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8月14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抗日战争胜利二十周年革命回忆录

难忘的教诲 程悦长〔遗作〕
两年的党校学习生活就要结束了。
革命部队是一座洪炉;党校,是洪炉中的洪炉。两年来,我们在这里受到的锤炼,将是终生难忘的;然而,更使我难忘的,是临离开党校前毛主席和我们那次亲切的谈话。
这天上午,我们正准备行装,忽然接到校部的通知:毛主席在下午三点钟接见新四旅的干部。通知上写着徐立清、黄振棠和我等四个人的名字。
我原在晋冀鲁豫边区十六团工作。一九四○年年底调来延安学习。学习结束后,组织上原打算还让我返回原地区去;后来因十六团调到延安来了,军委决定再建一个新四旅,十六团归新四旅建制,于是,组织上便决定留我在新四旅工作。
在党校学习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受着党中央和毛主席直接的关怀和教导。在这里,我们荣幸地听了主席《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著名的报告;参加了主席所倡导的伟大的整风运动。通过这个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教育运动,进一步提高了阶级觉悟,改造了思想。毛主席思想的光辉照耀着我们,使我们的头脑得到了武装。
两年,这是不平凡的两年,是永生难以忘却的两年啊!
午后两点半钟,主席接见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们四个人一起乘上校部预备的马,迎着拂面的春风,下午三点整,便来到了主席住的枣园。
在窑洞前下了马,一位同志迎上来,热情地把我们引进主席住的院里。毛主席从窑洞里迎出来,他那温暖、巨大的手,紧紧地和我们握着,一股暖流立刻传遍了我们全身。
主席住的窑洞很简朴:一个办公桌,几把木椅和凳子,一把用土布制做的躺椅;另外有两个书架,上面层层叠叠摆着许多书。
主席招呼我们坐下后,指着桌上摆的几盒纸烟说:“两种烟,你们随便抽吧!一种是我们边区烟厂出品的,一种是外来货。”主席还很有风趣地说:“你们不要看不起边区的土货,洋人想吃都吃不到。”主席的话,把我们都说笑了。
主席说,你们就要到新四旅去工作了,今天特地找你们谈谈,看你们对工作有什么意见。我们回答说:拥护中央军委的决定,一定努力把工作做好。主席问了十六团的一些情况,谈到这支部队调来延安的路上,在韩略狠狠打了一仗,歼灭了日寇华北战地参观团一百多人。主席表扬了十六团的战斗作风,说这是一次硬仗,但打得很好,很灵活。要我们把这种好的作风保持、发扬下去,不要失传。今后还要特别注意加强部队的政治教育,搞好部队与群众的关系。讲到成立新四旅的问题,主席说:我们就是要有准备,这叫“有备无患”嘛;边区不能老唱“空城计”。我们有些同志,该磨刀的时候不磨,磨了刀又不会用。这种人总是要吃亏的。
主席还列举党的历史,谆谆教导我们,怎样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怎么“有的放矢”……
主席的谈话,是最朴素、最生动的。许多话,使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主席打的比喻,讲的历史故事,当时听起来新鲜,尔后细细一回味,越想道理越深,越想给自己的启发、教育越大。在主席面前,我们完全忘却了时间,直到警卫员来说饭好了,我们看看表,才发现已是下午六点半了。
我们走进饭厅后,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还有一瓶葡萄酒。我们都知道,主席一向是极简朴的,每餐饭不过两个菜,而且多是素菜,今天为了招待我们,特地增加了好几个菜,使我们都深感不安。在主席去接电话的一刹那,我又回想起三年前主席接见我们的情形:一九四○年底,我们一批干部刚从前线回到延安,一天,在杨家岭,主席和中央的其他首长,和我们一起吃过一次晚饭。当时主席讲的话,还清清楚楚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主席说:你们大都是红军改编后到前线去的,你们走的地方很多,有的还进过大都市,可以算是“洋包子”了。“洋包子”我们需要,只是不允许“洋包子”看不起“土包子”。
当时,我们一些从前线回来的同志,因为东跑西走惯了,刚回到延安,还有点不习惯学校生活。主席教导说:不习惯蹲窑洞,这是要不得的。延安的窑洞是最革命的。延安的窑洞有马列主义,延安的窑洞能指挥全国的抗日斗争。蒋介石现在比我们住得阔气,有高楼,有洋房,有电灯,可是全国人民都不听他的。我们不要看不起自己,不要看不起土窑洞,全国人民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寄托在延安的土窑洞里。主席指示我们要安下心来,好好学习,认真总结抗战几年来各方面的工作经验。革命的路程将是很长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不是一下就可以成功的。党如果能领导得好,和人民紧密团结,不犯错误或少犯错误,革命胜利的路程可能缩短;相反,如果犯了错误又不能立即去纠正错误,革命胜利的时间就要拖长。
主席在那一次谈话中,特别强调了干部精通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重要性。主席说:没有大量的真正精通马克思列宁主义革命理论的干部,要完成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可能的。
……
三年很快过去了。三年来,我们一直遵循着主席的教导,经过一年的军事训练和两年的党校学习,使自己在各方面都得到了提高。到现在,正当我们满怀信心走出学校,走向前线,走向新的工作岗位的时候,我们敬爱的领袖,又在百忙中接见了我们,又和我们一起吃饭,
……主席接完电话,来到了饭厅。见我们都站着,便说:“都坐下嘛!这是地地道道的家常便饭,这些菜,都是中央机关自己种的。”说着挟起一块炒西红柿,问我们知道不知道它的营养价值,接着又问我们学校种的西红柿多不多,还问到十六团部队生产自给的情况。我们都一一地回答了。
主席又问:“部队对自力更生、生产自给有什么反映?”
我们说:“战士们对丰衣足食的口号兴趣很大!”主席说:有兴趣就好。不过不要片面讲丰衣足食。讲丰衣足食,还得讲艰苦奋斗,没有艰苦奋斗,哪有丰衣足食?丰衣足食是不能从天上掉下来的!
边吃边谈,主席幽默、风趣的插话,使小饭厅充满着欢乐和温暖。
饭后,我们又回到主席的办公室里。主席的谈话转到部队生产问题上。主席说:蒋介石净做坏事,但他不给我们八路军、新四军发饷倒算是做了件好事。我们经济上受到了封锁,我们少了几十万块饷钱,使原来对蒋介石还有点幻想的人,不再幻想了。应该谢谢这位“委员长”,他使我们找到了“自己动手”的道路,这比任何饷、任何援助都可靠。
事实正象主席说的,由于我们有了“自己动手”、“生产自给”的法宝,不但没被“封死”“困死”“饿死”,而且生活得更好了。就拿我们党校来说吧,两年以前,粮食不足,油盐不足,蔬菜每人每天只有半斤。冬天来了,每人发给三斤羊毛代替棉絮。就在这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校首长向我们传达了党中央、毛主席“自己动手”、“生产自给”的指示。还记得那时听到过毛主席说的话:饿死呢?解散呢?还是自己动手呢?饿死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解散也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还是自己动手吧——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自己动手”,是党中央、毛主席针对国民党反动派对我实行经济封锁,向部队、机关、学校提出的。这个口号,极其生动地体现了毛主席伟大的革命气概,体现了他那种不怕困难、蔑视困难的伟大风格。从而,伟大的生产自给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主席在繁忙的工作中,也抽出时间亲自参加开荒生产。我们党校的学员,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与主席亲自带头生产的鼓舞下,投入了大生产运动,自己打窑洞,自己开荒,自己种菜,自己纺羊毛。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蔬菜自给,增加了油盐肉类等副食品,而且连粮食也自给了一部分。同时,在劳动生产中又改造了思想,锻炼了身体。想到这些,我特地向主席说:“我们党校就是因为开展了大生产,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的。”
主席说:是嘛!只要放手叫大家去搞,办法就来了。你们今后一定要把部队的生产领导好,把生活改善好,保证部队有坚强的体质。
我们回答说:“一定照主席指示的做。”
主席说:搞生产不要单去突击一项,要多样些。主要是种粮食,也要搞副业,猪、羊、鸡、鸭都养一些,还可以搞个酒坊,烧点白酒。酒可以供应市场,糟可以喂猪。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可以让大家吃顿酒。说到这里,主席诙谐地加了一句:不过可不能叫大家吃醉哟!
整风和生产,是当时全党、全军的两大中心任务,主席比作“两个环子”。这一晚,主席和我们长时间的谈话,都是围绕着整风、生产的问题。这两项任务,也正是我们回到部队后要全力贯彻的。因此,主席反复地讲,耐心地谈,教导我们怎么学会去抓这“两个环子”。整风中如何掌握“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既要弄清是非,又要团结同志的方针;如何运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如何发扬民主。主席说:你们当旅长、团长的同志,在整风中不要怕丢脸。下级对你们有意见,让他们统统讲出来,他们窝在心里的怨气吐完了,心情就舒畅了。你们把架子放下来,从实地向群众检讨反省一番,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就改善了,内部就会更加团结了。
主席问:“边区一家老乡给我们一个分区司令员提了意见,你们听说过没有?”
我们回答:“听说过。”
主席高兴地说:这是天大的好事!那个老乡很有觉悟,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都是老百姓受官府的气,受当兵的欺负,他们敢怒而不敢言,现在他敢向我们一个分区司令员提意见,敢批评这位“长官”,你们看这有多么好!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变化!
凡是主席亲自接见过的干部,都有这样的体验:当你一走到主席的身边,一在他面前坐下来,就怪表上的时针跑得太快了。谈话一直继续到深夜,我们觉得再不能打扰主席了,想到主席繁忙的工作、主席的健康,这才恋恋不舍地向主席告辞。
当我们出了窑洞,跨上马走出了很远,回头望去,主席的窑洞里的灯还亮着,象一颗永不熄灭的星星,照耀着深夜的枣园。
〔选自《星火燎原》第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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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山五壮士(油画)   詹建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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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阳明堡 陈锡联
日寇在平型关吃了苦头之后,变更了作战部署,从平型关与雁门关之间的茹越口突破了晋北防线,接着,又气势汹汹地沿同蒲路直下太原。
国民党军队依然是节节败退。在城市、在乡村,到处可以看到那些穿灰色军装的大兵,三五成群,倒背着枪,拖着疲惫的双腿南逃。
就在这时,我一二九师七六九团(师的先遣团)奉命插向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十月中旬的一天,部队来到代县以南的苏郎口村一带。
苏郎口是滹沱河东岸一个不小的村庄。顺河南下便是忻口。战事正在那里进行,隆隆的炮声不断由南方传来。敌人的飞机一会两架,一会三架,不断从我们头顶掠过,疯狂到了极点。战士们气得跺脚大骂:“别光在天上逞凶,有种下来和老子较量较量!”
从敌机活动的规律来看,机场可能离这儿不远。问老乡,才知道隔河十来里外的阳明堡镇果然有个机场。各营的干部纷纷要求:“下命令吧,干掉它!”
打,还是不打?在北上途中,刘伯承师长曾专门向我们传达了林彪师长关于平型关战斗的总结。根据总结中指出的“日本鬼子可以打,但又不好打”的经验,刘师长再三嘱咐:到晋北后,每战都应加倍谨慎。这些话使我感到,必须很好了解敌情,然后才能下定决心。
最初,我们打听到附近住着一个国民党晋绥军的团长,据说他和鬼子打过仗,是前两天才带着少数部队从大同方面退下来的。我决定去访问访问他,一来听一听打鬼子的经验,二来了解一下周围的敌情。
寻遍了附近的大小山沟,好容易才在一个偏僻的山脚下找到了这位团长。不料我刚说明来意,他便谈虎色变地说:“日军实在厉害呀!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大炮,他们的炸弹、炮弹都象长了眼睛一样,我们的电台刚一架上,就遭轰炸了!”
我强制住心头的憎恶,问他:“那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打敌人的呢?”这位国民党中级军官竟毫不知耻地说:“我们还没有看见日军,队伍就垮了下来,现在敝部只剩下一个连了……”
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这家伙除了能散布一些恐日情绪以外,是不会再谈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于是,我便起身告辞。刚转身要走,他又嘻皮笑脸地轻声对我说:“抗什么战!抗来抗去只不过抗掉了我们的小锅饭而已……老弟,放明白点!看你们那副装备,和日军真干起来,还不是‘白送礼’!”
真是十足的怕死鬼!亡国奴!无怪乎他们几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几个月内就把大片国土送给了日寇。
为了设法弄清敌人机场的情况,第二天我们决定到现地侦察一下。一路上,几个营长听我谈起昨天访问那位团长的事,心里直冒火。三营长赵崇德同志唾口骂道:
“孬种,简直不是中国人!”
“抗战是全国人民的要求。不管他们怎么样,我们绝不能辜负人民的期望!”一营长不胜感慨地插上一句。
是的,抗战决不能指望那些政治上腐败、军事上无能的国民党军队,挽救民族危亡的重担,只有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来挑!我想到这里,顿时感到自己的责任更加重大。
我们顺着一条山沟边走边谈,很快来到了滹沱河边。登上山峰,大家立时为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东面是峰峦重叠的五台山,北面,内长城线上矗立着巍峨的雁门关;极目西眺,管岑山在雾气笼罩中忽隐忽现……滤沱河两岸,土地肥沃,江山壮丽,只可惜,如今正遭受着日寇侵略者的浩劫!
……
突然,二营长叫道:“飞机!”
我们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对岸阳明堡的东南方有一群灰白色的敌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空地上,机体在阳光映照下,发出闪闪刺眼的光芒。
我们正仔细观察着那机场内外的每一个目标,忽然发现一个人从河边走来。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打着赤脚;看样子是个农民,但神情很紧张。
等他走近一些,我们忙迎上去喊:“老乡,从哪里来?”
那人听到喊声,身子一怔,马上停住了脚步,两眼不住地四下观望。及至见到我们这几个陌生的军人时,更是惊慌不安,两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们,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吐出了两个字:“老……总……”
“老乡,不要怕,我们是八路军,来打鬼子的。”
他听到“八路军”三个字,马上“啊!”了一声,一下扑上来抓住我们的手,激愤地向我们诉说起他的遭遇。
原来他就住在飞机场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自从日寇侵入山西以后,国民党军队的抢劫、日本鬼子的烧杀,弄得他家破人亡,一家三口,只剩下他孤苦零仃一人。后来,鬼子兵又把他抓去做苦工,逼着他整天往飞机场搬汽油、运炸弹。每天从早累到晚,常常是饿着肚子干活,还得挨打受气。他受不了鬼子的折磨,才由机场偷偷跑了出来。最后,他指着敌人的机场狠狠地说:
“去收拾它们吧,我给你们带路!”
听了这位老乡的控诉,大家更加气愤。赵崇德同志握着老乡的手,恳切地说:
“老乡,我们一定给你报仇,给所有受难的老乡报仇!”
接着,这位老乡又向我们详细介绍了敌人机场内外的情况。
经过侦察,我们了解到的和老乡介绍的大体一致。机场里共有二十四架敌机,白天轮番去轰炸太原、忻口,晚上都停在这里。敌香月师团的一个联队大部都驻在阳明堡街里,机场里只有一小股守卫部队。看来,敌人正忙于夺取太原,根本想不到我们会绕到背后来揍它。这正是歼敌的好时机。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给它以突然袭击,胜利是有把握的。我们当即决定马上下手。
袭击机场的任务交给了三营,并以一、二营各一部破坏崞县至阳明堡之间的公路和桥梁,阻击崞县、阳明堡可能来援之敌;团迫击炮连和机枪连则在滹沱河东岸占领阵地,准备随时支援三营。
十九日下午,整个苏郎口村都沸腾起来了。各营、连纷纷召开支部大会、军人大会进行动员;干部、战士们个个意志高昂,决心如钢。老乡们听说八路军要去打鬼子,几个钟头之内就扎起了几十副担架。
傍晚,我和几个团的干部一起来到了三营十一连。战士们见到我们都围了上来,争着表示决心。
“准备得怎么样啦?”我问大家。
“没问题,团长,只要摸进机场,保证把龟儿子的飞机敲个稀巴烂!”战士们纷纷回答。
我指着面前的一个小战士又问:“飞机全身包着铁皮,子弹穿不透,怎么办?”
这个小战士毫不犹豫,举起右拳在空中摇几摇,干脆而响亮地回答:“我们研究好了,用手榴弹捶它!”
这时,赵崇德同志向战士们说:“同志们,有人说我们拿着这些武器去打鬼子是‘白送礼’,这回我们一定打个漂亮仗给他们看看!”
人丛中走出来一个粗壮的小伙子,手里提着机枪,气呼呼地用大嗓门说:“他们自己长了兔子腿,听见炮响就跑,还有脸耻笑人!我定要缴架飞机回来给他们瞧瞧!”我一看,正是全团有名的机枪班长老李。
有人笑着问:“那样大的家伙,你能扛得动吗?”
他辩解道:“扛不回整的,砸个尾巴也行!”
战士们被他逗得哄然大笑。这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虽然是第一次打鬼子,而且又是去打从来也没打过的飞机,但谁也不把这些困难放在眼里。
夜里,部队悄悄地出发了。
三营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能攻善守,以夜战见长,曾得过“以一胜百”的奖旗。今天他们继承着红军时期的优良传统投入了新的战斗。战士们一律轻装,棉衣、背包都放下了,刺刀、铁铲、手榴弹,凡是容易发出响声的装具,也都绑得紧紧的。长长的队伍,顺着漆黑的山谷行进,神速而又肃穆。
向导就是先前我们遇到的那位老乡。他对这一带的道路,了如指掌。在他的引导下,部队很快涉过了滹沱河,来到了机场外边。
机场里死一样沉寂。大概这时鬼子睡得正酣吧?部队爬过了铁丝网,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机场。赵崇德同志带着十连向机场西北角运动,准备袭击鬼子守卫队的掩蔽部。十一连直向机场中央的机群扑去。
十一连二排的战士们最先看到了飞机,它们果然整整齐齐地分三排停在那里。多少天来,大家日夜盼望着打鬼子,现在猛然看到飞机就摆在眼前,真是又惊喜又愤恨。不知谁悄声骂道:“龟儿子!在天上你耍威风,现在该我们来收拾你啦!”说着就要接近飞机。突然,西北方有个鬼子哇啦哇啦地呼叫起来,紧接着响起一连串清脆的枪声。原来十连与鬼子的哨兵遭遇了。就在这一瞬间,十连和十一连在两个方向同时发起了攻击。战士们高喊着冲杀声,勇猛地扑了上去。机枪、手榴弹一齐倾泻,一团团的火光照亮了夜空。正在机群周围巡逻的鬼子消兵,慌忙赶来,和冲在前面的战士绕着飞机互相追逐。机舱里值勤的驾驶员被惊醒了,他们惊慌之中盲目开火,后边飞机上的机枪子弹接连打进了前面的机身。
战士们越打劲头越大,有的边打边喊:“这一架算我的!”也有人七手八脚地往机身上爬。机枪班长老李早爬上了一架飞机的尾部,端起机枪向机身猛扫。
正打得热闹,鬼子的守卫队嚎叫着向我扑来。就在二十多架飞机中间,敌我混在一起,展开了白刃战。
赵崇德同志跑前跑后地指挥部队。突然,他看见一个鬼子打开机舱,跳下来抱住了一个战士,那个战士回身就是一刺刀,结果了鬼子的性命。赵崇德同志大声喊道:“快!手榴弹,往飞机肚子里扔!”只听“轰!轰!”几声,两三架飞机燃起大火。火乘风势,风助火威,片刻,滚滚浓烟卷着熊熊的烈火,弥漫了整个机场。
正在这时,老李的那挺机枪不响了。原来他正举着铁锹猛砸,嗬!他倒真想砸块飞机尾巴拿回去哩!赵崇德忙跑过去喊道:“快打!砸什么!”他又抱起机枪扫了起来。
鬼子守卫队的反扑被杀退了。赵崇德同志正指挥战士们炸敌机,突然一颗子弹把他打倒了。几个战士跑上去把他扶起,他用尽所有力气喊道:“不要管我,去炸,去……”话没说完,这位“打仗如虎,爱兵如母”的优秀指挥员就合上了眼睛。他的牺牲使同志们感到万分悲痛,战士们高喊着“为营长报仇!”的口号,抓起手榴弹,冒着密集的枪弹向敌机冲去……
几十分钟后,守卫队大部就歼。二十多架敌机燃烧在熊熊的烈火之中。驻在街里的香月师团的装甲车急急赶来增援,可是,等它们爬到机场时,我们已经撤出了战斗。
夜袭阳明堡飞机场的胜利消息,通过无线电迅速传遍了全国。那些国民党官儿们,开始根本不相信,他们仍说:“就凭八路军那破武器还能打飞机?不可能!”可是自从十月二十日起,一连几天忻口、太原都没有遭到敌机的轰炸,那些畏敌如虎、胆小如鼠的官儿们方才张口结舌了。
〔《星火燎原》编辑部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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