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月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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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十年辛勤,开花结果
——看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朝阳沟》演出后的祝词
张庚
好几年没有看河南省豫剧院三团的戏了,这回看了《朝阳沟》,觉得他们在表现现代生活方面又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们是一贯坚持演现代戏的,已经演了十多年了。我第一次看他们的戏是《刘胡兰》,他们艺术中所表现出来的革命热情给了我深刻的印象:这是革命的艺术,是新艺术,尽管在艺术上还不成熟——这就是我当时的观后感。以后他们每次来北京我都要看他们的戏,感到他们的剧目的时代气息、生活气息和乡土气息是很浓厚的,我知道他们是努力深入生活、紧密地结合火热的群众斗争来进行创作的,我也知道他们的戏受到河南农民的热爱,因此我也知道他们在舞台上所呈现出来的崭新的艺术风格不是轻易得来的。
《朝阳沟》我过去看过,这回重看,觉得戏的思想比从前深刻,人物的形象也比从前鲜明、细致,整个戏,从内容到形式也比从前完整、严密,更感人,更富于说服力。我们听了演员口里的台词,感到语言既新鲜又富于民族气派;听了演员的歌声,感到既是豫剧的,又洋溢着新时代新人物的感情;表演出来的也的确是有性格的活生生的农民,但又具有戏曲表演的鲜明节奏感。看完戏以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既是兴奋,又是喜悦的心情,我觉得我的确在这儿看到了今天正在许多剧种里萌芽滋长的新戏曲,它的思想感情是新的,艺术是新的,又千真万确地是在民族艺术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
我还想重复说,他们的这个成果是得来不易的。他们从思想、生活、感情、艺术观点、美学趣味上都做过而且还在继续做着长期而艰苦的改造工作;不光这样,他们还在学习传统艺术,革新传统艺术上花费了大量的劳动;不光这样,他们对于自己的剧目总是不断地从各方面加以修改,使它从思想感情上的浅逐渐变为深,从艺术上的粗逐渐变为精。他们就是这样锲而不舍地来追求、来创造着为工农兵服务的社会主义新戏曲。
他们的工作当然远没有做完。他们创造性的劳动也还有大大发挥的余地。他们的剧目,虽然现在已经大大地提高了,但无论从典型的塑造上、从语言上、音乐和演唱上,表演艺术上、舞台美术上,还有最重要的剧本的思想高度和深度上都大有文章可作。我们创造新戏曲的事业,不是一件等闲之事,它是要对六亿多人口的社会主义建设起作用的,它是要为全世界反帝反殖民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革命事业贡献一份力量的,担子重,人民的期望也殷切,我们就必须不满足已有的成就,而要有更远大的理想,我们不仅仅要超迈戏曲的历史成就,而且应当创造出辉煌的为全世界人民所喜闻乐见的革命艺术来。
我的兴奋和喜悦之情还因为看到了常香玉同志演拴保娘而来。最近我听到好些老演员准备演现代戏,这回在舞台上真的看到了。演得好!很动人。常香玉同志过去很少演现代戏,这次能得到这样的成功,可见决心是不小的,是作了很大努力的。老演员有这样大的干劲,年轻的演员们一定会在创造新戏曲、新人物上得到更大的鼓舞,做出比目前更大的成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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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访问东方省的回忆
赵沨
一九六○年冬天第一次访问古巴,正遇上美帝企图入侵,全国备战。我们坐汽车从哈瓦那到外省去,早晨还是好好的公路,晚上回来时驻军和民兵已经奉令把公路破坏了,因而没有能到东方省(即奥连特省)——古巴革命的圣地去访问。一九六二年冬天第二次到古巴,一听说要到东方省去,能一偿宿愿,心里分外高兴。
古巴中部平原上,到处是风姿婀娜的“皇后棕榈”,这种棕榈的树身长得像花瓶一样,而有名的休养胜地——长滩,白色的细砂,蓝绿色的海水,汽车上的收音机播送着古巴民间舞曲。开车的小伙子是个要么不停聊天要么就跟着收音机的音乐唱歌的民兵,驾驶盘下面是他的一支不离身的冲锋枪,讲起他自己亲身参加过的“猪滩”的战斗时,兴奋中又显着一些羞怯,虽然是一整天坐在汽车上,一点也没有觉得疲劳。车过马坦萨斯省的省会时,公路旁有卖桔子的小摊,用绳子把桔子一串串穿成像花环似的,剥开又甜又酸的桔子,便把有时仅有的一丝倦意也赶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东方省,山丘和间有岩石的海滩,和平原地带相比,又是一番景色。起义军在这样的山区活动,真是如鱼得水。司机小伙子更是兴奋得讲个不停,对于东方省的一木一石,好像有一份特别的情感。
到了圣地亚哥,我们被招待到海边的政府别墅里住下。这座漂亮的别墅从前是古巴最大的酒商波卡尔地家族所有,有自己的游泳池和专门停放游艇的船坞,这个以制造古巴最著名的“罗姆”酒发财的大酒商,不说别的,只看卧室里的鞋橱的规模就可以知道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了。一间主要卧室里,衣橱旁有一个较小的鞋橱,一格格的至少可以放一百双鞋子!但是,主人真是不脱商人本色,在游泳池旁有一个露天的酒吧,彩色的磁砖砌成一副海底的图画:各色的鱼、蚌、虾、水草之外,还有一个沉在海底的酒瓶,酒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波卡尔地”的商标!就是这个家族的第一代,为了要扬名后世,在城里修了一座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博物馆,我们在第一天游览市容时,大概因为我们下榻在从前属于他的别墅的原因吧,主人特别要我们去参观一下。博物馆正在扩大,展览品更丰富了。最有趣的是博物馆后面保存了一条一个多世纪以前的小胡同,道路是石子砌的斜坡路,所谓“殖民时代”的西班牙风的建筑,阳台、有花的铁门、铁制的门灯……使这个古老的山城本来就保存下的一些西班牙色彩更加浓厚了。
第二天我们到“统一革命组织”东方省委员会去作客,几位书记殷切地招待我们。从古巴的建党工作谈到东方省的农业生产,从《人民日报》的社论谈到世界革命的前途。……第一书记同志还要赶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去参加一个群众集会,但从早晨谈到快十二点了,好像还有许多话要说。我们把带去的一些书籍送给主人,其中有卡斯特罗著作的中译本,《哈瓦那宣言》的英、法、德、阿拉伯……文的译本,大家拿起这些书籍郑重地传阅,主人中的一位说:“虽然我们不懂中文,但是,这里面蕴藏着像大海样无边无际的革命情谊!”而当最后看到一本毛泽东选集西班牙文本第四卷的时候,大家都说:“毛泽东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等,是我们革命干部学校的教材,而目前,面对着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斗争,我们正等待着这本书呢!”第一书记又看了看表,他一再推迟出发的时间,他的秘书又一次来催他赶路了。他从书堆里挑出了一册中国风景画册放到自己的皮包里,把《毛泽东选集》交给秘书说:“我可以拿去画册作为纪念,但是,毛泽东同志的著作请你立即交给图书室。”他笑着跟我们握手,指着秘书手中的选集对我们说:“只有这本书我不敢据为私有,甚至我不能带去先睹为快。今天图书室登记以后立即可以轮流借给在座的同志们阅读,如果我独占,下次我将在这个桌子上作检讨了。”说得连他的年轻的秘书也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在东方省住的日子很少,许多应该去的地方都还没有时间去访问。但还是抽空去听了一次音乐会。古巴的艺术家们非常重视自己的民族传统,对殖民时期以前的印第安文化,后来的黑非洲文化正在进行发掘和研究。东方省的管弦乐队演奏了一些十九世纪初叶的音乐,可以看出非洲音乐和西班牙、法国音乐,特别是舞蹈中的“对舞”音乐的合流,已经开始形成了古巴自己的音乐文化传统。休息时和一位白发苍苍的提琴家谈天,从古巴的民族音乐家罗尔丹的作品谈到我国的聂耳,因为影片《聂耳》正在那里放映,这位老人告诉我:“看了你们的影片,我觉得我的艺术也年轻了。就电影说,这是一部具有重大教育意义的电影。现在,好像就你们国家真正重视这种最有群众性的艺术了。而作为一个音乐家,我从聂耳那里学到了我应该怎样用我的武器为我的祖国服务!”这位白发的老人谈得那么起劲,一直到下半场音乐会已经开演了,他才匆忙地拿起自己身边的提琴,跨着大步走上舞台去。
在东方省短短的几天,在回哈瓦那的路上,在我眼前总是浮起这位老人的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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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黄金的路
郭东野一条条扁担一箩箩谷,吱呀吱呀不停步,踏碎了露,穿过了雾,金黄的阳光撒开路。大路两边密簇簇,树连天,天连树,龙眼荔枝才摘完,橙子柚子又成熟。习习的香风随人飘,朗朗的笑声像滚珠,金黄的果,金黄的谷,闪闪亮亮伸远处。走呀走呀不停步,来时也走这条路,告别城市的中学校,走向农村的新学府。穿一身新裁的粗布衣,扛一把新打的开山锄,一片心,一片意,当个农民来落户。那时呵,谷种没下土,那时呵,果林青又疏,那时呵,干部没相识,那时呵,老乡不相熟。纵有万千美好的梦,怎比得今日心甜处!纵有满腔欢乐的情,怎比得今日人幸福!红通通的脸蛋像太阳,黑黝黝的胳膊壮又粗,满载深深阶级爱,满挑箩箩丰产谷。心中最好的歌儿呀,唱给乡村肥沃的土!心中最好的歌儿呀,唱给乡村黄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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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最重要和最可贵的
——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演出观后
叶遥
去年春天,我在河南省沁阳县,和当地的农村基层干部、农民、学生等,一道看了河南省豫剧院三团下乡巡迴演出的《朝阳沟》《刘胡兰》等三四个现代戏。他们的戏,新生活的气息是那么浓厚,革命的热情是那么饱满,语言是那么生动、鲜活,演员的唱和表演是那么动听、真切。我被他们的演出吸引、振奋,更被农村观众热烈欢迎的情绪深深感动。
不久前,长春电影制片厂将他们演出的《朝阳沟》拍成了电影,影片已和广大观众见面了。
他们在拍完电影之后,最近来京正在公演《朝阳沟》《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等戏。我又一次被他们的演出吸引,又一次被首都观众热烈欢迎的情绪感动。
他们的戏为什么这样吸引人,这样受欢迎?追根寻底,原因不外有二:一是坚持深入生活,在现实生活的泥土里扎根,不断从群众的生活斗争中,吸取营养,丰富艺术创造,因此他们的戏,散发着新鲜的泥土芳香,表现了艺术的青春;二是在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艺术形式里,不断继承,不断革新,经过长期的艰苦探索,终于创造了一种崭新的、为群众喜爱的民族艺术风格。这是他们坚持党的工农兵文艺方向的结果,也是坚持发展民族艺术的结果。尽管他们的戏,有些地方还不够成熟,不够深厚、精细,有待进一步努力丰富、提高,但不管你什么时候看,它那强烈的时代生活气息,饱满的革命热情,总迎面向你扑来,使你不能不被吸引,不能不受感染。这是革命艺术作品最重要和最可贵的东西,他们做到了。
《朝阳沟》是这样的戏,《李双双》也是这样的戏,他们的其他优秀剧目,也都有这种鲜明的特色。
《朝阳沟》这个反映高中毕业生参加农业生产的戏,是一九五八年创作和演出的。知识青年与农民群众结合,知识分子劳动化,是近年来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也是具有深远社会意义的大事。在文学艺术创作里,反映这方面的生活和斗争的作品,日渐多起来,好作品不断出现。《朝阳沟》早在六年前出现在戏曲舞台上,不但做到了迅速及时,而且有一定的思想艺术水平,长期演出,长期受群众欢迎,这是很难得的。
这和他们不断努力提高思想、艺术质量,不断进行修改、加工分不开。这次演出,剧本和表演都有不少修改,与去年春天我看到的戏相比,又前进了一大步。原有的艺术特色仍然保持着,一些蔓杂的枝叶剪除掉了,戏更显得干净、洗练了。在戏剧情节和人物处理上,他们也作了一些增删,比过去更合情合理了。这次加强了高中毕业生银环和拴保两个主要人物的戏,两人之间新旧思想的斗争,比过去展开得更充分,使戏的思想深了一层,人物形象更突出了。尤其在台词和表演上,改掉了拴保娘等人物觉得山沟里的人家,娶一个城里的姑娘、高中毕业生银环做儿媳,是“高攀”和“喜出望外”的戏,而仍保留拴保一家人,包括邻居二大娘等,热切盼望银环到朝阳沟参加农业生产的饱满热情,使人感到特别舒服。现在戏里欢迎银环下乡的热情,没有了“乡下人高攀城里人”的旧思想痕迹,而是婆婆、公公对儿媳出自心底的爱,是山区农民欢迎知识青年下乡的一片纯朴真情,看了更使人感动。这使拴保一家人,尤其拴保娘这个有社会主义觉悟、待人热诚、厚道的劳动妇女的新人形象,更加可亲可爱了。
这个戏的大部分角色,由三个演员或两个演员轮换扮演。我看过魏云同志演的银环,王善朴同志演的拴保,高洁同志演的拴保娘,杨华瑞同志演的银环妈,陈新理和朱义同志演的党支书,马琳和王翠芳同志演的二大娘,韩登庆同志演的拴保爹,董芳同志演的巧真等。这些同志演的戏,有一个共同特点:感情真挚,生活味道足,人物演得活。虽然在唱和表演方面,每个演员艺术造诣有深浅差别,但整台戏的角色搭配是比较齐整的。
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豫剧著名老演员常香玉同志,这次也参加了《朝阳沟》的演出。她扮演的拴保娘,演得活,唱得好,观众为她成功的演出热烈鼓掌,更为她下功夫演现代戏的可贵热情热烈鼓掌。
十多年来,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为我们新的戏曲事业做出了优异成绩,但艺术是无止境的,我们的时代在飞跃前进,观众的欣赏水平在不断提高,百尺竿头需要更进一步,这是观众的殷切愿望,也是他们正在努力做的。祝愿他们在新的一年里,作出更大的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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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电影《朝阳沟》两镜头
银环(魏云扮演)在拴保(王善朴扮演)帮助下,思想斗争胜利了,不顾妈妈反对,毅然跟拴保到朝阳沟参加农业生产。朝阳沟的人们在热切盼望她来,一路上的山水、花草也像在欢迎她。
银环到朝阳沟后,劳动的艰苦,使这个姑娘有些动摇了,她想回城里去,但这里的“人也留,地也留”,“满眼的好庄稼难舍丢”。她的婆婆、拴保娘(高洁扮演)跑来,给她送来了油馍。最后她终于留下来,决心在朝阳沟干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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