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2月2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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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香港演出的杂感
上海青年京剧团艺术指导 俞振飞
我们上海青年京剧团自从去年12月18日应邀抵达香港,于21日开始公演以后,前后在港演出二十九天、共三十九场,场场客满,受到了香港同胞的热烈欢迎。
作为一个过去曾经在香港有过较长时期居留经验的京昆艺人,这次旧地重游,抚今思昔,自有一番感受。这种感受是复杂的,是欣慰、自豪,然而又决非这四个字所能概括。这里,权且记述一二,虽然挂一漏万,也只算是向关心我们的读者们作一个简单的汇报。
这次我随团去香港演出,首先一个强烈的印象是看到了香港同胞对我们这个年轻的祖国艺术团体的热情关怀,看到了香港同胞对强大的社会主义祖国的热爱。记得我们上海青年京剧团乘坐的列车刚进九龙车站,我们已经从车窗远远看到月台上迎候我们的港澳同胞那样兴奋地摇动花束,那样热情地鼓掌欢迎。列车尚未停稳,许多过去认识的老朋友都已经迎上前来和我们热烈握手。然而,最使我们感动的,却是在车站大门外面鹄[hú]立久候的无数不相识的香港同胞。他们欢迎我们的热烈情绪,的确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在这些可敬爱的普通观众中,有不少人都是早在我们车到之前三、四个小时就赶来等候我们的。
香港同胞对我们剧团的关怀也表现在热情提出意见,帮助我们研究、安排演出剧目中。当我们尚未确定究竟是先上《杨门女将》,还是先上《白蛇传》的时候,香港的朋友们帮助我们分析了当地观众的艺术欣赏习惯,建议我们先上
《白蛇传》,再上《杨门女将》。我们接受了这个建议,事后证明,香港朋友们的意见是正确的。因为《白蛇传》是我国人民喜闻乐见、家喻户晓的神话,这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在香港正如在祖国其他地区一样地流行,一样地为人们所熟悉。这些看过我们彩排演出的香港朋友们还竭力称赞这出戏文有文唱、武有武打;载歌载舞,亦喜亦悲。他们说:这些演出上的特色是符合我国各地人民传统的艺术欣赏观念的。香港朋友如此细致的关切,如此热情的鼓励,对我们在香港的演出,增添了不少信心。同时,我们也从这种殷切的关怀和期望中更加感到我们剧团的责任重大。全团同志都知道自己该如何勤奋努力,把演出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这样才不负香港同胞的厚望。
我们在香港的演出开始了,第一场演出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此,在我们剧团的生活中似乎就充满了鲜花和掌声。虽然戏票已经售完,可是戏院票房门前的候票长龙,仍然一天长似一天。许许多多看过我们演出的香港朋友热情地来“探班”,他们在对我们演出的绝口赞誉中,表达了他们对祖国文化艺术事业一日千里、飞跃前进的强烈喜悦和自豪的心情。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如何迫切地期望有更多的像上海越剧团、上海青年京剧团一样的祖国文艺演出团体到香港去演出。在我们演出的过程中,香港朋友们一再挽留我们在那里多演几天。好多朋友从我们演出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把看我们的演出像排重要的工作日程一样,安排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他们赞美祖国新生一代艺术人才的成长,自然也赞美培养新生力量成长的伟大、英明的中国共产党;对比之下,他们叹息有多少有绝活的老艺人过去在旧社会穷愁潦倒,抑郁终生。不少香港朋友对我说:上海越剧团的演出,使我们看到了地方戏的巨大发展;北京中国京剧院京剧四团主演的影片《杨门女将》又使我们看到祖国古老艺术的新生,新人的成长;我们认为这些都是奇迹。这次你们上海青年京剧团的演出,更使我们确信这样的奇迹,不是个别的。现在祖国各地各个剧种的确都在百花齐放、欣欣向荣地在发展、在成长。有的老朋友看了我的戏,对我说:七年不见,你比过去在香港的时候更年轻了,嗓子、扮相也比过去好!他们偶尔想起反动派说老艺人被“摧残”的谣言,这时也不禁哑然失笑了。有时,他们也问起另外一些老艺人的近况,当我告诉他们,七十六岁的盖叫天老先生如何老当益壮,不久前中央文化部和中国剧协还在他演剧生活六十五年前夕在北京举行盛大的收徒传艺的活动;周信芳院长最近又如何在北京举行了同样盛大的演剧生活六十年的纪念活动时,香港的朋友们都为此感到兴奋。有一位朋友说:老艺人在旧社会是棵草;只有在新社会才是个“宝”!
这句话说得真好。它引起了我无限的感慨。记得这次我们在香港演出的时候,一位工商界朋友为我们剧团举行盛大的宴会。有一位香港的老朋友和我碰杯之后,一定要我说一说重游“香港”的感想。也许我当时有几分酒意,说话太直了些,但是这几句话倒还是真话。我说:七年一别,恍若隔世。想当初,我困居香港时,有几次演戏都得自己拿了票到人们府上打躬作揖,请求帮忙。当时虽然有些朋友肯帮忙,但却也有个别朋友的表现是极为冷淡的,假如我送十张票子,他们往往只勉强拿下两张,而且一叠声地说“好嘞!好嘞!”似乎把我当作“打秋风”的。这次,我来香港,情形完全相反,倒过头来是有许多朋友要我帮忙,他们说来说去一定要我帮着买几张票子。当我拿出几张剧团免费招待的上好戏券,请他们来看戏的时候,我真正感到自己是“扬眉吐气”了!
然而,话又得说回来。除了个人的扬眉吐气之外,我更多的喜悦却是看到了自己也参与其事、花过一些心血培养的一代新人的成长。当蔡正仁、费振年等等青年演员在演出中获得满堂喝彩声的时候,我感到了最大的喜悦和安慰。当香港朋友们在我的面前称赞我教的学生们如何如何好的时候,我由衷地感到:一切应该归功于党!是党,救活了昆曲!是党,使我年轻,使我年过花甲,依然想发愤做一番事业!也是党,把我们的下一代教育得如此可爱,如此善于学习!正是这一切,使我感到自己应该继续提高,应该把摸索了半生的一些艺术经验更好地传授给下一代,和他们一起为伟大祖国的艺术事业,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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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十万个为什么
栋榕森
《十万个为什么》——这是苏联作家伊林的一部通俗科学作品;它有个副标题,叫做《室内旅行记》。在室内走一趟也能碰到科学上成“十万个”问题,可见知识确实是无边无际的。近来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了一套书,也叫《十万个为什么》,讲的是通俗科技知识。书凡五卷,不胫而走,可知人们多么想获得更多的科学常识了。
每一个认真带过孩子的父母或老师,他总会被孩子们无穷无尽的问题难住——这些问题既不是神话中的幻想,也不是钻牛角尖的偏僻专题,而只不过是日常生活里面天天碰到的“小”问题:天空为什么是青色?太阳为什么会发光?猪为什么有尾巴?人为什么没有翅膀?天气热为什么要冒汗,冬天里害怕得要死时干吗也冒汗?……十万个为什么,多少人在天真的孩子们面前张口结舌,有时连专门家也不例外。
知识是靠积累的,很难说有那么一个人,天生就拥有全部社会生活的知识。那样的“神童”是决计不会有的。问题是在于:每一个儿童成长为大人的时候,他是愈益增加并且拥有生活斗争和生产斗争的起码知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扩充,像滚雪球似的,愈滚愈大。知识从哪里得来呢?是从不害怕知识得来的:一部分是从实践,一部分是从书本或别人的口中得来的——而书本的作者和传授知识的别人,则归根结柢还是总结自己和前人实际工作中学到或想到的东西而来。没有起码的知识,人们固然很难生活和斗争;至于要建设共产主义,那就更需要利用全人类古往今来的一切知识。列宁在有名的《青年团的任务》一文中说的“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就是这个意思。列宁在十月革命后明确地指出“必须取得全部科学、技术、知识和艺术。没有这些,我们就不能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生活。”也就是同样的道理。列宁曾经把批判地接受文化遗产的事情,说得很有风趣,叫做“用资本家挑来打我们的砖头建设共产主义”!
“我的问题不是没有知识,而是思考力不够,很吃力。”——常常听见有这么一种说法。是的,很难说一个人完全没有知识,但是有时知识很零乱,不系统,或者很不完备。列宁说,“需要用基本事实的知识来发展和增进每个学习者的思考力”,而不是死读硬记。思考是不能从概念到概念去进行的,或者更准确点说,从概念到概念地思考,那是一定脱离实际,陷于无用的。要推断,需要大量“基本事实的知识”。忽视这一点,有时是思考不下去,有时即使能作出使自己“炫耀一番”的结论,这结论的正确性却是很可疑的,而作这种“结论”的作者是很可怜的。而要作正确的推断,则“要用批判的态度来领会这些知识”,免得将一堆无用的垃圾塞满自己的头脑。
专门家往往也需要专业以外的知识。一个物理学家完全不知道阶级斗争的基本知识,他就无法了解国家、政权、民主、自由、资本、剥削等等的涵义,必至于敌我不分、善恶不辨。但物理学家往往不可能像社会科学家或革命活动家那样,深入地去钻研这些问题。文学家的问题则比较更复杂些,因为他要描写的是人,而人是离不开社会的。所以,一个文学家甚至于还需要科学的知识。高尔基说得好:“讲到臭虫时,只说它是红色的或棕黄色的,像我们的文学家通常讲到无产阶级的敌人一样,那是不够的。”所以高尔基主张:“文学家应该懂得有关天文学家和锉匠、生物学家和裁缝、工程师和牧人等等的事情,如果不能完全懂得,也应该尽可能多多懂得。”
获得知识的大敌是自满。如果意识到自己的知识是不足的或甚至是贫乏的,那么他就必须学习。领会知识的大敌是囫囵吞枣,用列宁的话来说,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来接受知识,而不是“死读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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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歌声满路
徐善英 谢树
雪,已经越来越薄了,早春的煦阳把一片金光洒在乡村路上。
“春天里来百花开……”远处有歌声传来。朝阳,映着他红通通的脸,映着他手推车上满载的年货。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戴一顶狢壳帽,帽沿下散发着蒸蒸汗气。
大路上,春风传过来马车的串铃响。“小刘,大年三十还上哪儿?”一辆胶轮大车从后面赶过来,车老板甩着长鞭提高嗓音问。
“呵呵,最后一趟年货,送到五队去。”
“五队,”车老板眯缝起眼睛笑微微地说:“那里有你的对象吧?”
“咄……”他瞪起眼睛,胶轮车已经跑远了。
太阳转到正南,他推着车子来到五队,在一家门前停下:“赵大嫂,送年货来啦!”
门忽的开了,一位中年妇女笑盈盈地跑出来:“小刘啊,我捉摸着你该来了嘛!”
“呵呵,为张大娘一副腿带多跑了五里路,若不,早到啦!”他抹一把汗,随手取出一包包东西递给赵大嫂:“白糖、碱、花椒面,外带一把新菜刀,‘天顺德’打的,看,刀背多宽多厚,刀刃多薄多快,小心着切肉别割了手指头。”
“呸!大过节的也不说句吉利话。”那妇女摸着那锋利的刀刃,抿不住嘴地笑。
“呵呵!”他乐呵呵地笑着,随手推起车子走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老汉,手里提一根缰绳。他连忙迎上去说:“胡大爷,给你。”
“啥呀?”
“一盏新马灯。”
“好孩子,送的正是节骨眼,年三十喂马,明晃晃,亮堂堂,心里多痛快!”老汉接过马灯,猛地拍了他一巴掌。
“小刘,年货可都送齐啦?”不知什么时候,生产队长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
“这是最后一趟,下趟,该送农具罗。”他掏出一个本子,翻了几页说:“你们队又新添了七把铁锨,五把二齿子,两张铧,对不对?”
生产队长点点头说:“你把情况可摸得准,能办到吗?”
他把小本子一拍说:“早都把货订妥了。社员的干劲足,咱们的手臂长,你若是敢要星星,我就把月亮送来!”
“好,到时候送不来铁锨二齿子,我可要……”
“放心,放心。呵呵,春天里来百花开,下乡送货笑开怀……”二月春风吹过来,大路上,撒满他那愉快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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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机声隆隆
——给一个工人
洪洋
浓眉苍劲、蓊郁、峻拔,两道浓眉嵌在额头下,舒展、纠结、耸起,似笑似想似说话。马达声声召唤,主轴呼呼旋转;眉毛愈聚愈黑,凝成两个疙瘩!活件不够光洁?工作效率太差?伙伴们眼光投向你,热切地期待着回答。霎时风吹浓云散,眼睛像太阳放光华,主轴化作强劲的风,活件闪出一线银花!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心里乐透哪,还用问?还用猜?小伙子又想出了新办法。会笑会想会说话,我们大家都爱它,舒展、纠结、耸起,欲跃欲飞欲入画!
*蓊[wěng]
大手拇指按动电钮,大手削铁如泥,疑是银河落霄汉,纷纷切屑扬起。百十斤重钢柱,两手轻轻托定;手柄摇来风如狂,人人惊吓退避!回看面色从容,浓眉徐徐展平,万般潇洒一笑里,机声高唱胜利!同志亲切握手,大手温暖如春;轻轻扣动丝和弦,一曲委婉情深。千种阶级情怀,双手脉脉传出!捉住困难当泥丸,大手掌中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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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外童话选

豺狼和豹子
〔刚果〕曼巴托族童话
豹子抓住了一只小羚羊,马上就狼吞虎咽地把它吃掉了。这件事被豺狼看到了。“诚然,你很喜欢吃动物,”豺狼说,“但你决比不上我的暴食。”豹子笑了。“那么让我们来试试看吧!”它说。于是,豺狼走到一块大的葫芦地里,扯下了葫芦藤上的叶子,并把葫芦的头部涂上红色,然后蜷[quán]缩在里面。豹子跑来看见一些葫芦以后,就信以为是被吃掉的动物的脑壳。于是,惊慌地走了。“你为什么不到我这儿来呢?”豺狼大声叫道。“我害怕,”豹子一面慌忙地走开,一面这样说。“我相信,你是比我更加嗜血和残暴的。”
〔游燮庭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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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抽象派的“杰作”
——“名画”展览 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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