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2月15日人民日报 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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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想起了伏契克的遗言
高隼
生和死,是个老题目。几千年来,古今中外,多少仁人志士,多少革命家,多少工人阶级战士,用自己的鲜血和宝贵的生命,在这个题目下写下无数可歌可泣的文字,千秋万代都能掷地作金石声。今天又想起它,却是重读了尤利乌斯·伏契克的不朽名著《绞刑架下的报告》想起的。
可是,在革命事业的前进与发展中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真正的革命家、坚强的阶级战士。有些人对生与死的看法,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在一切情况下都应该避免死,都应该活着,甚至在敌人面前跪着活,也比死强些。敌人打他们的左脸,他们赶快把自己的右脸也送上。为了苟安,为了保全生命,他们不惜牺牲原则、牺牲理想、牺牲工人阶级的立场。这哪里还有一点革命者的气味?不过是懦夫哲学,叛徒哲学而已。
从两千年前起,一些哲人们就不断地告诫着人们怎样去选择生和死。孟子说过:“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他举了个浅显的例子:一小筐饭,一小碗汤,“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可是,伪善的施舍,谁也不会去吃它;用脚踢给人吃,那是连乞丐也不屑一顾的。
当然,孟子口中的“义”,是封建社会的道德标准,同我们今天说的“义”,完全是两回事。但是他那“舍生取义”的精神,却一直在激励着人们郑重地、严肃地对待生和死的问题。“头可断,肢可折,革命精神不可灭。志士头颅为党落,好汉身躯为群裂。”这是周文雍烈士写在敌人监狱墙壁上的诗。“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这是叶挺烈士在“中美合作所”集中营留下的名言,这也是共产党人在生和死这个课题面前作出的最好的答案。在这里,我们再一次地想到捷克斯洛伐克劳动人民的伟大儿子、英雄的工人阶级战士尤·伏契克警辟、深刻的概括:
“在这里人家不来衡量你所说的话,而是看进你的内心。在你的内心里只剩下最本质的东西,而那些为了暗中冲淡、缓和,或者粉饰你的本质的、一切次要的和表面的东西,都被临死的旋风一扫而光了。只剩下最本质最简单的东西:忠诚者坚持,叛徒出卖,庸懦者绝望,英雄斗争。”
是的,这就是忠诚者和叛徒,庸懦者和英雄在生死问题面前的分野。它像一块试金石,也像一面照妖镜。从伏契克的遗言里,你可以懂得:为什么有的人在敌人面前那么没有骨气?为什么有的人总要对帝国主义低声下气,摇尾乞怜?为什么有的人害怕革命害怕到发抖?……不论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说来说去,无非是自己在敌人的威胁面前吓破了胆,他们不仅自己吓破了胆,而且还劝诱别人“从狗洞子里爬出去”,向敌人乞求施舍。在伏契克以及所有革命烈士面前,它们不过是恬不知耻的软骨虫!
这一类人毕竟是少数,他们可以吹起一股阴风,然而阴风毕竟是阴风,不可能永远遮盖住太阳。人们总是从自己的生活实践里,在斗争的道路上,逐渐认清这些伪君子、软骨虫和叛徒们的真实嘴脸的。对帝国主义者及其走狗们的侵略、压迫、恐吓、欺骗以及其他种种罪恶活动,革命者有自己响亮的、鲜明的回答,那就是:
“宁为玉碎,毋为瓦全!”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其实,帝国主义者及其走狗,并不像他们自己所吹嘘的那么强大,并不像叛徒、懦夫所想像的那么可怕。觉悟起来与组织起来的人民群众,完全有信心、有力量赢得革命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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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无使为积威之所劫”
  ——重读苏洵《六国》有感
  臧克家
一门三苏,艺苑传为佳话。老泉独擅议论,生辣简奥。《六国》是他的名作,今日重读,觉得文笔老当,胜义犹新。虽然是事后论英雄,可是由于他掌握了历史情况,看清楚了六国破灭的原因,发为宏论,感慨系之。如果他生在七雄争霸的时代,把这篇文章的观点,献策于六国当局,幸被采纳,那可真是“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文章一开头,作者的主意便挺然而立,为全篇张目。他批判了六国的屈服投降政策,把祖宗“暴霜露,斩荆棘”所有的土地,奉献给秦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明早醒来一看,秦兵又追踪而至了。敌人的欲壑难填,你“奉之弥繁”,他“侵之愈急”。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比喻是多么恰切,多么沉痛!六国之君,如死而有知,读到此处也会顿足捶胸,大呼“已晚”!
处在强敌面前,不凭割地换取一时苟安,那又将如何对待呢?作者虽然没有正面大发议论,但意见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六国联合
“并力西向”。如果这联合阵线不强固,大家的心不齐一,互相影响,就会同归于尽。“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
老苏在这篇文章里所表现的战略思想很有价值,教育意义是很大的。他教导弱小的国家在强敌之前不要存自卑之心,暂顾眼前,以自己的土地、主权与尊严去“赂”敌,以此图苟安,连苟安也不可得。敌人得寸进尺,你越示弱,他越逞强,结果是使敌人不劳而获,不战而胜。最好的办法是联合起来,和敌人作斗争,决不要为敌人的“积威之所劫”!用一句现代的话说,就是不要在强大敌人威力之前被吓倒。否则,那就等于自动解除武装,任人宰割。不论在消极方面要图存,或在积极方面要打倒强敌,唯一的法宝就是挺立起来、联合起来、从事战斗!
《六国》的作者,对六国的覆灭,不胜惋惜,对六国的因循苟安、一味“赂秦”不能互相联合,发愤图存,提出了批评。结尾一段,又从六国推开,寄意于“以天下之大,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的当国者,这些话可谓语重心长,令人深省,它的意义直到今天也并没有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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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件棉衣的故事
  〔朝鲜族〕金应俊
每当我思念朋友和亲人时,总要想起我最亲近的朋友小郭,这件棉衣的记忆便油然而起。
1956年10月,我们延边大学中文专业的同学们到北京大学去学习。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晚饭后回到宿舍,一位汉族同学手里拿着买好的电影票在等我。这便是小郭同志,此后我们便成了知心朋友。
晚霞五彩夺目,我们挽着手臂,漫步在火红的枫叶行间,彼此谈着有趣的话,又一道看了电影。
我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正在似睡非睡的当儿,有人小心地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把什么东西盖在我身上。我昏沉沉地边坐起身边问:“谁?做什么?”
“给你带件棉衣来,不是新的,你穿吧!”我听到这亲切的声音,猜出是小郭,我说:“别这样,我有啦。”
“老金,别客气了,我有两件,你就收下吧!嘘——别吵了,快睡吧,看吵醒了别人。”说着,不等我回话,他已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我拿着这件棉衣,轻轻地走下静悄悄的楼梯。小郭同志住在最下层,宿舍一片静寂。我轻轻地把棉衣盖到他身上,他好像是睡熟了,不作声。我放下心,小心翼翼地开门走回宿舍。
早晨,睁开双眼,全身热呼呼的,觉得被子比往常暖了。一看,原来那件棉衣压在被子上。他什么时候来过的?我思量着,好意难却,只好收下来。
这件棉衣他只穿过一冬,没有一处破绽,比他身上穿的那件还新。在北京大学我穿着这件棉衣度过两个寒冬。棉衣温暖了我的身体,也温暖着我的心。
六年了,现在棉衣补钉加补钉,我把它视为珍贵的纪念品。虽然我有棉大衣,每逢初冬季节,我总喜欢把它穿在身上。
我们在北京学习的两年中,汉族同志给我们朝鲜族同志的帮助是一言难尽的,给我们的鼓舞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们对兄弟民族的关心、他们的民族友爱精神,当时鼓舞了我,今天还在鼓舞着我,将来仍将鼓舞我勇往直前。〔青苗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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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生活

  添砖垒石话资料
  姜德明
从“五四”到解放前的文艺杂志一共有多少?过去觉得随着时光的流逝和材料的浩繁,恐怕难以摸清它的底细了。
然而,当我看到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初稿),它竟驱除了我心头的疑虑。虽然这本目录还有待补充,但是毕竟算有了一个较完备的基础。万事起头难,任何艰巨复杂的工作,并不怕开头时的粗疏和简陋,怕的却是不屑于去做和不敢决心坚持。因此我觉得这项像在大海里捞针一样的劳动是很有价值的。
* *
资料工作是研究工作的基础,也是研究工作的第一步,任何学术研究都不能脱离开丰富翔实的资料。资料越丰富,开展研究工作越便利,人们见得广了,便也看得远,问题也越容易深入。古往今来,一些有成就的中外思想家、著作家没有不是重视资料并亲手做一部分资料工作的,因为从事资料的搜集、整理的工作,也即是在进行了解情况和调查研究,这本身正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
我国现代革命文艺运动,从一开始便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残酷迫害。敌人的几次文化围剿,许多革命作家的被残杀,革命书刊的被没收焚禁,都使大量的珍贵资料遭到散佚和损失。但是,敌人的这种斩尽杀绝的做法终归不过是一种妄想,革命力量总是在困难的环境中,千方百计地顽强生长。公开的,秘密的,半公开半秘密的,都是我们所采取过的斗争形式,因此一本书几易其名,一本刊物的千变万化,一位作家的笔名累累……在现代文学史上并不罕见,也形成了革命文艺和白色恐怖针锋相对斗争的复杂局面。经过了一切反动派的长期摧残,不少书刊已经成为海内孤本,有时甚至比找一本古籍版本还要困难。所有这些,都为学术研究和资料工作带来不少的困难,如果不着意搜集,许多重要的材料很可能被遗忘,被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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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艺出版社在文化领导部门和有关同志的支持之下,这几年除了出版了一些有关现代文学史的论著以外,还连续整理出版和影印了一批现代文艺资料,分别编为《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丛书》甲乙两种,最近又刊行了一种专门性的资料刊物《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它们受到了研究工作者和读者的欢迎。
例如:左联李伟森、柔石、胡也频、冯铿,殷夫五烈士牺牲之后,有关他们的许多资料分散而不完备,许多烈士的遗著还没有被发现,现存的资料又有不少差误,人们辗转因袭,以讹传讹的现象还比较普遍。丁景唐、瞿光熙同志有鉴于此,怀着感念烈士的心情,在工作之余立意搜编有关资料,积数年的辛劳,终于编印了一部《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由于资料搜集得系统、丰富、翔实,纠正了一些事实上的错误,专家和读者莫不称便。广大读者从这本书里得见左联五烈士的文学成绩,更主要的是认识了五位无产阶级先驱者的革命活动;对于研究者来说,得到的帮助就更为直接了。例如最近出版的《论殷夫及其创作》一书的作者,在本书“后记”里,便说这本资料编目,为他的新著“提供了很多重要的资料”。这证明了资料工作可以促进研究工作的顺利进展。
又如:鲁迅先生逝世后,二十几年来不断有人搜寻先生的遗文零墨。当年唐弢同志利用业余时间,跑旧书摊、图书馆,翻报刊,抄资料,终于编得两部《鲁迅全集补遗》。解放以后陆续发现的先生的佚文和书简也不在少数,上海鲁迅纪念馆在各方面协助下,编成鲁迅佚文辑集,最近出版的《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中刊出了新发现的鲁迅先生1912年在北平教育部任事时手拟的国徽图案及说明书等佚文共五十一篇。还有文操同志根据广泛的文字材料部分补充了因被日寇扣留、已经遗失了的1922年的鲁迅先生的日记。人们在读先生佚文的时刻,怎能不想到发掘这些材料的“有心人”的劳动?晦庵同志的《书话》也是最近出版的一种引人注意的资料性质的书,它提供了丰富生动的材料,而且文字优美,富有见解,受到读者的喜爱。
做好现代文艺资料工作,可以节约很多人的时间、精力,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重复的劳动,使更多的人腾出时间专心进行研究工作,或探索一些新的问题,这对我们整个研究工作是十分需要的。至于对一般读者,由于当年敌人的严密封锁,许多材料还是十分新鲜的,同时,这也是当年对敌文化斗争的一部分,重读这些资料,抚今思昔,可以受到革命传统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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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这种文艺资料的活动,在今后必然还会有不少人是要个人独立进行的,这便是分散在广大读者中间的那些热心的业余爱好者;但是,有组织,有系统地进行这个工作,会有更多的便利,容易收到更显著的效果。就以《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初稿)来说,它是由上海图书馆、上海旧书店、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上海文艺出版社等单位临时抽调了七位同志,组成一个
“现代文学期刊联合调查小组”,仅仅用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完成了这件浩繁的工程。此外,如北京的《中国话剧运动五十年史料集》二辑,《电影回忆录丛刊》,山西的《山西文艺史料》三辑,也都是事前作了比较充分的准备工作,按着一定的计划进行的,因此都具有丰富的内容和较高的资料价值。
目前的资料整理和影印工作,还比较集中在左联时期,这是按着轻重缓急的方针进行的,是必要的,但是人们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在范围和时限上再加以扩大。
目前资料的收集,大多限于已经出版的文字材料。其实各个历史时期的实际参加者有不少仍然健在,如果他们能够通过文字或口头把资料记录下来,老作家们写一点文学回忆录之类的著作,这样既保存了史料,也向青年们介绍了经验,并且供给了广大读者以欣赏的文学读物。
适当注意一下反面资料也是必要的,因为缺少了这方面的材料便难于进一步揭露敌人,也无法窥见敌我两军对阵的全貌,和敌人惧怕、仇视革命文艺的狼狈嘴脸;同时这部分材料对总结我们的历史经验,也是有一定作用的。例如在创刊号的《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中,罗荪同志介绍了1938年底,在重庆开展的一场
“文艺与抗战无关”的论战情况,不仅提供了老舍同志代表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草拟的一封致《中央日报》的公开抗议信(当时,由于张道藩的干涉,这封信始终没能发出),还将长期以来没有发现的梁实秋那篇《征求与抗战无关的文章的启事》(即《编者的话》)发表,梁实秋的丑恶嘴脸便得以重行公诸于世,成为一份重要的反面教材。
过去似乎有人以为资料工作整天抄抄写写,是“壮夫不为”、不登“大雅”的琐事,其实这个工作正在不断地为我们的学术研究“大厦”一点一滴地添砖垒石,供给必要的建筑材料,有助于“大厦”的建成和巩固。我们希望文学研究机关,以及从事文学研究的青年教师与文学研究人员,更加重视资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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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渡河行
  刘尧坤一箭射开万重山,大渡河水山中穿,两岸壁立水急湍,皆言大渡险!当年红军为抗战,踏破重山战凶险,一举飞渡铁索寒,皆把红军赞!如今公路山腰缠,来往汽车山里转,为搞建设运输忙,大渡不再险!机器、文化运进山,穷山从此变富山,两岸人民笑开颜,齐唱明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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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革命的古巴人民是不可侮的(木刻)  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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