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2月22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深仇
〔叙利亚〕伊勒法特·伊特里勃
我不知道这种痛苦的回忆将活生生地在我内心深处萦留到何时?时光会消逝,但它永不磨灭。一杯牛奶,这就是终日萦绕在我心头的,激起我心底无限痛楚的东西。每当瞧上它一眼,我面前就会现出兜卖牛奶的阿卜·哈密特的身影:微胖的身材,肩头挂着一个奶桶,上身一件黑白条纹的开襟上衣,蓝裤裤腰上系[jì]着一根红带,头上缠着白头巾,两撇浓眉下,一对小小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再能提到的,要算他那富有感情的嗓子了。一声声悠长的“卖奶喽……卖奶喽……”的叫卖声,宛若现在还在耳边轰鸣。
每天,我还蒙着罩衫躺在床上的时候,远远的就飘来了一阵阵恬[tián]静、深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阿卜·哈密特已经到了我们住的胡同口了。接着,嗓音一阵高似一阵,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墙上那只老掉牙的挂钟也正好开始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钟声一下接着一下,似乎它跟阿卜·哈密特订下了默契的信约。
这时候我完全醒了,以一个十岁孩子能有的速度跳下床来,跑着冲下楼梯,端起厨房里的奶壶去买奶。买奶是妈妈交给我的每天早晨的任务。打开大门,阿卜·哈密特和善、慈祥的脸总是笑迷迷地迎着我,习惯地在我的壶里打了三基勒的牛奶。这时我的目光往往过多地盯着他那双残疾的双手:手指抽缩得厉害,指根团拢在掌心里,大拇指却肿得又粗又大,整只手看来简直是一段枯木。我总想问问他是什么病把手弄成这个样,可是每次都羞于启齿。打完牛奶,他扯起那富有韵味的调子又踱[duò]到邻家去了。刚到邻家门口,门也立刻打开了,我的紧邻——一个年纪跟我相仿的叫赛妮娅的红头发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她笑着向我问好。我久久地欣赏着她那姣美的脸庞,直到阿卜·哈密特给她打满了牛奶,她回进屋里,关上了大门,我才转过身来,小口地啜着壶里的甜汁走回家。呀!我高兴得似乎全世界都在对我笑。就这样,我的每个白昼都有一个美好的起始。早餐,我们围坐在桌子四周,母亲分牛奶,常听得她说:阿卜·哈密特真是个好人,有良心,不欺人,奶里从不多掺水,真主赐福他。父亲就回答说:真是个好人,就是家里穷。可怜阿卜·哈密特每天天不亮就得步行到姑特去买刚挤下的原汁牛奶。听了这些话,我对这个卖牛奶的不禁激起了怜悯和同情。可是,这种心绪很快地在有一天就转变为一种骄傲和钦佩的心理了。那天,阿卜·哈密特到我们门口的时候,父亲起床和我一起到门外去,还跟他打听姑特革命者的消息。父亲的话说得特别隐晦,他估计这种问法,我听不出什么头绪的。他这么问道:
“今天队伍怎么样?”
“真主保佑!都好,情况不错。”
阿卜·哈密特边打奶,边用他那永远充满了信心的声调沉着地回答我父亲。
“今天到了一大批东西。”他两眼忽闪忽闪地忽然放低了声音:“真该死,忘了告诉您,先生,昨天的战斗里我们牺牲了十五个小伙子。可他们干掉了不少法国鬼子。牺牲的人里有三个是曼依达的,五个是沙哥尔的,还有七个是姑特的,我全了解他们。唉!跟椰枣树似的,哪个都不赖。先生,他们都是天堂里的小伙子,我能是他们中的一个就好了。”说着,伸过那双抽缩的手:“先生!这双手可苦到我的心肝了,这双手能争口气,扛得起大枪的话,哼!指主发誓,我早把一家老小全交给真主,一个人跟着革命走了。可是……可是真主不肯给我那种福气。”他显得极度的悲痛,转身踱到邻家门口,那儿传来了一声声的“卖奶喽……卖奶喽……”。
一天,他像往日那样给我打奶,只听得他跟我父亲说:“攻得紧哪,先生!目前大部分革命者摊不上一件披肩,风餐露宿在野地里,没有一件披肩,可真是够苦的了。愿真主帮助他们!”
父亲难过得直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进屋里后,细声地和母亲谈了好久。看样子,母亲对父亲的话也特别注意。我在一旁听了也暗暗感到高兴。傍晚,我在门外听到母亲这么说:“今天一天我走遍了各邻居街坊,不管有钱的没钱的都一样争着给,这样,我凑足了大约可买二十五件的数目,你看买一件怕要七元吧?”
“多少钱我倒知道,”父亲说:
“不过披肩最好是你去买,买的时候一定要轮着来,每家铺子买一件,这样不会引起注意,要知道法国人到处都安下了特务和奸细。”
过了一会,我又听得他说:“依你看阿卜·哈密特能不顾危险保证把衣服送到吗?”
“他是个汉子,有胆量!”母亲的声音。
“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可以每天来取走一件。”
此后,每天晚上,阿卜·哈密特都到我们家来一趟。走的时候肩头披了一件新披肩。第二天早上,又来取一件。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把母亲床底下那堆披肩都取完了。
那是一个不吉祥的早晨。壁上的老挂钟敲完了六下,可是没有像往常那样传来那卖奶声,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痛快,一直蒙头睡着不肯起来。后来,母亲直喊着催,我才没精打彩地爬起来了。那天的早餐缺了一杯鲜美的牛奶。
“你看,阿卜·哈密特出了什么事儿?”母亲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他可从来没有晚到过!”
“谁知道呢!病了也说不定。”父亲忧心忡忡[chōng]地回答。
中午,放学回家,看见路旁几个同学围得紧紧的,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可怕的事儿。我也挤了进去。只听得一个年纪较大的说:“来,孩子们!跟我上广场去。听说法国人搞到了昨天战役中的几具革命者的尸体,今天在那儿示众。”孩子们的脸上霎时堆起了一片愁云。有人要大家别相信这套鬼话,法国人骗人可不是第一回了。大的不服气地要我们去看了再说。他一带头,旁的孩子没有异议都跟着去了。我也不自主地随着他们往广场走去。一路上,发现今天来往的人们显得特别匆忙,一脸痛苦的神色。目的地到了,广场上笼罩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氛,连半个人影也找不到。人们都好像有意识地避开这片开阔地绕路另行。再仔细一看,我们简直像被狠狠地打了一棍。原来广场中心挨着纪念碑一字排开放着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衣服撕得乱七八糟,一身都沾着血和泥。尸体一旁守着几个法国兵。一个军官见我们在张望,嘻皮笑脸地操起外国腔的阿拉伯语对着长眠的烈士指指划划地说着什么。
我一眼看出了尸体里有阿卜·哈密特,不禁惊呼了一声。他的容貌已经大变,可是从衣著、从那双干枯的手上,我一下就认了出来。手摊放在身体的两侧,似乎这就是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它的主人没有参加过战争,这双手是无法对敌人放枪的。伙伴们怀着可怕的沉默转身回去了,心里似乎都感到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本该像大人那样绕着走,没有必要到这里来给法国人揶揄[yé-yú]、嘲笑一番。走离广场不远,刚才怂恿着我们来的那个大孩子懊丧得低着头,满脸羞愧,似乎他认为自己是这次行动的罪魁。
“刚才谁说的法国人都是骗子,他说得对!我认识革命军,可是那些人都不是的,他们是农民,是些无辜的牺牲者和残废者。”孩子们一声不吭,琥珀色焦黄的一张张脸,显得那么严峻,嘴都失神地张开着,红红的大眼睛木然地盯着前面的一切,从零乱而有力的步伐听来仿佛就是身怀深仇的成年人。
我要证实那个大孩子的话,我想说方才看到一个卖牛奶的,他就不是革命军。可是舌头简直像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真想痛快地哭一场,散散胸头的沉郁。可是奔涌的泪水滞[zhì]留在眼眶里,不肯往下流。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哽咽、汇集在我的喉头。
匆忙回到家里,只见母亲满脸泪痕,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我吃了一惊,不安地走近去问她父亲在哪儿。母亲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安慰我说父亲到乡下去了,过不几天就可以回来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妈妈,你干吗到现在还瞒着呢!我早就知道爸爸参加革命去了,就像卖牛奶的阿卜·哈密特给法国人打死以前说的那样把一家子托付给真主了。”
“你这鬼东西,哪儿听了这么多。”妈妈用劲抱着我,贴在她胸前:“看不出你说话跟大人一个样儿,好吧,记住,孩子!在谁的面前都可以说你父亲参加革命去了。就是法国人知道了要炸毁我们的房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在家的时候他们也动手?”我害怕了。
“好孩子,他们会这样做的。多少的屋子就是在屋主人的头顶上坍下来的。”
我紧贴在妈妈怀里,吓得手脚直抖。这瞬间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许多,也懂了不少东西。难道我不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亡的最狰狞的面目?难道我对法国人的凶残还知道得不够?
一整夜我都睡得心惊肉跳,好几次给恶梦吓醒过来。梦里,一会儿看到广场上阿卜·哈密特的尸体旁边躺着我父亲,两人浑身都是血和泥。我猛叫起来,睁眼一看,母亲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安慰我。一合眼,又看到我们的家给手榴弹炸坍了,周围一片烟尘,我和妈妈在几间破房里乱跑……眼前又出现了几具尸体,是法国人的尸体,再一看,有一个就是白天在广场上指指划划,还无耻地嘻笑我们的那个法国军官。这回可出了一口气。
清晨,疲乏极了,重又呼呼睡去。迷蒙中突然给一阵柔和亲切的叫卖牛奶的声音催醒了。虽然,乍一听,声音的尾声稍高,还带着点悲凉凄惶的感觉,可是它另有一种悠扬的韵味,我几乎立刻就辨出这是烈士阿卜·哈密特的大儿子哈密特的嗓音。在学校里我俩是最好的朋友。我咬紧嘴唇,勉强抑制住心头澎湃[pài]起伏的冲动。哈密特是我们班的优等生,可怜他现在等不到毕业就得离开学校。为了一个大家庭每天的口粮,他不得不背上奶桶,也许会像他父亲那样,要干上一辈子……
我眼睛里滚下了两颗热泪,一种刻骨的深仇在我的内心里激长起来。
〔陆孝修译自黎巴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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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输赢
林遐
大家都说,涌口大队和睦得像个大家庭。这话自然对。细想一下,其实也不然。涌口大队内部还是有“斗争”的。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有的输了,有的赢了。然而,这“斗争”是充满了善意的,眼睛里是含着笑的,心头上是揉合着甜蜜的。涌口的人们就在这样的斗争中,生活着,工作着,前进着。
涌口只有两个农业生产队。一队队长叫陈木。人谦虚得出奇。听说才选她当队长的时候,她推托了好久。她说:“我心计不够。”又说:“走到哪,背后要背着个孩子,累赘。”又说:“我没有文化。”尽管她百般推托,人家还是选她当了队长。直到她上任那天,她还是低声说:“试试看。准是不行的。”二队队长叫金满。人很爽朗,也有点狡黠。但是他绝不掩盖他这第二个特点。因为他在打主意的时候,眼睛总是眨巴眨巴的。他的眼睛一眨巴,无异告诉人家:“你要注意,我打你的主意喽!”
我在涌口的时候,正赶上这两位队长新上任。我到金满家里去,金满家里拾掇[duo]得很干净。地板抹得净亮。一扇小玻璃窗,窗子被木瓜树遮住一半。满屋子幽森森的。那一天,正赶金满不在家。我刚要走,忽然发现小桌子上放着一本练习簿。封面上写着“记分本”。嗬,金满可真厉害!那几天党总支正在议论评工记分的问题,大家都认为,做好评工记分工作是改进涌口经营管理工作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你看,金满已经开始做了。我打开记分本,完全是金满的手迹。金满的字写得很生疏,可是写得很整齐。我想起金满写字时捺着纸、歪着头那份认真的神气,不禁失声笑了。金满写字的姿态,很像京剧名净演员,又粗犷,又俊美。翻了几页,看他已经记了五六天了。原来这就是二队工作有起色的“秘密”。又有一天,我到陈木家里去。陈木家靠河,屋旁是一溜大石台阶,台阶旁边有几棵树。人们闲着的时候,到这里来乘凉、洗衣服。陈木抓着这个机会跟大家谈问题。那一天,一个队员说:“陈木,人家金满队每天评工记分了。我们还不搞?”陈木说:“我正思摸这个问题。由谁来记?这个好办。可是工种跟工种的定额不合理,记了不是白记。”隔了一天,一队连着开了两晚上会,工种定额议定得更合理了,记分员也选出来了。他们虽然走慢了一步,但是这一下子又走到二队前面去了。金满听到消息,直眨巴眼睛。一边眨巴眼,一边说:“唉!粗中无细,输了一着。”他们参照着一队的合理定额,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就订好了。金满碰见陈木,眨巴着眼睛,笑了笑:“谢谢你们。要不,我们也要熬两个晚上的夜。”
那天早晨,大队集合了两队的人马到珠江边上修水闸。要等到七点钟才能开工,因为潮水不涨是开不了工的。可是,队员们起身起得早,而且早得都成了习惯。所以一到六点钟,就都集在桥头等出发。第一天,白白的这样浪费掉一个钟头。陈木把这件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当天晚上就跟队员们合计。第二天一早,一队的队员,驾着小艇,到江上去了,开工以前,个个都捞了不少虾蚬[xiǎn] 回来。金满带着二队的队员一直在桥头上傻等。不知谁讲了一声:“陈木队为什么还不来?”一问,才知道一队抽空子捞虾蚬去了。这时候,金满又是后悔,又是惭愧,憋得脸通红通红。他们议论起来,明天一定要把这两天的损失补回来,一班人去捞虾蚬,一班人去挖蔗坑。这样,人会用得更合理,蔗地就在水闸旁边,免得往返。金满很想叫大家明天起一个早,但是嘴鼓了两鼓没说出来。因为他记起了总支书记经常跟他讲的劳逸结合。第三天,月亮还挂在树梢,东方刚刚开始发白,金满就独自一个人跑到蔗地里去。一到,原来队员们早在那里挖起来了。他们一碰面,就大声地笑了。笑声惊醒了苦楝树上的鸟雀。金满问:“我们的艇哩?”有人回答:“早出海了。”金满忘记了牢记心头的“劳逸结合”,脸刷一下红了,像是自责的有失职守的将军。江上,田里,起了一层乳色的雾,谁也看不见队长的脸,只听见队长说:“你们这样做可不行。要劳逸结合。大队长知道要批评哩!”有队员想当然地想见队长狡黠地眨巴眼睛,但是仍旧很认真柔声地回答他:“只这一次。只这一次就把陈木队赶上了。”
我临走那天,大队请我参加他们的田间评比。我们先到北围去。这是一队的世界。一共一百三十多亩田都在一起,平坦坦的,长的全是广场一号。叶子宽大,分蘖多,一眼望去,油黑油黑,像一片锦绣似的。陈木在前面走,不做声。金满跟在后面,一个劲的吵:“陈木,你们的禾生得真好呀。怨不得二队队员说北围不该一个队分。”金满只顾说话,一脚踏空,跌下田去。他抬起一只泥脚,向陈木说:“你看,这那里是泥,这简直是油。”陈木只是从眼角里瞅着他笑,一句话也不回答。金满为了加强攻势,索性往田里趟去。走到一片稻禾最浓处,蹲下来,嚷道:“我数一数分蘖多少。”“呵唷,不得了,一棵十二株。”他一边嚷一边眨巴眼睛。大家笑了起来。陈木慢声慢气地说:“金满,你不要制造空气。我们不跟你抢大队那二百斤化学肥。可是,你也不要麻痹我。一场风,一倒伏,这一百多亩广场就要吃好多亏。我们只希望大队帮助点壮秆肥。你们种的都是矮脚南特,不怕风,不倒伏。不会跟我们抢吧?”几句话好像戳穿了金满的
“诡计”。金满实在不自在起来,眼睛不再眨巴了,脸涨红了,人忸怩不安了。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他写的字和写字时的姿态,真是又粗犷又俊美。我带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知是太阳的威力,还是笑的威力,金满额上滚出黄豆大的汗珠。汗珠一滚到眼角,金满的眼就眨巴得更厉害了。
离开涌口,我就没有回去过。我怀念他们。尤其一想到金满那粗犷中的俊美,一想到陈木怎样慢声慢气地来应付他,就是在深夜,也不禁笑出声来。夏收以后,我急切想知道涌口夏收的消息。那天碰到大石公社的老江,我问他涌口收成怎样。他说:“全大队高产第一名。”我问他是一队高产还是二队高产。他说:“都差不多。”我告诉他:总应该有个高低,有个输赢么,一队和二队在比赛呵!不知道他是不理解我的心情,还是不知道涌口的底细,但见他理直气壮的,大声的回答我:“在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国家,没有输,只有赢!”对。他回答得很对。我笑着,不再逼着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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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剪影(七首)
张志民
毡房作客听说北京来客啦!大嫂子点火忙烧茶,铺新毡,挂新画。不等客人到家门,全家人赶前往屋拉!吃的、喝的、早摆下,酥油、乳酪、奶疙疸,左是馕,右是瓜。谁说肚饱吃不下,老爷爷给你往嘴里抓!门前羊羔跳,窗头小孩扒,毡房暖呵,暖如家!阳光遍洒草原笑,火照红毡满屋霞。只听笑语响,不懂说啥话,话不通呵,那碍啥!瞧老母亲那脸笑容,多像我家乡的老妈妈……
牧马姑娘天连着草,草连着天,天多宽呵,草多宽!牧马姑娘草原飞,天头地尾一鞭赶。风吹千顷浪,马奔万里烟,撕把彩霞擦擦汗,策马跨天边……马蹄飞,歌声远,水一片呵,花一片,牧马姑娘草原飞,轻似花飘美如雁。长辫花间笑,红裙湖底闪,有她更显牧草绿,有她天更蓝……
延安干部——记一个牧区的县委书记骑一匹红马,背一枝猎枪,进疆十二年了,浑身再没那陕北样。弹一手好琴,烤一手好馕。若想知道他是延安人,除非是在晚会上。你听他,亮嗓子唱段顺天游,来一段儿秦腔。离开打猎队,又到畜牧场。忙呵!不分日夜,十二年好像一早上。别人看,大事小事忙昏头;他心里,千宗百宗就一项:只为着把那盏照亮延安窑洞的灯火,照亮这里的毡房……
草原放映队汽车、马车、骆驼队,披星、顶月、草原飞,日行千里,哪知累!“绿洲凯歌”心中唱,“红色风暴”把马催。给牧场带来江南稻,为森林送上抚顺煤。银幕落下,歌不退,欢乐染遍草原夜,歌声伴着草原睡。瞧那刚睡熟的小姑娘,梦里笑得多么美!是和“娘子军”的琼花,去参加渔场联欢会?还是和“赤卫队”的韩英,一块儿在唱“洪湖水……”
梳柳辫姑娘家住大道边,坐在门前梳柳辫。一边梳,一边看,眼望村前戈壁滩。戈壁滩上开油矿,钻机阵阵把心牵。风雪戈壁今日暖,戈壁滩上开牡丹。搭辆马车上戈壁,要到油矿去参观。啥事烧红姑娘脸?心上人儿是钻井员……
足迹——第一批勘探队员的脚印一行脚印闪金光,印在河边泥土上。就是这行脚印呵,给死去的荒漠,带去那多彩的理想;就是这行脚印呵,在茫茫戈壁里,留下那千里麦浪……一行脚印闪金光,印在河边泥土上。就是这行脚印呵,当年,它照亮了开垦兵团的道路;就是这行脚印呵,如今,又燃烧着生产战士的心房……
老牧人的脸老牧人的脸,像铁铸,如刀削。是牧主的鞭影呵,刻下那满脸纹条。血千条,泪千条,天多高呵债多高。熬过多少风雪夜呵,才走完那条血泪道……老牧人的脸,像霞红,如星笑。是党的阳光呵,照出他满面英豪。扬鞭八千里,张弓猎双雕。有这张脸守卫在草原,世上还有什么能撼动这块土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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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歌舞团演出速写
叶浅子
“贺耶加”〔埃塞俄比亚〕
脚铃舞〔巴基斯坦〕
“萨巴代欧”〔古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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