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2月21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壮志篇
——农村生活散记
浩然
“雄心壮志”这个自古流传下来的成语,是赞美和激励人的词句,我经常听别人说,也经常对别人说。然而,直到这次在遵化县沙石峪大队,受到一次最实际的教育,我才懂得了它的真正含义。
沙石峪,过去是以“穷山饿水”出名的。燕山余脉那些因为多年风化,而变得没有棱角的岩石山峦,互相拥挤在一起,围成一个山圈圈;沙石峪的百十来户人家,就居住在这个圈圈中的四个角落。如果用“盆地”形容这里的地理环境,那么,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石头盆子”:从边沿到盆底,全是坚硬的石块。据老年人说,这块并不边远的地方,一百五十年前才开始有了人烟。两千载的封建社会制度,把庄稼汉们逼迫得走投无路,都没有谁能够在这儿落下脚,说明它太不具备养活人的条件了。那些终于没有空间容身而被挤到这里来的人,顽强地在石头缝里刨土种庄稼,到十几里远的村庄挑水吃,挣扎着熬了下来。人们形容这儿的耕地是“盆一块,碗一块,草帽底下扣一块”。沙石峪就是这样穷!
穷是坏事,又是好事。“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毛主席关于“组织起来”的伟大号召,给沙石峪的劳动人民指出了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的大方向。他们勇敢地挺起腰杆,搞互助组,办农业社,众人合成一股劲儿,向“穷山饿水”宣战了!到了一九五七年,他们不仅结束了吃粮靠国家救济的历史,还向国家交售了五千七百斤余粮。这个数字比起如今每年交售的十几万斤,实在太小了。可是,对沙石峪人的鼓舞,却是巨大而又长远的。就在这一年的冬天,老支书到北京参观农业展览,又得到《愚公移山》这部光辉著作。他连夜赶回沙石峪,用老愚公的榜样,增长了社员们重新安排山河的革命志气,鼓起了社员们靠自己的双手改造大自然的战斗决心。男女老少一百多人,集合在山坡上;抡镐的,挥锨的,搬石头的,运土的,苦干九十个日日夜夜,把“盆里”和“碗里”的小地块,连成沙石峪最大的一块梯田:整整三亩。这样的梯田里,能走牲口能行犁,成了沙石峪多么稀罕的喜事!他们的志气更大,干劲更高,连续作战,拚了七、八个冬春,把全村的两万三千块坡上挂的、沟里揣的土地,改变成六千六百多条水平梯田。接着他们又乘胜前进:打大井,开水渠,栽培果树,绿化荒山,“穷山饿水”变成了“富山饱水”,土地的粮食产量,好象插在热锅里的温度表,红线直升,亩产达到九百多斤。社员的生活提高了,做新衣,盖新房,家家户户都有存款;集体的家业壮大了,到如今,公共积累三十多万元,储备粮三十多万斤。沙石峪又以“学大寨的先进大队”闻名了……
我听着这样的情况介绍,也被深深地打动。就在这个时刻,我开始理解“雄心壮志”这句成语的真正含义。没有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激发起来的“雄心壮志”,没有金光灿烂的社会主义道路给这种“雄心壮志”的实现以保证,人们会在这样恶劣的大自然面前屈服,会被这样严重的穷困压倒。沙石峪人的祖先们,同样是勤劳和勇敢的,但是一百多年来,却没有征服石头加穷困。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老支书带领着我,在那青石板上铺了黄土的路上走。
我们穿过骡马成群的饲养院。
我们走过停放着拖拉机、胶轮车的场地。
我们绕过肥猪满圈的养猪场。
四周的山峦,以它那独特的风格展现在我的眼前。我转动着身子,无限欣喜地观赏着。从我来时进入沙石峪的南山口为起点,沿山向东,北转西弯,一直到西南方向的狼洼,整整一圈。这一圈,梯田层层,果树行行,从坡岗的底坎,一级一级,直升到山峦的腰间,因为山陡地狭,从下边朝上仰视,如果没人指点,你会把那一道道石坝的重迭复垒的形态,误以为是一面高大、绵长,又有一点坡度的城墙。它显得是那样的雄伟壮观!当我们登上几级梯田,俯首向下一望,那景致立刻变幻了姿态。从脚下起,梯田里长着茂密葱茏的麦子,一级一级地延伸下去,接连着“盆底”小平原上那一方方的果园,一行行的树木,一条条的道路。果园呈现着翠绿的颜色,树木摇摆着火红的叶子,道路象金色的绸带。这绸带又牵挂着各种形状、颜色的建筑物。由五音六响汇集成的声浪,飘然而起,给这里增加了特殊的生气。
老支书前走几步,用那只带着厚茧的大手,拍打着一块竖立在地边的、高高的青石板说:“我们下定决心学大寨,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我跟到那碑石跟前,只见上边写着两行鲜红的大字:
万里千担一亩田,
青石板上夺高产。
老支书告诉我,当沙石峪社员群众看到了大寨的榜样,提高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觉悟,要奋斗前进、多做贡献的时候,就决定扩大耕地面积,提高单位面积产量。他们组织了一百名精壮的民兵,来到这个青石铺盖着的山坡上,用铁锤和钢钎凿石头、掀石板。造地,就是在岩层上开石槽子;槽子凿到预定的深度,再往上边铺垫黄土。沙石峪是缺土的,必须到五里远的地方挑。他们白天开石,晚上挑土,十个夜晚,挑了一千担土,走了一万里路,垫出这块只有几指厚的一亩地。人们提出“出门不空手,回来带黄土”的口号。男女老少都投入了建造大寨田的战斗。人们外出开会、赶集,回来的时候带土;串亲戚、访朋友,回来的时候带着土;放羊的、上学的,也都拐弯捎脚带着土……土层渐渐地加厚了,一直铺到二尺多!这种精神感动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观者,给他们带来全国各地的泥土。这种精神感动了外国朋友,给他们带来了五大洲的泥土……
我又一次被感动了,深深地认识到,沙石峪的层层梯田,行行树木,棵棵禾苗,是他们用汗珠铺垫、浇灌起来的。这是多么可贵的土地呀!我这样想,忽然感到,用“盆地”或“群山环抱”这样现成的词汇形容这里的美景是极不贴切的,应当说,它象一座大型的展览馆。蔚蓝的天空是它的屋顶;五光十色的小平原上的各种建筑物、机械,是多彩而又丰富的展品;我们所站立的梯田,不仅是最大的、最重要的展品,也是铺了绿绒毯的观礼台。
老支书听到我的赞美,那皱纹纵横的脸上,显出一副格外严肃的表情。他说:“如今革命的大好形势发展得很快,又喜人,又逼人哪!我们得继续不断地往前闯,象大寨那样,年年都有新贡献、大贡献!”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的西边梯田里,响起炮声。一炮接着一炮,呼隆隆地震荡着山谷;惊飞了群鸟,摇动着树枝;沙石滚落,烟雾升腾。接着,有几道垒砌得十分美观的坝阶被推倒了,坝阶上那些平展展的梯田被掀翻了,几棵树枝繁茂的伞形果树,横倒在水渠边的小路上。
我十分惊疑地问老支书,那里正在进行什么样的工程?
老支书微笑地说:“这是我们贯彻落实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的第一仗!”
这个“第一仗”,比那突然鸣响的炮声更加有力地震动了我:沙石峪的英雄们,已经决定把他们二十年间用心血,用双手,用肩头建造的层层水平梯田,全部毁掉,再造新田!这样的打算和行动,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正如我估计的那样,当时,这个战斗方案一提出讨论,沙石峪象爆炸了一般地翻腾起来。有些人含着热泪,找老支书,劝他收回这个念头。
“老支书哇,咱那地,一钎一锤、一担一挑地造起来,可不容易呀!”
老支书说:“这个我清楚。”
“您为啥要主张毁掉它呢?”
老支书说:“要象大寨人那样,真正大干社会主义!”
“把好好的东西破坏了,还叫大干?”
老支书说:“破旧,是为了立新,不毁掉这条条缕缕的梯田,把它们连成更大的地块,怎么使机器?怎么实现机械化?”
“咱们是山区呀!”
老支书说:“山区,更要下更大的决心、使更大的劲头、花更大的本钱为机械化创造条件。要不然,我们就没有出路,就象汽车抛了锚,就不能多做贡献。不舍得打碎这坛坛罐罐,怎么能开创社会主义大业!”
“我看咱们这业不小了。整的地,栽的树,一年比一年收益大,咱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
老支书反问他们:“儿子们呢?”
“他们正赶上地有劲、树年轻的好时候啊!”
老支书又反问一句:“那么,孙子们呢?八亿人的子孙们呢?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子孙们呢?”
“唉,咱们一个社员,还管得了那么宽、那么远?”
老支书用洪亮的声音回答:“对啦,我们社会主义中国农民就是要有这样的志气!”
我听着这往事的叙述,心胸里好似点了灯、加了油,立刻明亮起来,升起一股炽热的情绪。我加快步伐,追着老支书朝前走。
前边,成群结队的社员们,正在浑身是劲地拆石坝、掀石板、凿石岩;响声一片,笑声一串,热气腾腾。他们的背后,几台推土机呼叫着,俯冲运转,推卷着那“万里千担”运来的金黄色的泥土。这些人已经日斗夜战了半个月。他们的家,就在层层梯田的下边,能看到屋顶的炊烟,能闻到菜饭的香味儿。可是他们谁也不肯回去,却把干粮带到地里吃——这是他们向大自然进军的老传统。今天又为实现农业机械化而大发扬!
老支书豪情满怀地说,这个新的战斗方案,是要把六千六百多块梯田和平川地,来一个大拆大卸、大并大合,建设成十大块:平川和沟坎并成四大块,一百亩丰产方;层层梯田占多数,合成六条环山平地。他遥指着小“盆地”东边的山峦说:“每一条地,从那边的青年林开始,围着村后转一圈,到咱们脚下,一条五千米长、十七、八米宽,正好一条一百亩。水渠沿着地边修,果树随刨随栽,也按照新的地势成行。这样一来,一条大干渠管六条地,哪节儿用水,一提闸门就流进了垄沟里;拖拉机、收割机、汽车,从东地头进了地,没阻没挡,不停不歇,一直开到南山那一头——这就给机械化、水利化、科学化,还有更大的粮、果双丰收,开辟了平坦的道路。人们有了这样的奔头,就有了大气魄,还能不拚了命干!”
在老支书的指点中,社员们挥舞着锨镐,推土机隆隆飞驰,开山炮震荡得树呼水跳、地动山摇。
在我的眼前,一块高大的碑石,两行鲜红的大字,犹似一支火炬在燃烧:
万里继续走,
千担永远挑。
这诗句,不正是沙石峪大干社会主义雄心壮志的具体写照吗?他们的任务是艰巨的,道路是漫长的,前边,还会有斗争的风雨,还会有更高的峰峦。然而,沙石峪干部群众的心头还有一支更亮更红的火炬,那就是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只要我们领略一下沙石峪二十多年来在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指引下所踩出来的一串结结实实的脚印,再看一看眼下正在铺展着的战斗的壮丽画卷,谁能对他们不断取得新的胜利没有信心呢?
沙石峪的声音在我心头久久地回响着,我听到了英雄们的呐喊,冲锋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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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萌芽”到“茂林嘉卉”
胡从经
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鲁迅非常重视培养新生力量。他说过:“只要能培一朵花,就不妨做做会朽的腐草”。
对于革命文学阵营的新生力量,鲁迅总是满怀深挚的爱,在政治上引导他们前进,在艺术上诱导他们深造,在斗争中维护他们成长。
鲁迅善于鉴别与发见富有生命力的新芽。鲁迅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就真切地记录了他与殷夫的革命情谊:开始他们不过是《奔流》的编辑与作者的关系;而当了解到殷夫是一个革命者时,鲁迅则倾注了更多的关切与爱护;当殷夫牺牲之后,鲁迅不只一次地撰文纪念他,系念着要传播他的遗文。对于文学青年,鲁迅象看待荒野中的幼苗一样,一经发现就悉心培植,期望它成长为参天的乔木。
鲁迅还勇于为革命的新生力量制造舆论,鸣锣开道,对他们寄予满腔热望。当革命文化阵线中新兴木刻运动刚刚萌发勃兴时,鲁迅就热情地肯定:“惟其幼小,所以希望就正在这一面。”当革命文学运动备受反动派文化“围剿”的镇压摧残时,鲁迅却极力鼓励:“左翼文艺有革命的读者大众支持,‘将来’正属于这一面。”当有些革命作家经过艰苦努力显示出革命文学的实绩时,鲁迅更是激情横溢地赞许:“文学是战斗的!”这些温煦的语言,这些殷切的期望,对于处在蒋家王朝的屠戮压迫之下的革命文学的新生力量,是多么有力的声援与鼓舞!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鲁迅为了保卫新生力量的健康成长,抵御反动势力的摧残压制,针对当时革命文学队伍与创作的现状,辩证地论述了“幼稚”与“成熟”的关系。鲁迅热情肯定革命文艺一切“新的尝试”,认为“幼稚”是不可羞的,因为“幼稚对于老成,有如孩子对于老人,决没有什么耻辱。”鲁迅根据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这一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在许多文章中反复强调了新生事物在破土而出的时候,“幼稚和浅薄都不要紧”,因为它是代表“希望”与“将来”的萌芽。鲁迅对刚健、清新的革命文艺舐犊情深地说:“这些作品,当然只不过一点萌芽,然而要有茂林嘉卉,却非先有这萌芽不可。”他还瞻望前途,充满希望地说:“但这是开始,不是成功,是几个前哨的进行,经此后更有无尽的旌旗蔽空的大队。”
鲁迅关于幼稚必日臻于成熟、萌芽必繁生为茂林、前哨必汇集成大军的辩证论述,对于在战斗中行进的革命文艺新生力量,必然激励起旺盛的斗志,更加奋勇而前行。
鲁迅关于新生事物不可战胜的一系列论述,强烈地表达了他对于革命的新生事物的热爱。列宁曾经指出:“应当缜密地研究新的幼芽,极仔细地对待它们,尽力帮助它们成长,并‘照管’这些嫩弱的幼芽。”遵循这一教导,重温鲁迅的有关论述,对于我们同一切反对社会主义新生事物的错误思想和错误倾向进行斗争,不是有着很深刻的启迪与激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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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宽广的机耕道
瞿琮树树香椿哟——在春风里欢笑,枝枝杨柳哟——在阳光下抽条……绿荫覆盖着宽阔的路面,笔直、笔直地铺向沃野菽涛。
啊,湖洲的机耕道!拂晓,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在叫; 白日,运粮的汽车——嘀、嘀、嘀地在跑。新式的联合收割机滚过路面,伴着出工的车队、人潮……
啊,繁忙的机耕道!往年的地界、石碑——一起垫了路脚;昔日的独木、残礅——一齐换了新桥……大田就象尺划一样的方正,路边的新村、新舍电灯闪耀。
啊,崭新的机耕道!三月秧绿,迎来了——大寨传经的模范;稻香时节,送走了——北京汇报的代表。大路连着大寨虎头山;通向北京的金水桥……
啊,金色的机耕道!站在机耕道上——听机声轰鸣、人欢马叫;走在机耕道上——看稻浪千重,朝晖万道。沿着毛主席指引的路走下去,共产主义——必定达到!
啊,宽广的机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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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外社员”
马鞍山钢铁公司 杨旭辉不是亲,不是戚,贫下中农称你是好兄弟,家家想拉你去作客,小伙们争着替你把茶沏。刚解放,你来村帮咱搞土改,合作化,你为咱社里修铧犁,斗争中结下情谊深似海,从此后,你年年来这度假期。工装上,钢花未落又添稻花,油迹没褪又染泥迹,抗干旱,抽水机旁你熬红了眼,庆丰收,打稻机前咱们臂贴臂!耕地第一次用拖拉机,你兴奋得热泪往下滴;公社办起了农修厂,你自告奋勇带起一帮小徒弟。报酬,不要一分,新谷,没尝一粒。“好同志啊,好兄弟,究竟是啥把你迷?”“学大寨,农业要实现机械化,你说说,咱不出力谁出力?!咱算队里一名‘编外社员’,共同理想把我们紧紧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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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胜利之路〔年画〕
天津建筑公司 梁植华
天津制管厂 李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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