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5月6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我们的窦家桥
河北宝坻县窦家桥大队党支部书记 侯隽
一天晚上,我从住的新屋出来,到大队部去,路过贫农戚老大娘家门口,她把我拉到她家里。她让我坐上炕,理了一下额前的银丝白发,问我:“孩子,你说咱窦家桥如今日子怎样?”
我毫不思索地回答:“很幸福嘛!”
我说的是实话。先不提别的,就说在这同一个夜晚,我们窦家桥户户电灯亮,家家喇叭响。你想看电视,就去看电视。想看文艺节目,大队文艺宣传队在演唱。你也可以坐在热炕头上,聆听着从喇叭里传来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声音,或者欣赏革命样板戏的优美唱腔。老爷爷老奶奶围坐在明晃晃的电灯下,畅谈着社会主义的幸福生活……
“对啊!今天窦家桥可真是掉在蜜罐里了!可是,你们年青人不能在幸福中迷了窍,忘了咱贫下中农过去的苦啊!”说着,戚老大娘把上衣一脱,指着身上的伤疤愤恨地说,“瞧瞧,这伤疤就是地主打的,我永生永世难忘啊!”
戚老大娘不止一次给我们看她的伤疤,讲她的家史,不止一次给我们讲窦家桥的过去,我们怎么能忘记呢?
在万恶的旧社会,戚大娘一家五口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丈夫成年累月给地主扛活,累断筋骨,压弯了腰,一年四季吃不饱。有一年遭灾,家里实在没法混下去,戚大娘只好拉扯着孩子外出逃荒要饭。路过一家地主的庄稼地,狗腿子硬说偷了他们的庄稼,把戚大娘捆绑上,吊起来,打的皮开肉绽,死去活来。还是穷人们忍饥挨饿地凑了几个钱,好不容易才算把人赎回来。戚大娘身上的伤疤,就是旧社会悲惨生活的见证。
在窦家桥,象这样在旧社会吃尽人间苦、流尽辛酸泪的何止戚老大娘一家!在那灾难深重的岁月里,穷人一年四季拚命苦干,打下的粮食还不够官府抢,地主逼。风风雨雨干一年,颗颗黄米不见面。那些官府老爷们和地主老财,只顾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不管人民的死活。所以,多年来河堤失修,洪涝成灾,十年九歉。窦家桥八十多户人家,除了三户富农和几家富裕户外,哪家没逃过荒,要过饭,受过地主富农的残酷剥削,受过官府恶霸的欺压?
稍停了一会儿,戚大娘脸上透露出欣喜的笑容:“如今,在毛主席的领导下,看咱窦家桥人们的日子多红火啊!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受苦人都过上喜兴兴的好日子啦!可是我怕你们年青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可不能住上新房就忘了土屋啊!”
是的,我住上了自己新盖的三间新瓦房,蓝蓝的房顶,白白的墙壁,明净透亮,舒适宜人。可是每年七月十日那天,我都要到我以前住过的小土屋里去看看。一九六二年七月十日,我响应党和毛主席关于大办农业、大办粮食的伟大号召,来到窦家桥落户,住进了这间小土屋。
每次看到小土屋,我总会想起十年来在窦家桥走过的道路。而且,总会想起用毛泽东思想哺育我成长的广大贫下中农,思念着亲切教诲我的好老师——管玉成老大爷。住在小土屋的头一年,因为自己过惯了城市生活,乍到农村,虽说农村比解放前有很大变化,但见到有些人家还住着土房,村里还没有电,晚上点着小煤油灯,劳动一天,回到家来还得推碾倒磨,就感到农村的确苦。尤其是第一个秋天,正赶上百年不遇的大水灾,田野里一片汪洋,成片的高粱泡在水里,我眼看社员们辛辛苦苦劳动得来的粮食,就要被水吞没,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同时又觉着自己整天吃饭干活,忙忙碌碌,“英雄无用武之地”。我的这种思想苗头,被管玉成老大爷看了个透亮。他来到我这小土屋里,往炕沿儿上一坐,点着一锅子烟,一边吸着烟,一边慢悠悠地讲开了,从旧社会窦家桥人民的苦,讲到今天人民的甜,从贫下中农没文化的苦处,谈到农村多么需要一些有文化的人。最后他又畅快地说:“侯隽,咱们说句贴心话吧!咱农村到处都需要你们这班有文化的人。那你为什么觉着没用呢,是你心眼里没咱贫下中农啊!”
管玉成老大爷深沉的话,敲击着我的心弦。广大贫下中农战天斗地的模范行动,使我受到深刻的教育。我从此更加决心一辈子扎根农村干革命,要跟贫下中农一起,用双手改造窦家桥,建设窦家桥。
人心齐,泰山移。几年来,我们大队遵循毛主席关于“农业学大寨”的教导,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生产高潮。我们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在南洼的盐碱地里搞台田。初春,大地还没有解冻,呼啸的北风冰冷刺骨,社员来到田野,摆开阵势,开始了改土治碱,开沟挖渠,搭畦淋碱。这年春天,一下子就改成了二百五十亩台田和条田。到了秋天,破天荒地取得了亩产玉米五百多斤的好收成。
盐碱滩初步被治服了,要做到稳产高产,还要不断为庄稼增加水肥。我们窦家桥大队的干部和社员群众一起,齐心协力打机井。没有原料自己找,资金不足自己筹。几年来,自力更生打机井九眼,基本上满足了园田的用水。粗肥不足,我们就发动群众,大搞养猪积肥。没有猪圈自己建,砖瓦不足自己烧。现在养猪事业已经有了很大发展,由一九六二年的二、三十头,发展到三百多头,平均每户将近三头。
又一个春天来到了,白霜铺地,寒气逼人。我们冒着凛冽的寒风,又开始了建设大面积高标准园田的战斗。
大面积的园田建设,需要起高垫洼,大量动用土方。当时不但地冻如石,而且运土距离太远,运具也不足。有人就说:“咱大队人少力量薄,向国家要推土机平地吧!”
一听说要推土机,老书记曹学岩和一些老贫下中农连连摇头:“咱们干社会主义,不能光依赖国家,得靠自己的革命志气,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可不能动不动就伸手向国家要东西!依我们看,再增加几辆手推车,也能成!”
于是,我们好些人就把买自行车、盖新房、办喜事的钱拿出一部分,买了手推车,一下子就增加了五十多辆。这样,就加快了工程进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动土一万多方,完成了七十五亩园田建设和一条泄水渠的任务。当年改土,当年变,大麦获得了空前好收成。
我们窦家桥的林、牧、副各业也都有了很大发展。队里还自己办起了小工厂,每年多种经营收入达七、八万元。现在,不光是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集体的家底也厚实多了。这些年来,陆续置了大、小型拖拉机三台;十眼机井的机、泵、管、带全部成龙配套。还添了八辆胶轮大车,骡马十三匹。许多社员盖上了崭新的瓦房,置上了自行车、缝纫机。
想到这里,我十分激动地对戚老大娘说:“大娘,您放心吧,同工农结合的道路我们走定了。我虽然搬出小土屋,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过去,不会忘记这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今后,咱永远要紧跟毛主席,千难万险挡不住,风吹浪打不回头!”
老人满意地笑了:“着啊,孩子,住上新瓦房,不忘小土屋,眼明了,心就亮堂了!”
我跟戚老大娘正说着话儿,忽然一阵叽叽咯咯的说笑声,由远而近,说话间就来到戚大娘家窗前,嚷叫着:“侯姐,今儿个咱们学啥啊?”
我忙告别戚老大娘,同那把子年青人来到大队部。
“同志们!”我指着墙上的一条语录说:“就学这!”
爱说爱笑嘴快的天津姑娘玄秀漪马上认真念起来:“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等她念完,我接着说:“咱们联系实际,再来谈谈自己的体会吧。”
从一九六二年以来,有七名北京、天津的下乡知识青年来到窦家桥。青年战友们多了,我们便成立了青年小组,经常在一起学习。我们这把子年青人,在政治上互相关心,在生产上互相帮助,在生活上互相照顾,团结得象亲兄弟姐妹一样。
谁说在农村“英雄无用武之地”?谁说在农村“无所作为”?大家越谈越热烈,都深有体会地说,当自己思想还是在个人主义的小天地里的时候,就觉着农村“无所作为”;当在三大革命运动的实践中,在贫下中农的教育下,逐渐懂得了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是千千万万的革命工作汇集起来的,共产主义的高楼大厦是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时候,才真正懂得了自己一锄一镰的平凡劳动,都同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息息相关,都同支援世界革命紧紧相连,这怎么能说是“无所作为”呢!
几年来,我们努力地一点一滴向贫下中农学习,一举一动为革命出力。我们青年小组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开展科学实验,在贫下中农的支持下,首先在治理碱地上摆开战场,研究分析碱地的特点,采用深翻、压沙、挖渠淋碱、搞台田、改种耐碱作物等多种办法,使亩产由几十斤增到五百多斤。在劳动休息时,司福玉、刘玉文、玄秀漪、牛桂英、尹建普不是给社员们读报、讲革命斗争故事,就是教唱革命歌曲。中午下地回来,就忙着写黑板报或进行广播宣传。夜晚,有的去教夜校,同贫下中农一起,学毛主席著作,学文化。有的领着一帮青年男女排练文艺节目。我们忙得一天没闲空,可是越忙越高兴。大家说:“我们的革命大目标,就是胸怀全局,着眼于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立足农村,扎扎实实为革命多作贡献。”
现在,请你到我们窦家桥来看看吧!如果你是夏天来,那么你站在村头,极目四望,映入你眼帘的是那青翠葱绿的禾苗。机声欢唱,汩汩流水,顺着蛛网似的渠道,流入块块园田。村旁,笔直的钻天杨直插蓝天,柳丝轻拂;田间大道上,红腾腾的拖拉机嘣嘣叫着,穿梭般的往地里运送粪肥……秋天来,满眼是火红的高粱,金黄的谷子,犄角似的大玉米穗子……社员们挥舞着银镰,喜气盈盈,收割着丰收的庄稼,唱着丰收的歌儿。走进村里,新瓦房成排;修配厂、加工厂里机声隆隆,火花飞舞,叮当作响;粉碎机、碾米机、磨面机,马达呼叫,机轮飞转,热闹极了。
窦家桥变了,我们下乡知识青年也变了。我们大队的七名下乡知识青年,有三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担任了大队党支部和革委会的领导工作,其他四名也都成为光荣的共青团员。我们热爱窦家桥,我们亲身参加了窦家桥的变革,为它洒下了自己的血汗。在这伟大变革的洪炉中,我们经风雨,见世面,经受着锻炼。每当我们学习毛主席的“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标准呢?拿什么去辨别他呢?只有一个标准,这就是看他愿意不愿意、并且实行不实行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在一块”的教导,我们就觉得在窦家桥这个广阔天地里,在同工农结合的万里长途上,还仅仅是走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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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王翠莲小记
李玉仁
塞北春天的风沙,把贫农女儿王翠莲的脸庞吹得愈发红润健康了。她象塞北地区的青年妇女们一样,也喜欢穿崭绿的外衣,围绿色的头巾,尽管黄沙遮天,总也掩不住她们在大地上展示的茸茸绿意,那代表了一片生机的春天的颜色。
王翠莲今年二十二岁。她戴着红领巾度过了少年时代。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的那一年,共青团员王翠莲正在念初中二年级。当毛主席号召千百万红卫兵经风雨,见世面,到社会上进行革命大串连的时候,一九六六年冬天,这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姑娘,便带上奶奶给蒸好的干粮,从内蒙古兴和县的一个偏僻的山村出发了。
当王翠莲一下火车,听到毛主席恰好正在检阅红卫兵的时候,她就放开了脚步往天安门跑去。赶到那里,队伍已经象洪流似地过去了。那些刚刚接受过检阅的红卫兵,还在那里向迟到的伙伴们讲述毛主席的身体多么健康,怎样亲切地向大家招手……王翠莲细心地听着,两眼凝视着天安门上毛主席的画像。她觉得毛主席正微笑地望着自己,幸福的泪水不由得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天安门的红墙下往返走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把金水桥畔的石栏杆抚摸了多少遍。她想在这里多呆上一会儿,把这难忘的时刻全部印记在自己的心里,好回去讲给当大队干部的父亲听;她还想在天安门前拍一张照片,好带回去给奶奶看。
回家后,王翠莲一遍又一遍向乡亲们介绍在首都的见闻,更加积极地参加农村文化大革命。接着,她结束了学生生活,回队参加劳动。她和海卜子大队的乡亲们一样地思考着如何进一步改变家乡的面貌。她和几个年轻的姊妹们一起商量,决心用自己的双手来改造村外的盐碱滩,担沙种地,开辟良田。
党支部支持了她们的计划。一九七○年秋天,由十二名基干女民兵组成的红色娘子军战斗队成立了,王翠莲担任了队长。
前进中的每一步都要付出艰苦的劳动,都要进行尖锐的斗争。阶级敌人想通过个别队员的家长来拉姑娘们的后腿;一些有保守思想的人也说:“盐碱滩又大又硬,狼走怕磨爪,兔子嫌没草,自古以来没人动,几个女娃能治得了?”
冷风也吹进了王翠莲的家。妈妈耳朵根子软,劝女儿早点出嫁。共产党员的父亲却支持了女儿:
“翠莲,你年纪还轻,不忙结婚。你是党养大的,要为党工作。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现在,谁也不许再提结婚这件事。”
王翠莲举着红旗,带领了十一名战斗队员,开进了草不生、树不长的盐碱滩。一连干了四、五天,姑娘们的手上都磨起了泡,却连一道地埂也没打成。有个姑娘说:
“碱滩治成了,咱们的头发也就白了。”王翠莲说:“头发白不了。就是白了头发也要把荒滩治好!”
党支部派来了有经验的老贫农来当顾问,党支部书记还兼任了战斗队的政委。天越来越冷,地越来越硬,姑娘们的劲头也更大了。她们在老贫农的帮助下,连续作战五十几天,终于在二百八十亩的碱滩上,打成了二千多米长、一米高的地埂十四道,整修旧地埂十三道,新开了全长八百多米、宽三米、深一米的洪水渠两道,筑起了一米高,一百米长的大石坝一道。
在改造碱滩地的过程中,一亩地要运来六十多车沙。但是,没有小车,只好用双肩挑。姑娘们每天要担沙走四、五十里路。两个冬春,她们已经担沙一万七千多车,造出良田四百几十亩。平均每人每年生产粮食五千几百斤。
老贫农们教会了队员摇耧、扶犁、撒种、垒坝、打井……姑娘们说:“男同志能办到的,我们妇女也能办到。”队员由十二名发展到三十六名,战斗队由一个班发展到四个班,很多人还参加了共青团,王翠莲在战斗中也光荣地参加了党。
平常,战斗队的那一个班有了问题,王翠莲就吃睡、劳动在那一个班。人们说:“翠莲来了就能解决问题。”霜冻来时,王翠莲带领队员到处搂烂柴草,拣牛粪往地里送。为了掌握好气候的变化,她就和伙伴们坐在地里的柴堆旁守夜防冻,人们说:“翠莲尽让别人休息,可她已经几天几夜没回过家了。”春节打井,机井正在抢水头。如果停下来过节,井壁就要倒塌,井就毁了。王翠莲带头冒着严寒在水里滚,泥里爬,终于打成了新井。人们说:“翠莲的主意新鲜,咱们在井边欢度了春节。”
冷风邪气又吹来了。个别人说,不能光看眼前,娘子军战斗队是
“当姑娘有闯劲,结了婚就泄劲,生了孩子就没劲。”姑娘们听了只是冷然一笑。她们相约为了革命事业要实行晚婚,虽然这几年已经有年龄较大的队员结了婚,但是,个个都有远大的理想。有的姑娘出嫁,第二天就下地熟练地摇耧、撒种,惊呆了来看新娘子的乡亲;有的结婚以后,跟丈夫赛革命干劲,头天夜里把干粮带上,中午就在地头吃饭。小伙子没想到这一招,甘心服输了。也还有个别队员生了娃娃,仍然一颗红心两只手,风里雨里战碱滩。
海卜子大队的全体共产党员,把这个年轻的同志选为党支部副书记。一开始,王翠莲还有点紧张。党支部鼓励她:“大胆地干吧,我们都支持你。”老贫农们说:
“怕啥?孩子,不会就学么!”王翠莲在老一代人的关怀下,又迈出了新的脚步。
白天干了一天的农活儿,夜晚,不是在大队开会,便是在各队里研究工作,或是和队员们一起排练文艺节目。王翠莲喜欢唱晋剧,她常常让党支部书记编新词,自己来演唱。回到家里还要在灯下读几页书或写一点什么。当她感到有点困倦,合上了书本想休息的时候,她常常会回忆起那一年到北京串连时,自己拚命往天安门奔跑的情景……于是,她便怀着一种无比幸福的感情平静地睡去,好去迎接那战斗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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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上:入党〔油画〕 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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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右:向母校汇报〔套色木刻〕 程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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