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追着浪的脚步
南京师范学院 赵翼如
我是喝太湖水长大的,却到今天,才品出了湖水的真味。
谁让我曾远离了你呢?
如今,我又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一任太湖浪洗涤我的心灵。
踏着《青年圆舞曲》的奔放节奏——青年诗会的主旋律,悄悄地,我离开了狂欢的湖滨楼,独自奔向湖心亭。太湖,你也和我一样激动么?瞧那雪白的浪花仙子,仿佛正随着我们舞步的移动而跳跃着。
“跃动吧,生长吧,年青的生命们!”我听见你亲切的召唤。
我,不会饮酒,却分明感到了醉意。
正象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初初试着软弱的步子,逐渐恢复了精力,青春的生气蓬勃的健康细胞在每一根脉管里跃动,大地好象在我轻捷的步履底下弹回来,多么快慰!却不知为什么,我竟天真地哭起来,转而又笑自己流了眼泪。
我重新发现了太湖——原是这般活泼飞扬!你把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凝聚在此刻这奇特的感觉中——
在儿时的记忆里,你的一切显示着女性的温馨:空气的银色的柔颤,如绢的波光,神奇的和谐,似近而又不可及的远景,呈现出一种静态的美。喝着你清清的甜甜的乳汁,我只想做一个温情、听话的乖孩子……
然而此刻奔来眼底的,是云波交融的壮阔气势。充溢在周身的,是振奋我心灵的两个字:活力!看那步履潇洒的浪花,正捉着秋风的衣襟,一路淘气和玩耍,一路灵活地翻着跟头,忽而散开成自由的队列,围成一个个圈圈;忽而又兴匆匆地赶路,向四面八方分出一条条欢快的小溪。夕阳的光线,在跳荡的浪花上曲折成玫瑰色、绿色、桔黄色,象无数条金鱼在神秘地起伏,几乎不容人的眼睛去细细捉摸它的美……哦,太湖,你原也富有艺术家的性格,一如洒脱豪放的诗人,永远在运动中,变化着多层次的音阶与格调,奏着一支生命的歌!
音乐,《青年圆舞曲》的音乐,那热烈明快的节奏,正应合着浪的脚步——是我们解放了拘羁的脚步?
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活了!一种不可控制的力,在我心底沸腾起来,大声要求着自己的出路,自由的精灵似乎附上了身,逗引我象顽童那样撒开不惯受缚的腿脚!去爬屋脊,骑木马,驰往于绿茵茵的草地;鼓励我夺门而出,投身于太湖的漩流……我,变成了一颗飞溅的水珠,追着浪的脚步,奔向不可囚禁的大自然!
海阔……天空……忽然,逐浪畅想的思路被什么挡了回来,呵,湖中央浮现出一座浓荫蔽天的小岛,孤山峙立,象是水面上的绿色花冠,不,象是有意搁置点缀的盆景。
盆景?我的心,碰到了一滴苦汁,“自由的精灵”顷刻变作石岩。“盆景”幻缩成一个异化了的我。我回身看了看湖滨楼边的盆景展览——盆里松柏,集泰山柏之雄,黄山松之奇……
可我看到的是:呆板扭曲的线条,每一组针叶都有固定的方向,笔直笔直的,似乎用夹板夹过,有一端被砍去了枝条……
“起风了,快看太湖跳舞呀!”
“盆景”突然消失了,消失在滔天的白浪里,消失在激昂的乐声中——
踏着《青年圆舞曲》的节拍,青年伙伴们纷纷跑出湖滨楼。也不知是太湖在召唤他们,还是他们在召唤太湖……
我们看到了青春的太湖!
亿万座浪峰争高比壮,亿万排银练飞腾跳跃,好象要洗涤古老的大地,好象要荡开凝重的天空。旧的浪涛落下,新的浪涛又升起,不断的运动,自由的驰骋、变幻、奇想、生命……
“醉后,方知酒浓;爱后,方知情重”。我掬起一捧太湖水,感到了一种深沉的醉意。这活血的“酒”哟,在冲刷着淤积心头的泥沙,变换着肺中的呼吸与脉管中的血流,我在“醉”中找到了振奋精神的琼浆。
太湖啊,我愿永远追着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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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终身大事
连载
萧乾
七异与同
男女结合也有它的辩证法。有人认为“同则合”,即是说,背景、性格、职业什么什么都近似,就准能成为佳偶。这个原则有时适用,有时用不上。
居里夫妇也许属于“同”的范例。他们是由于兴趣、工作和业务的相同而结合的,感情成为双方事业的推动力。然而最初追求居里夫人的,并不止居里一人。他的情敌也同样是科学家。可见他们的“同”并不完全建立在科学上。连结他们的,还有无形而更为重要的东西。
“同”有其好处。男女两位画家结合了,一道外出写生,在艺术上相互鼓励,切磋琢磨,确实大有好处。有时我设想一位画家同一位护士共同生活的情景。画家工作室杂乱无章,护士则按照查病房的习惯,成天要他把颜料、画布都象针管、药瓶那么摆得井井有条。画家正构思时,她忽然往他嘴里塞了支温度计,要末动不动就量血压,称体重,这种家庭生活平静不了。
然而我又确实认识一位作曲家,他的夫人是位医生。她从不打搅他的构思,并且还由于他而对音乐、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珍惜他的才华,欣赏他的佳作。有一两回我们正谈话时,她不声不响地递给他小小一盅既有助于健康(他患有气管炎)而又无损于文思的药汁。他一饮而尽,她就悄悄地把空盅撤下,继续参加我们关于艺术的谈话。我坐在旁边不免有些羡慕。倘若他的夫人同样是位作曲家,他也就无此清福了。
因此,“同”之外,还有个配合问题。男女两位化学家生活在一起,如果各坐在餐桌一端,一个背元素,一个背公式,我看那种生活够枯燥乏味的了。反之,倘若化学家的夫人是位花腔女高音,化学家工作之余,欣赏一下青海民歌或威尔第的咏叹调,而歌唱家出于对四化的热情,也积极鼓励丈夫搞试验发明,他们很可能过得十分美满和谐。
因此,职业的同异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还在于有无共同的语言、爱好和生活旨趣。
同也好,不同也好,相互谅解是家庭生活运转的润滑油。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最使不得!在俄罗斯小说里,每逢读到丈夫酒后痛打老婆时,就觉得尽管西欧的“骑士风”早已腐朽,流于形式,它毕竟还是一种潜在的制约。中国古代讲究夫妻“相敬如宾”,当然是封建士大夫的一套虚礼,但总比拽了头发没头没脑地乱揍要胜一筹。
写到这里,我记起一件好笑的事。30年代初期,一位同学的母亲是有名的女权运动家。同院有一对夫妇,男的酒后常打老婆。有一天他把女的打得鬼哭狼嚎,大嚷“救命”。那位女权运动家劝架不成,就愤然走两里路去报派出所。当她好容易硬把个警察拖来时,打架的夫妇早已熄了灯插上房门入寝了。她怎么敲也不开门。警察在外面大声质问那男人为什么打老婆,女的娇声娇气地替他回答说:“他没打我!”弄得警察埋怨起女权运动家来。
从那以后,我懂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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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街头二赞
胡连俊
仗义执言
“请自觉按次序排队!”偏偏有人夹塞;“请勿在剧场吃带皮壳的食物!”偏偏有人大嚼瓜子;“请勿随地吐痰!”偏偏有人飞痰四溅;“请给老人和带孩子的妇女让座!”偏偏有人稳坐如泰山……遇到这类不自觉的事情,有人敢怒不敢言,有人一叹了之,但,也有人勇敢地仗义执言:“同志,你这样做不对”!
这个仗义执言好得很!社会是人民群众的社会。遇到违反公德的事,你不讲,他不讲,都不讲,众口缄默,少数不自觉的人就会有恃无恐,更不把什么秩序、公德、群众放在眼里。这样下去,社会岂不成了他们可以自由放任的舞台?相反地,你也讲,他也讲,大家一齐仗义执言,如雷灌耳,建立起舆论的法庭,把少数不自觉的人放到“被告席”上,这就会使他们感到有威压,难以自容。这对帮助他们改掉恶习、维护公德和移风易俗都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当然,仗义执言是需要有点无私无畏的英雄气概的。这方面,我们应该向为维护首都治安而英勇牺牲的曹振贤烈士学习。
举手之劳
拖平车的工人爬陡岗,汗流浃背,路人上前推拥;老年人下公共汽车,步履不稳,同车人举手搀扶;别人晾的衣服,吹落地上,拾起来举手搭好;陌生人问路,说话不清,义务向导,举手一指……生活里这些平凡的小事,闪耀着不平凡的雷锋精神的光彩。
或许有人说:区区小事,谁干不来,何足一赞?回答是:照体力看,谁都干得来。正是在这共同的前提下,干与不干,才显示出思想境界的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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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乡风采(三首)
福州市马江文化馆 孙新凯
丰收曲一片稻浪甩上空,一阵雨,一阵风,哗哗啦啦不停息,遮天盖地黄蒙蒙。水乡沐在谷雨里,香喷喷,亮晶晶……澎——澎澎!谷筐敞怀任雨淋,麻袋张嘴笑盈盈;珍珠玛瑙汇成流,满了谷场漫过塍。空中阳雀迷了眼,树上知了哑了声……澎——澎澎!一阵阵,一声声,无数键音在飞蹦,田野一支丰收曲,水乡奏起万把琴,党的政策是音符,抑扬顿挫多动听……澎——澎澎……
水乡集市一半水,一半陆,一半白帆一半树。船队摆开一条街,草滩搭起新店铺:一笼鸡,一笼鸭,一笼水禽一笼兔;这边鱼虾跳蹦蹦,那边瓜菜花绿绿;一摊藕,一摊鳖,一摊草席一摊薯;近看好象“农展馆”,远看胜似丰产图……欢声笑语一串串,竹笠草帽一簇簇;一江柜台一江人,进进出出橹撵橹。买的买,卖的卖,大船小船忙吞吐;多少箩筐往下沉,多少秤砣半空浮……水乡有水不愁穷,政策落实沙变珠;村村公鸡都换了腔,一声长啼:“富——富——富!”
蜜月蛙声稀,鸡声密,洞房晨灯亮,水天夜星熄。新婚夫妇放蜂去,摇橹走花溪;船尾,拖几圈涟漪,船首,迎一缕晨曦……满船蜂哼歌,两岸风吹笛;花溪水长流,流着花纹流着蜜。摇过水草湾,拐进桃花堤,弯弯曲曲疑无路,穿荫拂柳又一溪。觅蕾寻花摇啊摇,船悠悠,橹伊伊;人到花海度蜜月,蜂到花海采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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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鳞羽

明代第一陵
江苏泗洪县 刘聿才 李绪元
“明代第一陵”,原名明祖陵,即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祖上的陵墓,因它比南京明孝陵的建筑还早,故俗称为“明代第一陵”。
明祖陵,位于当时的泗州城北门外,现在的江苏省泗洪县管镇公社明陵大队境内。建造这个墓,历时27年,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才全部建成。实际上,这只是朱元璋的高祖、曾祖、祖父的陵墓,其父皇陵另建在今安徽凤阳县。据有关资料记载,明祖陵为长方形,陵后有神厨、宰牲亭、享殿、配殿,陵前有石生象多种。从明代中叶以后,因黄水夺淮,至清初康熙时,明祖陵湮没于湖水之中。
明祖陵经过二三百年的水患之后,古老的建筑群大多覆盖于泥沙之下。枯水季节,露出地面的唯有陵墓正南方向两排长约200米的巨型石刻,有麒麟、狮子、武士、文官等等。这些石刻重量从几吨到二三十吨,虽已全部倾倒,有些已经断裂,但是,它那奇特优美的造型,雄姿勃发的神态,仍然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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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征途〔木刻〕 林之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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