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3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春潮在望
白桦
我愿做敲破坚冰的春雨中的一滴水,
象一颗欢乐的热泪洒落在待放的花间。
亲爱的战友,你还记得吗?
我们是怎样迎来的春天?
淮海战场的泥土还没有冷却,
刚刚埋葬在地下的战友们尸骨未寒。
我们踏着中原的大雪,
军、师、团、营的路标一律指向江南;
当密如云层的白帆铺满大江,
敌人的“钢铁江防”立即变成雪堆的堤
岸。
迎着江南绵绵的杏花雨,
迎着受尽苦难的人民破涕的笑颜;
迎着穷寇拚死还击的炮火,
迎着被焚烧的村庄的浓烟。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前进,
因为我们的脚步划分着地狱、人间;
我们的枪弹点燃着祖国的黎明,
每一寸土地我们都不吝惜用血去交换。
我们的冲锋枪总是那样烫手,
枪口不停地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宁愿把手烧焦也不能停止射击,
绝不让敌人苟延残喘。
因为我们在向春天进军,
我们才有压倒一切的勇敢;
指挥员就在我们的身前身后,
这样的军队谁敢阻拦!
我们学会了在行军中开会,
学会了在行军中饮马、吃饭;
学会了在行军中休息、打盹儿,
在片刻晃动着的梦里还在呐喊……
至今我都记得那些梦境:
痛快的扫射和占领高地的狂欢;
总是被路边鲜花盛开的树枝惊醒,
芬芳的花粉驱散了征途中的困倦。
我以为从此春天将在中国落户,
那时候我是多么的天真烂漫;
只编织采摘果实的箩筐,
不预备过冬砍柴、打狼的扁担。
真让人难以相信,
用青春和鲜血迎来的春天会和我们离
散!
人类最伟大的一次进军会被迫止步,
新中国会遇上一个长长的倒春寒。
无论是敲着脑袋懊恼,
还是跺着双脚埋怨;
都无法使这一页被糟蹋的历史重新开
始,
但我们必须扭转这种令人痛心的局面。
我们的年过半百的母亲——我们的党,
记取了教训,总结了经验;
在患难中识别了谁是自己的好儿女,
谁是口蜜腹剑的蟊贼内奸。
千家万户都受到过“四人帮”的伤害,
亿万人的心灵里都留有永远的遗憾;
而受伤最重的还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党——她还挑着最重的重担。
最难返青的是经霜的禾苗,
最难做熟的是夹生饭;
最难医治的是被腐蚀了的心灵,
最难指挥的是长期解除武装的兵团。
我们的党有多么大的魄力呀!
她能把大海里的水淘干;
使沉没在海底的冤枉得到昭雪,
无论事隔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您的党员和人民是那样善良、坚定,
他们经受过极度痛苦的锤炼;
还忍受过长期非人的污辱,
背着“反革命”的十字架也不背叛。
党心和人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近,
领袖也是人民中亲密的一员;
党中央的号召正是群众的希望,
雨滴恰好都落在苏醒了的种子身边。
并不是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清理一团乱麻需要一定的时间;
“四人帮”在我国大乱了十年不许谈治,
他们砍树摘果还要纵火烧山。
有些损失永远无法弥补,
严重的后果需要我们共同来承担;
那么多优秀的亲人不能死而复生,
几个流氓又败光了我们集体的财产。
拆房子的游戏既迅速又便当,
高楼变垃圾只要短暂的瞬间;
盖房子的工程琐碎而又艰巨,
首先还要清理碎瓦烂砖……
重新绘制最新的蓝图,
既照顾到现在又要想到久远;
既考虑到实用、坚固,
又要考虑到美丽、壮观。
我们还等待什么呢?
我们对党中央观察了两年;
她是那个党中央吗?是的!
她率领我们冒着炮火迎接过春天。
中央委员会里有久经考验的革命家,
有各个革命战争时期的英勇战斗员;
还有社会主义建设的聪明的工程师,
朝气蓬勃、坚定勇敢……
人人都在前一段历史舞台上,
面对八亿观众进行过表演;
反过来历史又成为一座庄严的法庭,
人民当然有权对你做出荣誉审判。
有多少老干部挂过黑牌游过街,
“四人帮”视人的最起码的尊严;
长期的监禁和残酷的刑罚,
思索是唯一没有被剥夺的特权。
懂得了平民百姓的喜怒哀乐,
尝到了普通劳动者的苦和甜;
在北京隆冬的十里长街上,
和百万群众一起向周总理的灵车哭喊。
他们经历过、思索过的一切,
都会在今天党的政策里得到体现;
他们会永远记忆犹新:
晴朗的天空曾经乌云弥漫……
党把人民应有的权利交给人民,
包括对领导人的选举和罢免;
让农民在家里和地头上讲一样的话,
农民才可能在自留地和大田里一样干。
不开门窗哪会有新鲜空气,
不交朋友当然要孤立无援;
轻视人民的眼睛必然看重奸细,
只听颂歌的耳朵容易听信谗言。
社会主义产生专制算什么社会主义?
没有民主和法制才期待清官;
同志之间互相戒备还算什么同志!
人人自危能发挥什么才干?!
但是平等不等于砸烂饭锅分碎铁,
民主并不是一人兴奋可以让众人失眠;
我谴责随手扔烟头烧掉仓库的自由,
我鄙视出卖民族尊严的人权。
党高度表彰节约一丝一缕的清洁工,
党严厉制裁堕落为封建诸侯的高官;
把干部疗养的园林和海滨别墅,
改为远方朋友旅游歇息的宾馆。
正在给千百万对新婚夫妇盖新房,
坚决不许修建那些名为宿舍的宫殿;
全党学习鞠躬尽瘁的周恩来同志,
他向人民领取的只是粗茶淡饭。
春来了,首先不是忙于装点花朵,
而是均匀地播种,细致地耕田;
把更多的资金用于科学研究和造就人
才,
摩天大厦必须坚实的基础上兴建。
春天正在向我们靠近,
那得到而又失去了的春天!
我们为了迎春长途跋涉,
漫长的道路曲折、艰险。
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春潮的声音,
象情歌那样热情、委婉……
常惦念,我们似曾相识,
久违了,我们一别多年!
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能听见你的歌声,你就不会太远!
我们奔跑着、抹着泪、欢笑着迎接你,
八亿人民化为行动的希望是春潮的源
泉。
我是那样真切地感到了你的临近,
我的血液和祖国的江河一起在转暖;
冻木了的嘴唇已经可以跟着你唱了,
凝固的眉头已经开始在舒展。
我这僵硬的手已经可以写了,
最先要写的就是关于春的诗篇;
正因为我们等得太久,
才恨不得三九过去就是艳阳天。
紧赶慢赶偏偏遇上多年失修的道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砍光了的山岭只能指望幼树成林,
荒坡上不可能在一个早晨大树参天。
伟大的转变在人民心中开始,
就象春天的信息来自大地山川;
集聚成一声震撼宇宙的春雷,
——党中央的决议顺应了人民的宿愿。
我们的起点不是零,
我们的基数至少是八万万;
八万万勇敢智慧的人在前进,
得到而又失去的春天会和我们重相见。
目标更为远大的向春天的进军开始了!
我们战斗不是为了捧着金碗讨饭!
而是为了人民的最大幸福和欢乐,
为了充满阳光和爱情的祖国美如画卷
……
我愿做敲破坚冰的春雨中的一滴水,
象一颗欢乐的热泪洒落在待放的花间
……
一九七九年二月三日


第6版()
专栏:

介绍丁聪的《鲁迅小说插图》
李一氓
小说、戏曲搞点插图,虽不是古已有之,但五代的佛经,卷首就刻印一幅“阿弥陀佛”像,好引人去念经。所以在书前、书中插上若干幅人物情节图,并不算什么新鲜事情。
插图,无非引人去看小说,去念戏曲,增加看和念的兴趣、味道。插图幅数最多的是小说,如明刊十二卷本的《三国志传演义》就有二百四十幅,气派好大。由于刊刻时代不同,书贾意向不同,同一小说的插图亦各不相同。如明、清两代的各种版本的《三国演义》,总是一个本子一种插图。
外国文学作品亦照样注重插图。鲁迅印过《死魂灵》百图。我看过好几种西班牙文本的《唐·吉诃德》,亦各有各的插图。讲究的,还搞彩色插图,那更美了。
假如这些图是当时名画家画的,就特别堂皇了。譬如陈老莲的《西厢记》插图,虽仅五、六幅,但一直到今天还是艺术珍品。
这些年来,这可不太讲究了。长篇、中篇、短篇小说,都很少有带插图的。有,也只是在其中随便插上几幅,以资点缀;画面也并非小说的关键地方;画法也多雷同,不大考究小说人物的时代(有关人物服饰、房屋、用具……的时代特征),大概分清男、女、工、农……也就算了。农民头必包白毛巾,工人手必拿榔头;拳头必比人头大,手膀必比足腿粗。至于一幅插图究竟是画的哪几句话?根据哪几句话而画的人物,应该是什么样一个神情?这是插图的要害,也不大看得出来。
现在流行的《李自成》,是很长的长篇了,插图寥寥几幅,颇嫌太少;人物神情与文学语句的配合也不那么紧凑;小说自小说,插图还插图。从文字表达出来的客观世界、主观神情,读者在读的过程中所能发挥的想象,是有限的。但通过插图,由绘画表达出来的客观世界、主观神情,读者就能够加以扩大和深入。这样小说的文字就显得更精彩,所谓有声有色了。
丁聪久已不画什么东西了,可惜,可惜!一九七七年画成的这本《鲁迅小说插图》,很有意思。他对鲁迅小说的时代是很熟悉的,不仅如此,他对这个时代的人物,和鲁迅所构思的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也进行了深刻的体会。每个小说人物的要害,都被他捉着了。这三十三幅插图,是三十三篇小说插图的标本。真正作为插图,每篇一幅太少了。但三十三幅集印在一起,却大有可观。把一些简单的背景人物不计在内,主要人物大致近百——某种情况上说,亦就是阶级烙印,完全体现了小说作者的倾向性。只有一幅没有人,有两只阿猫阿狗,也有它们的神情。这是不容易的,总得有那么一点苦功夫打底子。我觉得可惜的是:画家对人物的处理虽神情各异,但全三十三幅的风格太一致了,看下去总未免单调一些。画家自己可以保持自己的一个流派、画风,但落实到笔墨运用上总要求丰富多彩一些。
现在,画家用不着“偷偷的试着画”了,画家也自白说:“冷却了的心,被新长征的擂鼓,震得跳动起来。”那么,好!画家能不能抛弃鲁迅小说所蕴积的那一股愤激和抑压之情,什么也用不着怕,走向新长征的第一线,画点激荡人心,鼓舞士气的东西,留给当代,留给后世?我了解画家是有能耐的,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当然,我们这个世界还得让画家海阔天空地和我们在一起,否则,谁也吃不消,而况如“小丁”者乎!
多年来,美术领域,总是那么琐碎,那么消沉,那么千篇一律,那么派性当道;不扎实,不辉煌,不丰富,不活泼,不百花齐放;总是自设“禁区”,把自己捆起来,这就怪不得谁了。
胡考的《人像素描》出版了,又出版了丁聪这本《鲁迅小说插图》,好现象,为美术界显出一派祥和之气,值得欢迎。(附图片)
鸭的喜剧〔插图〕 丁聪


第6版()
专栏:

鸭的喜剧〔插图〕 丁 聪


第6版()
专栏:

植树忙
曹昌光剪纸 方知诗
风和日暖好春光,
燕子双双绕屋梁,
你栽树苗他浇水,
男女老少植树忙。
一棵棵呀一行行,
栽遍山坡大路旁,
热汗染绿山和水,
定教大地换新装。


第6版()
专栏:闻者足戒

娶个媳妇卖个儿
阎恩明
邻居周大爷,老两口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只有个独生子,才二十多岁。
去年秋后,周大爷花了四百元,给儿子定了一个对象。谁知道,那四百元只是“头耙”,要结婚时,女方还要过“二耙”:一套高级家具,十套衣裳,结婚时要大办酒席,少一点也甭想结婚。周大爷发狠了:办。于是,向四处亲邻借债,经过一番周拆,凑齐了“二耙”,终于把媳妇娶过了门。
喜事办完,债务满身。日子当然不好过。媳妇成天和丈夫吵吵闹闹,公婆也不得一天的安宁。无可奈何,只好分家立户。家是容易分的,只是五百多元的债务却有些难分。周大爷要求儿子、媳妇担负三百元,其余两百多元,由公婆承应。可是,媳妇大吵大闹不同意,最后,周大爷托人好说歹说,媳妇才勉强承应了一半的债务。打这以后,小两口再不过问老两口了。乡亲们个个摇头叹气,对周大爷说:“您解放前没日没月地劳累了半辈子,临老来娶个媳妇卖个儿,这是怎么回事!”


第6版()
专栏:闻者足戒

身价十倍
隋?
在上算术课时,小墩学会了演算一道应用题:大元买甲级肉十斤,付款十元,每斤值几元?老师要求每人回家后,联系家庭情况,各自编一道类似的应用题,作课余练习。
饭后,小墩正在思考编一道什么内容的题,恰好听到妈妈同姐姐在计算向男方索要的彩礼。于是就编出了一道应用题:姐姐重一百斤,收彩礼一千元,每斤值几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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