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文化生活

孩子们到哪儿去看戏?
叶圣陶 谢冰心 高士其 张天翼 严文井 金近 柯岩 袁鹰
连续在《人民日报》、《中国少年报》和《北京晚报》上读到一些儿童戏剧的演员和观众关于儿童剧院的呼吁,使人心酸,更使人焦急。作为儿童文学工作者,不由得也要说几句心里话。
过去,为少年儿童写作的同行们,常常是春三、四月约稿者接踵而来,儿童节刚过就门庭冷落。故而我们自嘲为“六·一集合,六·二解散”的伙伴。这一两年来,景况大不相同。儿童刊物增多,儿童文学队伍开始兴旺。尤其是听说要求“……凡百万人以上的城市建立儿童剧院……”等等,更是令人神往!
儿童戏剧与儿童文学是姐妹。文学作品的小读者就是儿童剧院的观众。孩子们以袒露的心胸承受着文学、戏剧播撒的真、善、美种子,随着岁月流逝,珍贵的种子会变成闪光的星星,照亮他们人生的道路。
十年动乱期间,一位才华出众的姑娘不远数千里去和正被“劳改”的“现行反革命”结婚。她的勇气来自多方面,据她自己说,她曾是儿童剧爱好者,《革命一家》里妻子接替倒在血泊中的丈夫的地下工作,《青年近卫军》里男女挚友在刑场上携手高歌的情景一直鼓舞着她,她要做这样的人!可爱的小观众们,总是以加倍的情感偿还那些可尊敬的儿童艺术家们的艰辛劳动,真引得我们文学工作者怀有三分羡慕、两分妒嫉了!
可现在,北京的儿童剧场宣布停止营业了。停业是对的,听说这个剧场建于1917年,是北京最古老的“真光电影院”,早在60年代初建筑专家们便已宣判为危险建筑物。舞台没有固定线路,没有配电室,闸板设在观众席内,消防队多次提出严重警告。每当演出,剧院的同志们忐忑不安,万一发生危险,何以对九百多小观众安全负责?因此,文化部作出“停止使用,以待重建”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可是,哪年哪月才开始重建呢?资金从何而来?建筑器材、施工地点、施工力量等等问题,恐怕都不是一个部力所能及的。据说20年前,现代化的儿童剧场已在沙盘上树起了模型,由于人祸天灾未能实现。近三年来,又排为文化部要办的六大建筑之老六。但不知为什么,至今仍然没有在北京市的市政规划中挂上号。
消息灵通的孩子们体谅国家的困难,一年前就提出要象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那样,把零花钱攒起来盖个新儿童剧场。他们说:“我们要看戏!”“要是劳动力不够,我们愿意一放学,就去帮工人叔叔们搬砖、运瓦……”“要是盖得慢,我们已经长大了,留给下一代红领巾弟弟妹妹,我们也心甘情愿……”
从听祖母讲《山海经》到自己读童话写童话,从清王朝、民国迎来了解放,我们一直憧憬着祖国大地上出现一座比童话更神奇的艺术宫殿,专供儿童看戏、绘画、唱歌、跳舞,给孩子的童年留下最最美妙的记忆。遗憾的是31年过去,幻想总没变为现实。水果、蔬菜、肉类、粮食是儿童长身体不可缺少的食品;文学、戏剧、音乐、美术,更是陶冶情操,铸造灵魂必需的营养。否则,有健壮的躯壳,没有充实的内心,又有何用?特别是儿童戏剧,通过具体形象,最为孩子们所接受。童年是短暂的,一去不复返;童年是重要的,会影响人的一生。因此,儿童事业的一切设施绝不能缓,必需只争朝夕!列宁在苏维埃刚刚建立,百废待举之时,下令盖的第一个剧场就是莫斯科儿童剧场。因此,我们恳切地呼吁,也真诚地相信:计划、财政、建筑施工各部门的领导同志会象疼爱自己的儿孙一样疼爱所有的儿童,再不要使儿童剧场的重建挂不上号、排不上队!我们之中,有的年逾八十、九十,却坚定地相信总能亲自参加第一座儿童剧场——儿童自己的艺术宫殿落成典礼!
但是,盖房需要时间,三年五载还不知怎么样。性急的孩子们还问:“这两年我们到哪儿去看儿童剧呢?”“北京城里这么多漂亮的剧场,就不能借一两座给儿童剧院吗?我们都快摘红领巾了。”
同志们,难道我们真的只是让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大人们走进一座座漂亮的剧场,真的只让他们在长大之后无限遗憾地看着他们下一代的红领巾神采飞扬地走进儿童剧场么?
不,不能这样!关心祖国未来的同志们,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尽快落实给孩子们建儿童剧场的大事吧!目前,至少至少,赶快借一座剧场给孩子们吧!让我们每个人都能为实现这个不大的目标献出自己一份微弱的力量吧!
因为,童年是重要的。儿童是我们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我们为他们安排得好不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啊!
〔编者附记〕读完这篇充满对下一代关切之情的文章,我们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这篇短文的作者,有好几位现在都卧病在床。张天翼同志艰难地用左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如果我们许多同志,特别是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都能象这几位作家这样关心下一代,为下一代大声疾呼,共同努力,我们相信,许多问题是能够逐步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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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晚霞
刘云程
县委宣传部的老方来信,说他们那里普及小学教育的最后难点——奇云岭办起学校了,希望我能去看看,写点什么。
接到这封信后,我真可以说是“心潮汹涌澎湃”。奇云岭不仅在县里,就是在省里也是一个最偏僻、最落后的山区。那里地广人稀,分布在50多平方里上的26户农民,没有一个会打算盘,会写字的。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想在那里设几个流动教学点;但是每派去一个教师,过不了多久,就哭着鼻子跑回来了,说是不愿在那里受罪。最后我只得将这个念头打消了。现在那里终于办起学校了,我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激动呢?
到了县委宣传部,老方立即拽着我上奇云岭。一路上,向他打听学校是怎样办起来的,教学的是谁,他都眯缝着眼不答对,只说:“到那里一看不就明白了?”又说:“他还是你的熟人呢!”哼,尽和我卖关子!
汽车一路上爬坡下坎,费劲得象老牛一样直哼哼。在离奇云岭还有15里的白水崖前,没有车路了,我们只好改为步行。天气很热,我又是个胖子,走着走着,我被老方落下了一大截。等我气喘吁吁地向他告饶,请求他歇歇脚时,他却站在一块岩石上,神气地向我招着手:“鼓鼓劲,登上这个岩,就可以看到学校的白粉墙了!”
我拚命登上岩去,果然,不仅一所三开间的学校展现在我的面前,而且伴着潺潺的流水声,还可以听到孩子们的琅琅书声。
是谁愿意含辛茹苦,来这偏僻的山区播撒知识的种子呢?我急忙赶到学校门外,朝里一望,呀,原来是前县教育局老魏局长。老魏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头发早已花白,身子也有点佝偻;但现在却挺精神地执着用山竹做成的教鞭,朝着小黑板指划着。而十几个脑袋后面还留着一撮毛的山里娃娃,则瞪着象山泉一样清澈的眼睛,神情专注地注视着他。
我的眼睛润湿了,呆呆地伫立在门前,想着他当初对我说过退休后要来这里办学的话。
下课了,我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老局长,你真的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他哈哈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的吗?其实,这也不是我的独创。封建社会里,有些开明人士退出官场后还回乡办学呢!他们都能这样做,我们共产党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我们随他进了简陋的卧室兼办公室,细细地问他办学的情况。苦么?累么?困难多么?哪能不苦,哪能不累,工作中哪会没有困难;但这些,总掩不住那燃烧在心头的四化理想之光啊!
突然,老方说:“老局长,我想送这学校一个名字:晚霞。你虽已是暮年,生命仍象晚霞一样明灿辉煌啊!”
“怎么能称赞我呢?”老魏直摇头,“应该叫朝霞,它才能象征孩子们光明美好的未来!”
嘀铃嘀铃,小闹钟的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老魏赶忙站起来,吩咐老方说:“米在缸里,菜到园中弄,今晚你当炊事员,做饭。我还要到另一个教学点去上课。”说着拎起小黑板,走出房子,穿过了竹林,向另一座山峰攀去。
这时,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到处都金灿灿,红艳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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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美丽的台湾民间传说
王文宝
一本好的文艺作品,会使人精神上得到满足,艺术上得到美的享受,思想上得到教益。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萧甘牛和潘平元整理的《台湾民间传说》,便是这样一本书。
台湾是我国的神圣宝岛,在群众中流传着许多有关它的美丽的传说。《台湾民间传说》共收十篇文章,都是关于台湾地方风物的。象阿里山、能高山、日月潭、浊水溪、澎湖岛、白沙岛、渔翁岛、火烧岛、彭佳屿……从台湾的高山大潭到环岛周围宝珠般的小岛屿大都涉及了。景色宜人的阿里山和日月潭早已为国内外所熟知,它们都有着动人的传说。
在这些独具特色的地方风物传说中,刻画了许多可爱的人物形象,他们善良、美好、勤劳、勇敢。有的忠于爱情,如《哥朗和珞娜》;有的是反对荷兰殖民主义者的,如《孔雀溪》;有的是献身于人民的,象《麻达》中,麻达和凤姑娘为了制服仙奶泉的火龙、水虎,让患有风瘫病的人都能得到仙奶泉的仙奶,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受神的处罚;并且要求把自己变成有益于人民的凤梨(菠萝)和凤梨下边的肥土。这表现了台湾人民高尚的思想境界。在这些传说中,代表丑恶和反动势力的反面人物,如《秀姑和彭佳》和《浊水溪》中的坏蛋头们、《火烧岛》中的阿沟、《孔雀溪》中的荷兰殖民主义者等,也塑造得很有性格。
这十篇传说,各自独立,有不同的具体内容和故事情节;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反对邪恶、向往和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歌颂了台湾的山山水水,反映了台湾人民的思想愿望,风俗习惯,歌颂了台湾同胞的崇高品质。
这些故事,情节曲折优美,想象神奇有趣,语言明快、生动,真把我们给带进了富有诗意的仙境中去了。
书的装潢,色彩绚丽而富有民族和地方特色,也给这本书增添了光彩。


第8版()
专栏:

报喜〔国画〕 陈大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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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可贵的“折节读书”精神
张国翰 吴耘
四化建设要靠政策,也靠科学,这对每个人都是个严峻的考验。过去学的,不够今天用;今天读的,到明天又不一定适合。而各个业务部门所需要的科学技术知识,千头万绪,很难都预先学好,事情又不断有新的变化。不读,不学,就要碰钉子。还有应该预先学好的而没有学,需要补读,否则,就不能适应四化建设的需要。
读不易,补读更不易。
要受点刺激,刺激得不仅感到科盲是缺点,而且是耻辱,才可能转化为动力。把“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对子贴在墙上,看看自己象不象?把“以己昏昏,使人昭昭”的话重读一下,计算自己曾造成过多少损失?这就不得不发愤,下补读的决心了。古人说的“折节读书”,用现代话说叫“放下臭架子,甘当小学生”。但做到折与放,谈何容易。清朝有个武官,名叫张曜,官做得大了,一天,因不识字,在外受了气,他的老婆是读书的,他要求老婆教他。老婆说,非拜老师不可。那个武官真的穿了朝服在孔子牌位前三跪九叩首拜老婆为师。之后,老婆一摆老师架子,他就得躬身肃立听训。后来读通了,做巡抚时有人参他“目不识丁”,他上奏折请皇帝面试。此事被人编成了戏,秦腔中的《镇台读书》就是演的这个故事。张曜折节读书的精神是可贵的,倘若他当时不向老婆折节,他能改变“目不识丁”、在外受气的窘境吗?如今为了加快四化建设,一切对科技是门外汉的人,不仅要勇于向老师折节,更要向专家们和内行的群众折节,没有大刺激不觉悟能做到吗?
近一两年来,以“科盲为骄傲”的人逐渐减少了,什么“管它科盲不科盲,老子大小是个‘长’,工资不少我一分,定量不少我一两,盲不盲的没关系,反正我不想得发明奖”之类的胡话也很少听到了。共产党的干部毕竟与清朝的武官张曜有本质的不同,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明白,学不学科学技术,摘不摘科盲帽,决不只是个人荣辱的小事,而是关系到四化建设能否上去,关系到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在这方面,中央书记处和国务院领导同志请专家讲课这件事,对全国的影响是很大的。可以说是在新形势下的一种可贵的“折节读书”精神的大发扬。上行下效。中央领导同志已经带了头,省、市、地、县的领导同志也会紧紧跟上。因此,我们有理由对在中国的土地上早日实现梦寐以求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满怀胜利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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