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
专栏：
地道战
——奠边府战役回忆录
〔越南〕 兆大尉口述 胡芳整理
奠边府战役已转入第二阶段。法国侵略军已经陷入岌岌可危的包围之中。东面的五个高地已被我军占领了四个，只剩下A1高地，敌我两方还在日夜不停地激烈争夺着。西面的外围据点如矜那、板桥的敌人已经投降，外籍军团据点也已撤除，106号据点也被我拔除。我们的交通壕伸延开来，紧紧包围住芒清中心区。交通壕和进攻阵地日夜向前伸延，向敌人的飞机场和指挥所深入。
那时候，我们团在芒清西面的战场上。我是主攻营的一个副连长。我军消灭了106号据点之后，我们团接到命令，要把壕沟从106号据点挖到206号据点，这个据点是保卫芒清机场西北面的一个大据点，由兵力强大的欧非雇佣军部队驻守。挖通这条壕沟的目的是为我军创造条件，让指挥部集中力量攻占飞机场，切断敌人唯一的运输线，也就是扑灭他们最后的希望。
“挖壕沟深入到敌方去”、“创造新战术”，这一切对我们说来都是既新又大的问题！
我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党内、党外认真讨论，向战士们作了大量的动员工作，仔细地检查了磨锹磨镐的情况。
天开始黑下来，我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林区。从林区到106号据点，因为有原来的交通壕，所以前进比较迅速。但是越过106号据点之后，前面都是长满野草的平原。这地方有地雷吗？敌人会不会来袭击？我们全不知道。一旦暴露了目标，在这平原上，我们将到哪儿去躲避敌人的暴雨般的炮击呢？唯一可靠的办法是：快挖。
战士们两人一组，紧靠在一起，各组之间相隔约五米。挖掘的方法是每个人在指定的地点先动手挖一个卧式掩体，然后发展成跪式掩体，最后是立式。后面一组挖好立式掩体后立即与前面的挖通，这样就连成了交通壕。就象卷席子一样，一组一组逐渐向前推进，交通壕也就跟着向前延伸。
天大亮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禁不住笑起来。人人都象是从土堆里钻出来似的，从头到脚沾满了泥土，只露出两只眼睛。路过离林区不远的一条小溪时，我让大家下去洗涮一下。转眼工夫，那段溪水也混浊不清了。我们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返回驻地，急急忙忙吃上几口饭就躺下睡了。
第二个夜晚，接着是第三个夜晚……我们又继续挖掘，又把自己暴露在敌弹威胁下的寒冷刺骨的空地上。死神伸开两只乌黑的翅膀，夜夜都在我们身边飞舞。每天早晨我们又象一支从泥泞的深渊里钻出来的部队，三五成群地返回驻地……
当交通壕挖了约三百米的时候，敌人发觉了，并开始对付我们。如果这里是一个孤立的阵地，而敌人又占着优势，那么他们一定会集中飞机、大炮向我们进行疯狂的轰击，同时会派军队立即包围，即使我们再勇敢，也要遭到严重的伤亡，很难守住阵地的。但是这里却是另一种情况。206号据点也和敌人其他的据点一样，都处于整个战场的共同形势之下：它们被包围、被严密控制着。不仅仅是206号据点的敌人发现我军的战壕正向前延伸，其他许多敌人的据点也同样被包围，同样被我军的进攻战壕威胁着。因此，敌人的反应受到了限制。他们主要只能用大炮、迫击炮远射，用机枪从正面扫射。
第四天夜晚，我们刚迈出林区，敌人的炮弹就截住了我们的去路。硝烟弥漫，弹片四射。我们互相鼓励着快速穿过火网来到阵地。到了壕沟的尽头，就见敌人碉堡的三四个重机枪眼正猛烈向外射击。子弹贴着地面穿来插去，交织成一条条红色的火线。我们连忙散开队形，动手挖壕沟。敌人射击越猛，同志们挖得越快。顷刻之间，我们连已全部隐没在地面下三、四十厘米深的卧式掩体里。炮弹沿着战壕嘣嘣地爆炸，弹片如雨点似地落在田野上。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利用敌人射击的间隙爬出壕沟观察了一下，发现我们连挖壕沟的工作几乎完全停顿下来。远处近处传来了伤员的呻吟声。党支部委员会立即在火线上召开了会议。会上作出决议，立即向全体战士传达：“敌人猛烈射击正说明他们是惊慌失措，没有什么可怕的。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敌人射击的间隙争取时间继续工作！”支委会还提醒同志们要牢牢记住“打开机场大门”这一战役的重要性。这是在切断奠边府最后的心脏的战斗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们连又沸腾起来了。我又听见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铁镐铁锹掘土的声音，我们的壕沟又继续向前挪动，尽管比过去慢了些。
敌人的重机枪仍然不停地喷出火舌，迫击炮争先恐后地向我们射击，但是它们已无法再把我们压倒在泥土里了。在连续不断闪亮的火光下，看到战士们汗水涔涔的坚定的面孔，我的心无比激动。我们的战士咬紧牙关以坚忍不拔的精神继续向敌人的方向前进。用不着到别的地方去找，这里就是受苦的奴隶正挺身而起的形象，是受压迫的人、穷苦人坚决斗争争取生存的形象。这里就是一个无比英勇、不屈不挠的民族正在咬紧牙关和敌人搏斗争取胜利的形象。这些形象在奠边府每一寸染满鲜血、堆满铁片钢块的土地上迸射出耀眼的光辉。
那天夜晚返回驻地后，党支部委员会又继续开会。接着一个新的决议又传达下去：“一方面要继续发扬部队无比勇敢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必须想尽一切安全的办法以减少伤亡……”根据这个决议，我们想出了编草帽和草楯牌让部队带去挖壕沟的办法。每个班还用稻草编一个长两米、直径一米的大圆卷，用来阻挡正面射来的子弹，部队可以在后面挖壕沟。这个建议受到全连同志的欢迎。仅仅用了一个下午，这些特殊的装备就都作好了。
天黑以后，我们又出发了。我们戴着草帽，拿着草楯牌，看上去也真够稀奇、真够可笑的！
芒清平原又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漆黑一片。时而敌人的信号弹飞向高空，照亮了整个天空。各种枪炮又轰鸣起来。子弹又接连不断地向我们的交通壕倾泻。
大草卷果然起了作用。挖到哪里，我们就把它推到哪里。我们躲在它的后面安心地挖土、掏土。敌人正面射来的子弹都打在草卷上，听起来就象是下暴雨似的，而我们的同志却没有一个受伤。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我们仍然利用这个神奇的大草卷，挖到了206号据点的第一层铁丝网前。这里离开敌人据点的第一个碉堡只有一百米左右。我们已经能看清楚敌人的枪眼、纵横交错的战壕沿和阵地里边一座连一座的帆布棚顶。但是另一方面，那天晚上我们也惊讶地看出我们的壕沟缩短了近五十米。原来是敌人趁我们白天撤走时派人填平了一段。连长阿士上去观察了一阵，然后说：
“大家要小心！一排派一个组上去扫雷。全连作好战斗和挖壕的准备。”
一会工夫，地雷已清除掉。阿士命令部队立即上去，同时要求我们营的迫击炮支援，压倒敌人据点里正在不停射击的迫击炮。我们的迫击炮打得很出色。炮弹在敌人的据点里爆炸，发出红色的火光，一串串的炮弹落在敌人的迫击炮阵地上。我们步兵不停地挖土，重新挖通被敌人破坏了的那段壕沟。
过了一会儿，班长唯编同志回来向阿士和我报告：那段壕沟已经完全挖通。最前面的战士的铁锹已经碰到敌人铁丝网上的木桩。
阿士命令继续向前挖，穿过敌人的铁丝网。我跑到壕沟的最前面，让战士们把紧贴地面的铁丝剪掉免得碍手，然后把壕沟再往里挖。
我很难确切地说明我当时的心情。在敌人据点外面埋头往里挖时虽然也很激动，但是现在从战壕里钻进敌人的铁丝网内，心情更加激动，更感到上级的决心实在大，上级领导实在英明，同时也感到我们的战士真是异常勇敢，有足够的能力完成一切任务，无论这些任务多么困难，多么艰苦，多么危险。
我们指挥部一致认为：前一天晚上敌人出来填壕，现在我们的壕沟已经挖进铁丝网内，敌人一定还要出来填，并且会派出更多的人。因此我们必须有作战的阵地，并且要有一部分人在那里留守，保护壕沟，不能象过去那样全部撤回来。我们把这个意见向上级汇报后，营部、团部都同意了。
于是我们命令同志们挖两条“虾角须”形的壕沟，同时修筑起机枪掩体、迫击炮阵地和无座力炮掩体，以便可以随时进行战斗。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求同志们挖一些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大防空壕作为前沿阵地防守单位的休息处。
天快亮时，我们照例又把部队撤回林区，不同的是留下一个战斗力强的班，并配备了强火力。我们把留守阵地的任务交给了唯编同志那个班，我们向他们指出：要想胜利地完成这项任务，必须想办法打“麻雀战”，给敌人制造慌乱，拖住他们的后腿。
与此同时，我们接到战役指挥部的命令，要求在整个战线上开展打活靶运动，消耗敌人的力量。
我们的唯编班长很坚定，他在过去的几次战斗中都表现得很镇静、勇敢和灵活。他的班里还有几名老战士，也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射击很准。这个班的新战士也都表现很好。在敌人火力下挖了几夜壕沟，都是情绪饱满，毫不畏惧。
在这些新战士中，有一位名字叫阿未，海阳人，个子矮小，却很机灵。我们夜里去挖壕沟，阿未总是积极要求到最前面去，虽然还没有直接和敌人“碰”过，但是他表现得很勇敢、大胆。他还常常对其他的新战士说：“怕什么，看看人家干部和老战士！既然是革命部队的战士，还能怕法国鬼子吗？先打下奠边府，再解放海阳，那才痛快呢。”
第二天，唯编在阵地上配备了力量，随时准备战斗，同时利用一切时机打活靶子。唯编正好看见一个法国兵戴着围裙，拿着一叠军用饭盒，慌慌张张地在据点里走过，连忙射出一发子弹，拿着军用饭盒的法国鬼子，象牛一样吼叫一声，从据点上倒栽下来。唯编射击完，马上离开原来的位置，飞快地跑到另一个地方。据点里的敌人慌里慌张地盲目乱射一阵。后来又有两名外籍军士兵在大地堡里探头探脑，接着猛一下蹿了出来，准备把炊事员的尸体抬回去。唯编又射出两发子弹。那两名外籍军士兵抱住前胸，滚倒在地上。据点里的叫声乱成一团。
这时候，一名敌军军官，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敢并鼓舞士气，从一个帆布棚里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嘴里大喊大叫，咒骂不已。
“阿未！打！打！”唯编催促着。
阿未心情紧张地举起枪。
“嘣！”子弹猛烈爆炸。那名军官象疯狗似地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转移位置！快点！”唯编喊。
阿未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两、三分钟，一串迫击炮弹几乎正落在刚刚发出步枪声响的地方，尘土沙石飞溅，昏暗一片。阿未高兴地哈哈大笑：
“赔了人又费了子弹！这次，你们这群殖民主义者们真叫做人财两空！”
过了一会儿，阿未又打死一名炮手。接着，两个外籍士兵刚从两个机枪掩体后探出头来观察，就被班里的两名射手打死了。
于是阵地上充满了愉快活泼的气氛。每个人都爱打活靶子。阿未象一个爱打小鸟的孩子，整天不停地从这个避弹坑跳到那个避弹坑。三天之内，一个人就打死二十多个敌人，上级就在阵地上授给他勋章。
从那天开始，206号据点里的敌人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地面上的一切活动完全处于瘫痪状态。吃饭、大小便都在交通壕、坑道里。从敌军的混乱中清楚地看出他们的恐慌、动摇的情绪。看到这种情况，我们便更积极地开展打活靶的竞赛。这样说并不等于是敌人没有强烈的反应。他们的机枪扫射得更疯狂了。芒清的敌人炮兵也向我们的壕沟猛烈射击。他们的迫击炮有时也给我们造成一些小损失。
又经过一天一夜，我们的战壕已经贴近了敌人的据点。两边大声说话都能听得见。这天，营长来检查阵地和观察敌人的情况。他这样分析：“壕沟已经通到这里，再往里挖一定要比过去困难，速度也要慢些。指挥部命令我们要更加紧张地挖，以便配合整个战场。”营长要求我们寻找新的挖壕沟办法，以保证时间。
那天，我们又召开了党支部大会、支委会和全连大会出谋献策。当大家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些新战士举手发言。他们说：应该把挖露天壕沟改为挖地下坑道，就象挖鼠洞那样。他们认为：这样挖可以保守秘密，同时可以避免伤亡。他们在敌后有许多挖秘密坑道的经验。
大家议论纷纷。有的人兴奋地赞成，有的人反对，他们提出许多理由：
“这样挖很费时间，因为要把土一点一点地掏出来。”
“挖地下坑道容易迷失方向，对不准目标。”
“挖地下坑道会因为缺氧而闷死。”
这些理由听起来也有道理，于是争论更加激烈了。后来支委会交换了意见，建议从敌后来的同志试挖让大家看看，若能挖成，一切怀疑顾虑都可迎刃而解。他们愉快地接受了。我挑选了四名战士，给他们四把好铁锹，然后划出一块和稻田差不多软硬的土地，以远处的一棵树为目标。他们四个人仔细地看了看那棵树然后就动手挖起来。两个人挖，两个人把土运到外面，挖的人累了，就和运土的互相调换一下。
一会工夫，他们就挖好了一段地下坑道，深一米五多，宽八十厘米。花费的时间并不比挖露天壕沟多。假如除去躲避敌炮的时间，再算上白天的时间，很明显这种挖法要快得多。我又让几个怕没空气受闷的同志钻进去试试。不大工夫，他们钻出来都高兴地说：
“太好了！通风口挖得很巧妙。站在上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又让那些怕挖错方向的同志检查一下。他们都承认挖得好，方向一点也不错。
这样一来，大家的思想顾虑都解除了。指挥部立即讨论执行计划，同时要求各排准备好铁锹、铁镐。
挖了两天两夜，坑道离第一个重机枪碉堡只有十米左右。那天，营长又来观察阵地。他很赞赏我们的秘密坑道，但同时也指出：师部命令要急速准备，明天必须打响，消灭206号据点，配合整个战场。现在，各营执行上级的命令都已作好准备，我们后面的主攻连正在等待出击的命令。因此，假如我们连仍然这样继续挖下去，怕来不及。营长指示我们必须用自己的火力立即攻占我们面前的重机枪碉堡和它的两个外围掩体，目的是占据一个桥头堡，让后面的部队火速到地面上，迅速把交通壕挖到敌人据点里。假如不先占领这个碉堡，即使挖到据点附近，打通坑道口往上爬时也将会碰到许多困难，陷入被动。
任务十分紧迫。连长阿士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唯编他们班，因为这个班防守阵地时已经熟悉了地形。尽管唯编知道他的班除了上级配备的重机枪、无座力炮和连里的六○毫米迫击炮外，没有什么强火力掩护，但是他仍然是十分兴奋地接受了任务。
接受命令后，唯编班长组织好人力立即出击。我们的六○毫米迫击炮集中火力向碉堡四周轰击一阵之后，唯编带领两名爆破手，越过打通了的地下坑道，蹿到地面上，然后直向敌人据点前进。但是慢了，敌人的重机枪扫了一梭子，三个人都踉踉［liàng谅］跄跄［qiàng呛］地倒下去。
连长阿士又是咬牙，又是跺脚。他命令第二班上去。这是吴编的班。吴编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象格木一样的结实，两只眼睛象两把刀似的那么锐利。他提着轻机枪快步跑过来。他的班也跟着跑过来。每个战士都是那么健壮、豪迈。
跟在吴编的班后面的是阿盖的班。副排长阿植掌握火力班走在最后面。一排的三个班排成纵列挤在坑道里。连长阿士又重复了一遍战斗任务，然后下令立即出击。
排长阿义和吴编的班穿过坑道口，跳上地面，仍然按照唯编走过的方向前进。
连长阿士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命令迫击炮连续向敌人碉堡轰击，同时在左右两面各配备一挺重机枪向正面的枪眼猛烈射击，使敌人的机枪手抬不起头来。
这时班长吴编带领一名爆破手阿维象两枝箭似地飞了出去。阿维飞快地跑到右方的机枪掩体旁边，用牙咬开手榴弹的引火线，对准枪眼扔了进去，地上响起震耳的爆炸声。阿维高兴地转过身来，见吴编也已消灭了左边的机枪掩体。吴编向阿维招招手，毫不迟慢，直向重机枪碉堡跑过去。因为没听见碉堡里有枪声，刚才叽哩咕噜的说话声也听不见了，吴编疑惑起来：“也许是鬼子都撤到据点里去了？”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他仍然命令阿维爆破。爆炸声震动着地面。连长阿士喊道：
“爆炸了！冲上去！”
“冲锋……！”吴编跳起来大声呼喊。他的班象旋风似地拥了上去。
吴编首先冲进碉堡。果然象他猜测的：里面没有一个敌人。这时，右边的那个小组报告：交通壕里没有敌人，左边的小组也报告说交通壕里空无一人。吴编明白了：敌人看见他的班攻占碉堡，以为是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于是都惊慌失措地丢下碉堡跑进据点里去，一是固守，二是向芒清逃窜。
吴编立即派一名战士跑去向连长报告。阿士也直奔向这里。他同意吴编的判断，这时他的脑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趁这个机会，直插进去；若守在这个碉堡里，会放过了一个无比宝贵的时机。”尽管他的连完全没有战斗的准备，手里拿的主要是铁锹铁镐和一些自卫的轻武器，尽管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阿士仍然以敢于负责的精神果断地命令吴编的班继续向纵深发展。
他的命令得到全体战士和下级干部的热烈响应。吴编的班以前所未有的雷霆之势冲了进去。冲到据点里时，碰上了敌人。吴编命令开枪射击。敌军乱射一阵，慌忙向据点后方的一个大地堡逃去。吴编把副班长阿路叫过来：
“给他一个五斤重的爆破弹！”
阿路不声不响地抱起一个爆破弹跑上去。一眨眼的工夫，一个火球爆开来，接着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连长阿士欢呼起来：
“太好了！”
连长阿士向A区望了望，看见敌人正慌乱逃跑。他立即让阿盖的班和一排的火力班投入战斗。这时，左翼和据点后面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我们部队的欢呼声。阿士猜到：看这边打响了，那边八十四营、八十九营的同志们也抓紧时机配合进攻。真是打得太漂亮了！三面夹击，势如破竹。不到三十分钟，全部敌军被团团围在据点后方，他们都举手投降。“决战决胜”旗插在敌人固守的碉堡上。在帆布房子燃起的火光中，鲜红的旗帜迎风飘拂。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部队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后来，当我军消灭和活捉了奠边府的全部敌人之后，上级问德卡斯特莱关于206号据点战斗的情况，他面带忧郁地回答道：“真是奇异的一仗！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206号据点是什么时候丢失的……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们仍然不明白你们使用的是什么战术……”
我们的一位领导同志对他说：“是的，你们是无法了解我们的创造性的战术的，也无法了解我国人民强大的力量的，因此你们才遭到失败。”
〔傅成劼译〕
〔选自《奠边府战役回忆录》第
一集，本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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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
——介绍《奠边府战役回忆录》第一、二集
高峻千
奠边府，这是一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光辉的名字。
一九五四年五月七日，进行了九年艰苦卓绝的抗战的越南人民，在这里彻底击溃了得到美帝国主义支持的法国殖民军，迫使敌人在日内瓦的会议桌上坐下来谈判，从而结束了法国在越南的殖民统治。奠边府的辉煌战绩，鼓舞了全世界一切为反对帝国主义而英勇战斗的人们，使帝国主义者从此以后一听到奠边府几个字，就胆战心惊，丧魂落魄。今天，在南越，当年法帝国主义在奠边府的惨败，就象阴影一样笼罩着美帝国主义。
奠边府大捷为全世界被压迫人民树立了以武装斗争反抗帝国主义的光辉范例，提供了以在装备上暂时处于“劣势”的革命武装战胜貌似强大的敌人的丰富经验。奠边府战役中出现的无数英雄事迹和英雄人物，是全世界被压迫民族争取解放的斗争史上最灿烂的篇章之一，值得千秋万代的人们永远铭记在心。
已由我国作家出版社翻译出版的《奠边府战役回忆录》第一集《地道战》和即将出版的第二集《最后防线》，一共收回忆录十五篇，都是由这次战役的参加者亲自执笔或者口述的。他们有的是指挥员和战士，有的是配合作战的各兵种的领导干部，也有的是在敌后从事地下工作的革命者，还有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和负责运输的民工队长。战斗任务不同，但是，每个人的心目中，都只有一个思想，那就是：一定要把被围困在奠边府的二十一个营的法国殖民军全部彻底地歼灭掉。尽管法国侵略者在空降占领奠边府的时候，曾经狂妄地夸口说什么这是“在印度支那的绥靖工作中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是“在‘越盟’的心上插上了一把匕首”；但是，在越南人民的眼中，“奠边府不过就象一口大锅，放在西北的山村之间，法国鬼子把头伸向那里，就等于一群鱼儿在锅里。我们的部队已经把它四面包围了，枪口也已经指在他的鼻尖上，干柴好象已经堆好，只等划根火柴，看它热锅里的鱼儿往哪儿逃？”参加这次战役的每一个人，都是怀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发挥了最大的革命积极性，克服重重困难，创造了无数的奇迹，把这个被法帝国主义将军们吹嘘为“印度支那迄今最大、最坚固和最有决定意义的据点”，变成埋葬殖民主义者的坟墓。
这十五篇回忆录，象十五幅雄伟的壁画，以酣畅的笔墨，描绘了奠边府大捷辉煌的战绩。这十五篇回忆录，又象十五支炽烈的火炬，汇合成熊熊的火焰，焕发着决战决胜的奠边府战斗传统的光芒。
我们在这里看到：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越南人民军正规部队的行动及炮兵布防的阵地，二十七名战士在有限的装备和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孤军奋战，一天之内打退了三营敌兵在飞机、大炮和坦克掩护下发动的七次进攻（《在633制高点上》）；防空监视哨在敌机空袭时，不但不躲进防空壕，反而站在高处，记录着敌人投弹的数目，敌机刚走，就又冒着生命危险钻进弹坑扫除敌机扔下的定时炸弹，保证了公路运输（《路打通了》）；榴弹炮部队和高射炮部队，翻山越岭，同敌人进行“钢对钢、铁对铁、意志对意志、力量对力量”的“钢铁较量战”（《坚守在炮位上》、《钢铁烈火》）。我们还看到：越南人民军在奠边府战役中新创造的地道进逼战术，在敌人密集的炮火轰击下，夜以继日地强挖战壕，穿过敌人布置的铁丝网，直插敌人的碉堡，一个接一个地拔除敌军的据点（《地道战》、《最后防线》、《第三个据点》）；龙飞营的战士，接受了切断敌人向奠边府空投供应的“脐带”的任务，激战一天，把队伍楔入敌军，占领了芒清机场（《切断“脐带”》）。在这些英勇激战的场面中，出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炮长苏永面当拉炮的绳震断、炮车滑坡的时候，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车轮，保护了大炮而壮烈牺牲。卫生员阿沿一面救护伤员，一面一个人用手榴弹打退了敌人的四次冲锋，同时还对受伤的战士进行鼓动，又收集了许多螺丝扣、锤子、斧头交给伤员预备和敌人作最后的搏斗，一直坚持到增援的步兵来到。这些光彩照人的形象，正象一位作者所说：“是受压迫的人、穷苦人坚决斗争争取生存的形象，是一个无比英勇、不屈不挠的民族正在咬紧牙关和敌人搏斗争取胜利的形象。这些形象在奠边府每一寸染满鲜血、堆满铁片钢块的土地上迸射出耀眼的光辉。”
今天，奠边府的光辉传统，已经得到继承和发扬光大，英勇的越南人民，展开了气壮山河的抗美救国斗争，战斗在反对美帝国主义、保卫世界和平斗争的最前哨，越南人民又一次以他们不畏强暴、敢于斗争、前赴后继、决战决胜的革命气概，为全世界人民的革命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正当奠边府大捷十一周年纪念日来临的时候，《奠边府战役回忆录》第一集《地道战》译成中文出版了。我们应当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来阅读这一部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