙,象山洪,涌过了大街,流入了行人的喉咙,漫过了城楼的雉堞……于是,“一二·九”的大潮聚集
着,向天空,向太阳!太阳升起了,仍然,水龙冲刷着血,木棒凝结着血,皮靴践踏着血。难道,春后还是冬,难道竟有悬着太阳的黑夜!也许,太阳里本没有鲜血,不然,那道血河怎还流着,从大雪飘落时,到三月清明节。不,有太阳,也要有地上奔流的血!我呀,也就是一滴小小的
血,在那滚烫的岩浆里,我碰撞、我升华,然后,飞入五月杜鹃,
三秋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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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一二·九”的好同学
苏牧哪是你们啊?
我“一二·九”的好同学!
晨初的云霞,夜深的星月
纪念碑的浮雕
西山坡的红叶……难道你们真的从大地上消失?为什么我看你们的身影
总是那样地隐隐约约……终于,有了
我看清你们的这一天。在1976年清明时节——那不是卢嘉川吗?
正用青春的胸膛挡住砸向总理的棍棒;那不是林道静吗?
正把声讨江青的传单撒遍十里长街……四年多的时光过去了。今天,我又在寻找
我“一二·九”的好同学。
我要兴高采烈地向你们报告:
杀人的元凶正在被公审;
民主的春雨终于洗去了昔日的腥血……
你们听到了吗?你们看见了吗?
——我“一二·九”的好同学!
朝晖里的前三门大厦
耸了耸它摩天的脊梁;
王府井商店走出的少女
脸上现出了嫣然的笑靥……
哪是你们啊?
我“一二·九”的好同学!
晨初的云霞,夜深的星月
纪念碑的浮雕
西山坡的红叶……
历史向前了,
我们也要飞跃!
我们终于要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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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泉
——献给四化建设的尖兵
孙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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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未名湖的早晨
李拔
我爱燕园,我爱未名湖。
北京大学八十周年校庆的时候,我又一次翻阅了北大的校史。我发现了北大历史上最响亮、最有魅力的两个词眼,这就是民主和科学。北大的前身——京师大学堂的创立,就是民主思潮向封建专制作斗争的一个结果。到了“五·四”时期,“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则成了北大最响亮的口号。当时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积极支持学生自由结社、出版刊物,提倡百家争鸣,开展自由的学术研究和讨论。就是在这民主气氛甚浓的校园里,陈独秀、李大钊等人,通过大学的讲坛,热情传播马列主义,传播十月革命的真理,使当时的北大成为传播新思想、新文化的中心,成为伟大的“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其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北大又是“一二·九”爱国运动以及其他历次学生爱国民主运动的中心之一。
历史的脚步不停,民主的精神不灭。粉碎“四人帮”以后,春回校园,民主和科学的精神与传统,进一步的发扬光大。如果你来到未名湖畔,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都会看到新的一代大学生在为四个现代化而勤奋攻读的身影。
新的一代大学生是勤奋好学的一代,也是敢于思考,敢于战斗的一代。在未名湖畔,年轻的大学生们常常通过各种形式,探讨着党和国家的命运,探讨着民主和科学的前程。在最近的民主选举活动中,大家抚今追昔,感慨万端。人民群众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盼回了这民主选举的权利啊!一位亲身尝受过林彪、江青、康生一伙封建法西斯专制统治的苦头的“老同学”,在接到选民证时,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挥笔在选民证的背面感慨地写道:“选民证,选民证,面对着你我发怔!法定十八是选民,我今三十始识您!十二年隔离多少泪,十二年思盼多少情……”这些天来,为了更好地开展民主选举的活动,也为了更充分地享用这一民主的权利,并且探求更有效的措施保障这一民主权利,从而使我们的祖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青年们正在开展热烈的讨论……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推窗远望,只见一轮鲜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晨光照耀着古老的北大校园,照耀着青松掩映的未名湖……
多么好啊,未名湖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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