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0月1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移山·填海·追日
马铁丁
我们粉碎了国民党反动统治,正在建立新中国。
建立新中国,比起粉碎国民党反动统治来,那是“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的。
在建立新中国这项丰功伟业中间,于我们取得惊人的进展,伟大的成就同时,也一定会遇到阻碍、遇到困难、遇到曲折的道路。
在我们遇到阻碍、遇到困难的时候,人民的敌人总是那么兴高采烈,得意忘形。
他们中有的手脚发痒,跃跃欲试,以为卷土重来的时机到了。美帝国主义者策动下的蒋匪帮,不就是扬扬沸沸,企图“反攻”大陆吗?
他们中还有的冷眼旁观,摆着一副智叟的面孔在说风凉话:“我早就预料他们搞不成的,哪有鸡毛飞上天”?
对于这些,毛泽东同志早就有过回答:
“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我们面前发抖罢,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罢,中国人民的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上的开幕词》)
在我们遇到阻碍、遇到困难的时候,人民中也有一小部分人,由于他们接受资产阶级的影响较深,肩负历史的因袭较重,确有离开社会主义轨道的打算。
但是,我国人民就其整体来说,“一直紧密地团结在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周围。即使遇到来自国内外的严重困难,我国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和干部总是坚定地相信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是正确的。”
(《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十次全体会议的公报》)
他们正以愚公移山的坚定意志,精卫填海的非凡毅力,夸父追日的勇猛精神,创造人间的天堂,幸福的乐园!
关于夸父追日,《山海经》上有段记载:
“夸父与日逐步,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夸父自我牺牲了,但是,他的手杖化为桃林(古音邓、桃相通),为后人纳凉、解渴。新时代的夸父们,不仅有美好的愿望,而且有变愿望为现实的周密部署;不仅造福于子孙,而且受益于当前;他们的目标是远大的,同时又非可望不可即的。每一个前进的跨步,都会带来相应的成果。他们继承了夸父的坚实不懈的步伐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把人类最伟大、最壮丽的理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逐步地变为现实。
当然,我们这里所说的坚定意志、非凡毅力、勇猛精神与一味蛮干无缘,与匹夫之勇有别。
山如何移?海如何填?日如何追?经验是需要经常总结的;方法是需要不断改善的,具体道路是需要积极而又细心地寻求与探索的。
本报6月27日登载的一篇通讯:《看愚公怎样移山》,给予我们有益的启示:
不论起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沙石峪村的社会主义红旗从未褪色;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阻碍,沙石峪村的人民群众要求改变一穷二白面貌的信心与愿望,也从未有丝毫动摇。然而,说起具体工作来,则是又踏实、又细致、又灵活的。
我们常说走群众路线。可是,群众路线究竟如何走法?就是一门大学问,一项比绣花还要精巧的艺术。
那里党支部既没有先锋主义,命令群众;也没有当群众的尾巴,盲目地跟着群众的错误意见走,而是具体体现了毛泽东同志的指示:“凡属人民群众的正确的意见,党必须依据情况,领导群众,加以实现;而对于人民群众中发生的不正确的意见,则必须教育群众,加以改正。”(《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
群众中的大多数人还相信风水先生,党该如何办?那里的党支部,一没有站在群众的前面,生硬纠偏;二没有跟着群众的错误意见,随声附和;三没有不闻不问,冷眼旁观。而是因势利导,用使群众看得到的事实,去教育群众破除迷信、相信科学。
在治山、治水等一系列的问题上,当群众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党支部耐心地启发,诱导;当群众已经起来的时候,党支部又完全从爱护群众、关心群众的观点出发,珍惜群众的干劲、热情、积极性。把这干劲、热情、积极性有效地组织起来,用到最迫切需要的地方去。
那里的一切新事物,总是通过试验,然后再加以推广。对新事物,既不是盲目地拒绝;也不是不问具体条件,盲目地搬用。那里有句口头语:“咱沙石峪的”。意思是:一切新事物,都必须与沙石峪具体条件结合,在沙石峪的土壤里生根。……
我们的目标就在彼岸,而我们的工作方法就是通往彼岸的渡船或桥梁。没有目标,我们就会迷失方向,没有渡船或桥梁,我们也就无法通往彼岸去。
我们的革命理想与我们的科学的求实精神总是结合在一起的。基于此,我们推翻了国民党反动统治;也基于此,我们一定能够建设一个新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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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艺无止境 日新又新
——喜读潘天寿先生的画
潘絜兹
艺无止境,譬如登山,爬上一座高峰,眼前又现出另一座更高的山峰;行到山穷水尽处,以为景已止此,而峰回路转,却又别有天地。艺术上也只有不畏登高行远的人,才能日新又新、精进不已。看了潘天寿先生的画展,我有这个感觉。潘先生的画给了我很大的喜悦和满足,得到很大的启示和鼓舞。
我尝以为大写意画到了齐白石,已是登峰造极。白石老人状物传神之妙,酣畅磅礴之笔,和诗书画印四者兼精,都是难能企及的;看了潘天寿先生的画,打破了我这个迷信。齐、潘的画,各有千秋,我无意在此妄评,只是说那样的迷信不可有。
潘天寿先生的画好在哪里?我以为是立意、构图、笔墨之新和能传时代之神。
看潘先生作画,纵横恣肆、墨沈淋漓,好像略不经意;实则他对创作十分谨严,每幅画都经过审慎的思考,立意已定,方始放笔挥写。所以无论画一角山景、几丛幽花,或苍松挺立、雄鹰鼓翅,乃至一枝幽兰、一竿怒竹,都看出画家的寄情之所在。有一幅《拟米氏山水轴》,用焦墨画出雨后群山,虽也用的是米氏落茄点法,却大异情趣,不作烟雨凄迷之态,而是如题词所说“雨后千山铁铸成”。铁打的江山,这是何等的豪情!有两幅《秋雁图》,画的是高山寒林、雁阵初飞,给人一种秋高气爽、江天寥廓之感,毫无萧瑟悲愁的气氛。即使他的《拟倪云林山水轴》,小亭枯树,笔墨简淡,意趣也不荒寒。这些陈旧的题材,在画家笔底出现了迥然异趣的新貌,这是不难理解的;因为时代变了,画家的思想感情变了,有了新的立意、新的手法,自然效果不同。
抒写毛主席《浪淘沙》词意的《打渔船》、歌颂祖国建设事业的《无穷煤铁千山里,浩荡烟帆飞运来》、欢庆丰收的《丰收颂》,都有新的立意和匠心独运的处理。我们看那浩淼白浪、天际帆影,不由得想起渔民冲破惊涛骇浪和风雨搏战的情景;画幅虽小,境界却大。那在悬岩孤松下一水横流、结队飞驶的帆船,使我们想起了祖国无限丰富的资源和人民的革命干劲。《丰收颂》画面并没有出现禾黍累累的丰稔[rěn]景象,只有一石一蛙,通过题诗“江南水满田,蛙阁声连天,歌颂禾黍丰收年复年”,便引发出画外无限情思,立意真可说是新而奇了。
创作含有各种复杂的因素,立意是创作的灵魂,构图和笔墨却是使一幅作品树立起来的骨肉。潘天寿先生在构图上突出之点是新和奇,正如吴昌硕对他的评语:“天惊地怪见落笔,街谈巷议总入诗”。尽管他画的都是些平凡的景物:山涧边的野花,树石上的栖鸟,一角荷塘,一株孤松之类,但一经他的构图处理,这些平凡的景物突然变得石破天惊、夺人心魄了。像《雄视图》,双鹫立于突兀的危崖之上,下临飞瀑,雄视眈眈,真令人神飞气壮!《黄山松》一柱擎天,《秋雁图》山与天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观鱼图》《鱼乐图》《蕉猫》《荷塘一角》的构图处理,都别开生面、出人意想。
潘先生画的构图虽奇绝,却并不狂怪悖理,而是平稳妥贴的,所以看了仍很舒服,这是很难能的。他最擅于融冶花鸟山水的构图,在《记写雁荡山花》中,他画了一角山景,以数枝山花一泓清泉萦绕巨石,表现了水流花香、清新冷艳的诗的意境。《之江遥望》《白堤烟柳》从竹柳梢头透露出远山寺塔帆影来,笔墨极其简练,解决了远近大小的矛盾,取得整体的谐调。这种新颖手法,有助于山水花鸟画境界的开拓。
题跋在潘先生的构图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它是画面的有机构成部分,不但对画起到补充的作用,也是体现形式美的要素。潘先生以变化多姿的书体,或繁或简,巧妙布列,使书画辉映,分外生色。如《秋雁图》题跋与雁行齐飞;《拟米氏山水轴》题跋在近树远山之间的江面上,山如铁铸,字亦盘屈如铁;《晴霞》的题跋,疏密上下相错,字体峭拔,与红莲花叶摇曳生姿。一经题跋,莫不别饶意趣,即使是一方小小的印章,也颇见用心。
笔墨的新在潘天寿先生的画中也很特殊。潘先生有深湛的传统技法的修养,笔墨中显然可以看出和青藤、八大、石涛、石谿、任伯年、吴昌硕诸家的渊源关系;但他却是以自家面目出现的。潘先生兼擅指画,使指如笔,使笔如指,达到得心应手的化境。他的笔墨,无论笔写指划,都具有浓重的书法和金石味,表现为凝炼、朴茂、古拙、醇厚、而又大气磅礴。他题《松石图》:“偶然落笔,辄思古人屋漏痕、折钗股,石积太古雪、树飞钱铸青者,不胜悁悁。世无董巨,从谁问北宋渊源哉!怅惘怅惘。”足见他是十分重视以书法入画的;在他的笔墨中,也确实表现了“屋漏痕”“折钗股”的书法美。他画松树的笔墨,如他诗句所咏
“霜雪干溜殷周雨,黑漆层苔滴白云”,苍古之气,扑人眉宇,一点一拂,力透纸背;这都得力于他书法金石的精深修养,非一朝一夕所能致。
国画创作中,笔墨不是孤立的,它为特定的内容服务。潘先生以苍劲古拙之笔画松,而在《晴霞》中就用了洒落秀逸的笔致来画晴光潋滟、婷婷玉立的红莲;画《墨竹》则出之以有如斩钉截铁的霸悍之笔。不同的笔法表现了松、竹和莲花的不同品性。他掌握了多种多样的笔法,结合枯湿浓淡的水墨运用,随宜而施,便取得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达到耐人寻味的笔墨效果。
立意、构图、笔墨的新,构成了潘天寿先生绘画的独特风貌,也体现了我们时代的精神。潘先生的画是中国文人画在新的历史时期的发展,他的成就是令人鼓舞的。以自然景物为描绘对象的山水、花鸟画如何体现时代精神,是近年来画家孜孜以求的,尽管修养各不同,所获有深浅,但潘天寿先生所取得的成就,对我们是很有启发的。


第6版()
专栏:

映日(中国画)
 潘天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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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绿色的边疆
韩笑
窗 外我的窗子向南开,近是青山远是海;炮楼压得山叹气,乌云滚滚风声哀;贼船搅得海浪黑,怒涛澎湃天摇摆!我的窗子向南开呀,装满仇恨装满爱!叹气的山呀我告诉你,怒火压在枪膛里!呼啸的海呀听我唱:彻底粉碎旧世界!
战士画家“咱连的小画家,画像真内行!”“让我看一看,画的怎么样?”“你瞧多带劲!小心别弄脏!”“嗯!人倒挺漂亮,就是不太像!”“哎呀!你看这——我站在啥地方?!”“怎么?背后是天安门?——前面是大海洋?!”“嘿!这才是他真本事,能把我的梦画上!”
边疆花月夜边疆花月夜,是谁最多情?多情要属萤火虫,提着绿纱灯,游春脚步匆!看远山已入梦,浮云停在清水中!听蛙鸣多高兴,小狗儿欢迎又欢送!游到西呀,游到东;只闻香风吹,不见花影动!多情的萤火虫,追进小树丛,为什么悄悄地熄了灯笼?啊!她瞧见了鲜花偏爱那:两只大眼睛,一颗红星星!边疆花月夜呀,春意分外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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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装帧琐谈
钱君匋
小引
副刊编者要我写些关于书籍装帧的知识性的短文,我想学晦庵《书话》的笔调,试写一些,名之曰《装帧琐谈》,顺便也讲一点这方面的掌故、回忆等等。但是我的见识没有晦庵同志那样多而且广,恐怕难于写好。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乎中”,我写的如果能够得乎“下”,也就满足了。
线装书
谈书籍装帧,不能不先从古书谈起。我国古代的书籍,以木刻水印线装的一种形式最为普遍。这种形式的书籍,其封面大都用深色的纸或者织物,书名一般都制成签条,粘在封面的左边,用丝线明订,绢包角。翻开一看,首先见到的是一张双折的衬页,翻过衬页,就出现了印着书名的扉页,它的背面还有印着雕版和印刷的主持者,以及记年等等。接着是序目之类,随后才是正文。翻到末了,还是以衬页而终,封底的用料,和封面相同。
木刻水印线装书的版面大都是直行加栏的,每页的书名、页码等等,都放在中缝之间,折叠以后,这些文字一半在前页的左边,一半在后页的右边,整个一本书的书口,形成了花白的带状图案,但其中必有一条线是极其直而清楚的,这条直线是由几十页,乃至一百几十页,每页上的一个个小黑点积聚而成的,有了这条直线,版面的定位,可以取得一致。
古代的书籍,虽然没有提出装帧设计这个名目来,但是从上面的一些叙述看来,毫无疑义,就可见到其中每一项都是下过一番苦心的。这种苦心,就是装帧设计的具体表现。
线装书采用直行,是符合我国方块字直写的特点的。木刻水印,字不能过小,过小则不易刻,因此,它的字一般都比较大,看起来非常适意。纸是手工制的,分量轻,握在手里不费力。因为是直行的,还可以卷着看,就是睡在床上,一卷在手,也颇方便自然。但是它也有缺点,就是印制费时、费料、费工,大量发行,有困难。
我国特有的这种线装书的传统形式,爱好它的,大有人在。“五四”以后,直到今天,还有不少人采用它。喜欢以此形式来印书而最著名的,首推鲁迅,他所印的画册如《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士敏土之图》,以及和郑振铎合编的《北平笺谱》等,都是佼佼者,新近文物出版社的《毛主席诗词二十一首》,则更具体地把木刻水印的线装书形式再现了,雅致大方,兼而有之。今后在某些场合之下,线装书还会有人运用。它的装帧设计,也必然要不断加以探索发展。(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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