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3月2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你来试试看!……”
易和元
去年第二十六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北京举行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去看了一场比赛。对垒的一方是我国一个著名选手,另一方是外国的一员猛将。双方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见一道白光在球台上穿梭来往,快如闪电,看得观众眼花缭乱,神经紧张。我国选手旗开得胜,以接近的比数赢了第一局。第二局很快又打到了二十比十八,我方选手领先,只差一分便决定这一局的胜负了。忽然对方放来一个高球,我方选手挥拍猛抽,球飞出界,结果这一局反而输给了对方。观众都为此惋惜不已,我也在一旁埋怨说:“嗨,真是!……”
朋友掉过头来瞅了我一眼说:“你行!你去试试看!”言下之意是说:你行?为什么没有当选手呢?你也有资格来妄加批评么?朋友的冷嘲并没有使我心服,我想,我虽然是乒乓球运动的门外汉,难道连议论一下的权利都没有么?
类似的情况,我们在生活中也常常遇到。有时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谈论新出版的文艺作品,除了谈到它的优点之外,往往也谈到它的缺点和不足之处,各抒己见,加之以争论,有时就不免谈得过火一些。这时也会有人为作者抱不平说:“你高明!你写一部作品出来看看!”当头一棒,就把别人的口封住了。
“你去演演看!”“你去做做看!”……听到这一类的话时,往往只感到不舒服,而没有去仔细思索一番,其中是不是还包含有正确的因素。
直到最近我去参观了一个电影厂拍摄一部片子的场景,才使我领悟了一些本来是平常但又新鲜的道理。场景拍的是夜晚人们在沼地上劳动。演员们在零下几度的严寒下,半身陷在泥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拍摄,整整一个上午只拍摄了三四个镜头,而这些镜头,在银幕上只不过出现几秒钟而已。我这个二十多年的电影观众,这回第一次感觉到:拍摄电影原来这么不简单,这么艰苦!
于是,我回想了看乒乓球比赛的事情,想起了朋友对我的批评。“你去试试看!”这句话包含了一定的正确的道理。这就是:在批评别人或者议论什么问题的时候,要设身处地替别人想一想,要知道个中的甘苦,这样批评才会恰当,切合分寸,给人以鼓励;否则信口开河,乱说一通,或者大帽子一压,一棍子打死,那对被批评者是丝毫没有帮助的。事非经过不知难。知道了这个“难”字,批评起别人来,就会做到实事求是一些。
然而,这并不是说,被批评者就可以借口本身工作的难而拒绝别人的批评,用“你来试试看”去挡掉一切了,而应该更虚心地听取不同的意见,改进自己的工作,哪怕是不完全正确的意见也罢。前面提到的那个乒乓球运动员,如果他虚心的话,当他听到观众因他一球之误而发出惋惜与埋怨的声音之后,他就不会因此烦恼和情绪低落,而会暗暗地问问自己:“抽那一球时,自己是不是求胜心切,神经太紧张了?是不是没有摸清那个球的球路?”以后在比赛中,他就会镇静一些。
再说说电影吧。如果有人对某部影片提出一些问题,而导演和演员又是虚心的话,他们就不会说:“你看,我们拍片多艰苦呀,批评倒容易!”而会耐心听取观众的各种意见,认真改进拍摄工作。批评者也许并不是专家和内行,然而外行的意见也往往有可取之处的。
最近,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作家柳青答读者的两封信。在信里柳青同志对读者给他的作品《创业史》第一部中的一些细节提出的意见,表示非常感谢,并没有因为自己写出了成功的作品而拒绝读者的批评。这种态度,正是非常值得提倡的无产阶级战士的正确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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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游击队员们在舞蹈
〔阿尔及利亚〕哈吉·雅新
在篝火的光亮里,
我们跳着
雄壮的舞蹈。
而周围——
既无茅草的小房,
又无少女的眼睛,
只有山地的雪松亭亭玉立,
摆出庄严的姿态,
向我们眺望。
在篝火的光亮里,
我们跳着阿尔及利亚愤怒的舞蹈。
在这跳动的火焰中,
明天正在诞生;
一切罪恶的、
虚伪的东西都在死亡;
而新生的橄榄树啊,
正在村子的废墟上,
不停地喧响。
〔张采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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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胜利
——在民族解放战争中牺牲了的阿尔及利亚战士们的话
程光锐
枪声沉寂了,欢呼升起了,
那绿白色旗上的星月越加灿烂。
祖国呵,我们从墓穴中抬起头来,
再一次看到你胜利的笑颜。
我们又忆起了奥雷斯山区之夜,
一声枪响,惊醒了沉睡的群山,
三千子弟兵,像三千只山鹰,
展翅飞腾,冲破黑暗的云天。
在多少次的出击中,我们倒下了,
兄弟们接过我们的枪,继续向前,
可是,我们也没有停止前进,
我们的心随着战友们战斗了七年。
胜利的旗帜,插上一个个青峰,
滴滴的鲜血,染红遍山的杜鹃,
什么“莫里斯防线”,“夏耳防线”,
我们用刺刀把殖民者的神话戳穿。
枪声停止了,斗争的路却没有走完,
那杯独立的美酒呵,还没有举到唇边,
兄弟们,千万握紧你们手中的枪,
黑夜还未驱尽,狼群依然凶残!
祖国呵,我们多想看看你独立的英姿,
我们甚至用鲜血染红你的衣衫;
祖国呵,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你,
我们的梦魂日夜萦绕在你的身边。
在斗争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吧,
去迎接那最后胜利的春天,
祖国呵,你一定会尝到那杯美酒,
那时节,我们在墓穴中也会梦稳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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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游击医生”
范克明
一个严冬的早晨,我和勘探队的医生翻山越岭,到一个遥远的工区去。这时,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几步以外,就看不见人影了。
但医生却领着我快步如飞地走着,好像在平地上走路一样。医生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姑娘,蓝衣皮帽,背一个沉甸甸的古铜色的红十字药箱。她有一张平常的微黑的鹅蛋脸,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走起路来,哼着小曲,一蹦三跳的,看样子还是个顶多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呢!但在这浓雾弥漫、冰天雪地的山岭上,她却一溜小跑,走得很快,使我这身强力壮而且双手空空的人,也觉得有些赶她不上了。但年轻人特有的矜持与自尊心,使我也不甘落后,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姑娘面前,更不愿叫人家笑话,所以,尽管我累得气喘吁吁,还是紧走慢赶地跟着她走。
又走了一阵,腿更酸了,迈步更觉艰难了,我心想这回她可能也累了吧,如果她也累了,那就休息一下。但定睛一看,却见她像刚上山时一样,跳跳蹦蹦地走着,仍然是那么矫健、轻松,我就不好意思叫停了,只好不住地擦着汗珠,硬着头皮坚持。但后来,我的这种窘态毕竟还是被她发现了,她抱歉地伸了伸舌头,用很急促的语调说:
“啊,对不起,走得太快了,咱们慢些走吧。”
说罢,她的确走得慢了些,还不时地扭过头来等我哩。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只一会,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我想一定是那里有病号在等她看病,所以当她又说要慢走时,我就干脆地说:
“不,你有急事,还是快走吧。”
“你不累吗?”她关切地问。
我对她说不累。
“不累?”隔着迷蒙的雾气,我看见她那双黑亮发光的眼睛狡黠[xiá]地闪了闪,似乎有些不相信,但略一迟疑,她又很快地说:“也好。咳,我主要是想多跑几个地方……”
“你还到别的地方去?”我觉得今天跑的路已经够远了,所以有些奇怪地问。
“是呀,要去。”姑娘语气是决断的。稍停,她又补充着说:“咳,你不知道,勘探队员都有个怪脾气:爱动不爱静,就是病了,也不愿躺在床上,当然,更不愿多迈医务所的门了,所以,我得多跑跑。病了还想充好汉,我可不答应!”
停了一会,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闪动着她那显然有些顽皮的黑眼睛,说:“就因为我喜欢跑,这个小药箱就是一座小小的药房,人到了哪里,医务所就到了哪里,所以有些同志管我叫‘游击医生’哩!”
“游击医生?”我忍不住笑了,觉得这是个怪有意思的名称。我在心里默默地吟咏着,咀嚼着,不禁对她起了一种尊敬的感情。本来,我还想多和她聊聊,可是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而一来到这个工区后,她好像更忙了,比如诊病啦,打预防针啦,煮饭炒菜啦,文娱活动啦,代售邮票啦,……样样都少不了她。而当她做完了这些事,似乎稍稍空了些时,她却又哼着小曲,背上她那沉甸甸的古铜色的红十字药箱,带着同志们托她代发的一叠子信件,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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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圣战者
刘岚山
掮着枪,迈着阔步,
胜利的圣战者阿尔及利亚,
他刚从硝烟未散的战场下来,
第一次自由地走在自家土地上。
他是那样地兴奋和欢喜,
路边的橄榄树都撒下了鲜花;
他是那样地威风凛凛,
还未撤走的侵略军望都不敢望他!
他走过村庄,他走过城市,
疾风般走遍自己的美丽国家;
他告诉每一个恳留他的乡亲:
“要自由,一刻也不能把枪放下!”
光荣的阿尔及利亚圣战者,
执着枪,站在自己的岗哨上,
警惕地注视着狡猾的侵略者,
心里在盘算建设祖国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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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漫谈话剧

忆起当年舞台腔
陆丽朱
近几年,演戏之余,也常听到一些朋友谈论话剧,大家对话剧艺术的发展、精进,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仅在话剧台词的念法这一问题上,有的同志就曾说:“二十年前,有些话剧演员,上得台去,矫揉造作,装腔作势,说的是脱离生活的另一种腔调,使观众听了起鸡皮疙瘩!现在的话剧演员念词,很注重语调的生活化、口语化,观众看戏,如置身于现实生活之中,感到自然、亲切。因之,它能感染观众。”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评论。
1942年,我开始参加话剧工作,最初在唐槐秋先生率领的中国旅行剧团演戏。当时,听到一位著名话剧演员念词是用一种特殊的腔调,心中颇有羡慕之意。那时也曾这样设想:演话剧就得用这种腔调,否则,就不能成其为话剧。当时不仅没有能力批判它,还暗地摹仿、效颦[pín]。其实,这就是侯宝林同志在他所说的相声段子里讽刺过的那种所谓“舞台腔”了。“舞台腔”,听来确实不顺耳,甚至令人感到肉麻,原因是它脱离了生活的基础。
然而,话剧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时,像平时生活中说话那样,丝毫没有经过加工、提炼和必要的强调,把台词念出去,行不行呢?我想也不行。理由很简单,任何艺术创作,虽然产生于现实生活,反映的是现实生活,但又必须经过一定的艺术加工、集中、概括,表现出高度的艺术真实才行。任何艺术作品,不能等于给人类生活现象照像,它应该比现实生活更真、更美、更高、更富于感染力量。话剧艺术当然毫不例外。
近年来,由于话剧舞台上历史戏和外国戏剧目的相对增多,观众时常可以听到一种新的腔调,这种腔调有时把某些似乎不应该加重的字音加重来读,把每句台词的尾音拖长,给人一种听觉上的刺激。这种台词的念法,有时由一两个演员熏染了其他一些演员;由一个话剧演出团体影响到另外一些话剧演出团体;演外国戏中的角色用这种腔调,演我国古代历史题材的戏中人物也用这种腔调。说它是一种流派吧,但话剧念词毕竟不同于戏曲艺术的唱腔设计。如果说,话剧艺术也可以探索着流派的创始和发展的话,我以为,恐怕也不是表现在台词腔调的念法上的。
历史戏的台词究竟应该如何读法?外国戏的台词应该怎样念?这是耐人寻味、而且值得深入研讨的问题。我认为,话剧演员在进行角色创造的过程中,对台词的念法方面,语调不管高亢或低沉,念词无论徐缓或急切;侧重在口语化也好,运用较多的朗诵读法也好,都应该从具体的剧本内容出发,从具体的人物性格特征和思想感情出发,从角色的阶级出身和生活习惯出发。剧作家在选择人物语言的时候,应该用特定的性格化的语言,演员在塑造剧中角色的时候,也同样应该考虑用最能表现具体人物的典型性格的语调。《日出》中陈白露的语调不同于同剧中的翠喜;《文成公主》中唐太宗的语调更不同于《带枪的人》中的列宁。作家在创造人物方面,最忌“千人一面”;演员在塑造角色时,也应该最忌“数人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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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出水才看两腿泥”
叶闰桐
梁斌同志在长篇小说“红旗谱”中所塑造的朱老忠的形象,深深地激动着广大读者。朱老忠常爱说的一句话:“出水才看两腿泥!”使我久久难忘。它揭示、概括了这一农民英雄的深沉、坚韧的性格和豪迈、乐观的精神面貌,显示了他对阶级敌人毫不妥协地斗争的决心和胜利的信念。这种决心和信念,在那些黑暗、血腥的日子里,支持着他、并且也鼓励着他的战友们向敌人进行顽强不屈的战斗,使他在遇到困难、遭受失败时,不悲观失望、垂头丧气,而在对敌斗争时也不轻举妄动。
由于在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共产党的教育和领导下,他才能具有这种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性格特征。这种战斗精神,在过去进行革命、对阶级敌人搏斗时需要,在现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对自然进行斗争、攻克科学文化堡垒时也同样需要。
上海沪光科学仪器厂的王林鹤同志,经受了三百七十次的失败之后,才试制成功一万伏的高压电桥。福建建阳县的六十二岁的共产党员黄仁盛同志,以身作则,带动群众,艰苦奋斗,排除万难,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把一座荒秃秃的堵林山建成为全县第一茶山。他们都具有像朱老忠那样的顽强战斗的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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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运河(木刻) 吴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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