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潘琰在召唤
康伣
时光如水,“一二·一”学生运动已经35周年了。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政府违反全国人民意愿,集结兵力,准备进攻解放区,同时利用各种卑劣手段,压制国统区民主力量。由于富有革命传统的昆明大中院校师生,在中共南方局指引下,冲破重重阻力,发起反内战、争民主的宣传活动,在社会上广泛揭露反动派的阴谋,因而接受蒋介石密令的云南省军政当局,立即大打出手,猖狂进犯西南联大这座民主堡垒,终于酿成了“一二·一”流血大惨案。这是继“五卅”、“三·一八”之后的又一次集体大屠杀。潘琰同志就是这次死难的四烈士之一。
潘琰烈士是抗战初期的共产党员。在到昆明以前,已经参加过好几年革命工作了。她善于宣传、组织群众,团结群众。在反内战、争民主活动中是师范学院的核心力量。当12月1日国民党歹徒冲进师院大门时,她组织同学战斗在第一线。正当血肉横飞之际,潘琰支撑起已被炸伤的身躯,去救助倒在血泊中的李鲁连同学。这时歹徒们又凶狠地对着她圣洁的身体猛刺三刀!潘琰,在鲜血模糊视线的一刹那,望见同学黄品程,她顽强地借助最后一息呼吸,发出“黄品程报仇!同学们团结!”这一深沉的嘱咐,响亮的号召。千秋英烈,我们的潘琰烈士永生!
1944年潘琰入联大师院学习时,我早已搬到南院宿舍去住了。后来再到师院,常发现有一位体格健壮、笑眯眯、短发齐耳的女同学在院子里打羽毛球,那便是潘琰给我的最初印象。一来二去,又听见:“潘琰”——“胖圆”——“大皮球”,这三位一体的呼声中,总夹杂着女同学们的笑声。是的,有潘琰在场时,大家总是很欢快的。慢慢又了解到潘琰的流亡经历很坎坷,学习意志很坚毅,思想认识很先进,由敬而近,逐渐就达到可以经常凑在一起,无所不谈的程度了。
1944年旧历除夕,应师院老同学之邀,我回师院去过年。潘琰原籍虽是苏北徐州,但她能适应大北方人的过年习俗,于是我们几人便在女生宿舍那间木板楼上,包起饺子来。潘琰蹲在一尺高的小泥炉子前面升炭火,把“皮球”脸烤得红彤彤的,这个场面使我永远也不能忘怀。
吃罢饺子,大家热闹了一阵,我便不知不觉地卧在一张床上。过不多久听见有人叫我名字:“康伣啊!你怎么躺下的这样早?起来吧!我们一块儿守岁。”哦!是潘琰在喊我,于是我一骨碌爬起来,随着她并肩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谈现实、谈理想,一直谈到天明……谁能料到这竟是潘琰年青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除夕!
“一二·一”运动继承了“五四”、“一二·九”学生运动的光荣传统,是40年代反帝、反封建的一场伟大斗争。这次运动是我们党领导学生运动的成功典型,有组织而不拘束,有规格而不呆板,它吸引并培养着成千上万的爱国青年。在那时期党的威信很高,共产党员真正生活在群众当中,是群众最信任、最知心的朋友。那时候我还不是党员,我也不知道潘琰是党员,但我知道我们都是在党的教育下成长战斗,我们那种心灵上的默契,是任何力量也分不开的。
直到去年庆祝建国30周年国庆节,与四川的马识途、北大的许师谦、沈阳的侯澄几位同志,聚会在北京王松声家吃饺子,大家谈起“一二·一”运动,谈起潘琰,松声说不久前才从中央党校杨惠芳同志——潘琰入党介绍人那里得知,潘琰是抗战初期入党的,而且作过支部委员,思想觉悟高,工作很出色。她不愧是我们党的优秀女儿。
今年7月间,北京团市委几位同志,曾邀我们参加“一二·一”运动的部分同学,开过一次纪念“一二·九”、“一二·一”的筹备会。会上我们感慨地讲到:“我们参加革命,就是在‘一二·一’运动中觉醒起来的。”在今天隆重纪念
“一二·九”、“一二·一”学生运动的时刻,潘琰同志,我们多么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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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人民笑在最后
满锐
多久了,盼望这个场面,这镜头,
拿酒来,这应是我们碰杯的时候!
看那铁栏的后面,颓然垂立一溜,
象不象动物园中的那些野兽?
凝视间,牙齿禁不住格格响——
这是一群比野兽更加凶残的刽子手!
他们嚼过党的肌体,吞过共和国的肉,
千百万条生命,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他们在血浆的浴池里浸泡了多年,
起诉书中每个字都是由鲜血写就。
当年他们登上检阅台去嘲弄历史,
今天却在审判台前与历史邂逅。
哈!旗手、秀才、司令和列位将军,
你们发了多年疯,可想到有一日要发抖?
你们曾过早地窃笑,狞笑,发狂大笑,
可想到唯有人民才能笑在最后?
昔日里你们呼杀喊打,淫威逞够,
现在欣赏你们的丑相,真是天大的享受!
呵,罪有账,债有主,冤有头,
阴谋和孽迹,最终都有结算的时候!
纵使把起诉书文字再延长万倍,
又怎能容得下人民的血海深仇!
含冤九泉的人们,此刻当展颜一笑!
逞凶一时的恶鬼,历史绝不能宽厚!
所有活着的人们,且莫忘身心的伤口:
铲除恶鬼生存的土壤,还须进行顽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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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他就这样出发
冯崇钧
夏日,天亮的早。田秘书匆匆来到车务段,就忙着洒水,扫地,搞办公室内外的清洁卫生……
50来岁、身材魁梧的刘段长来了。他是前天新调来的。刘段长一跨进办公室,便挽起袖管,抓住抹布,在脸盆里洗净,拧干,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对田秘书说:
“小田,上午准备准备,多带点粮票和钱,下午咱们就出发,到沿线车站去看一看。”
于是,跟往常那样,田秘书象个飞转的车轮,马上忙开了——他先跑到汽车房打过招呼,又回到办公室挂电话,通知沿线各站:“刘段长今天下午要下去检查工作了,你们准备准备——”然而今天,他连一个车站还未通知完,就被刘段长严厉地制止了:
“我初来乍到,下去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了解情况,认识认识工人,不是钦差大臣去巡视,你敲锣打鼓,闹得下边不得安生,这是干什么?今后可不许再这样做!”
下午二时半,出发时刻到了。刘段长刚迈出办公楼,只见一辆吉普车迎面开来,停到了门口。刘段长奇怪地问:
“汽车来干什么?”
田秘书习以为常地答:
“送你到火车站呀。”
刘段长的两条浓眉顿时拧成了一对黑疙瘩,问田秘书:
“小田,你今年多大啦?”
“周岁27,虚岁28。”田秘书当是刘段长要给自己说媳妇,又赶忙补充说:“结婚一年多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做爸爸啦。”
田秘书心里很甜蜜,想得意地笑笑,但瞧刘段长黑丧着脸,就急忙忍住了。
“从这儿到车站不过两里路,我差不多比你大一倍,还能走到车站去。你年纪轻轻的,就跑不动了?动一动就先想着要汽车!”刘段长严肃地批评田秘书:“小伙子,可不能老给我帮倒忙啊!”
听了刘段长的话,田秘书委屈极了——李段长在时,都是这样的嘛!——不这样还挨批评。但他白净的面颊毕竟“刷”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见此情景,平时跟谁都爱开开玩笑的“乐天派”司机小牛将头悄悄探到车窗外,笑眯眯把嘴巴凑到田秘书耳朵上,小声说:
“小子,这回可美气了吧?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田秘书没好气地咬着牙举起拳头一挥,小牛急忙把头缩进驾驶室,使劲揿了两声喇叭:“嘟——嘟——”叫着,飞也似地又把车开回去了。
田秘书跟着刘段长,一人背个挎包,迈开双脚,向火车站走去……
他就这样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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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路·灯·水——某县城即景
丁元
不大的一座县城,东西南北,纵横都不超过一千米。人口两万,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及家属等城镇居民约占一半,另一半是城关公社十来个生产大队的农业住户。在这城乡交接而又混居的县城里,有一些颇为别致的风光。
宽阔平坦的柏油路面,从城中心伸出去,铺到城关公社大院的门口,嘎然而止了;水泥铺面的小马路,从主街道分出来,修到县委一位主要负责人的高墙深宅的门前,刀切般地停住了。群众称之为“官路”。与这些官路——柏油路、水泥路相接的,是镶嵌着碎砖破瓦的坎坷不平的土道,穿过社员的住宅区。群众称之为“民路”。两样道路,晴天还没有多大差别,雨天可就风景各异了:“官路”上水光潋滟,畅行无阻;“民路”上泥泞半尺,寸步难行。
天黑了,路灯齐明。不同的灯泡,不同的亮度,照射着不同的宅院,把不同的官寓区分出来。一到社员居住区,则对不住,请用手电筒照明行路吧,假如没有月光的话。
冷的、热的自来水管子,通往这一官家、那一官家,水龙头就安在院内,极其方便。其他人如果能找个什么门路,也能享受到这种方便。一般的工人、教师、营业员,只有挑着桶,拉着车,到这个单位、那个大院去找水,还不算很难的。而在社员居住区,在几十户上百户合用的一个水龙头前,随时都排着至少十几副水桶,老人、小孩,在那里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水管里挤出来的时断时续的涓涓细流。有时,你也可以见到一些社员挑着桶,串街走巷,为一挑饮水而“到处流浪”。
路面、电线、水管,只要延长几十米、上百米,就给整个县城的全体居民造了福,因而也就缩小了官与民之间的界限,为什么不能做到呢?尊敬的“公仆”们,你们可曾听到:“主人”们在泥泞的路上,在排着长队的水龙头旁,在夜晚没有路灯的地方发出的不平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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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思海一滴
福建明溪县广播站 纪洞天

告别了海水,我才知道自
己的价值。
影子
请不要根据我的长短来判
定人的高矮。
鸵鸟
凡是有翅膀的都是鸟,管
它会飞不会飞。
叛徒
在他生命的天平上,灵魂
是没有重量的。
避雷针
正是为了承担雷电的袭
击,我才乐于高高在上。
时钟
我平生最讨厌的毛病就是
忽冷忽热。
细菌
我们的口号是,砸碎显微
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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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盐场之晨〔油画〕
姜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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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伯乐”相马
杨斌生
某公司党委会上讨论提拔公司副经理的人选时,在马维力和马长利这两个人上卡了壳。“多数派”认为:马维力年轻、具有大专文化水平,其它条件也不错,能够胜任。“少数派”和党委秘书持反对意见。
这时,进门还没坐稳的崔书记插话:“选拔接班人嘛,要特别注意年轻化、专业化,这是关系到‘四化’能否实现的大事嘛!我看小马是不是更合……”这时,秘书忙把一张干部登记表递过去悄声说:“您不是要讨论时重点考虑马局长的儿子马长利吗?”崔书记这才发现自己闹混了名。“多数派”立刻表态支持书记的意见。
“不过,……马长利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在这个问题上也不能搞绝对化!年龄大经验多,老马识途嘛!”他扫一眼马长利登记表上的像片,振振有词地说:“在选拔干部的问题上,一条是任人唯贤;再一条是要学习‘伯乐相马’,关键是会‘相’,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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