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6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剧评

体现人民战士的英雄风貌
——看《奇袭白虎团》有感
黄克保
今年第二期《戏剧报》社论中有这样一段话:“现代剧的创作和演出可以说是一块试金石,它丝毫不爽地反映出人们在解决艺术与生活的关系上所采取的态度和所达到的程度。”山东省京剧团演出的《奇袭白虎团》,可说是为这些话提供了一个生动的例证。
《奇袭白虎团》演的是在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的一个侦察排,在朝鲜人民军的帮助和朝鲜人民的支援下,深入敌人的心脏地区、一举歼灭美李匪帮的“王牌军”白虎团的故事。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朝人民并肩作战、打击美国侵略者的英雄业绩,歌颂了人民志愿军的国际主义精神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整个演出是成功的。主要特点是演得有生活,有技巧。具体说来,由于导演和演员们把表演艺术的革新创造植根于生活的土壤之中,因而在京剧舞台上树立起一批比较真实可信的志愿军的英雄形象;在艺术形式上,既富于特定的战斗生活气氛,又有鲜明的京剧艺术特色,两者和谐统一、浑然一体,使人耳目为之一新。
演兵像兵,这是演出给我的一个突出印象。所谓像,不只是外形像,主要是精神气质像。不论是殷宝忠同志扮演的政委,方荣翔同志扮演的团长,还是青年演员扮演的志愿军战士们,都比较鲜明地体现了人民战士所应有的革命气质。以宋玉庆同志扮演的侦察英雄严伟才来说,宋玉庆原有武生的底子,本来是以扮演古代的英雄豪侠当行的。在他创造严伟才这个人物时,传统武生的功底,诸如矫健的舞姿、挺拔的工架、难度很高的技巧等等,无疑曾给他提供了必要的技术基础;但有一点:这个人物的精神面貌却已和传统舞台上任何一个古代英雄有了本质的不同。据说在山东演出时,有部队同志反映:“在我来看《奇袭白虎团》以前,担心京剧表现兵会演成四不像。看了第一场以后,一下子就把我说服了……杨排长(即严伟才)这个人物刻划得很成功,活龙活现,英气逼人,使人感到这个战士非打胜仗不可。”这应该是对演员的最高赞赏了。
演员创造上的这种成就,不是偶然得来。这是剧团的同志们比较长期地深入部队生活,向解放军学习的成果。这个剧团的许多同志都来自部队,有着一定的部队生活锻炼;有些同志还亲身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熟悉朝鲜的战地生活和战士的思想感情。这些年来,他们从未中断过与部队的联系。在排演《奇袭白虎团》时,又曾有计划地深入连队当兵,学习解放军的革命品质和革命精神。长期深入生活的结果,不仅使演员的艺术创造能建立在比较扎实的基础上,更重要的,是促使了演员思想感情的变化和精神气质的改变,这才有可能比较准确地体现出人民战士的英雄风貌。演兵像兵,这是决定性的因素。
《奇袭白虎团》演出的另一特点,就是能从侦察兵的战斗生活特点出发,对传统表演艺术作了合理的继承和大胆的革新,剧中第四场就集中地表现了这一点。
这场戏的中心内容,是表现侦察英雄们如何克服侦察途中的重重困难而前进。在表演艺术上,则是要求通过演员的动作来描绘出客观环境的困难艰险,并从人与环境的斗争中集中刻划人的精神面貌——不畏险阻、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看得出来,这种表现方法正是继承了传统虚拟手法的主要精神,不过,这里所表现的内容却不是任何传统剧目所能比拟的。侦察英雄们遇到的困难,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由于悬崖峭壁、山路崎岖、大雨滂沱等自然条件的险恶所造成的雨夜行军的困难;一是由于敌人的战争部署,例如铁丝网、探照灯、地雷阵等所造成的重重障碍。要表现这样的内容,传统程式中有一部分是适用的,但却是远远不够的。由于这个戏的导演和演员都有一定的战地生活经验,因而在艺术创造上敢于发挥大胆的想像,根据不同的内容,运用多种多样的手法。在有些场面中,主要是对传统技巧作出合乎生活逻辑的安排。比如,在表现翻山越岭方面,传统中有一部翻腾跌扑的程式是大有发挥余地的。在翻铁丝网、跳悬崖等场面中,就是充分发挥了这部分程式的妙用:虎跳、前扑、台漫、鹞子翻身……,经过严密的组织,渲染了紧张激烈的舞台气氛,演出效果是强烈的。在有些场面中,则是着重从部队生活中撷取富于特征性的动作加以概括、提炼,用以表现特定的内容。比如,严伟才率领战士们出发,一阵狂风暴雨劈面扑来,战士们紧鞋带、拢袖口、系斗篷、勒绑腿,然后以斗篷掩胸、侧身前进。这一套动作组合,显然是从现实生活提炼得来,由于锣鼓节奏的规范而有了鲜明的节奏感。通过它,生动地描绘出雨夜行军的情景。不过,这种描绘,并不是客观主义的,而是在描绘环境的同时,表现了一种积极的行动,表现了战士们逆风而进的硬骨头精神。假如演员不是从一定的生活体验出发,就无法创造出这种动人的情景。至于误入敌人地雷区的一节戏,从战士赵顺和踩着地雷开始,一直到严伟才身先士卒、亲自起出地雷,率领战士们摸索前进,直到巧妙地躲开了地雷的威胁为止,围绕着这一系列情节,在表演技巧的安排上,既有经过美化的“卧倒”、“匍匐前进”等军事动作,又有“倒扎虎”、“扫堂旋子”等传统技巧的巧妙组合,两类动作交织在一起,构成动人的场面,表现了革命部队中上下级之间的亲切关系,也歌颂了侦察英雄们的英雄本色。这样的情节结构,这样的动作组合,没有一定的生活基础,单凭传统技巧显然是无能为力的。
《奇袭白虎团》的演出,又一次证明了“生活是艺术创造的源泉”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运用京剧的武功技巧来表现现代生活、特别是表现兵的生活,几年来已经积累了许多成功的经验;《奇袭白虎团》的演出又在这方面给了我们新的启示。我们祝贺这个戏演出的成功,并希望山东省京剧团的同志们在已有的经验的基础上,再接再厉,创造出更多、更新、更美的英雄形象来!
(附图片)
《奇袭白虎团》中的严伟才和朝鲜老大娘
孙保朴摄(山东京剧团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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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锦绣花环系友情
——看纪录片《周总理访问巴基斯坦》
袁鹰
花环,花环,无数的花环。卡拉奇飞机场上的花环,拉瓦尔品第大街上的花环,拉合尔市民招待会上的花环,达卡工厂里的花环……构成了彩色缤纷的画面,谱出了动人心弦的乐曲。
那无数用金线编成的、用玫瑰花、茉莉花缀成的锦绣花环,那一串又一串经过不同的手悬挂在中国人民的使者颈上的花环,难道仅仅是一种礼节吗?巴基斯坦朋友们在这些美丽的花环上,缀满了他们对中国领导人的真挚敬爱,对六亿五千万中国人民的深厚友情。短短的会面、握手、招呼,是来不及畅谈心曲的,但是,何必用更多的语言呢?许多要说的话,许多要倾注的感情,在那串锦绣的花环上,不是全都表达了吗?
感谢摄影师同志们,他们用满怀的热情和辛勤的、有许多时候甚至是艰苦的劳动(这在不少镜头里我们都能体会到),把我们带到巴基斯坦。不仅让我们看到卡拉奇的大街,拉瓦尔品第的新都工地,拉合尔的名胜古迹和达卡的夜市,使我们得以浏览和欣赏我们友好邻邦秀丽的山川风物;而且,更重要的,他们把我们带到花环的海洋里,使我们同我们的领导人一起,感受着巴基斯坦人民炽热的、诚挚的友情。我自己,对摄影师同志有更多一份感谢:在这部使人兴奋、使人感动的大型纪录片里,我有机会再一次访问巴基斯坦,再一次见到巴基斯坦勤劳、朴实的人民,再一次听到他们的欢声和祝福。
去年秋天,在拉合尔那座大花园里,巴基斯坦朋友们就对我们说过:
“我们在这儿接待过周恩来总理。我们正期待着他再度光临,我们会比上次更热烈地接待他。”
四个多月之后,巴基斯坦朋友的期待便成为现实。你看,花园里水是那么清,花是那么红,树是那么绿,人是那么高兴。摄影师把这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一一记入镜头,让我们大家身临其境,激动不已。
美帝国主义和它的各色各样的追随者们,是不喜欢看到中巴人民友好的,它们千方百计、不自量力地阻挠着,破坏着,可是,一切阴谋诡计,在中国人民的使者、巴基斯坦的花环面前,它们一起破了产,被抛下了印度洋。这是每一个看了《周总理访问巴基斯坦》影片的人,都能得到的明明白白的结论。
(附图片)
周总理在卡拉奇市民招待会上 杜修贤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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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京剧现代戏随感

观摩 学习 提高
葛杰
京剧演现代戏是一件新鲜事,如何运用京剧传统程式表现现代生活和当代英雄人物的思想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面临的问题很多,它演的是现代戏,而且必须是京戏,如果演来不像京戏,在观众中是通不过的。
京剧演传统戏,那是轻车熟路,不大费事,而演现代戏,这条路却靠自己去开辟,去走出来。各地京剧团在演现代戏的过程中,从创作到排练,都很下了一番功夫。他们首先向生活学习,创作人员和演员纷纷下乡、下厂和到部队体验生活,深入了解实际情况。他们向兄弟剧种学习,借鉴别人演现代戏的经验。他们也向京剧老艺术家请教,并虚心听取工农兵观众的意见。就这样不断地锤炼,反复地琢磨,他们的演出水平也就不断地得到提高。许多京剧现代戏在演出中,观众热烈赞扬、鼓掌,这说明路是走出来了,观众对京剧现代戏点头了:这是道道地地的京剧,而不是别的什么。
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是一次京剧演现代戏的成绩展览会,也是一次互相学习、共同提高的会。所谓“观摩”,就是互相切磋的意思。
路是走出来了,但还须走得更宽更广;演出有一定水平了,但还须更上一层楼,这离开了学习是不行的。各个京剧团的演出水平,可能有高有低,但都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取长补短,总可以互相学习到一些东西。
观摩演出,机会难得,我们应该做到,也一定能够做到:一方面是无保留地介绍自己的经验,另一方面是虚怀若谷地学习别人的经验,从而满载而归,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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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场内外

一心演好现代戏
江池 文 苗地画
上海京剧院的同志们,听到要来北京参加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以后,大家都很高兴。一来是可以直接向党、向首都观众汇报演出现代戏的初步成果,二来也可以向其他兄弟剧团学习一些先进经验,但是,在这同时也有点担心,怕自己演得不够理想。直到临来以前,演员们仍然紧张地进行排练工作,像演《审椅子》的李玉茹吧,临上火车的头一天,她还再三地跟打鼓的乐师同志共同研究锣鼓点儿。
到北京的那天是晚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全体演员和舞台工作人员便到剧场去熟悉舞台环境。晚上回到住处又继续排练。演员同志们个个精神抖擞,兴奋异常,心里没有别的,一心要演好京剧现代戏!
一天上午,我们到上海京剧院的住处去。一进大楼,好多房间里都发出了悠扬的胡琴声,演员正引吭高歌。这些同志来到首都一不去观光风景,二不去访亲问友,都闭门不出地磨练戏,真够辛苦的!京剧演员大多跟北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海京剧院的演员有很多就是北京人,要不就是从小在这儿坐科学戏。有的人在这儿有家,有的人在这儿有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来北京,这正是回老家呵!但是,大家首先想到的是热爱京剧现代戏的首都的观众,最关心的是怎么利用有限的时间尽量提高戏的演出质量,他们一时还顾不上先去看望亲戚朋友,他们想像到亲人会体谅和同意他们这种对观众严肃负责的态度。看来,只好等演出告一段落,再当面让亲人们对戏提出宝贵的意见了!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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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街头

喜听京剧唱京音
林兮
京剧在北京生长发展了一百几十年了,提倡纯用北京音唱京剧也有三十多年了,可是,直到大演现代戏的最近这一两年,才真正实现了用京音唱京剧。直到听了赵燕侠等北京京剧团的同志们唱的《芦荡火种》,才真正体会到用京音唱京剧的妙处,领略到用京音唱出来的京剧的味道。
京剧来自徽调,名演员余三胜、谭鑫培等多是湖北人,又接受了宋、元以来北曲用中原音韵的传统,因此在唱腔上历来讲究“中州韵”(按河南音分尖团)和“湖广调”(按湖北音念四声),又有一套所谓“上口字”(按方音或者古音唱念的字)。再加上由男扮女、老演少和强调生、旦特征而形成的“小嗓(假音)”,演唱起来好些戏词就离开北京语音的普通话相当远,变成不容易懂了。其中尤其是旦角的唱词,更不容易让群众听清听懂。
用这种不容易听清听懂的语音唱旧戏,表现历史人物,本来已经不大容易为工农兵大众所接受;如果不加改变地用来演唱现代戏、表现现代人物,就更会令人觉得不真实,听起来别扭。拿《芦荡火种》这出戏来说,如果阿庆嫂、沙奶奶、陈县委等人物不用北京音的普通话来唱、来念白,而满嘴“shü(书)信”“zhei(知)道”之类的上口字,小生逼紧嗓门把陈县委唱得像周瑜,那还能够“唱出革命者的气质,唱出英雄人物的思想感情”(赵燕侠语)来吗?
京剧《芦荡火种》用北京音唱念,是作得相当彻底和认真的:“尖团音”不分了,“上口字”不讲了,“湖广调”不拿了;旦角吐字极清,小生改唱大嗓。结果呢,不仅还是京剧,而且是内行、外行人人叫好的京剧。
正如赵燕侠同志所说,“让观众能够听懂只是最起码的”一种手段,目的还是通过唱念来表现人物的情感和性格,感染观众,以便更好地表现戏的主题。北京京剧团的同志们勤排苦练,精心琢磨唱法,不仅把京剧用京音唱得让观众能听懂,而且让观众觉得美,觉得“过瘾”。这在京剧发展史上决不是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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