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5月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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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立足草屋盖金屋
孙冀通
俗话说:“人家的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草屋。”推敲它的含义,不外乎两个:一是说,与其在人家的金屋银屋里低声下气,贪图些物质享受,倒不如住在自己的草屋里以求得精神上的舒畅;第二,人家的金屋银屋虽然好,但那毕竟是属于人家的,自家的草屋虽然陋,却是自己实实在在落脚的地方。
然而,有谁不想把自己的草屋改造成属于自己的金屋银屋呢?又有哪一座金屋银屋不是由人的劳动造起来的呢?
草屋前后,可以挥锄,可以锻铁。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劳,同时也吸取着别人在把草屋变成金屋银屋的有益的经验,不气馁、不自卑地干下去,草屋总会被改造成金屋银屋,甚至比那些现有的金屋银屋还要好得多。
反之,如果不肯扎紧腰带,握紧工具,努力地干,而只是倒背着手一味地站在自家草屋门口,踮起脚尖,望着人家的金屋银屋,甚至于连人家屋上的灰尘鸟粪,都加以叹羡,那么,这间草屋将永远是间草屋。
有这么一部分人,他们开口外国的好,闭口国外的棒,月亮也是外国的圆。就连资本家解雇工人,奇装异服,腐朽的生活方式,说起来也眉飞色舞,摇头晃脑。而一提到自己,就这也“不——行”那也“差远——啦”,甚至连自己的亿万同胞的节俭朴素,埋头苦干,竟然也成了讽刺的对象。
“夜郎自大”是不好的,妄自菲薄同样地坏,它很可能瓦解人们的信心,而毁掉一个正在艰苦创造着的新社会里!
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值得其他民族学习的好东西,也有连它自己都想摒弃,而一时很难摒弃掉的坏东西。对外国并不是不能赞扬,对自己的国家也不是不能批评,但什么是值得赞扬的,什么是需要批评的,却要深察熟虑。广开见闻,扩展思路,正视差距,急起直追,是正确的态度。如果把民族自卑感当作虚心去散播,把别人家的病毒也夹杂在某个货箱里,或是某盘胶卷里给引进来,还津津有味地当作宝贝,那就是最没有出息的孱头货。
“万众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这是我们的先辈留给我们的有益教言,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草屋变个样呢?何况我们的草屋,并非风雨飘摇的草屋,而是一间有着新型的坚实基础、完全有条件建造起巍峨辉煌的大厦的草屋。它荫庇着我们,使我们得以在它的下面居住、生息和劳动。我们一边改造它,还要一边爱惜它,维护它,不然的话,我们又到什么基地上去建造新的金屋银屋呢?从这个意义上说,就更应该承认“人家的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草屋”这句格言的正确。我们定住心,稳住气,用劲挥锄,用力锻铁,同心协力地干下去,草屋肯定能够被我们改变成金屋银屋,而且是远比别人的所谓金屋银屋还要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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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师傅爸爸和师傅女儿
周熙高
金大山师傅跳下搭乘的矿车,拔脚就往铁山上跑,恨不能一步迈到磕头钻机台上。分别一年半啦,心急如火呀!
金师傅是穿孔司机,有名的老模范。由于前些年被“四人帮”折腾病了,组织上把他送到外地去疗养。康复后,他又到大庆和全国有名的先进单位参观了一阵。一路上,各级领导的关怀,全国形势的鼓舞,大庆老大哥的激励,使他浑身都往外冒劲儿。现在他回到矿上,只想把一切感受、一腔热情,一下子都泼到磕头钻的闸把上。
然而,一桩奇怪的事情使他停住了脚步:包括他的49号在内的一排磕头钻机,都整齐地停在路旁的转运场上。这个转运场,是临时停放山上报废或需要外运的机器的地方啊!
金师傅不由得赶快跑到自己心爱的机器前面,仔细查看起来。
49号磕头钻仍然通明锃亮,标着“先进机台”的牌牌仍然挂在机身上,只是那饭碗大的两个车灯蒙上了一层灰尘,象是刚哭过的两只眼睛,委屈地看着它的老主人。看到这情景,金师傅忙把背兜一扔,用衣袖擦起车灯来。
“喂!那是谁呀,跟磕头钻搞恋爱?舍不得支援兄弟单位啊?”
路上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车上的小伙子喊了这么几声,嘻嘻哈哈地远去了。金师傅一愣。支援兄弟单位?这机器要拉走?为什么?
老头直起腰,心头翻腾起来:二十多年前,当他扔掉十六磅大铁锤,第一次钻进这驾驶楼的时候,当他用握大锤的大手拧着小巧玲珑的电钮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激动得滚下了热泪。为了精通这台机器的原理和操作技能,他努力念完了矿上的业余初中,曾经几个月不下一次山。二十年来,他用这台机器搬走了一座山,也用这台机器带出了十一辈穿孔司机。但是到了一九七六年夏天,有人却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退休。他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提出一个申请——情愿不领工资带徒弟,让学徒的女儿金颖跟着自己,直到她掌握了49号磕头钻,自己再下山养老。
金颖第一次登上磕头钻那天,他让女儿正儿八经地拜师。金颖哈哈大笑,扭着身子给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说:“师傅爸!咯咯咯咯……”老头子十分严肃地说:“师傅就是师傅,什么‘爸’?”金颖咯咯笑着往司机座上一坐,顺手拉了一下闸把。他忙喊:“哎!不要乱动,你还不懂各部件的作用,弄出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样,直到“四人帮”被粉碎,他没有离开这台磕头钻。可是,现在它为啥要被运走!难道是因为女儿信中说的“来了国产的新机器”?新机器是啥模样,它真能胜过自己心爱的磕头钻吃?
金师傅掉过头来,急匆匆地跑上公路,一口气爬上了高高的采矿场,快步走到自己所在的采区。在49号磕头钻应当停机的采矿台阶上,他看到了一台新式钻机。它跟磕头钻的模样不一样,干活倒是挺灵便,挺得劲的。瞧,它不一会就钻进去一大截子,恐怕要比磕头钻快上五六倍哩!金师傅看着看着,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家伙!”
一句话惊动了“好家伙”的司机。驾驶室里探出一张姑娘的脸:“哟?爸!”
金师傅张开的嘴闭不上了,开动这台新机器的,正是他的女儿金颖!只见她从一人高的驾驶室里跳下来,一把抓住了父亲的胳膊,晃动着说:“看你,爸!也不先打个电报!”
“小颖儿,这叫……”
“牙轮钻。一台顶八台磕头钻!”
金师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台陌生的新钻机,啧啧地赞叹着,又问:“那,谁在教你呢?”
女儿咯咯咯笑起来:“净说老话!我是它的第一个司机。”
老司机心里一格登。在他去疗养之前,女儿对磕头钻还只掌握个半拉架儿,离“出师”差一大截子哩!
“小颖儿,开磕头钻的那些老师傅们都干啥哩?”
金颖没回答,往远处一呶嘴。金师傅抬眼一望,啊,这才看清,各个采区各层台阶上都停着这种新钻机!金颖指点着说:“老王师傅开着36号,老蒋师傅开的是17号,大李调到了43号,姜老仓还是开28号……”
女儿象挺机枪似地说着,父亲象门哑炮似地立着。金颖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你走后不多久,矿上就分期分批地对磕头钻司机办起新操作技术训练班来。我是第一个进去的,也是第一个出来的。现在别人逗我,说我是新长征的‘第一代老师傅’哩!昨天矿长说得更有意思:‘等你爸回来,你就收他做徒弟!’你听他说的!咯咯咯咯……”
天真单纯的女儿无拘无束地大笑着,心潮翻滚的老父亲一时真不知道怎样对答。为了避开孩子的目光,金师傅走到钻机前面。噢,这个“好家伙”也有一对碗口大的车灯。它是那么突出,那么明亮,象是瞪着骄傲的双眼不容生人接近似的。金师傅下意识地扯起衣袖,在灯罩上擦起来。
“爸!你这是怎么了?那新衣服是特意出门穿的!再说,那灯罩我一天擦五遍,用得着你?”
老工人停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啥。他含含糊糊地“啊啊”两声,便顺着铁梯子爬上了驾驶楼,小心翼翼地坐到沙发座上,以老司机的习惯动作摸了一下闸把。
“哎!爸!别动那儿!”金颖叫了起来。“你还不懂各部件的作用。”
金师傅象被烫着似的,马上把手缩了回来。他脸红了,红得厚嘴唇、宽腮帮和多皱的眼角都成了紫色。金颖刚开始学徒的那天,他不是也对女儿这么警告过吗?现在,不是原话,但他听起来却是原话,又回敬到他自己身上来了。嗐嗐!时代的脚步就是这样不容人缓气,迎面冲来了!
操纵盘上面的平架上,放着一本硬皮的《牙轮钻手册》。金师傅拿下来翻看。起初是为了占手,翻着翻着,发话了:“你只一册?”
“你也要?算了吧!你岁数大了,啃起来怪吃力的。”
金师傅腾地从司机座上站了起来:“少废话,给我也弄一本!”
“我就不。”
“我求求你,师傅女儿!”
一听这话,金颖哈哈地大笑起来,又突然绷住脸,学着爸爸当年的口气,说:“师傅就是师傅,什么‘女儿’?哈哈哈哈……”
金师傅也忍不住了,随着女儿笑了起来。爽朗欢快的笑声,似乎把铁山都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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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油丫头〔套色木刻〕
华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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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鞍山行
公刘
问 鞍
乍到鞍山,山山叩门环:
鞍有多大?圈在哪边?
万千烟囱齐伸手,为我细指点,
好热情呵好威严!
一指红云如鬃,再指黑烟似鞯,
喜相逢骑手欠身不下鞍,
我正掏笔作记录:地点……
鞍山人却说:时间,请写八○年……
万人坑中风萧萧
一道山沟尸骨填,
填沟易,填“矫正辅导院”难;
落后便亡国,亡国准有万人坑,——
步儿沉甸甸,心儿沉甸甸!
矿石更加沉甸甸,想必是尸骨变,
变作矿石,就能复活在今天;
风萧萧,忠魂传豪言:
恨不得山下烧把火,就地把钢炼!
千山一峰
千山九百九十九座峰,
还有一峰呢?无影踪!
问遍了,前朝往代砍樵汉子卖炭翁,
都道是:要寻它,除非东方红。
千山九百九十九座峰,
还有一峰呢?西复东;
但只见,虎背熊腰钢都铁人采矿工,
笑不语,飞车去,峰随巨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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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生活

别具一格的《伽俐略传》
里克
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最近向首都观众演出了德国著名戏剧家布莱希特的话剧《伽俐略传》。
据特邀导演黄佐临和该剧院导演陈颙介绍,他们排这个戏,是本着“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方针,从繁荣发展我国话剧艺术出发的。布莱希特是德国现代大戏剧家和诗人,也是一位戏剧革新家。他创立的戏剧流派,对当代西方戏剧产生着影响。《伽俐略传》是布莱希特的主要代表作,有着丰富而发人思考的内容,特别是作者在编剧、导演、表演方面有独特的艺术风格。
剧本通过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伟大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伽俐略的一生遭遇,反映出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交替的历史时期一场尖锐复杂的斗争。伽俐略在中世纪欧洲宗教蒙昧主义统治下,继布鲁诺之后勇敢地传播了哥白尼的日心说,是对人类进步作出的巨大贡献,但他曾屈服于宗教法庭的迫害,则是一种软弱表现。作者运用辩证的观点处理了这个历史人物。通过伽俐略这个艺术形象,阐发了科学与社会、人生与政治、进步与反动、知识与愚昧等问题的关系。
为了把这具有深刻哲理思想,体现出布莱希特艺术风格的戏剧演好,两位导演在进入实践之前,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做细致的案头工作,如台词翻译的口语化,压缩大段台词和场次。西德专家史莱柯尔、外语学院教师李健鸣,以及本剧译者丁扬忠同志都付出了艰巨的劳动。此外,首都的科学界、教育界的有些专家为剧组讲解天文史、欧洲文艺复兴史和宗教方面的知识,也给了很大的帮助。全体舞台技术部门的同志是不出场的艺术家。
这个戏无论景片、门饰、大小道具,还是服装头饰、化妆造型,灯光设计、音响效果……,都是严格按照剧本主题思想、时代特征、内外环境的要求去设计制作的。为了使观众加深对《伽俐略传》的了解,他们还在观众休息厅布置了天文知识和布莱希特戏剧的图片展览,美工同志自己动手用木刻手工印刷了宣传海报。
布莱希特生前对我国哲学、诗词、戏曲都作过研究,曾推崇中国的戏曲艺术,并吸收其中对他有用的因素。为了发展我国的话剧艺术,我们吸收外国的一些艺术经验是必要的,只要我们勇于探索,立足于实践,而不是浅尝辄止,我们就能取得成果,而《伽俐略传》的上演,正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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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浮船坞
邹荻帆
一朵水芙蓉在港口开放,
一座浮船坞在珠江口上,
那是引进的工业设备,
海外的鲜花移植在花城,
在社会主义花园里吐露芬芳。
它潜水走进水晶宫殿,
它浮水如同鲸鱼一样,
它把万吨航轮载在甲板上修理,
仿佛把战斗伤员急救在担架床上。
我听见车、铣、刨床
在浮船坞上交响,
仿佛无数的喜鹊登梅,
把四化迎春的歌声齐唱。
我看见电火、钢花
在花城边的浮船坞上开放。
仿佛如花少女的玉腕,
挽着一篮鲜花的芬芳。
是一枝红杏出墙呵,
浮船坞在珠江口上。
这是病船的医院,
呵,万里的飞鸟呀,
给它们重新万里飞行的翅膀!
浮船坞浮在港口上,
急救站设在战场上。
争取的是时间,
缩短的是空间,
万里长征怎能用万年长!
一朵水芙蓉开在珠江口上,
在社会主义花园里吐露芬芳。
我们用阳光、雨露、土壤,
春播一粒种,秋收万斛子,
迎接万紫千红的新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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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花
铁道兵某部钢厂 孙桂贞
出钢的红光飞进晚霞,
年轻的化验员走向山脚下,
迎着浓郁的芳香奔跑,
飞快地采着朵朵山花。
山花同钢花一样金黄,
姑娘的心飞到炼钢炉下,
采呀采呀采不尽,
好象置身在万朵钢花。
一千个日夜流了多少汗?
钢厂才第一次开放钢花,
你呀,可记得那一次许愿?
待钢花开时再说心里话。
出钢的红光飞进晚霞,
今晚上要把山花送给他,
先让他闻闻山花的香味,
然后再问:“你可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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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云台短笛
南京矿山机械厂 郭浩
云台路
我登云台看花果,
云台先赠一身火;
吐气腾作浓雾蒸,
抹汗一挥变海波。
正欲感叹登山苦,
岭头飞来采茶歌;
声声唱的劳动乐,
山泉齐把银弦拨。
老石工
颊火能溶昆仑雪,
屹立群峰比峥嵘;
动地惊天一声响,
千丈石崖锤下崩!
好威武,
霸王到此定脸红!
山河要靠双手改,
石工都象老愚公!
烟霞擦着肩膀过,
黄海在他脚下涌……
我心里,
又添云台一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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