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0月25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在罪人的背后
——一种早该结束,然而尚未停演的悲剧
这是一起很奇特的犯罪事件。它并未造成一人伤亡,却震动了辽宁省东沟县全县人民。犯罪者是一个二十九岁的女性,她从容不迫地离开现场。30分钟以后,她镇静安详地告诉公安人员:“我叫王广香。宁光家的事,是我干的。”
这位女共产党员、民兵骨干,在她29年的生涯中,她帮助过很多人,医治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1980年2月的一个晚上,她却把一个干部家的门窗和间壁给弄坏了。
这是一场奇特的犯罪。犯人王广香被捕入狱,却受到全县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同情。被害人、县财贸办副主任宁光却遭到人们的强烈谴责。
污  水
1977年3月,公社指派王广香带领50名民工,到县化肥厂参加化肥“会战”。王广香在家里是长姊,在队里曾担任过生产队长、赤脚医生和妇女主任,使她养成了一副热心肠,因而很快就成了女民工们的“大姐”。这段生活经历也造就了她比别人更强的自尊心和正义感。有流氓行为的民兵连长李学先,常常侮弄女民兵,两次对她无礼。王广香严厉斥责了他,还向领导人作了揭发。左倾路线造成的贫穷和就业困难,使李学先这个站在权力阶梯最下层的人,也有了欺侮妇女满足私欲的机会。小小王广香竟然敢来向他挑战!于是,他便到处败坏她的名声,工作中找她的别扭,还伺机给她狠狠的一击。这机会终于到来了。
1978年春,厂党总支在整顿厂风中,决定辞退一部分民工,责成李学先提出辞退对象。李学先借机编造说王广香“不安心工作,工作吊儿郎当”。党总支书记宁光主持会议,未做任何调查,就做出辞退决定。李学先还无中生有地散布王广香有生活作风问题。她一个姑娘,今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同行五十人,为什么偏偏辞退了带队的?又有什么办法洗掉泼在自己身上的这盆污水呢?
苦难的历程
3月7日,王广香开始上访。4月6日,她给县委书记写信,提出化肥厂口口声声说人多了,为什么我们刚被打发走,厂里便到公社要人?工厂将一些领导的亲友、子女安排进去,有的还是有3个孩子的妈妈,这是为什么?
比我们的共和国还要年轻两岁的这个姑娘,是在一个远离大城市的农村中长大的。从入党那天起,她便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坚信:这个党是为人民办事的;一个好人受到欺侮,这个党总是会出来保护他,为他伸张正义的。她不知道,还在她入党的那个时候,党已经受了病毒的侵染。宁光并不是党的机体上唯一一个有毒的细胞。
信念的力量是巨大的。王广香,这个一无“关系”、二无钱财的小女子,从1978年春天开始了一场赤手空拳、旷日持久的搏斗。
东沟县的一些好同志同情她,支持她,安慰她。县委副书记姜秀智表示:应当让她回厂工作。
1978年4月,王广香便决定回厂,一面劳动一面上访。宁光对王广香并无私怨,然而他容不得任何人违抗他的意志!允许王广香上工,就等于宁光当众认错,那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便不准王广香进厂,不给安排活,不给记工,不让卖给饭票,还突然把王广香住的宿舍贴上封条。
从此,王广香就含悲忍泣,在每天劳动之外,往返四五十里路,中午带饭,回家住宿。十天下来,就是四五百里路,一个月一千多里路,她走下来了。十个月,任凭雨打日晒,冰滑雪冷,她也熬过来了。她暗暗希望着,单是她忍受着劳累和苦楚走过的这漫长的路,就凭这份痴心,也能感动那个宁光,使他改正错误的决定吧?
这期间,她多次找过宁光。有一次,她恳切地对他说:“论年龄,你是我的长辈。论职务,你是我的领导。你想想,就这么把我打发走,我回去怎么交代?若是你的女儿碰到了我这种情况,你心里能好受吗?”这也没能打动宁光的铁石心肠,他下令,不许任何人和王广香接触。谁跟她讲话,就是她的“同党”,评比时就是一条罪状,工作再好也不能受奖。上级机关派人来调查,找谁了解,谁就要跟着她一起遭殃。有人就因此被“打发”了。这样,王广香的痛苦就加重了一倍: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失  望
见县里解决无望,王广香就决定到市里上告。她没去过丹东,怕走错了路,就沿着一条铁路走。黑山距丹东九十华里,她必须不等天亮就上路,走呀,走呀,顾不得吃饭喝水,更不能休息,她必须赶在机关下班以前到达呀。
象很多善良敦厚的中国人一样,王广香那颗心,对别人一星一点的好意和恩情也非常敏感,铭记在心。化肥厂一个姓李的,不但轰她走,还锁了她的门,她带的饭都被封在屋里。但当那人传话叫她去吃饭时,王广香的心立即软了下来,那天的日记上写道:“我嘴里说‘不用他安排’,心里却是感谢的。那天我本来想豁出自己来一个反抗,但我又想老李是叫他们当枪使了,我一拚,他就难脱责任。我不能干。老李是个好党员、好干部……”当王广香陷于绝望时,她还曾写道:
“党啊!各级党组织对我是关心的,不管是大队党支部,公社党委,县委,都为我费了不少心。对我更加温暖的是市信访处接待过我的全体领导同志……。”
当她回到县里时,等待她的却是决定她命运的“关于王广香上访问题调查处理情况的报告”:“李学先对王广香构不成报复”,“化肥厂对王的辞退是正常的”,
“对其辞退决定不变”。为了说明这个“正常”,1978年的工资不能发,但可以给350元钱作为“补助费”,理由呢:“如果你的工资给了,领导工作就不好办了。”
王广香的心,“刷”地一下沉了下去。同时,她的头脑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哦,我错了,我这一年一直说理,上访,劳动,全然白费了。……你们是怕以后打击报复别人,再有反抗的,想要用我作个样板,叫人们明白:上访是无用的,领导对不对,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听。不!我相信党是不会允许我作这样的教材的!”
“上访一年,糊涂一年。这就是我一年来上访的结果!”她回忆着,思索着:想当初,县里的同志是同情她,支持她的,市信访处的同志是始终关心她,帮助她的,但终归无效。为什么呢?就因为一个宁光。他的态度不变,县、市就没有办法了。看来只有再去和宁光说理,打通他。他若是顽固到底呢?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必须跟他拚了。她要对那些由于同情她而被“打发”的许多同志负责,是她连累了人家呀。她早就对那些同志说了:“你们有冤有恨,都记到我身上吧。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定想办法叫他以后再不欺压别人就是了。”王广香决定今后不找别人,只找宁光。
不 是 罪?
年轻幼稚的王广香,低估了她的对手。
宁光是个什么人?他在水泥厂当一把手时,工厂在城边给他盖了4间大瓦房。调来化肥厂时,他把那房子卖了3,000元钱,全进了自己的腰包,又让化肥厂另建新房。工厂出工出料,在一个水泡子里,硬是用一块块石头垫起地基,单这一项,就用去3,000元。房子盖了半截,又不合主人心意了,非拆掉重盖不可,还加了两层圈梁,据说可以防7级地震。总共用掉国家资金15,000多元。他还“封妻荫子”,让他五十多岁的刚刚进城的老伴进了工厂,包庇他打砸抢的儿子。他这个儿子拐骗20次,得赃3,000余元,还如鱼得水,近几年就“跳”过6个单位。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平民王广香,一般干部的命运他也可以随意左右。水泥厂的一个干部,就因为几句话触怒于他,他便下令批斗了两个月。他亲自指挥强行违章作业,一个支部委员爬上电线杆,结果杆倒人亡还伤了两人。所有这一切,对宁光的官运毫无妨碍,就因为是“参加革命30年”,又从一个工厂的党总支书记恢复到“文革”前的原职县商业局局长,继而又晋升为县财贸办的副主任。既然如此,他现在有恃无恐,又有什么奇怪呢?
肉 刑
1979年5月下旬,王广香找到宁光。宁光气势汹汹地说:“你南告北告,告不赢了,又来找我?告诉你王广香,有我这口气,你就别想再进化肥厂!”“你给我滚出去,再来俺家,我就组织人揍你!”
宁光说话算话。宁的老婆、儿子、姑娘多次一拥而上,一面撕打,一面当着围观的群众用最下流的语言辱骂王广香。每次都是宁光在家的时候,王广香才遭到殴打。宁光喊一声“滚”,老婆孩子就一齐上手。宁光静坐一旁,冷眼观望,有时偶尔说一声:“小心别把玻璃碰坏了!”
人民手中无权,制止不了土皇帝宁光,就只能眼看自己的女儿遭受毒打凌辱,事后给她一些安慰和保护了。一天夜晚,王广香又一次被打之后,悲痛地呆坐在宁家门口,有四、五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围了上来,陪她坐下。一个说:“大姐,你怎么那么熊呢?他们全家骂你那么难听,打你那么狠,你怎么就不骂他们几句,还几下手呢?”王广香说:“我是来讲理的,讲理就不能打骂。”天色很晚了,王广香劝她们:“回家吧,再不回去,爸妈好不放心了。”小姑娘们说:“是俺家叫俺来陪你,说是怕你出事呀!”她们偎依在她身边不肯离去。直到深夜,小姑娘们眼瞅着王广香回到旅社,才各自回家了。
群众无权,县委和县政府可是有权的。宁光家打人骂人,就发生在县委眼皮底下,怎么样呢?王广香遭受打骂之后,县委的一位同志往往要把她找到办公室,面对这个带着伤痕和泥污的姑娘,大讲她的不是,什么不许再“闹”,应该维护“安定团结”喽,不得侵入私人住宅喽,等等,唯独忘记了:是宁光,而不是王广香破坏了安定团结,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是王广香而不是宁光。听着这些“谆谆教导”时,王广香心里想的是:“安定团结不能不要真理!”
那条路不能走
负责同志训话之后,总是接着又来一次打骂。其中一次,把王广香打得昏迷不醒达两三个小时。还有一次,在王广香被打之后,县委有关领导主持召开了一次会。会上又是批评了王广香。会后,王广香向二里开外的水闸大坝走去。在县委门口,遇到本大队的治保主任,问她天色这么晚,到哪里去。“去串亲戚”,王广香轻轻答道,随后把肩上的书包交给治保主任,说:“给我妹吧,这本书她用得着。”治保主任仔细瞅她的脸,在昏暗中看出了泪痕,立即警觉起来,拽住她,劝说她,并把她送回家里。母亲看守了她两天。
这样,那条范熊熊的路,王广香就没有走成。
这位顽强执拗的姑娘,仍然不肯罢休,又去找宁光说理。宁光暴跳如雷,恶狠狠地叫嚷道:“你要我接受你的要求,除非你象蒋爱珍那样判我死刑!你把我打死,公安局也好给你安排个地方。”
蒋爱珍?王广香不想走蒋爱珍的路,虽然也有过和宁光同归于尽的念头。枪支,她是能搞到的。但是再一想,那一来就必定要连累管枪的人。她不忍连累任何人。况且,开枪就要死人。对于这一家给她造成如此伤害和痛苦的人,这位善良的姑娘还不忍杀害他们。
那么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屈服?使自己以及那些因同情自己而遭受损害,欺侮的人冤沉大海,让宁光继续为非作歹,欺压好人?……不行!
在又一次找宁光的时候,这人又进逼一步,对王广香发出了新的威胁,说:“你若是再找我闹,我就叫商业局不再包黑山大队。你不知道商业局听我的吗?还有,你队那个赵洪臣在商业局工作呢,我让他们打发他走,他就得走!”
这就又一次唤醒王广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即使我同他善罢甘休,他也会继续运用他的权势去欺压别人。还不是个别的人,整个大队都会受他欺负呢。
怎么办?……她想起宁光提起蒋爱珍的事。那里有威胁,可是也透露出他的恐怖。这家伙怕死!她在日记上写道:“我敢跟以权压人的人作斗争,我替老实人除害。……我知道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不允许无政府主义存在,更不允许违法乱纪的现象出现,共产党员更不允许带这个头。可是虽经县委的同志多次劝说,宁光横蛮如故,群众无权说理,非常使人伤心,压不下心头的怒火,……对于不讲政策不讲理的人怎能继续忍耐下去呢?”她选择了一条蒋爱珍、范熊熊没有走过的路。
她发出警报
她要发出一个比上访信更响的警报,让宁光听一听她的悲愤,让县委和社会听一听一个民女的冤屈。
她本来想和宁光同归于尽,后来冷静下来,又改变了主意。她想:宁光虽然欺人太甚,但他到底还是一个革命三十年的老干部;再说,他也不欠我一条命……
1980年2月10日深夜11时许,王广香来到宁光家房后。打量一下这幢红砖红瓦的建筑,王广香心里苦笑了:这是她和化肥厂的工人们一起亲手给宁光建造的。她不想毁坏这座房屋,也不想给住在里面的人造成肉体伤害,虽然他们曾经多次侵害和侮辱过她。于是,她便设法毁坏了后窗和门窗的玻璃,还把间壁弄倒了。
此事传出后,东沟县有人惊愕,有人痛快,有人惋惜。惊的是王广香竟如此大胆;快的是宁霸天终于没有治住一个不畏权势的姑娘;惜的是王广香不懂法律,有理却又犯了罪,太不应该。
今年8月15日,县委常委开会,一致决定:支持县法院独立审判,依法办事,县委不加干预。不论案情涉及什么人,谁都绝不包庇。
但是,在法院提出要以报复诬陷罪逮捕宁光时,县委一些常委的态度又变了。纷纷发表“个人意见”:宁光辞退王广香,能说是违法吗?是个作风问题吧!能构成刑事犯罪吗?未必吧!最后重申,还是支持法院独立审判,上述种种,都是“个人意见”。
台下的审判员
在东沟县的历史上没有一个事件象王广香案件这样轰动过全县城乡。8月23日下午,人们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进大东镇,不少工人、社员从几十里外赶来旁听,光是王广香所在的十字街公社就来了400余人。开庭的主会场东沟县电影院座无虚席,另外又挤进几百人。对面的俱乐部也挤满了人,更多的人则坐在露天球场和电影院外面的空地上。尽管烈日当空,只见人增,不见人减。从23日下午开庭到25日闭庭,每天都有五、六千人前来旁听审讯。机关干部、职工、社员和全镇的居民,谁也不肯轻易放过听审的机会。法庭内外,秩序井然。人们听得那样认真,边听边想,有的小声议论。大东镇北街的居民亲眼看到宁光的飞扬跋扈和他们全家对王广香的殴打辱骂,止不住泪水,有些妇女哭出了声。她们说:“俺不为别的,想到这看个究竟,到底有没有人替老百姓说话。”
当被告王广香在法庭上说到“光审判我不审判加害于我的宁光,天不服,地不服,大树小草也不服”时,会场内外旁听的群众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很多人都落泪了。
当法庭宣判对宁光依法逮捕时,法庭内外又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那些担心法律面前未必会人人平等的人,那些决心要为王广香争理、辩护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说:“东沟县法院不怕权势,秉公执法,真是清官。”一位81岁的老大娘,一连听了两天半,临走她说:“好刚强的姑娘,差点给毁了。法院可真为民除害了。”
呼 吁
王广香的大错已经铸成。也许有人会想:这篇报道会不会促使另一些人走上王广香的道路呢?
本文作者正是为了使我们土地上不再发生蒋爱珍和王广香这样的悲剧才写这篇通讯的。引起我们忧虑的,是这里相当一批干部出于对宁光和对自己的同情说的这样一句话:“法办宁光,叫我们今后怎样工作呢?”我们则要反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象宁光那样工作呢?”宁光被捕,并不是由于他辞退了一个民工。在将近两年时间里,可以使矛盾缓和乃至解决的机会,留给宁光改正错误的机会难道还少吗?破坏安定团结的祸根何在,难道不值得深思吗?王广香告了又告,忍了又忍,她的呼号、哭泣和叹息,只要有一次真正打动了宁光,都会使王广香从走向犯罪的道路上退回来。可惜,我们的法律上有唆使犯罪,还没有逼迫犯罪。
王广香承认她有罪,并对记者们悔恨地说:“我今后再也不会干这种犯罪的事了。”她现在懂得了:中国有很多很多人会向她伸出热情援助之手;无须毁坏宁光家的窗和墙,我们的党、司法部门和社会舆论机关也会听到她的呼号。现在她已被判有期徒刑四年。广大群众、干部、法学工作者考虑到事件酿成的总过程,考虑到王广香犯罪的动机和后果,认为量刑重了。
我们,一群新闻工作者,愿在这里向社会、向各级党委发出呼吁:请看一看你的身边,有没有正在酝酿或趋于成熟的类似的事件或问题。千万不要让矛盾再激化了。在光明的中国,蒋爱珍、范熊熊和王广香一类悲剧是应该防止也是可以防止的。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除非我们以足够的努力去制止或惩处大大小小的宁光、李学先这一类肆无忌惮、横行霸道、视人民如草芥的人,还会有大大小小的不幸降临到我们的兄弟姊妹身上,并直接、间接地损害我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那条极左路线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加在我国人民身上的灾难和痛苦已经够惨重的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制止犯罪,制止那只迫使人犯罪的手,不管它握有多大的权力!
刘宾雁 鲍群 张振镛 谢怀基
马庚令 秦友顺 刘汉斌


第3版()
专栏:

官僚主义酿大祸
本报评论员
通讯《在罪人的背后》,读后令人深思。王广香是一个清白、正直的姑娘,只因斥责和揭发了有流氓行为的民兵连长李学先,便遭到李的打击报复,而厂党总支书记宁光则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辞退。此后,王广香多次申诉,不但问题得不到解决,反而遭到宁光的蛮横对待。为了表示她的悲愤,让县委和社会听一听一个民女的冤屈,这个29岁的女共产党员、民兵骨干,用犯法的手段破坏了宁光家的后墙(事后主动投案),成为破坏治安的罪犯。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值得注意的是,一个时期以来,类似这样的悲剧,在一些地方和单位不时发生,本报也曾有所报道。王广香虽然被逼得走投无路,破坏人家的后墙,但仍然是犯法行为,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粉碎“四人帮”以来,我们的党和政府十分重视来自群众的呼声,平反了大量冤假错案,并且一定要将这一工作进行到底。自己有冤屈,在下级党政机关得不到解决,还可以向上级党政机关直至中央有关部门申诉。要相信,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真理终将战胜邪恶,党和政府是会为人民群众伸张正义的。王广香的遭遇值得同情,象宁光那样的官僚主义者的确很可恶,然而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应当采取违法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为了有利于四化建设的进行,我们必须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巩固和发展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这就要求每个公民、特别是每个共产党员都要树立坚强的守法观念,自觉地服从这个大局。因为受了委屈,就采用违法手段,不仅无助于问题的解决,而且会造成严重后果,危害社会治安,自己也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但是,仅仅简单地制裁这样的犯罪者,而不去分析酿成这种悲剧的原因,不但不是严肃郑重的态度,而且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粉碎“四人帮”四年多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一类悲剧呢?我们应该从中汲取什么教训呢?这些问题,很值得人们深思,特别值得各级领导者深思。
正确认识和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是社会主义时期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在人民内部,例如领导与集体之间,群众与群众之间,特别是领导与群众之间,经常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这是正常的现象。问题的关键在于各级领导机关如何处理这类矛盾,处理得好,矛盾就会得到比较恰当的解决,隔阂和误解就会消除,团结就能加强,思想和行动就能一致。反之,处理不好,矛盾就会激化,本来是非对抗性的矛盾,也会发展成为对抗性的矛盾。在这里,官僚主义起着特别恶劣的作用。从王广香的悲剧,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官僚主义的严重危害。
应当说,王广香所以采取这种违法行动,以至走上犯罪的道路,除了她个人应负的责任外,是宁光这样的“官老爷”逼出来的。身为党总支书记的宁光,不但主观武断,而且十分专横、霸道,是一个十足的官僚主义者。当有流氓行为的民兵连长对王广香打击报复、编造谣言时,他不作任何调查,就做出了辞退王广香的决定。王广香多次找他申辩,如果他多少还有一点民主作风,多少尊重一点事实的话,这个矛盾本来是不难解决的。然而,宁光横蛮已极,他竟然唆使他的一家人多次污辱殴打这个找他说理的农村姑娘,这象一个受过党三十多年教育的党员领导干部么?在宁光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副十足的官僚嘴脸。
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各级干部是人民的公仆,理应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的大多数干部是按照这个宗旨来要求自己的,他们关心人民群众的疾苦,虚心听取人民群众的呼声,为人民群众办了很多好事。但是,也有象宁光这样的党员干部,他们不把自己看作是人民的公仆,而是把自己看作是人民的主人。他们以特殊人物自居,压制民主,专横跋扈,胡作非为,有些人简直同旧社会那些仗势欺压百姓的“官老爷”没有什么区别。固然,这种骑在群众头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人数不多,但他们是我们队伍中的害群之马,他们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威信。如果容许他们继续为非作歹,群众就要遭殃,国家就不得安宁。对这种人,一定要按照党纪国法,严肃地予以处理。同时,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主仆关系的颠倒,既要解决思想问题,也要对现行制度进行必要的改革,使人民群众真正有权选举、监督、罢免各级领导干部,真正成为社会的主人。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有效地同官僚主义作斗争,王广香式的悲剧也就难免重演。
对王广香的遭遇和申辩,东沟县委的一些同志是同情和支持的,丹东市信访处的同志始终关心她,帮助她,但都没有解决问题。我们的党政领导机关是代表人民利益的,为什么就不敢为王广香作主,坚决同宁光这样的官僚主义者作斗争呢?不仅如此,当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当地党政领导机关不但对打人凶手不加制裁,反而对带着伤痕的姑娘大加责难,甚至还将宁光提拔为县财贸办副主任。不管主观愿望如何,这实际上是对宁光这种人的一种纵容和支持,客观上起了“官官相护”的作用。从王广香上访开始,中间经过一年多,她找过许多党政机关,找过许多领导干部,那怕有一个单位,有一个领导干部敢于主持正义,矛盾也不会激化到这种地步。
通过王广香的悲剧,人们不难看到官僚主义在我们某些单位已严重到什么程度。官僚主义酿大祸。它不仅会严重危害我们的经济事业,妨碍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发挥,而且会严重损害党和政府的机体,腐蚀我们的干部队伍,孕育着不安定的因素。对这种严重的官僚主义现象再无动于衷,就是对人民极端不负责任,我们的经济事业和各项工作都不可能有效地前进。对这一点,我们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采取切实的措施克服官僚主义,不断改进领导方法和工作作风,才不会有负于人民对我们的重托,巩固和发展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为四化建设的顺利进行创造良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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